《这家嫡女不好惹》 奶奶的寿宴 “小姐,小姐,醒醒,今天可是老夫人的八十大寿,再不起来,就要迟了!”一个梳着双垂髻的小姑娘焦急的推着床上的人,眉清目秀的脸上涨得通红,可是床榻上酣睡的人儿却迟迟没有反应。 小姑娘急了,一把把被子拉了下来,床榻上的人一个翻身,被子踢到了小姑娘头上, “春桃,不要叫了,我知道,奶奶和我说过的。”我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春桃的小姑娘一脸哀怨的把被子从头上拉了下来。 “小姐,快点儿,还要梳洗打扮呢,今天我给小姐找了几套隆重的衣服,快些下来选一下。”说完春桃蹦蹦跳跳的出了屏风。 “唉,真烦,不想起来啊。”刚刚坐起来的我又躺了下去。 “小姐!”抱着一堆衣服的春桃回来看到自家小姐又躺回去了,很是无奈,抱着衣服艰难的走到床边,好不容易把衣服给安置好,赶忙走到床边把我拉了起来。 “我们要梳洗打扮了!” “好,知道了,知道了。”我坐在床上还是很迷糊。 “慕茜,起来了没有?”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我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清醒。 “母亲,我起来了。”快速的下了床,我身上只穿着菱形肚兜和亵裤,慌慌张张的让春桃帮我穿好中衣,极快的朝屏风外走去。春桃在后面急急的追了过来。 “给母亲请安。”我走到门口微微福身。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都这个时间了,还没梳洗打扮。”我母亲穿着华贵妆容精致的迈腿进了房间,旁边一个岁数差不多的女子扶着她,刘姑姑也来了。 “春桃,怎么伺候的大小姐?”那个近身服侍母亲的刘姑姑一进来就开始呵斥春桃。 “刘姑姑,是我的错,是我懒怠了。”春桃连忙跪下认错。 “母亲,是我赖床不起的,和春桃没关系,她叫了我的。”我看到刘姑姑说教春桃,怕春桃受到责罚,赶快为春桃开脱。 我母亲上下打量了春桃一番,开口说:“算了,今天是老夫人的寿宴,刘洋,不要这般做事了,慕茜你快些梳洗,不要误了时辰。” “是,夫人。”刘姑姑弯腰退回。伸手扶着母亲,说完刘姑姑扶着母亲转身出去出去了。 “春桃,快起来。”我看到母亲走了,立马过去把春桃扶了起来,此时春桃被吓得眼泪汪汪的,都快要吓哭了。 “小姐,我腿软。”小姑娘声音略带哭腔,软软糯糯,让人心疼。 “没事,我扶你起来,别怕了,有我在。”我扶着安慰她。 “嗯,小姐,我们快梳洗吧。” “好。”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到镜台前面。 “小姐,今天我们要穿哪套衣服啊?小姐就只有老夫人给做的那几套看的过去,其他的根本不能穿着去今天这个场合。”春桃一脸担忧的看着床尾那几套有点旧衣服,心里默默盘算着怎么搭配好看。 “没事,我们先梳头发吧。” “好,小姐,我们今天梳高髻吧,精神些。” “嗯,这些你来吧,我不太会。”我笑着把梳子递给了春桃。春桃细心的把慕茜一头秀发梳的通透。 “小姐,你的头发又黑又长,还那么顺滑,乌黑发亮的,真好看。”春桃一边梳头发一边由衷的赞叹。 “说到这个,看你的头发干枯发黄,过几天我给你找一些发油好好抹一抹,这样头发会好看些。” “真的嘛?小姐?”春桃眼里满是星星的看着慕茜。 “真的。” “小姐,你真好。”春桃的手灵活的很,手指在我头发里飞快的穿梭着,不一会儿我那一头长发就稳稳当当的堆盘在了头顶,下面披散的长发更让我平添几分淑女气质,春桃还别出心裁的在鬓前留了一些碎发,把我本就小巧的脸衬托的更加小巧玲珑。 “春桃,这个头发真的不会松嘛?我感觉它好高啊!” “不会,这个头发我是把小姐的头发分成两部分来的,上面都是用小姐的发夹固定好的。” “嗯。那要不要加几个头花?”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的紧,就是觉得有点单调。 “嗯,小姐选吧!”春桃从镜台下面拉出小抽屉,里面放着几支簪子。 “小姐,这个东西我们本就不多,不然把它们都别在头发上吧。”春桃挑选了一番,愁眉苦脸的倒腾了几下,没有找到合适的。 “不用,就一只,我看看……就奶奶前年请人给我打的那支银的吧。”我伸手一指。 “好。”春桃听话的把那支镶着湖蓝色宝石的簪子拿了出来,上面还是一只燕子的形状,宝石就在燕子肚子的位置上,整只燕子不过就半个手掌那么大。我看了看,觉得还不错,便让春桃插了上去。 “走吧,去看看衣服。”我又照了照镜子,觉得可以了,起身走向床尾。 “小姐,不画画眉毛吗?还有,也没有戴耳饰啊?” “眉毛就不用了,螺子黛还是挺金贵的,耳饰等我穿好衣服戴吧,不然我怕勾到衣服。” “嗯。”春桃乐滋滋的跑了过去,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春桃,这件齐胸对襟襦裙怎么样?”我拿起了一件浅蓝色的裙子让春桃看,这个颜色我还是比较喜欢的。春桃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摇头说:“小姐,这件颜色和燕子发饰比较搭,但是总觉得不能显示出小姐嫡女的身份,今天可不是个小场合。不行,不行。” “那,不然选这个颜色鲜艳的大红色?”我抽出最下面的一件大红色对襟襦裙。 “这个颜色可以,镇得住场子,那发饰可能就得换一下了。”春桃摸了摸下巴说。 “嗯,那就这件衣服吧。过来帮我拿一下。” “好,小姐,今天一定不能出错的。”春桃郑重的说。 “嗯,知道了。” 我腰身很细,穿上这件衣服更是完美的凸显了自己的身材。腰带上还挂着几串修饰用的铃铛,上面是细密的小珠子,纵横交错的挂在襦裙外面。 “小姐,把外衫一起穿上。” 我穿好衣服走到镜台前左右转圈,镜子里的女孩,一身红衣,上面袖口和肩头绣着各式花纹,走起路来身上金色的小铃铛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小姐,还差发饰和耳饰,我们快一点吧。” “嗯。” 春桃从抽屉里来回翻腾了几次,终于找到了一支梅花形状的簪子,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估摸是镀金的,梅花下面还有三小串流苏。 “春桃,轻点,我的头发,疼……” 经过一早上的手忙脚乱,我终于梳洗好了。 “走吧,我们该去请安了。”我抬起右手轻轻搭在春桃的胳膊上。 在去为老夫人请安的路上,整个府中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府中的家丁和丫鬟们忙的不可开交。 “大小姐好!” “大小姐好!”一路上问好的声音不绝于耳,我都一一笑着回应。 “夏梅,你听说了没,老爷昨天晚上去求老夫人了,好像是想把外面那个女人带回来。”刚刚一个问好的小丫鬟对旁边的人说。 “这个话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那个叫夏梅的丫鬟小声训斥了一句,两人低头快步走了。 “小姐,这两个是二小姐的丫鬟,每天乱嚼舌根,她们说的应该不是真的,小姐别放在心上。” “嗯,没事,爹爹我还是相信的。”我拍拍春桃的手,以示宽慰。 “慕茜丫头怎么还没到啊?”还没到大堂门口,我就听到奶奶雄浑如钟的声音。 “奶奶,我来了。”我拿起搭着春桃的右手,自行先进去请安了,春桃跟在后面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低头一路小跑。 “啊!”在快要进门的时候突然撞到了人,春桃慌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春桃,你家小姐呢?”一个很爽朗的笑声从头顶传下来,震的人耳膜发疼。 春桃抬头一看,是万阳公子。 “万公子好,我家小姐早已进去了。”春桃福身回答。 “嗯,好,那你便随我一起入门吧。”万阳挥挥手,示意跟上。 “是。” 大厅里各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坐在席间互相恭维着。我对这种场合反感的很,这些人,要不是肥头大耳,要不然就是油头粉面,让人恼的很。 奶奶坐在中间,旁边是我母亲还有我的妹妹慕容,三人交谈甚欢。奶奶见我来了,开心的挥着手让我过去,我像一只欢快的鸟儿一样飞扑到了奶奶怀里。 “奶奶好,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越活越年轻!” “你这丫头,奶奶都八十了,还怎么越活越年轻?哈哈哈哈。”奶奶宠溺的掐了掐我的鼻子。 “奶奶一定可以的,看奶奶说话还多么有力。”我嘿嘿的笑着。 这时候我看到万阳哥哥来了,“奶奶,万阳哥哥来了,我过去找他玩一会儿。” “嗯,去吧!”奶奶拍拍我的头。 “丫头,你这衣服旧了,等明天奶奶找人给你去做一些衣服首饰什么的,啊。”奶奶说着,眼神晦暗不明的瞟了一眼我母亲。 “是啊,慕茜,母亲也给你做几身衣服。”我抬头对母亲道谢,起身看到慕容的眼里都是怨恨,穿着真丝衣服的她,显得那么高贵,但此刻她的脸,却是嫉妒的扭曲。 恶毒的妹妹 我不想去理会慕容的嫉妒,和奶奶说好之后,我就跑去另一边找万阳哥哥了。虽说是哥哥,可他与我同年出生,不过是日期比我早了几天。只是由于两家是世交,我们一同长大,总该论一个辈份,更小的我自然是要称呼他为哥哥的。 “小姐,万公子找你。”春桃看到我过来,欣喜的对我讲。 “嗯,我也是过来找万阳哥哥的,那边太无聊了,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要不是奶奶过寿,我才真的不想看见他们。” “慕茜,你这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了!”万阳笑着用手指点我的头。 “反正我就是很烦这种场合,很无聊。一点儿也不好玩。”我实话实说。 “万阳哥哥,你也来啦!”一股浓重的香薰味道从说话人的身上飘了过来,不用看,是慕容。我转身和万阳并排站在一起,看着慕容提着裙摆款款而来。 “二小姐好。”春桃懂事的问好。 “万阳哥哥,陪我出去玩吧!”慕容亲昵的走到万阳的另一边,抱住了万阳的胳膊。 “二小姐,今天是老夫人的寿宴,我来是给老夫人送贺礼的,不便陪二小姐去玩。”万阳不着痕迹的从慕容的手里抽出来自己的胳膊,低头作揖表达歉意。 “啊,真是的,我只顾着自己玩了,忘记万阳哥哥还要拜寿。”慕容抬起袖子掩面轻笑,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二小姐,失陪了。”万阳手一挥,扇子在修长的手指中潇洒的展开。 “慕茜,干嘛发呆?跟上啊。”万阳回过头看我走神儿,在前面喊了我一声。 “哦,好,我马上跟上。”我伸手一把拉住春桃,就朝万阳去了。在跟上万阳之后,我回头看了慕容,无意间看到她在和她的丫鬟耳语,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啊,打我干嘛?”我被万阳用扇子打了一下,头上吃痛,忍不住质问他。一转头刚好对上他灿若星河的眼眸,眼里似笑非笑,一双丹凤眼就那么看着你,让你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哎呀,好了好了,快去给奶奶祝寿吧。”我低头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催促他赶快去祝寿。 “嗯,等着万阳哥哥回来,别瞎跑。”说完又用扇子敲了我的头。 “春桃,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好看,眼睛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我抓着春桃的手,摇摇晃晃的笑着,已经沉浸在了万阳的盛世美颜中。 “小姐,注意姿态,虽说现在寿宴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一定要注意仪态。” “哦哦,好。”我立马停手,站的规规矩矩的,还好大厅里够大,我在角落里没人看到。 我和春桃躲在柱子后面,满眼欢喜的看着我仪表堂堂的万阳哥哥是多么的风流倜傥,把那些各家公子给比下去的威风真让人心动。 “这万家二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啊,就是这出身不太好,是庶出的,不然万家大公子是万万不可比的。” “是啊,还真是不公平。”两个年纪较大的人坐在柱子前面的位置上窃窃私语,我站在他们后面气的牙痒痒,万阳怎么了,庶出又怎么了,真想把这群乱嚼舌根人的嘴撕烂。 “小姐,你去哪儿?”春桃看我气冲冲的走了,急急忙忙的追我。 “我出去散步,你记得让万阳哥哥到花园找我。” “好。”春桃应下,悄悄的退到了大厅一边等着万阳。 “唉,真无聊,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过来乱说话。”我走在路上前后甩着袖子。 在花园里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极小的说话声,我悄悄的顺着声音的来源找了过去,然后摸到了一块儿假山石头边上,伸出头去看,一看发现是慕容的丫鬟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家丁。比起这个来,更让我震惊的是他们讲话的内容。 “阿小,二小姐说了,你要是把这件事办好了,二小姐不会亏待你,同意把阿颖许配给你。”夏梅一脸轻视的看着那个家丁。 “好,我一定不辜负二小姐的期望。”那个家丁一脸猥琐的笑着,一口的大黄牙。 “这包药拿好,这可是二小姐好不容易弄来的,一定不能浪费,把这个全部不剩的倒到慕茜那个贱人的杯子里,二小姐要让她在宴席上声名狼藉。”夏梅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包药粉递给那个叫阿小的家丁。 阿小小心翼翼的接过,藏了起来,悄悄的从花园的另一侧门退了出去。 我靠在假山上,心里情绪剧烈起伏,今天我要把那包药还回去。 “贱人,贱人!”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我头顶响了起来,我吓得一个哆嗦,后背紧紧的靠在假山上微微的抬起头去看假山上面的人。 “贱人,贱人……”那个声音依然在说话,可我就是没有看到人,我探出头看看夏梅已经不在原地了,巍巍颤颤的向后退,一直抬着头看上面,“呼”一个白色的东西猛然从上面俯冲下来,我下意识抬起手护住头,然后一个温暖的胸膛护住了我。 我惶恐的抬头,看见的就是万阳那张盛世美颜,还是那双丹凤眼,狭长,高挺的鼻梁,嘴唇薄薄的,紧紧的抿成一条线。我看到他,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怎么了?”万阳松开我,低头看着我,双手抓着我的肩膀紧张的问我。我看见他那双璀璨的眸子所有的紧张害怕都消失了,只剩下安心。 我抽咽着说出我刚刚听到的一切,万阳听完,好看的眉毛皱成了川子型,抬起头思索了一阵子,笑着拍了拍我的头,“没事,哥哥帮你解决,你就安心的参加宴席就好了,不要想太多了。” “嗯,万阳哥哥,不要伤害他们。”我拉住他的衣袖喏喏的说了一句。万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 “好。” “我们去大厅吧,估摸着也差不多要开始了。”我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快要升到当空了。 万阳把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确定我没有什么事才带着我回去了大厅。 “慕茜,一会儿什么都不要干,你就装作你什么都不知晓,知道吗?”快到大厅的时候万阳用扇子遮住我俩悄悄的和我说,姿势看起来暧昧极了。 我悄悄红了脸,点了点头,跟在万阳后面进入了大厅,春桃已经在我的位置上等着我了,看见我进来,就过来引我入席,我看了看万阳,后者点了点头,又抬起扇子想要敲我的头,我立马走的飞快,只听见后面万阳浅浅的笑声。 外面钟声响起,正午已到,宴席正式开始,奶奶坐在高台主位上,穿着紫色吉服,满头银发,笑的开开心心。 “劳烦大家为我这老婆子来祝寿了,大家尽情,尽情享受这歌舞升平吧。”奶奶发话了。旁边的管家一挥手,从大厅两侧各自进入一队舞女,个个黄纱蒙面,上衣只一个半抹胸,香肩半露,胳膊上都披戴长长的丝带,光着脚丫在中间的地毯上翩翩起舞,两侧的宾客观赏的津津有味。 席上觥筹交错,人人位置上都有专门的侍女倒酒,整个大厅喜气洋洋,只有我如坐针毡,不安的来回张望。 “小姐,你怎么了?在看什么?”春桃许是看出来我的不对劲,悄悄附在我耳边问我。 “没事没事。”我敷衍的说着,仍然是四处张望。 一个一个的家丁陆陆续续的上菜,可就是没看到今天和夏梅狼狈为奸的那个阿小,我心急如焚,生怕出什么事。 “小姐,你看夏梅去干嘛了?”这时春桃拉了拉我的袖子,用眼神示意我看向对面,我疑惑的看了过去,看见夏梅鬼鬼祟祟的从柱子后面绕了过去。 “春桃,你帮我挡一下,奶奶或者母亲问就说我内急。”我快速提着裙摆从我这一边出去,穿过走廊,绕到了大厅的另一边。我弯着腰,蹑手蹑脚的走到拐角处,正准备打探一下的时候,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我心下一惊,慌忙挣扎,对后面的人拼命拳打脚踢,用手指甲死命的抠捂着我的手。 “慕茜,是我,万阳哥哥。”身后的人疼的闷哼,悄声向我表明了身份。我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拿下去。 “你干嘛,吓死我了!”我扭头生气和他说话。 “不是说了吗,今天的事儿你别管,我来处理?”万阳也有点生气,板着脸教训我。 “我看到夏梅出来了,我好奇。” “你给我安静在这儿待着,不要出声!”万阳狠狠地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 “嘘~”他把我转了个身,悄悄地推着我的头伸出了拐角。我不明所以,他用手指指了指前面两个人影,我仔细的辨认了一下,一个就是刚刚出去的夏梅,另一个我不认识,因为离得远,我只能看到他们嘴在动,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走吧,回去,一会儿看好戏。”万阳只是让我看了一眼,拉着我就要回去。 “干嘛去啊?夏梅还没回去呢?” “正戏在大厅,走吧。”听到他这么说,我只好跟着他先回去。 大厅里人声鼎沸,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我出去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和谁一起回来的,我就那样悄无声息的出去了一趟。 突生变故 我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看着万阳胸有成竹的样子,我静下心来等着他说的“那出好戏”。 对面的慕容看着她的好姐姐,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她已经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想看她这个姐姐的笑话了。可谁知,今晚她才会是最大的笑话。 转眼天色越来越晚,我心不在焉的吃着东西,心思还在想着和夏梅交谈的人。 宴上人人意兴正浓,地毯上的美女如云,个个身轻如燕,舞姿优美。 “啊~”突然舞女队尾出现了一阵骚动,有几个还被推到在地,我坐的靠前,看不太清楚,伸着脖子往门口看。 舞女们跳舞跳的好好的,这一弄,大都花容失色,吓得四处乱窜,她们一散开,我就看到了骚乱的罪魁祸首,阿小。 我伸着的脖子立马僵住了,这就是好戏?阿小跌跌撞撞的一路从门口走了过来,春桃拉着我慢慢往后退,生怕阿小会伤到我。 “大小姐,嘿嘿,大小姐,我……我喝多了……”阿小醉醺醺的朝我走过来,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看到他不停的向我走过来。 这时候万阳从阿小身后过来了,他折扇一开,轻轻的用扇子在阿小面前一晃,阿小便停住了脚步,所有的宾客皆是惶恐不安,以为是招来了什么杀手,纷纷避远阿小。 这时候我慢慢的回过神来,在春桃的搀扶下我站直了身体,视线越过万阳和阿小,看到慕容在不远处恶狠狠的瞪着我,一身华服都掩盖不了她的恶毒,看她脸上的表情,厚重的妆容下那个善解人意的面皮快要龟裂了。 一声清脆的铃音,阿小像是被唤醒了,直愣愣的身体有了反应,原来醉醺醺的感觉不见了,眼皮翻动,整个人精神起来,他摇头晃脑的看了一圈宴席上的人,突然一摸诡异的笑浮现出来。 阿小直接奔着慕容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慕容还沉浸在对我的怨恨中,一时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动作,就那么看着阿小向她扑了上去,人群发出一声惊呼。这个变动来的猝不及防,慕容和阿小顺着那股冲击力齐齐倒了下去。 万阳折扇掩唇,嘴角翘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容。 “阿小,你干嘛?”慕容被阿小压在下面,声音颤抖。阿小什么话都没说,上手就撕扯她的衣服,嘴里只有野兽般的低声嘶吼。 除了慕家夫人叶氏,没人注意到老夫人的动静,那叶氏瞧的分明,老夫人用了她的那个宝贝铃铛,铃音就是老夫人发出来的。 叶氏哭喊着要去救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刘姑姑生生的拽住了。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更没人贸然敢去救慕容。 眼看着慕容的衣服快要被撕扯的没有了,一个飞镖从暗处飞了出来,直接插进了阿小的头颅中,血顺着阿小的头流下,滴落在慕容的脸上,衣服上,慕容躺在地上尖叫连连。 万阳微有愠色,眼神直直的像刀子一样,朝飞镖发出来的大方射去,我只看到他身形一晃,人便已经不见踪迹了。 这时一些家丁才你推我我推你的凑了上去,几个胆子大的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拉阿小,结果由于慕容挣扎的动静太大了,还没等他们去拉,阿小自己就从上面滚下来了。 我看到了他死去的样子,死不瞑目,眼睛瞪得溜圆,口里还有血流下来,头上的飞镖更是纹丝不动的插在头上,更多的血把地毯给打湿了。 在场的不论是油头粉面的高官,还是朋友女眷,皆被吓的身子像筛子一样。慕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丫鬟夏梅根本不敢上去,她自己拼命的抱住自己,慢慢往后蹭,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连里面大红的肚兜都看的真真切切。 主位上的奶奶倒是冷静的很,有条不紊的安排家丁把尸体抬下去,再吩咐丫鬟带慕容回卧房,叶氏早就哭晕过去,一旁的刘姑姑费力的撑着她。 而另一边的万阳,他凭借自己敏锐的直觉锁定了刚刚投射暗器之人,一路狂追至幕府外,夜色下他远远的只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心知追不上,奋力的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六角棱,这是他独门研制出的武器,没人会使用。这个武器上面有剧毒,染上便九死一生。 万阳心满意足的看着远处逃跑的女子身形颓然倒地,潇洒的打道回府,让自己的随从去处理剩下的事儿了,决心要让那人成为不能说话的死人。 大厅中,老夫人喜怒不明,眼皮耷拉着,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 “老夫人,这,该怎么办?”老夫人的贴身侍女上前皱着眉头看着乱糟糟的宴席。 “嗯……让他们该回去的就回去吧。”奶奶在上面挥了挥手,一脸疲惫。 “慕茜丫头,走吧,陪奶奶回去。”奶奶招呼了我一声,被人搀扶着先走了。我惊魂未定,春桃细心的帮我好好的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扶着我朝奶奶那边过去。 “奶奶,慕容怎么办?”我不安的问。 “没事的,不要害怕。”奶奶在前面沉稳严肃的说。 宾客尽散,大厅人去楼空,地上满是杂物,空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奶奶的八十大寿,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儿,我很自责,这事儿和我有莫大的关系。 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慕容,她紧紧的抓着夏梅搀扶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眼里空洞无物,想是被吓得厉害。 幕府外折玄看着地上昏死去的女孩,心里纵有不忍,但还是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抬手刺了下去。 “当~”一声,折玄手中的剑被弹落,一颗石子轻轻的掉在了地上。折玄顿时警惕起来。 “什么人?出来!” 折玄背靠着墙壁,眼睛在四周来回张望,夜色下的幕府显得那么神秘又宏伟。折玄等了好久都没人出来,正要低头捡起自己的佩剑,却突然发现地上的女孩早已不见了踪迹,他责怪自己中了这调虎离山之计,恨恨地从墙上打了一拳,只好回去向万阳复命了。 “阿阳,真聪明,知道刚刚不能发出声音来,过会儿奖励你好吃的!”不远处屋脊上一个愉悦的男声响起,眼睛在路上搜索重伤逃跑的女孩。 刚准备从屋脊上跳下去,一把小刀从后面偷袭了过来。 “大侠,大侠饶命,我什么也没干啊!”年龄不大的男孩立马蹲下求饶。 身后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问他:“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狡诈的少年眼球骨碌碌一转,他听出来后面的人收了重伤,也能猜出来这女子的武功不赖。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少年像一个无赖一样轻轻的拨开脖子上的刀,转头质问身后的人。 身后果然是那个女孩儿,她被打到了要害处,身上衣衫满是血,这么重的伤,还能毫不费力的在屋脊上来去自如,武功这么好的。 “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什么人派我来,我自己自成一派。”少年用手叉着腰,牛气十足。 “在下云樱儿,谢公子救命之恩!”说话间云樱儿已经跪下道谢。 少年立马扶起来:“受不起受不起,我就是路过,我叫燕兰熙。” “多谢燕公子,江湖有缘再见!”云樱儿双手抱拳,深深一拜,直接飞身下去,慢慢的消失在了远处。 只留下燕兰熙站在上面,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扭头叫了一声阿阳,一只白色的鹦鹉便落在了他的肩头,一人一鸟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夏梅,你倒是给我好好说一说,你是怎么办事儿的?”床榻上的慕容虽然已经换好了衣服,但是她脸上还留着阿小抓的手印,脖子上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淤青。 跪在慕容面前的夏梅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一个劲儿的流。 “说呀!”慕容气的脸色狰狞,起身下床,一脚踢到了夏梅的头上,夏梅被踢倒之后慌慌忙忙的又爬了起来,身子伏的更低了,头发散乱,发饰也不知道掉在哪个角落了。 “二小姐,我……我不知道,我和阿小交代好了的,让他上菜时把药倒在慕茜那个贱人的杯子里的,……可……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阿小会吃……我真的不知道啊,二小姐!”夏梅呜呜咽咽的哭着,起身抱着慕容的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这个蠢材,自己死了就算了,死前还要拉本小姐一把。”慕容狠的牙痒痒,为什么慕茜这个贱人命这么好,是嫡女就算了,连老天都帮着她。 “宴席散了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万阳哥哥?”慕容话锋一转,眼神犀利的看向了在场的另一个小丫鬟。 “没……没有看到。”突然被关注到的小丫鬟一个激灵,结结巴巴的回答。 慕容一脸踢开抱着她腿的夏梅,张口就骂:“真是两个蠢货!要你们有什么用!” 那个小丫鬟被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也开始哭。 “二小姐,我们知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我们下次一定办好。” 慕容被哭声吵的心烦,捏了捏眉心,挥手让她们出去,两个外套如获特赦,急急忙忙的连滚带爬就出去了。 “慕茜,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慕容眼中狠毒,手指甲狠狠的嵌入了手掌心。 奇怪的梦境 这边我还在奶奶的卧房里,奶奶坐下看了看周围,让她的贴身侍女下去了。 “慕茜。”手里的佛珠还在咯哒咯哒的响。 “奶奶,我在。” 奶奶深呼了一口气,“你也坐下吧。” “喏。”我俯身一拜,在奶奶右侧坐了下来。 “慕茜,奶奶老了,有的事情管不了了,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嗯,慕茜懂。” “今天的事情吓到没有?说实话。” “有。”我低下头声音如蚊呐。 “今天奶奶就把奶奶的铃……” “老夫人,二小姐自杀了!”一个丫鬟连门也不敲,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奶奶把伸进袖子里的手又拿了出来。 “夫人呢?还没有醒来吗?”奶奶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威严的问。 “回老夫人,夫人惊吓过度,还未曾清醒。” 奶奶向前伸手,我急忙的走过去扶着胳膊,招呼了在门外的春桃,一起扶着奶奶去了慕容那里。 一路上人心惶惶,有叫郎中的,又去叫夫人的,还有就是收拾刚刚宴席残局的,院子里乱的很。我扶着奶奶穿过走廊,又穿过花园,到了假山那一个地方,我又想起了那个喊“贱人”的声音,心里不由的感到毛骨悚然。好不容易走到了慕容的卧房前,就听到了夏梅的鬼哭狼嚎,奶奶眉头一皱,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房间里。 屏风前面的房梁上还悬挂着一根白绫,在那里晃悠来晃悠去,夏梅的尖声哭喊给这个房间增加了一丝阴森的气息。 “哭喊什么!慕容没死也得让你哭死!真晦气!”奶奶大声呵斥夏梅。 “老夫……老夫人,二小姐,二小姐没事吧?”夏梅跪爬过来,扯着奶奶的裙摆,涕泗横飞。 奶奶用力一抬腿,夏梅被甩在了地上,奶奶斜瞥一眼:“不争气的东西。”继续朝慕容的床榻走过去。 床上的慕容脸色苍白,脖子上一道清晰可见的勒痕,青紫青紫的,春桃看见这一幕,紧紧的咬住了下嘴唇,扶着奶奶的双手忍不住颤抖,我看了一眼,也觉得太过恐怖。 她身上还穿着白色衣服,眼睛闭的紧紧的,嘴唇由于窒息也泛出了青色。 奶奶拍着床榻:“郎中呢?怎么还没来?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 “来了来了。老夫人,郎中来了!”一个看起来聪颖的小丫鬟带着郎中一路小跑进来,我思索了一下,这应该就是那个筹码,阿颖吧。 “还不快点儿?”奶奶生气时威严十足,吓得那郎中面如死灰,腿还打着哆嗦。 “是……”郎中快速上前来为慕容把脉,额头冷汗直流。 “老夫人,二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暂时由于短暂的窒息昏过去了。”郎中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在这秋高气爽之际,流这么多汗,真是难为他了。 “嗯,用不用喝什么补药啊?”奶奶仍旧是冷言冷语。 “喝一些益气的便可。”郎中反应也快,不假思索的说出了。 “嗯,请郎中抓药去吧。” “喏。”阿颖微笑着抬手:“您请。” “好好好。”那个郎中忙不迭的提着药箱赶快走了。 “慕茜丫头,我们走吧。”奶奶起身唤我,我伸出胳膊让奶奶搭着,扶着奶奶便要回去。 “慕容啊,慕容……”一个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奶奶见状立马后退,闪开了飞扑过来的人。 “夫人,夫人!”后面刘姑姑紧随其后,原来是母亲过来了。 “母亲,您身体没有大碍了吗?”我看见母亲这么急的过来看慕容,对她的身体很担心。 “哭什么哭,一个不够还来两个。”奶奶被这哭声吵的心烦,开口呵斥母亲。 “夫人,郎中说了,二小姐没事的,您别担心了。”刚刚还哭哭啼啼的夏梅现在又过来劝慰母亲。 “儿媳妇失礼了。”母亲擦了擦泪水,对奶奶福礼。 “都出去吧,不要打扰慕容休息,留下丫鬟好好照顾就是,醒来之后及时向我和夫人回禀。” “喏。”夏梅仍旧跪在地上。 “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奶奶声音有些暗哑,还咳嗽了几声。 我急忙拍背,让奶奶能气顺些。 “没事,丫头,我们走吧。”奶奶捂着嘴,在我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出了卧房,奶奶好像突然衰败下去了,再加上今天的宴席上发生的事情,我不禁有些担心。 “老夫人,奴婢来迟了。”奶奶的贴身侍女迎面而来。 “花昔啊,无妨,那个逆子怎么样了?”奶奶伸手让花昔扶着,“今天也没有让他出席,他想清楚了吗?” “老夫人,老爷在房中一日没有吃饭。”花昔摇着头说。 “哼,那就让他饿着吧。” “奶奶……”我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奶奶打断了。 “丫头,这个事儿你不用管。” “可是父亲的身体……” “放心吧,他不会让自己饿死的。”奶奶冷峻的说,“我是绝不会让那个女人进家门的!” “喏。”花昔说完后,就扶着奶奶回去了,看着奶奶越来越远的背影,我才确定,原来今天早上的事情是真的,父亲真的要把那个女人带回来。 “春桃,我们回去吧。”我茫然的四处找春桃。 “小姐,我在,我们回去。”春桃从后面伸手拉住我。我的卧房与慕容的并不远,就是几步路的距离,可是我觉得好远。小时候父亲母亲那么相爱的场景历历在目,父亲还曾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纳妾的,无论是谁,大家闺秀也不行,可今天,父亲居然要带一个舞女回来。难怪,难怪父亲今天没有出席奶奶也没有什么反应。 “春桃,你说母亲知道吗?母亲要怎么办?” “小姐,老夫人会处理好的。”春桃一直在房间里陪伴着我。 “我总觉得会出事儿,自从阿小死了之后,我总觉得还会出事儿。”我爬上床榻,死死的搂住自己,但是一股股的寒意还是由内而外的散发。 “小姐,先换下衣服吧,没事的,不会有事儿的。”春桃还是那么细心的给我拿上布来擦拭脸和手,我坐在床上,任由其摆布,像一具行尸走肉。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把被子裹的紧紧的,只剩下一颗头在外面,可是还是暖和不了,一阵一阵的寒意在我的背脊上蔓延流窜。 昏昏沉沉中,我好像看见奶奶慈祥的在我面前看着我,招手让我过去,我开心的往过跑,可就在我快要抱住奶奶的时候,奶奶突然消失不见了,我转身大喊,四处寻找奶奶。 “茜儿……” “是父亲。”我已经好久没见到父亲了,他每天在酒坊里忙。 我兴冲冲的转头过去,看的的确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只是衣服和发型告诉我,这就是父亲。 “父亲!”我伸手就要抓住衣服了。 “不,不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手穿过了父亲的身体,父亲就那样慢慢的在我眼前像雾一样,消散了,我拼命的追,追,我追不到,父亲越来越远,我还在追。 “贱人,你还想跑?给我站住!”一个尖锐的女声猝不及防的在我后面叫嚷着,我再一次转身过去,这一次看到的是慕容狰狞的脸,手上还拿着皮鞭,她挥起鞭子就要抽我,我抬手阻挡,可我的手竟然被锁链锁住了,我拿不起我的胳膊,迈步想要跑,我刚抬腿,直接摔了一个狗啃泥,原来我的腿上也有锁链,慕容狞笑着朝我走过来,狠狠的举起手里的鞭子,大力的抽了下来,“贱人,去死吧!” “啊!不要,不要……”我双手胡乱的挥动,从梦里尖叫醒来,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围,还好是我的房间,一摸衣服,全是汗,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 “春桃?春桃?”我小声叫外面的春桃,我害怕,我想让她进来陪我,可是喊了好几声,春桃那边都没有动静。 我心下疑惑,掀开被子下去看。外面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地上白茫茫的一片,春桃就在屏风外面睡着,可是我出去,看见她的被窝是空着的,我急忙过去摸了摸被子的温度,已经凉了,看来她出去很久了。 我看了看外面的月亮,拿起屏风上的披风,准备出去一探究竟。 我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突然一阵风似的春桃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毫无防备的栽进了我的怀里,一脸慌张。 “啊……”看见她要出声大喊,我俯身赶快捂住了她的嘴,拖着她进了房间。 “小,小姐……” “你半夜三更出去干嘛了?” “小姐,我,我出去看到了夫人……”春桃哭哭啼啼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母亲?母亲怎么了?” “我,我出去,我今天晚上睡的好好的,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我,我害怕……” “你慢慢说,不要急,先不要哭了。”我起身找了一块布帮她擦脸。 “嗯,我……我先理一理……”春桃还在抽噎着。 “嗯。”我摸着她身上凉的很,这孩子,穿着中衣就出去了,我拉过她的被子把她围起来,让她好暖和过来。 春桃缓了好一阵子,脸上泪痕犹在。 “小姐,今天晚上我睡的正香,突然就听到了有人说话,我害怕的紧,一直没敢动,就这样待了好大会儿,外面的声音渐渐没有了……” “啪啪啪”有人敲门,我赶快捂住春桃的嘴,仔细倾听外面的声音。 意外发现 听了一会儿,门外只有呼呼的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我看着春桃,悄悄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话,春桃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 我拿下身上的披风,防止它阻碍我的行动,矮着身子走到了窗户边,月光刺眼,我调整了一个角度去看外面,这一看,把我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门旁边的窗户是没有放下来的,开了一个一丈宽的口子,我蹲在窗户边,抬眼看向门外面,一个黑黑的人影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坐在地上,后背上的汗唰唰的往下流,跪爬着从窗户边回到了春桃那儿,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的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浆糊。 我俩互相倚靠着,整个房间只听的见清浅的呼吸声,仔细听的话,还有微微的颤抖。就这样,我和春桃僵坐了一晚上,谁也不敢说话。 天微微擦亮,院子里有人开始走动起来了,我迷迷糊糊的听到慕容那边有动静,只好强撑着身体起来去看。 “小姐,你去哪儿?” 我只听到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天旋地转,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春桃慌了,她哭喊着爬到门外,大声求救。春桃凄厉的哭喊声引来了早晨早早起来做饭的厨房妈妈蔡姨,她被春桃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到,刚开始还以为是闹鬼了,把蔡姨惊的厉害,直到听清楚春桃的求救,才反应过来,向春桃这边走过来,因为走得急,头发都散了。 “哎呀呀,怎么了这是?” “大小姐晕过去了……快,快去叫人啊!” “好好好。”蔡姨看着这幅景象急急的去喊人请郎中去了。 这之后,春桃凭着她的一己之力把我扶到了床榻上,毫无生气的我吓到了她,也吓到了闻风而来的奶奶。 “春桃啊,慕茜丫头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是春桃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姐,她昨夜染了风寒,又没有好好休息,今早晕过去了……” “郎中呢?请郎中看了没有啊?”之后我听春桃说,奶奶急得在原地打转,跺脚的。 “老夫人,郎中已经去抓药了。” “哎呀,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啊!这慕容还没有醒过来,这茜丫头又病过去了。”奶奶真是忙的焦额烂眉。 我虽然迷糊,但是外面的声音我能听得到,奶奶,春桃,我都听得到,只是我真的很累,很想好好的再睡一觉了。 万府中,折玄在向万阳汇报昨晚的情况以及变动,万阳听后,勾唇冷冷一笑,手里反复拿捏着一个飞镖。 “折玄,你看看这个飞镖,眼熟吗?”折玄见状立马伸手接过仔细查看。 “这……这不是那次刺杀爷的杀手用的吗?”折玄一脸的不敢置信。 “对啊,昨日恐怕也是冲我去的吧。”万阳笑着打开手里的折扇,在房中来回的踱步。 “那这么说,昨天慕府是被我们连累,受了无妄之灾了?”折玄瞪大了双眼。 “或许吧。”万阳仍旧是一脸的无可厚非。 “爷,那我们这次怎么处理好?” “按兵不动,该做什么做什么,内紧外松。” “喏。”折玄领命退下。 房中的万阳无聊的紧,想起昨天自己动用了自己的暗卫,竟然只是用了他的美色去诱惑夏梅那个蠢丫头。 “女人误事啊,女人误事!”万阳用扇子敲打着自己的额头,自责自己太过感情用事。 “二弟,什么女人误事?”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万阳的房间。 万阳听到声音立马回神:“大哥啊,没事,就是感慨感慨。” “像二弟这种风流人物还怕女人误事儿?” 这位万家大公子乃是嫡出长子,虽说是嫡子,但这个万达在城中名声并不好,每天逛青楼,仗势调戏良家妇女,但苦于这万达是权贵之子,有苦难言,只好忍气吞声。 “大哥说笑了,二弟再风流,哪能比得上大哥此等人物。” “哎,二弟这么说就不对了,大哥今天有事儿找你,好事儿!”万达神秘莫测的凑到万阳耳边说悄悄话。 “哦?是吗?”万阳听后颇感兴趣。 “大哥和你说,那舞女真的是曼妙啊!”万达一脸陶醉的样子。 “那好,今天就陪大哥去见识见识这位名动城中的曼妙舞女。”万阳摇着手中的扇子,目光炯炯有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二弟是爽快人!”万达俊郎的脸上满是笑容,“那大哥先去别处逛逛,晚上到时候喊你一起去!” “承蒙大哥关照。”万阳双手抱拳。 万达大笑扬长而去。 “出来吧。”万阳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沉声对空旷的屋子里说了一句。 一个黑衣男子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地准备接受万阳的指令。 “昨天你与夏梅那个丫头交谈,你觉得她是不是一个危险人物?” “爷,属下觉得此女毫无危险,只是个在身在大院爱玩心机的丫鬟。”黑衣人诚实的回答。 “嗯,这段时间你不必保护我,在慕府打探情况吧,顺便,保护慕茜。” “喏。”转眼间,地上的人只余一个残影。 头痛,头痛的快要炸了,就像有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针在扎我的脑袋一样,痛…… 耳边传来水声,接着一块清凉的东西贴到了我的额头上,慢慢的疼感消退了,额头的清凉之意越来越明显。 我勉强睁开眼睛,总觉得眼皮上面有千斤重,坠的我眼睛酸胀,入眼是白茫茫一片,我用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清醒。 “小姐?小姐你醒了?”耳边春桃在叫我,耳朵里还是轰鸣声阵阵,让人听不清楚。 “嗯?”我吃力的抬起胳膊想揉一揉眼睛,浑身酸痛的感觉真难受。春桃放下手中的布,慢慢的扶我靠在床上坐起来。 “春桃,现在是什么时辰啊?” “小姐,已经中午了。我去给你拿吃食,你睡了一上午了,肯定饿了。” “好。”肚子里空的厉害,想必也是饿了。 春桃转出屏风那边,从书案上拿过来好几盘小吃食。 “小姐,都是你喜欢吃的,你看,桂花糕,还有这个糕点,红枣糕,快吃吧。我再去倒水。” “春桃,奶奶知道我生病了吗?” “知道,奶奶一大早听到就赶来了。”春桃一边倒水一边和我说话。 “嗯,你别忙了,坐下我们说说昨天晚上的事儿。” 春桃一下子没拿稳杯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然后她慌张的想捡起来。 “春桃!你放下吧,等会儿让其他人收拾,你过来。”我喊了春桃,让她不要动,只见她哆哆嗦嗦的收回了手,慢慢的起来挪到我这边,直挺挺的杵在我床榻旁边。 “小姐,我真的很害怕……”春桃的手放在小腹前不安的绞动。 “不要怕,没事,有我在,你说吧,母亲昨晚干什么了?”我又撑着自己直直的坐起来。 “昨天晚上我看到夫人和一个男人说话,她对那个人说……说,说帮她杀了老爷外面的那个女人……后来我不小心踩到了地上树木的枯枝,被他们听见了,我就赶快跑了回来。”春桃越说声音越小,但是我还是听明白了。 母亲找人下手,正巧被春桃听了去,春桃怕也会被杀掉,怪不得她害怕成那个样子。 但是母亲真的这么狠心吗?我放在被子里的手用力的握紧,指甲深深嵌入到了手掌心里,那昨天那个男人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了,一想到昨晚门口的人影,我的心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他会不会也向我们动手,我不敢想下去了。 “春桃,昨天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谁也不行,知道吗?”我尽力平缓自己的声音,尽量没有异常的说话。 “嗯嗯,小姐,我知道了。” “行了,你也忙活了这么久了,坐下一起吃一些吧。”我闭了闭眼睛,把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 “好。”心事重重的吃完东西,我决定去看一下情况,之后吩咐春桃帮我准备好衣服,准备出去。 春桃担心我的身体吃不消,特地帮我准备了厚衣服,我穿戴好以后带着春桃先去了慕容的住处。 “大小姐好,我家二小姐还不舒服,暂时不想见人。”到了门口却被夏梅拦住了。 “好,那你家小姐可以见人的话记得通报我一声,我好来看望。” “喏。” 这里肯定有鬼,里面的说话声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我听的分明,母亲就在里面!只是我去了一开口她们声音便更加小了。 “春桃,我们去母亲那里探望一下吧。”我转身笑着对春桃说,眼睛暗地悄悄看夏梅的脸色,果然她听到我要去母亲那里,急急忙忙的进去房间里了。 “春桃,我们慢慢走,给母亲一些时间,让她好回去。”我对春桃耳语。 “好。小姐,不然我带你去看看昨天晚上他们说话的地方吧?” 我本来就有此意,既然春桃提起来了,那现在便随她去看看,点头同意她的提议,然后装着随意走走的样子,散步去了春桃说的地方。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绕道而行,到了地方,春桃在底下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姐,是这儿。” 偷跑出去遇小燕 这个地方就是那天我听到奇怪声音的假山附近,我仔细的端详着这附近几米之内,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可我走遍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春桃,你确定是这儿?”我满是疑惑,晚上有人来过的话,怎么着也该有个脚印什么的,可是现在这里干净的很,边说脚印了,连一个多余的树叶都没有。 “小姐,是这儿啊。”春桃挠着头,显然也很疑惑。 “那你还记得昨晚他们站的位置吗?” “嗯,记得。那个男人就现在……对,这儿,夫人站在他的对面,差不多三步远的距离。”春桃用步子测量比划着说。 “嗯……”我让春桃站好,我找到她的对面,站好,然后低头细细的看着脚下的位置。 “不对,这里的土被踩的很实……”我用手又去按压了一下其他的地方,其他地方的土还是比较松软的,唯独我和春桃站着的这两个地方以及周围,基本都是很结实。 “小姐,那这是不是就是说,他们经常在这里?” “嗯,差不多,走吧,我们先去母亲那里。”拍拍手上的土,带着春桃向母亲那边走去。 暗处一个黑子男子悄悄的尾随。 “母亲,我来看望您了!”还没到门口我就在外面大喊。 “小姐,夫人在房里呢。您进来吧。”刘姑姑一听到声音立马就出来迎接我。 “劳烦刘姑姑了。”我颔首示意。 “母亲,您身体好些了吗?”进门后我带着春桃绕过屏风,对着床上的人问。 “嗯,好些了,只是受到惊吓摆了。”床上躺着的人只是说话,并没有坐起来。 “母亲,您今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啊?” “是吗,可能是昨天受了凉。” “哦,那好,女儿改日再来吧,不打扰母亲休息了。”春桃一脸不解的看我,我眨了下眼睛。 “好,刘姑姑,送慕茜出去吧。” “喏,夫人。”刘姑姑应声上前。 “大小姐有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刘姑姑目送着我们走远才转身回房间。 “小姐,那是夫人吗?”路上春桃瞪大了眼睛,“我总觉得夫人哪里怪怪的。” “那不是母亲。” 春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溜圆溜圆的。 “不是?真的不是夫人?” “不是,声音虽然很像,但是是可以压低伪装的。” “小姐怎么确定?”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你记得母亲手上的戒指吗?” “小姐是说那个金子做的那个戒指?” “嗯,那个戒指母亲很喜欢,从来不会摘下来。” “这个我知道,那和是不是夫人有什么关系?”春桃很纳闷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刚刚我们进去看母亲时,床上的人你注意她的手了吗?” “没有,可是小姐,她是侧躺的呀。” “对啊,她挥手让刘姑姑送我们出去的时候。”我看着满脸都是天真的春桃。 “哦……好像是有那么一下子。”春桃眯着眼睛回忆。 “行了,走吧,本来想着给母亲回去的时间,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有回去的打算,一看就是提前安排好的。”我感到无趣的叹了口气。 “好的。小姐,我们出来磨蹭了快一下午了。” “嗯?怎么了?”我不明所以。 “饿了。” “晚上我带你出去吃吧?” “好啊好啊。”一说到出去,春桃就像是一只麻雀,叽叽喳喳个没完。 “嘘,你安静点儿,是怕旁人听不到我们要悄悄出去了?”我恨铁不成的用手指戳着她的脑袋。 “嘿嘿,小姐,要出去了,我高兴嘛,没收敛住。”春桃捂着头笑呵呵的。 “准备好我们出去要穿的衣服,不能像上次那么招摇了,不然一下子就被发现抓回去了。” “好,小姐,这次我们穿朴素一点儿的男装。” “嗯,快回去,我们慢慢准备准备。” 我已经想好晚上出去玩什么了,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暗处的人眼神闪了闪,飞身消失在了座座假山中。 “爷,今天慕茜小姐说晚上要出去。” 万阳还是那副老样子,脸上毫无波澜,手里的折扇仍然摇来摇去。 “好,知道了,今天晚上你就负责保护好她的安全。” “喏。” “我也该去找大哥玩玩了。”万阳像是在对地上的人说,可屋里早就空荡荡了。 “小姐小姐,我这身衣服怎么样?”我们在房里兴致勃勃的挑选着衣服。 “不行不行,这衣服太丑。” “这个?”春桃手里拎着一件蓝色圆领男装。 “嗯……可以,你就那个了。”我大手一挥,继续看我要穿的衣服。 “唉,还好我俩身量差不多,衣服可以替换着穿,不然还真是一笔大开销。” “小姐,这些衣服都是我们偷偷买回来的,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春桃满意的摸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不会,这些我是托万阳哥哥买回来的。”我挑了一件深蓝色的衣服,立马穿在了身上。 磨磨蹭蹭了好久,总算打扮好了,我手拿一把扇子,嘴上粘了八撇胡。 “小姐,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嗯,出去叫我什么?” “老爷。” “嗯,记住了,别乱叫。”我拿起扇子从她头上敲了一下。 “好的好的,一定不乱叫的。”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天色偏黑,我俩安顿好房间里一切事宜,悄悄关上房门出发了。我们的卧房在后院,后院墙壁上有一个狗洞,我和春桃经常从那里偷偷出去玩,就是上次运气不好,还还没出去,在狗洞就被奶奶抓回去了。 拨开狗洞前面的杂草,我压低身体开始钻,结果一股扑鼻的尿味。 “这是什么?哪个没道德的在这儿撒尿?”我憋着气心里大骂。 “小姐,忍忍,一鼓作气,马上就可以出去玩了!”春桃在后面鼓励催促我。 好不容易从狗洞里面出来,我皱眉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呕……太恶心了,不行,春桃,我俩先去洗澡吧,我受不了。” “可是小姐,我们去哪儿洗澡?我们现在可是偷跑出来的。”显然春桃也受不了这股味道。 “我们去小地方洗,没人认识我们。”我用扇子一拍手,就这么定了。 “嗯,小……老爷。” 在这城里,还是有很多小巷子里做营生的。我带着春桃七绕八拐,走进了一条巷子深处。 “就是这儿了。”我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招牌。 “小姐……” “嗯?”我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瞥着她。 “老爷,你是怎么知道这儿的?这里也太偏了吧?” “天机不可泄露。” 一进去店里,一位老奶奶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二位爷,想来洗澡吗?” “嗯,现在堂子里有人吗?”我故意让自己的声音粗一些,显得洪厚。 “呦,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尤其是我们这深巷子里的,两位是今天第一过来的。” “嗯,行吧,给我俩准备一下,我们就在这儿了。” “对了,再准备两套衣服,行不行?”我掂着手里的钱袋。 “好嘞。”那老太太看见钱袋子笑的满脸的褶子都出来了,手脚麻利的去了里面收拾东西。 “老爷,能行吗?万一突然有人怎么办?不然和老婆婆说一下,我们去女澡堂吧?” “不行,不然人家起疑怎么办?”我斩钉截铁的拒绝。 “好吧。” “没事,那老奶奶都说了,今天除了我俩没人来过。” “两位爷,进来吧。老婆子给你们收拾好了。衣服也准备好了,两位不要嫌弃。”老奶奶手里拿着白布,撩开了门上的帘子。 “无妨,不嫌弃,我们这就进去。”我扯着春桃的衣服拉着她去了里面。 “老爷,这里还挺好的,都是一个一个隔开的。” “嗯,我们去最里面的两个。” “哇,老爷,这个池子里面的水挺热乎啊!”春桃一进去就开始大声叫嚷。 我敲了敲隔断的木板:“你安静会儿,生怕别人听不到?” “哦,好好好,我就是觉得这里看起来这么破旧,还以为不会太好,这个地方真的是不比其他地方差。” “老奶奶,我又来了!”外面一个男声骤然响起。 “老爷,怎么办?”春桃那边水声哗哗的,应该是着急从里面站起来了。 “别急,这里是隔间,只要我们安静点快些洗完就好了。” “嗯。” “等他一进来,我们就快点出去。”我赶快的擦了擦身上的水,拿起旁边篓子里的衣服,随时准备着出去。 “小燕啊,来吧来吧,好好收拾收拾,又是一个俊小伙子。” “奶奶,我进去了啊。”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倾耳细听,不一会儿一阵水声传来,我赶忙敲了一下春桃隔间的木板,站起身来穿衣服。 “老爷?” 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整理好衣服就往出走。 “这位兄台,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去向奶奶拿一块干布出来给我,我的布刚刚都湿了。”一瞬间,我俩停在了原地。 这小子,耳朵也太灵了吧,我们走的很轻啊。 “好,我让奶奶给你送进来。”说完就要开溜。 “这位兄台,我们可都是男人啊!”里面的人很无奈。 我扶着额头,差点忘了,我现在是男人。 “哦哦,马上就来。”我推了推春桃,让她赶快出去找布。 “老爷,拿来了。” 我闭着眼睛把手伸进了隔间的帘子里,一只手接了过去。 “谢了,兄弟你这手挺白呀。”里面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么快就开始擦拭了。 我一听那人要出来,赶快去结账,防止被看出来。 “奶奶,给您钱,不用找了。”我丢了一块儿银子立马拉着春桃往出跑。 香雪阁 “快走快走,那人要出来了。”我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衣服上沾满了水。 “小姐,快,那边!”春桃眼尖看到一处拐角,拉着我向拐角处跑,暂时先躲在了那里,然后好像做贼心虚似的探头看外面。。 我们两个的头发都还在滴水,一时间不好束发,只好在这里挨着冷,等头发差不多了,才能出去逍遥。 “小姐,我们今天可真是够倒霉的。”春桃搓着手,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看起来真真像个女鬼。我看着我俩这个狼狈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嘘,不要笑了,再笑该有人过来了。”春桃被我气的跳脚,伸手就要捂住我的嘴巴,我俩开始打打闹闹。我打闹时不小心被春桃推出,无意间看见了有两个人也向这条巷子深处走了过来。 “嘘,闭嘴。”我跳回去堵住了春桃的嘴,整个巷子里面鸦雀无声,唯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左迢,今天公子说会带二公子过来玩,让我们见机行事,一定要把那个舞女塞到二公子那里。” “嗯,知道了,不过那个舞女也真是销魂啊,生的小巧玲珑,那脸蛋更是白白嫩嫩的,那腰肢纤细的真是……” “行了,这下你就甭惦记了。”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个五大三粗的人。 左迢,左迢,怎么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呢? “小姐小姐,我们出去吧,不然过一会儿会天色越来越黑了。” 我被她这么一说,回过神儿来,赶快用发带把头发束了起来,总算收拾好了仪容仪表,我们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街道上已经有点灯的人家了,照的一路上亮堂堂的,虽说天色渐晚,可路上行人仍是不减,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 “老爷。”我正色道。 “老爷,我们去吃饭吧,去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我摸了摸肚子,折腾了这么久,的确是有些饿了,我向四周张望了一圈,看见一家小店,香满楼,名字还挺大气的。 “走,去那儿。”我用扇子一指,带着她去了那个店里。 “二位爷,来来来,请进。”门口一个肩上搭着一块擦桌布的小二热情招待我们,弯着腰请我们进去,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个店虽说不大,但是很干净,上下两层楼,店里零零散散的坐着那么几个客人,看起来饭菜还是很可口的。 “来来来,您请坐。”殷勤的小二眼力见儿很好,把位置擦了又擦,等我们坐下后嘴皮子麻溜儿的报了一串菜名。 “二位,要点什么?” “你那说的太快,没听清楚,直接上招牌菜吧。”我把扇子放在桌上,看着小二说。 “好嘞!二位要喝酒嘛?”那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甩。 “不用了,就来几个菜就好了。”我笑着摆了摆手。 “得嘞!我去帮您喊菜。”说完屁颠屁颠的去了后面。 春桃从进来就一直在四处看,现在看那店小二走了,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老爷,我看那两个人有些眼熟啊。”春桃用眼睛瞥了瞥。我装着无聊用扇子遮着脸朝那边看了一下,立马又把头转了回来。 “有吗?”我皱着眉头问春桃。 “哦,不太清楚,可能是我看错了。” “嗯,没事,反正咱们现在是出来玩的,尽量都不认识。” “上菜了!”小二端着一个大托盘从后面闪了出来,帮我们一一摆放好,笑着退到了门口。 “老爷,我们动筷吧?”春桃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菜,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 “嗯,吃吧。”我拿起桌上的筷子,大快朵颐。 “今天晚上一起去那香雪阁看看去呗?” “不行不行,我怕我家那婆娘拿刀砍了我。”邻座的两个客人吃着吃着开始说起了话,我正愁晚上去哪儿玩玩呢,当即支棱起耳朵细细的听他们的谈话。 “听说那香雪阁新来了一个舞女,说是年纪不大,但是相貌那叫一个娇艳妩媚。” “行了,老哥,你去吧,她就算再好看我也不敢,我那婆娘真的敢拿着刀来。”另一个人苦笑着摇摇头,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舞女,又是舞女,难道刚刚那两个人和那个什么左迢说的是同一个?我按下心中的疑惑,想着再多听一些,可那两个人直接起身结账去了,我郁闷的戳着盘子里的菜,决定今天晚上就去那个什么香雪阁。 “春桃,快吃,今天晚上有地方去了。” “嗯嗯,马上。”春桃嘴里塞的满满,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动。 “小二,结账!”我把小二喊过来,从袖子里拿出钱袋掏出几块儿碎银子放到了他手上。 “爷,您吃好再来。”点头哈腰谄媚了一番,喜滋滋的拿着银子走了。 “老爷,我吃好了。”春桃满嘴油,抬起袖子就要擦嘴,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悄悄的抽出一块手绢递给了她,出门后就把手绢随手丢了。 “老爷,我们去哪儿玩?”春桃眼里亮晶晶的,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明亮。 “我们去香雪阁。” “香雪阁?在哪儿?” “问问呗,肯定有人知道。” 我往出走了些,刚要伸手拦住一个路人问话,结果那人正和他的同伴说着香雪阁。 我退到春桃身边,低声说:“跟着他们走。” “嗯。” 前面的俩人说的兴致勃勃,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们,就这么一路随行,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两侧都是各种小吃,杂耍,每个摊位前都是人满为患。 “老爷,我想吃那个。”春桃指着前面的糖葫芦,糖葫芦红的鲜艳欲滴,应该很好吃。 “给你钱,去买两串回来。”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个人,生怕跟丢了。 “老爷,老爷……”春桃手里拿着糖葫芦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怎么了?”我回头问她。 “我看到万阳公子了!”春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都是不知所措。 “什么,万阳哥哥也来了?”我吓得在原地打转,心急火燎的在想怎么办。 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春桃悠哉悠哉的在一边吃着糖葫芦,我抢过另一串,大口的吃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今天也乔装打扮了,就这么进去得了。 “春桃,现在很重要,从现在开始,一定一定不要叫错了,你叫侯丹,你要叫我老爷,无论是谁问,都是这样,知道吗?”我又咬了一口糖葫芦,郑重的嘱咐了一次。 “……好。”春桃费力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我把手里的棍子一丢,挺直了腰杆,率先朝那俩人那边走过去。 “老爷,等我!”春桃吃完最后一口,在后面大步流星的跟我身后。 我边走边左右环顾,终于找到了人群中的那两个人,我伸手拽着春桃,急忙朝他们疾走。 “万二公子,没想到能在这香雪阁碰到你啊?”一声万二公子,我生生的止住了向前的脚步,转身去了旁边的一个摊位前,手里把玩着那些簪子什么的,耳朵却伸长了在偷听他们说话。 “这位兄弟,你是想要买这个簪子给你家娘子吧?”那摊主热情的很,直接就开始给我介绍他那些簪子。 “你看,你手里拿的那个,状若荷花,下面还有一些珠子做点缀,这个呢要价不高,就两个铜板。” “那这个呢?”我拿起一个凤头钗问摊主。 摊主呵呵两声,伸出一根指头。 “一个铜板?”春桃着急的问。 “不是。”那摊主神秘的摇头。 “给你一两银子,这两个全部归我。” “哎呀,这位兄弟我这一支凤头钗就要一两银子,你这……” “行不行吧?不行我去别家了。”我作势要放下。 “唉,别,拿走拿走吧。”看起来好像自己没有赚钱一样,我得意的拿着东西走了。 “哎?万阳呢?”我只顾着买东西了,忘记他们了,我懊恼的挠了挠头。 “老爷,我看见他们都进去了。”春桃指着那上面的招牌,赫然就是香雪阁。 “他也进去了?” “嗯,他们都进去了。”春桃诚实的点头。 “这这这……这就是说我们肯定会撞到啊。”我拍着自己的额头,心想真是倒霉。 “老爷,我们还去吗?” “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为什么不去!”我在香雪阁门口纠结站了半天,让人家门口的人一脸茫然不解。 “这位公子,您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店里掌柜的出来问我。 “进。”我下定了决心,招手把春桃引了过来,一起在掌柜的迎接下走进了香雪阁。 “爷,慕茜小姐进来了。”楼上一个人悄悄的退了回去,附在万阳耳边汇报消息。 万阳没有说话,直接摆了摆手中的扇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喏。” “这位公子是哪里来的,有些面生啊?”我刚进去就有一个富家子弟过来搭话。 “鄙人刚来到这城中,以往都是在外面做酒坊生意。”我俯身作礼。 “哦,那应该怎么称呼公子您呢?” “鄙人姓候。”我心惊胆战,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子,这样会让我看起来更加老到一些。 “侯公子啊,这个姓在这里很少见。” “哈哈哈,是啊。不知这位公子?” “哦,我是万达。” 我脑袋轰的一声,这人竟然是万家老大,我欲哭无泪,得赶紧想办法脱身啊,不然会露馅儿的。 “大哥。”楼上熟悉的声音喊万达。 暗度陈仓? “二弟,你来了?”万达笑呵呵的看着楼上的人。 “不知这位是?”万阳竟然问到了我。 “这位……” “不好意思,二位公子,鄙人还有要事做,失陪了。”我一刻也不敢多待,叫上春桃赶快从另一边上去了。 “好险啊,差点就被发现了。”我和春桃躲在楼上悄悄的看对面的情况。 “敢问二位是来干嘛的?为何不进去,偏偏在这里窥视呢?”后面突然出现的人走路都没有声音。 “啊,我们正要进去,只是看到对面的人好像是熟识,便想着确认一番。”我苦笑着对来人解释。 “哦,那就请二位尽快入座,我们马上要开始了。”此人温和有礼,谈吐不凡,怎么在这个地方做小倌儿。 “好,请带路吧。”我伸手示意。 “请。” 这楼上都是雅间,每个雅间的门都不相通,一圈下来都是在正对大厅那面挂着帘子,大厅正中央便是一个舞台,舞台上有人在忙着摆各种道具。 “二位就在这间吧,我就先下去了,有事会有外边的侍女。” “好,劳烦了。” 我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进了雅间,这里的布置很不错,虽说只有一套简简单单的桌椅,可这套东西可是好木头做的,漆木,做工精致,花纹细腻光滑,好东西。 我转着走了一圈,地上还放着两盆文竹,甚是清雅。 “各位公子,咱们今天的表演将要开始,请大家都入座。” 我拉开帘子的一角,向楼下的人看去,果然是刚刚那个小倌儿,那人对着我微微点头,我轻轻的把帘子放了下来,坐到了位置上。 春桃只顾着桌上的糕点和茶水,早已大吃特吃,我抬手用扇子敲了她不安分的手,“安静点,先放下,人家都没人动手。” “哦。”春桃委委屈屈的把手里的糕点放回了盘子里,拿起茶杯,大口喝完,还打了一个饱嗝。 “表演正式开始!” 春桃把帘子拉起来绑好,伴随着音乐声,从舞台上面正中央落下一位女子,她用她曼妙的身姿做出飞天的动作,胳膊上的丝带在空中迎风招展,大红色的舞衣衬托的她皮肤更加细腻光滑,宛如一块纯洁无暇的白玉石。 她飘然从空中落下,小巧玲珑的玉足踏着轻盈舞步站在舞台上,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叹。 这应该就是那些人说的舞女了。 “这位是我们阁里的云樱儿,今日请她为大家尽兴一舞!”说话这人应该是香雪阁的掌柜,看他年纪轻轻,说话倒是圆滑。 “好……” “这云樱儿姑娘可真是国色天香……” 一声声赞美之词从人群中溢出,台上的云樱儿姑娘却丝毫不为所动,就像说的不是她。 “那就请掌柜的让云樱儿姑娘开始吧!”楼上有人开口,我顺着声音找过去,是万达,我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却突然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两人。 左迢!巷子里那两个人,那他们说的二公子,不就是万阳哥哥吗? “春桃,你看到刚刚和我们搭话的那位公子了吗?”我探身趴到春桃耳边说话。 “看到了,怎么?” “你再看他身后。”我悄悄地把视线移到了他们身上。 “这,他们是不是我们在巷子里看到的那两个?”春桃细心的发现了另一个人五大三粗的特征。 “应该是,他们今天可能要对万阳哥哥下手。”我停顿了一会儿:“一会儿你去传个信儿,我得先看看你要怎么过去才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老爷,我觉得从一楼那里过去是行不通的,下面都是人,还有舞台,都在下面,不好过去。”春桃细细的打量了楼下。 “我知道,但是楼上的雅间都是互不相通的,他还在那一面,这个圈子也够大。”我咬着手指苦苦思索。 楼下的云樱儿已经舞了有一段时间了,怕是很快了。 “老爷,怎么办?一曲快结束了。” 我抬头环视了好几次,我和万达算是对面,万阳哥哥在他隔壁的隔壁,帘子,帘子…… “春桃,我们能不能想办法让万阳注意到我们?” “不好说,如果想让二公子注意到我们,恐怕所有人都会注意。” 我突然眼前一亮,有办法了! “侯丹,我跟你说过几次,不要以为你一直在我身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开始大声咒骂春桃。 “老爷,我不就是睡了一个女人嘛?这有什么关系?”春桃死犟嘴,一脸不屑。 我被气的厉害,随手一个茶杯拿起来就像春桃砸了过去,不料春桃眼疾手快,身子一矮,居然躲过去了,茶杯就那么直直的飞向了另一边,“啪”一声,碎成了好几瓣。 楼下音乐声骤然停止,人群里鸦雀无声。 “不好意思,这位公子,都怪我家侍从太过顽劣,不小心把杯子丢到了公子那里,还请公子先收拾一下残局,待今晚我定向公子赔罪。”我惶恐不安的起身向万阳致歉。 “无妨,也没有伤到人,公子不必多礼。”万阳仍是那般谦和。 “公子大度!大家不要在意,此乃我家私事,打扰到大家了。”我向所有人抱拳表达歉意。 “无事,大家继续。”楼下掌柜的淡淡一笑,挥手让人继续演奏,舞台上的云樱儿随着音乐又开始翩翩起舞。 “爷,这里有个纸条。”折玄眼尖,看到了茶杯碎渣下的小纸条。 万阳拿过来看了一眼,眼神直直的看向我,我感觉到了有人盯着我,想是他们发现了,我便不再有任何动静,安心看舞蹈。 “爷,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老大会那么好心的请我来这里逍遥快活?”万阳眼色凌冽,眼底寒意迸发。 “是我大意了。”折玄立马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急。”万阳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喏。”折玄又悄悄的退到了角落里。 “老爷,你说二公子他们看到了没有?” “放心吧,以他的性子,不会发现不了。” “那既然如此,老爷,我们回去吧。” “你不想看看会发生什么吗?”我看着对面的万达,看他那得意洋洋的笑,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人,帮着外人算计自己的弟弟。 舞台旁边的掌柜的悄然无声的不见了,我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人,刚刚的小倌儿也不见了。 “春桃,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老爷,要不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我自己去,很快就回来了。” “好吧,有事叫我。” 我看着楼上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舞蹈,没有人看到我,正好随了我意。悄悄打开雅间的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更不要说什么侍女了。 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我迈步出了雅间,走在空旷的楼上,我清晰的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谁?”一个黑影快速的从我眼前窜了过去,我急忙去追。 “啊……” “杀人了!”突然各种惊呼声骤起,还没等我有所作为,面前最近的一个雅间的门忽的打开,从里面跑出一人,慌慌张张的,面如土色,一出来就跌倒在地,空气中又是那股令人作呕熟悉的血腥味儿。 我忍着腥臭的味道进去看,里面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仰面躺在地上,身下是折断腿的椅子,额头上插了一只箭,口中溢出鲜血。 楼下早已乱成一锅粥,人群四散逃窜,舞台上的舞女不知所踪。 “老爷,我们快走吧!”春桃出来看见死人旁边的我,拉着我的胳膊就赶快跑。 这时原本空旷的楼上,变成了人挤人,各种推搡踩踏,整个香雪阁里都乱了套。 “万阳呢?”慌乱之中我想起了万阳,还不知道他怎么样。 “没看到,一死人大家就着急往外跑,连自己都顾不下,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别人。”我和春桃两个人几乎是被挤得死死的,被人群裹挟着下了楼。 我抬头看着万阳所在的位置,已经没人了。 “快走吧,二公子那么厉害,不会有事儿的。” “万达,你看见万达了吗?” “小姐,快走吧,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们管不了!”春桃死死的拉着我出了门,后面的人群蜂拥而至,彻底把我的视线堵死。 整条街上都混乱不堪,人人自危。 “啊!” “谁?” 我和春桃刚跑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我们只能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有人把我们打晕带走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帮我擦脸,一动脑袋,后脑勺隐隐还能感觉到疼痛。 “醒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不顾疼痛,立马坐了起来。 “万阳……” “叫哥哥。”万阳轻柔的拿着粗帮我擦脸。 “春桃呢?” “放心吧,她很好,早就醒过来了,在厨房里做饭呢。” 我感觉到头上有点不对劲儿,伸手摸了摸头,结果摸到了头上的纱布,我猛然想起来昨天被人打晕的事儿。 “昨天我怎么了?是谁打晕的我们?” “不知道,昨天太乱了,你偷偷跑出来玩也不说小心点,昨天要是没碰到我,你呀!” “人呢?” “抓到了,在柴房里关着,一会儿我去问问他们。” “我也去!” 万阳按住了激动的我:“你就在这儿呆着,等你奶奶过来接你!” “你告诉我奶奶了?” “嗯,应该很快就来了。” 听着他这么淡然的说话,我趴在床上欲哭无泪,回去我奶奶恐怕得禁我足,至少一个月我不能出去了。 奶奶的决定 “你什么时候告诉奶奶的?” “叫哥哥,没大没小的。”万阳作势又要打我的头。 情急之下我护住自己的脑袋:“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再瞎说我还打你!” “我……” “这是要打谁啊?” “奶奶!”我连鞋都没穿,直接出去找奶奶。 “奶奶,他要打我。”我抱着奶奶的胳膊虚情假意的哭诉着。 “瞎跑,我也打你!”奶奶瞪了我一眼。 “奶奶,您进来说话吧。”万阳从里面出来迎接奶奶。 “好。”花昔扶着奶奶一步一步的走进了房里,万阳拿出早就准备好了椅子,扶着坐下。 “万阳啊,昨天你派去报信儿的人说是抓住了几个人?”奶奶一坐下就直奔主题。 “是。” “那行,把他们带上来,让我老婆子也瞧瞧。”奶奶拿起桌上的茶小抿了一口,“不错,好茶!” “奶奶若喜欢,我给您多送些过去。” “呦,这怎么好意思。”奶奶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无妨,这本该是我孝敬您的。” “好好好。” “爷,人在外面,要带进来吗?”折玄站在门口问。 “带上来吧!” “进去!”折玄一脚一个的踢进来三个人。 “把头抬起来。”我奶奶又喝了一口茶。 那三个人巍巍颤颤的把头抬了起来,跪在地上的腿带着身体拼命发抖。我一看,差点笑出声来。他们的脸都肿成了猪头,青一块紫一块的,几乎看不清楚哪块儿是眼睛,哪块儿是鼻子了。 万阳不着痕迹的伸手从我胳膊上掐了我一把,痛的我龇牙咧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悄悄的在背后骂他。 “你们是什么人?”奶奶的声音很有威慑力,连在一旁的我都不敢出大气。 “老夫人,我们……我……我们就是街头上的无赖,不是什么人。”其中一个块头比较大的人开口说话了,但是由于被打的厉害,发出的声音嘟嘟囔囔,含糊不清。 奶奶皱了皱眉头,看着万阳。 “慢点说,认真的说。”万阳沉声警告地下的三人。 “我说,我说,是慕府一个丫鬟出来找我们的……”旁边那个身材瘦弱矮小的男子被打怕了,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我们三兄弟昨天下午在赌场里输了钱,心里正不好受,恰好一出来就撞见了一个水灵灵的丫头,看她的穿着打扮不错,我们就想着趁她不注意,去抢些银子花,结果,结果……”那男人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结果什么,还不快点说!”折玄在他们身后催促。 “我们一直尾随她到一个巷子里,刚要动手,就看见她突然躲在了一个偏怜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位公子,等那两位公子走了之后她才起身,我们怕她跑了,紧着围住了她,那丫头倒也不怕,直接和我们谈条件,条件就是……”他咽了一口唾沫,另一个人接过了话头。 “条件就是让我们绑了刚刚她看到的两位公子,还告诉我们……那两人其实是女儿身……”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她就是慕府的丫鬟的?”万阳抓住重点继续问。 “她手里拿着的荷包绣着‘慕’字。” “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早已有了人选,只是求一个真实。 “那丫鬟说她叫阿颖。” “是慕容房里的吧?”奶奶开口问我。 “是。” “嗯,这就没错了,”奶奶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万阳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亏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万阳宠辱不惊。 “走吧,丫头,随奶奶先回去。” “喏。” “把衣服穿好,别再受凉了。”万阳从床榻上拿下我的外衣,仔细叮嘱我。 “嗯,没事儿。” “春桃在外面等着你,你出去就看到了。” “爷,大公子……”万阳摆摆手制止了折玄继续说下去。 我听到大公子,这才想起来昨天还有一个万达:“对了,昨日万达有没有对你干什么?”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万阳把我送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问其他问题,他就转身回去了。 “小姐……”春桃在一旁悄悄唤我,“我们走吧,外面有马车。” 我转回自己的头,心下凄凉:“走吧。” 万府离慕府并不远,只是路上略有颠簸,好不容易回到了慕府,我因为种种原因,再次病倒,每天卧床不起,足足半月有余。 “小姐,你再吃着粥吧,你这么久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了。”春桃趴在床榻边上眼里红红的央求我。 “无妨,我不饿,我再睡会儿,有什么事你等我醒来告诉我。”我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沉沉的又昏睡了过去。 “吱呀”一声,有人进了房间,春桃放下粥,起身出去看。 “老夫人……” “不用多礼了,说说慕茜怎么样了。”奶奶还是由花昔扶着过来,在外面的椅子上缓缓坐了下去。 “小姐自从那一日回来病倒,就没有怎么好好吃过饭,每天就是睡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春桃哭的鼻子一抽一抽的。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丫头身体再好不起来怕是会落下病根啊。”奶奶现在都开始拄着拐杖了。 “对啊,可小姐也不知怎的,就是每天这样。” “行了,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看来我得把那事儿解决了,不能任由慕容胡作非为了,不然这事儿得是慕茜的心病。”奶奶一拍桌子,拄着拐杖自己站了起来。 花昔急忙上前几步扶着奶奶。 “给慕茜再加一个火炉吧。”奶奶临走前又叮嘱了春桃。 “喏。” 万府中,黑子男子还是跪在地上。 “爷,慕茜小姐病了多日了,到现在还不见好。” “那个叫阿颖的丫鬟有没有处理。”万阳背对着他,看不到万阳的脸色。 “还没有,不过老夫人说,该处理了。” “好,其他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 “喏。” 待地上的人走了许久之后,万阳仍然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闭着眼睛,手里的扇子摇来摇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折玄!” “爷,有何事吩咐?”折玄的速度也快,万阳话音刚落,折玄便站在了门口。 “这几日父亲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都是在思情姑娘的宅子里。” “你以我的名义去看望一下慕茜吧。”万阳闭着的眼睛颤动了几下,复而睁开。 “这,不太好吧,爷要是想去看,就自己去吧。”折玄唯唯诺诺。 “你代我去吧,我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好。” “喏。” 慕容自杀刚好没几天,身体还很虚弱,脸色倒是红润,身边的夏梅手里拿着斗篷在一边静静的侯着她。 “小姐,外边冷了,我们回房间吧。” “我想再多呆一会儿。” “可是小姐,你的身体刚恢复不久……”夏梅的话还没说完,被由远及近的奶奶堵在了喉咙里。 “奶奶来了,我们去迎一下。” 夏梅把斗篷披在慕容身上,随着慕容出去迎老夫人了。 “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站着干嘛?” 慕容福身:“奶奶,屋里有些闷,我出来透口气。” “嗯,我们进去,奶奶有事儿要和你说。” “喏。”慕容让开路,让奶奶先行一步。 “夏梅,去给奶奶泡茶。” “喏。” “奶奶,您坐下歇歇脚,夏梅马上就过来。”慕容自己拿下身上的斗篷,抖落了一身的寒气。 “老夫人,茶来了。”夏梅手脚利索的端着茶过来了。 “放下吧。”奶奶把拐杖交给身边的花昔,双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腿上。 “慕容,你房里只有这一个丫鬟吗?” “嗯?不是,还有一个外房丫鬟,负责打扫房间的。”慕容心里高兴的很,以为奶奶心疼她。 “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阿颖。” 奶奶垂下了眼睛,花昔见状,上前对着慕容就打了两个耳光。 慕容还沉浸在奶奶心疼她的喜悦中,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两个耳光,也没管有谁在场,直接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打我?” “这就是慕家二小姐,这么厉害吗?”奶奶手里的佛珠停止了转动,抬眼盯着慕容。 “我,……不是,奶奶,为什么打我?” “把你那叫阿颖的丫鬟叫上来。” “夏梅,还不快去!”慕容冲着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夏梅厉声喊道。 “喏,我,我马上去。”说完一路小跑就出去了。 奶奶眼里晦暗不明的看着慕容,微微的摇了摇头,像是否定,也像是失望。 外边凌乱的脚步声渐渐传来,奶奶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手里继续拨弄着那串佛珠。 “小姐,找我什么事?”阿颖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询问慕容。 慕容犀利的一个眼刀直直的朝阿颖飞过去,阿颖立马下跪。 “奶奶,阿颖来了。”慕容难得低声下气的说话,可奶奶连眼皮都没抬起来,倒是身边的花昔拿起拐杖就往阿颖身上抡。 “老夫人,老夫人,我做错什么了?”阿颖被打的跪地乱窜,满地跑,旁边的夏梅两条腿都不受控制了,单薄的裤管微微的颤抖,脸色惨白,双手来回抠指甲。 阿颖的嘴里开始流出血,眼看着快撑不下去了:“小姐,救我,救我!” 活活打死 慕容心里纵有不舍,但是由于奶奶坐镇,她也不敢妄为,只能把头别过去不看。 “小姐……小姐”阿颖单薄的身体上血迹斑斑,瞳孔涣散,身子慢慢的软了下去,口里还无意识的喊着慕容救她。 花昔放下手中的拐杖,退回奶奶身边,这时奶奶才睁开了眼睛。 “老夫人,可以了。”花昔说话不带任何感情。 “慕容,把这丫头赶出去,以后看好你的下人。”奶奶面无表情,接过花昔手中的那跟实木拐杖,两人慢慢的走了,门口跟着来的四个侍女看到地上趴着的阿颖血迹斑斑,脸上皆是颇为震惊。 “走吧。” “喏。”侍女们一眼都不敢多看,急急忙忙的一队跟在花昔身后走了。 “小姐……救我……”阿颖说话断断续续,向慕容脚边爬了过来。 “夏梅,夏梅,你过来,把她弄出去,我,我害怕……”慕容闭着眼睛,手指死死的抠着椅子,肩膀发颤。 “喏。”夏梅哆哆嗦嗦的走到阿颖身后,然后站在阿颖旁边双手不知道放到哪儿,来回折腾。 “啊!”阿颖突然一把抓住了夏梅的裤脚,夏梅重心不稳,摔倒了。 “夏梅,帮我,帮我……我……我还不想……死,我做错了什么……” “不要,你松开,松开我!”夏梅尖声大叫,用另一只脚拼命的踢阿颖的手,不一会儿,阿颖的手上都是血,她的手再也没有力气,软软的垂在了地上。 夏梅脸上泪痕满满,慌张的爬到了离阿颖远远的地方,屋子里一片死寂。 “小,小姐……阿颖,她……她死了……” 阿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头发凌乱,衣服上都是灰尘,眼睛里满满的不甘与愤怒,眼球充血,后背血肉模糊,双手还维持着抓着的动作。 慕容闻言紧了紧衣服,悄悄的眯了一条缝儿看,只一眼便被吓到昏厥了过去。 “来人啊,来人啊!”夏梅连滚带爬的撞去门口,撕心裂肺的喊人过来,喊的嗓子嘶哑,才有几个家丁跑了过去。 “呕……”家丁看见地上的惨状,好一阵干呕,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去,快去拿个草席子来!” “好……”身材瘦小的家丁声音颤抖的不像话,哆嗦着手拉了身边的人一起去。 “先把小姐扶到床上吧,地上太凉了。” “好好好,快点……”夏梅经过这些变动,脑子里早就混乱不堪了,要不是有人提醒,她早忘了慕容还躺在地上。 “大哥,席子来了。” “行,我们把她放上去,找个地方随便丢了就行了。”看起来年纪大点的那个比较沉稳一些,伸手吐了两口唾沫,弯下腰就去抬阿颖的尸体。 “来呀,别干愣着!” “哦,好好……”其他两个人看见这尸体的惨样子,面如土色,但是没办法,只好闭着眼睛下手。 好不容易把尸体放上去,三个人急忙用席子裹着就抬了出去,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世上。 夏梅跪在床边,一想到阿颖,身体就止不住的发抖。 慕容悠悠转醒,扶着头坐了起来,一转头,看到了地上的血,眼睛慌张的搜寻夏梅:“夏梅,夏梅!” “小姐,我在,我在!”夏梅端着一盆水拿着布从外面跑了进来。 “快,快擦干净,把那些东西擦干净!”慕容捂着眼,身子瑟缩。 “好,我在擦,很快就没有了,很快就没有了……”夏梅卖力的擦着地上遗留的血,口中念念有词。 外面的天气渐渐转冷,夏梅的十根手指冻得通红,但是她还在不停的擦拭。 “呕……”许是血腥味儿刺鼻,夏梅终究是忍不住,跑去院子里大吐了一顿,直到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才肯停下来。 “小姐,擦干净了,没有了,地上没有了……”夏梅的表情太过扭曲,看着竟然像是在笑一般。 “是不是你?啊?是不是你?”慕容暴怒大喊。 “小姐,我只是为了除掉慕茜,让小姐更加名正言顺成为独女啊?”夏梅逐渐笑的癫狂,听的慕容心跳狂跳不止。 慕容跳下床,狠狠的给了夏梅一个耳光:“你给我闭嘴!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儿!蠢货,你以为你没说自己的名字就很聪明了?你说哪个名字不好?非要说这一个院子里的?” 夏梅被慕容这个耳光打的一个趔趄,生生的被打出血。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那天明明没有人和她们在一起的……” “蠢货,滚出去!”慕容尖锐的指甲狠狠的划向了夏梅的脸,几道血丝慢慢的渗透了出来。 夏梅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房间,慕容的眼睛穿过门口死死的盯着相距不远的房子,眼底的怨恨像毒藤蔓一样缠绕翻滚。 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再次从梦里惊醒,这么冷的天气,我的额头上却都是豆大的汗珠。眼睛慢慢聚焦,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我起身下床,觉得腿软的厉害,只好一步一步的挪出去。 春桃这是又去哪儿了。 “春桃,春桃……”我一路扶着房间里的家具走到了门口,刚一开门,冷风就灌了进来,割的我脸疼,我费尽力气才把门给关上,气喘吁吁的坐到了最近的椅子。 门忽的又被打开,我刚想起身再去关上,结果是春桃抱着东西进来了。 “小姐,你怎么下来了?快,快回去躺着,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春桃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鼻尖冻得通红,两只手也有了裂口。 “不碍事,我下来坐一会儿,不然躺的腿都走不得路了。”我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罐子药膏,回去抓住她的手,帮她仔细的摸匀了。 “这东西哪儿来的?你自己出去了?” “没有,万公子托折玄送过来的,有一些补品,还有小姐平时喜欢的一些糕点。” 我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用指甲戳到了春桃的裂口,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没事吧?”我急忙把手抽了回来。 “没事,没事。”春桃小心翼翼的把我手里的药膏拿走放好,帮我拆开了一盒红枣糕。 “小姐,吃吧!” “你放下吧,我现在想喝水,好久没喝水了。”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巴。 春桃懊恼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忘了喝水……唉,真是的。” 我笑着看她,伸手接过递过来的茶水。 “小姐,阿颖死了。” 我惊的一口水喷了出去:“怎么死的?” 春桃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不肯说。 “你快说,不然我今天晚上还是不吃饭。” “花昔打死的……” “花昔?为什么要打死阿颖?” “老夫人也在。” “什么?你是说这是奶奶同意了的?”我刚醒来就听到这么残忍的事情,心里不舒服。 “是。” “是因为我们的事情吗?”我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春桃。 春桃艰难的点了点头,我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窒息,胸口闷,差点没有喘上气来。 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死人,每次都是因为我,这让我怎么安心的做这个大小姐,这分明就是人命堆出来的!一次又一次,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消失了。 我捂着嘴不敢大声哭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手指,又顺着手指流满了整个手掌。 “小姐,别哭了,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的,不能怪老夫人下手太狠。”春桃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后背,我坐在椅子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以后再这样该怎么办。 “可是,就这样直接打死真的太残忍了,我觉得都是我的原因……” “是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别想了,把水喝完,我去看一下药煎好了没有。” “嗯。”哭过之后的我呆呆的坐着,没有其他动作,桌子上的糕点七倒八歪的堆着,万阳托人送来的,托人。 我心里突然怒火中烧,双手用力的把桌子上的那些糕点全部打到地上,一块儿也不留,看着它们碎成一地,成为残渣,胸口一痛,竟吐出一口血,眼睛里模糊不清,起身直直的跌倒在了那些残渣上,意识慢慢的虚无,最后坠入混沌。 “这几日万家二公子如何?”墙角下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接着那女子转过了头,是那日在香雪阁的舞女,云樱儿! “每天都在府里不出门,随从只出去了一次,去了慕府。” “云锡,好好关注他们的动向,不要让他们再坏了我们的好事儿!”云樱儿的拳头攥的咯拉格拉直响。 “我知道,你好好注意你的身体,刚受伤没几天,不要太冲动。” “嗯,无妨。你去吧!” “好。”被叫做云锡的男子温文尔雅,谈吐不凡。 等云锡消失在了视线中,云樱儿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从里面出来。 “姑娘,这就准备走了?”一道戏谑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 “谁?”云樱儿立马从袖子里甩出来一个暗器。 “我!” “燕兰熙,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就是恰巧路过,看到了熟人打个招呼而已!”燕兰熙从住户的屋顶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老是在人家屋顶上啊?” “我喜欢!”那自豪得意的劲儿,谁看过都想给他两巴掌。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不和你多说了!”云樱儿收起手中的暗器,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如果想找我就去婆婆浴堂那里找我!”燕兰熙在后面大喊,云樱儿听见后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再遇燕兰熙 我感觉浑身发冷,身上似乎有千百条虫子在爬。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春桃模糊不清的声音。 “小姐,你醒醒!” 有人用力的摇晃着我的胳膊,我憋着一口气,把自己从沉睡中拉了起来。 “春桃,你别摇了,胳膊疼……” “小姐,小姐你醒了,你吓死我了……”春桃抹着眼泪,“我一回来,小姐你就躺在地上,还有血。” “没事,我就是有些累。” “小姐,万二公子来了,和奶奶在大厅里坐着,要不要我去把他叫过来?” 我苦涩一笑:“不必了,毕竟男女有别,怎么能随便让男子进出闺房呢?” “可是以前小姐不是说不在意吗?” “那时候小,不懂事。帮我把药拿来吧。” “好,我这就去厨房拿药。”春桃提着裙摆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我把胳膊放在额头上,挡着外面的光,这光刺眼的很,影响我的睡眠。 不一会儿,春桃端着一碗黑乎乎还热气腾腾的药就回来了。 春桃把药放在一旁,扶着我靠在床边:“小姐,喝吧,我准备了蜜饯。” 我拿起药,捏着鼻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春桃立马接过我手里的碗,快速的给我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小姐,怎么样,还苦吗?” 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饿了,想吃东西。” “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我想喝粥,还想吃红枣糕。” “可惜了刚刚的红枣糕,还好我托厨房妈妈买了一些回来,我去拿,小姐你好好待着。”春桃帮我掖了掖被角,拿着碗出去了。 外面有鞭炮的声音,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今天应该是花灯节! “春桃,春桃……春桃……”我靠着床,有气无力的喊着春桃。 “来了来了!小姐,我来了!”春桃又是一路跑过来的。 “小姐,快吃吧,粥还在做,马上就好了。”说着把手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了一床。 “春桃,今天是花灯节。”我眼神满是期待的看着春桃。 “嗯,是啊,小姐,你先吃东西,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醒了也是不想吃饭,最多就喝点粥。”春桃看都不看我,只顾着帮我拆糕点盒子。 “春桃,我们出去吧?出去吃面食好不好?”我抓住春桃的胳膊,嬉皮笑脸的说着。 “小姐,不行,你这样不能出去。”春桃坚决的拿下了我的手,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出去。 “春桃,你看,我都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了,我感觉我的身体都快软了。”我在春桃眼前摇着自己瘦弱细小的胳膊。 “小姐,可是……真的不行。”春桃咬着嘴唇,犹豫不决:“老夫人知道了又得发脾气了。” “没事,我们就出去一会儿,一小会儿。”我用两根手指比划着,我知道春桃其实也很想去。 春桃手里还在拿捏着那些盒子,我直接抢了过来,随便吃了一块儿,掀开被子就下去找衣服。 “小姐……”春桃在后面低声叫我。 “快点儿,再不出去就晚了!”我埋头继续找衣服,现在的我可是生龙活虎,与刚刚的那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大相庭径。 “找到了!”还好我还有藏好的衣服,那天回来奶奶把我的男装全部丢了,要不是我藏的好,这两件衣服也保不住。 “小姐,你怎么还有衣服?”春桃一脸的惊讶。 “我不得藏起来几件?快,快换。”我随手抽了一件衣服丢给她。 春桃站在那里纠结的把弄着手指:“小姐,你这也太快了吧,刚生病好了,这么快就又要出去玩。” “快点换衣服吧。”我手脚利索的换着衣服。 “哦……”春桃就在我不停的游说下,半推半就的跟着我又偷偷跑出去了。 我们轻车熟路的从狗洞里爬出去,这一次很顺利,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 “快,我们去最最繁华的街上。”我拉着春桃一路小跑。 不愧是这秋华街,今天这个花灯节倒是更为街道添加了更多的魅力。夜空下,各式各样的花灯为这秋华街上点缀出了点点灯光,像极了天空中璀璨的星星。到处人声鼎沸,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阵阵拍手叫好声。 “小姐,我们出来就去猜猜灯谜吧?” “我们去看看,尽量不去参与,免的被一些人盯上。”我紧了紧自己的衣服,看着前面川流不息的人群。 “好!” “走吧。”我和春桃向前走着,慢慢的融入到了人群之中。 “小姐,你看,那儿的人好多啊!” 我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的确那个摊位上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走,去凑凑热闹。” 我俩屁颠屁颠的凑了过去。 “各位公子小姐,大家看看这一盏花灯,此花灯看起来是一个简单的兔子,但是做工细致,栩栩如生,现在它归上一位猜得谜底的公子。” “好……” “好!” 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双手抱拳:“燕某在此谢过各位公子口下留情。” 人群里叫好声一片,我心下好奇,看了看身边的人,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位公子,为什么大家都在为他叫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刚刚这个灯谜好多人猜,从开始到现在,足足一个时辰了,愣是没有人猜出来,后来这位公子上来就随随便便看了几眼,立马猜对了!……”那个人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的给我讲了一遍经过。 燕某,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这城中以燕为姓,本就少见,会是谁呢? “春桃,有没有感觉这个赢得花灯的人有点熟悉?” 春桃垫高了脚,好好的打量着还在前面高谈阔论的男子:“小姐,他的声音我们应该在哪里听过……” “谢谢各位公子们,在下先走一步,以后再来!”前面的人手提着花灯俯身一拜。 我灵光乍现:“是那天浴堂里的那个人!他的那个再来……” “对对对,他这个来字发音有点不一样!”春桃恍然大悟。 “我们要不要看看他去哪里?”我眨着眼睛对春桃说。 “我们看他干嘛?” “我好奇,你看,按理说他应该不会是懂得这些的人,怎么这么多城中的公子哥儿都猜不出来,偏偏他一来就猜出来了?”我现在太佩服我自己了,逻辑思维越来越好。 “小姐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背后教了他?” “嗯,甚至可能是直接告诉了他谜底!” “好,我们去看看背后的这位神人到底是谁!” 前面的男子兴高采烈的提着花灯,口里还哼着小曲儿,根本没发现还有两个人跟在身后,他从那个摊位上出来以后,走的路人越来越少,七拐八拐的,位置也越来越偏僻。 春桃有些害怕,悄悄扯住我的衣袖:“小姐,我们不要再跟着了吧?” “没事。” “可是路上人越来越少了。”春桃紧张的拉着我的衣服。 “怕什么,又不是没有人了。” “小姐,走吧,我害怕……”春桃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好好好,我们先回去。”我受不住春桃的百般央求,只能同意折返回去。 还没等我俩转过身,我就感觉到背后冷意直直的朝着我们射了过来。我慌忙推开春桃,两人堪堪的躲过了一个暗器。 “两位公子既然来都来了,何必再走呢?”墙壁的黑暗处妖娆妩媚的声音直击我们的耳膜。 前面的少年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遥遥的看着我和春桃。我暗骂自己大意了,怎么能不管不顾的跟着人随便走,这一次又被盯上了。 “小姐,怎么办?” 我看着黑暗中不明身份的女子,又看看前面提着花灯的少年。 “你注意那个提花灯的人就行了,这个我来对付。” “好。”春桃与我背靠着背,眼睛死死的防备着这两个家伙。 “嗖”一个暗器直直的从黑暗中闪出,上面还泛着寒光,她的速度太快,我躲闪不及,只听到刀器入肉的声音。我被用力的推到了地上,胳膊感觉到了深刻的痛意。 我捂着胳膊只看到兔子花灯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滚来滚去,抬头愣愣的看着站在我旁边的那个男子,脑子里有点懵,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嘛?怎么还要给我挡暗器? 春桃也被吓了一跳,然后才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你干嘛?”那个女子总算现身了,她从黑暗的掩护下慢慢的走了出来,等到她的脸完全暴露在了我眼前的时候,我震惊到合不拢嘴。 “云樱儿姑娘?”我捂着胳膊试探性的叫了她的名字。 “呦,这是哪家的公子,也认识我呀?”说完走到少年身边抬脚就踢:“燕兰熙,你干嘛?疯了?还好伤的是胳膊!” “那你为什么要出手伤人?”燕兰熙反问她。 云樱儿毫不在意的瞥了我和春桃一眼:“谁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跟了你一路了!” “行行行,你看看他们俩的样子,像是来杀人的?倒是你……”后面的话燕兰熙嘟囔着没敢大声说出来。 “我看你是欠打,让你给我带花灯回来,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云樱儿杏眼圆睁,双手叉腰。这么一看,她还是个小姑娘。 “谢燕公子出手相救,我们这就先回去了。”我不想与他们继续待下去,以免发生什么事。 “行了行了,都走吧!”云樱儿谁都赶,我们只好和燕兰熙一路回去。 受伤,死人! 三个人沉默的走在路上,谁都不肯多说一句话,我悄悄地瞟了一眼燕兰熙胳膊的伤,喏喏的开口:“燕公子,你的胳膊还疼吗?” 燕兰熙动了动胳膊,痛的龇牙咧嘴:“你看我像不疼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 “哎,不是我说你,你跟着我干嘛?” 我心虚的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故意跟着你。” “你看你这个样子,是对小爷有所图谋?”燕兰熙夸张的抱住了自己。 “喂,豆芽菜,谁对你有图谋?”我被他的态度刺激到了,怒气冲冲的转身用手指指着他。 “喂,你讲讲道理好吗?”燕兰熙完全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指,“小爷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谁人不为我倾倒?”说着用另一只手装模作样的撩起自己额前的头发。 我看着自己的手被一个刚认识的人抓着,又气又恼,用力把他的手甩了下去。 “无耻!无耻之徒!登徒浪子……”我在衣服上使劲儿擦手。 “你这人,怎么扭扭捏捏的像个姑娘家一样,你看看人家云樱儿,不拘小节。” “活该你受伤!”说完我拉着春桃气冲冲的就走。 “哎,你……”燕兰熙一把扯住了我头发上的发带,我走的又急,竟被他扯了下来,顿时我的三千青丝披散开来,惊的燕兰熙瞪大了双眼。 “你干什么?”我捂着自己的头发,跑过去就要抢燕兰熙手里的发带。 燕兰熙本来伸出的手一收,我扑了空,气急败坏的还去抢,他直接伸出另一只手,把我脸上的胡子也扯掉了。 “啊!”我急忙捂脸,急得跳脚的春桃狠狠的踹了燕兰熙一脚。 “不是你们都属马的?这么喜欢踢人?”燕兰熙捂着被踢两次的腿愤懑不平。 春桃趁他疼痛不已,从手里抢出了我的发带,我背对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束好了头发。 “你女扮男装?”燕兰熙挑着眉问我,看他那双戏谑的眼睛,我气势汹汹的走到他面前吼他。 “你不许说!” 燕兰熙直起了身子,足足比我高了一颗头:“你做了怎么还不让别人说?这是何道理?” 我被他呛得说不出话,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燕兰熙看我这副模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不能笑,不许笑!” “有没有人说你生气特别像一只狗?” 他笑的开心,我站在旁边无计可施:“春桃,让他闭嘴,不许笑了!” 刚刚一直插不上话的春桃听见我这么说,撸起袖子就对着燕兰熙左右开弓,两个人在空旷的街道上追逐了一圈又一圈。 燕兰熙喘着粗气在我面前停下,弯腰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说话:“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别追了,真累!” 我傲气的看着他,跑的一身臭汗,我看他这么狼狈,转身准备回去,却突然发现他受伤的胳膊上血流的更多了。 毕竟是帮我挡的暗器,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 “那个,姓燕的,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吧?” 燕兰熙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最后点了点头。 云樱儿躲在暗处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有些慌乱,但是不知道这慌乱的心绪从何而来。 “你是哪家的女儿,敢这么出来?”去药馆的路上燕兰熙嘴巴不停的问问题,要不是看他受伤的份上,我早就把他千刀万剐了。 “你消停点儿。”我嫌弃的看着他。 “你这肯定不是大家闺秀,一点都不淑女,也不矜持。” “你……”我举起手来又要打他,他快速的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小心啊!” 燕兰熙护着脑袋,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马车,直接被马撞飞了出去。我和春桃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我们眼前消失,在前面的客栈门口华丽的落下。 “燕兰熙!”我大惊失色,飞快的跑到他身边去看他怎么样。 燕兰熙躺在地上毫无生气,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我急得很,街上的路人根本不敢上前帮忙,只是远远的看着我们这里。 “春桃,春桃你快过来……”我不敢大力动地上的燕兰熙,只好喊春桃帮忙。 春桃围在我们旁边打转,不知道如何下手帮忙。 “小姐,怎么办?这里离药馆还有很远的距离。” 我也很急,凭我们两个是不可能带着他去药馆的。 “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刚刚认识他就把他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云樱儿来了! “去把地上那个人带去药馆。”云樱儿对着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命令道。 “起来!”云樱儿直接把我推到一边,然后他们抬着燕兰熙就走了,我和春桃就被晾在了路边。 我们在路边站了一阵子,觉得无趣的很。 “小姐,我们回去吧,今天也出来玩过了。” “好。”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带着春桃从相反的方向回府了。 还没到府门口,就看到府门前面有人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我和春桃对视了一眼,急忙追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我在后面警告那个跑出来的人。 那人听见之后立马抱头不动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上前提着他的领子让他转过身来。 当看见面前这张异常熟悉的脸时,我大惊失色:“何叔?怎么是你?”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何叔捂着脸,断断续续的说着同一句话。 “春桃,我们得回去看看,有事儿。”我把何叔安排在外面相对安全的地方之后,带着春桃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 夜晚的慕府安静异常,我和春桃没有从正门回去,依然选择从狗洞钻回去。 扒开面前的杂草,我们蹑手蹑脚的摸去了奶奶那里,在夜色掩护下,我和春桃躲在奶奶屋子的窗户下面悄悄偷听,紧紧的贴在窗户上仔细的听着。 刚开始房间里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后来先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母亲,你就让我去陪她吧!”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说话都忍不住颤抖。 奶奶在听完这句话后并没有立马做出任何回应,只听见手里佛珠转动的声音。 “母亲……” “闭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为了一个死人!”奶奶勃然大怒的声音穿了过来。 死人?我和春桃听的一头雾水,怎么又出来一个死人? “母亲,我忍受不了叶凌了,您看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慕家明媒正娶的妻子!”奶奶生气的用拐杖敲打着地面。 “母亲,可是今天的事情是她一手造成的!”父亲开始大吼。 奶奶的声音依旧坚决:“今天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这个你不必再管。” “母亲……” “闭嘴!”伴随而来的还有茶壶破裂的声音。 我和春桃在外面听的焦急不堪,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问个清楚明白。 过了一阵子,我们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悄悄地走到拐角的地方探头去看。 父亲魂不守舍蓬头垢面的从屋里走了出来,额头上还有几道流下来的鲜血,我硬生生的忍住想要叫住父亲的冲动,继续躲在一旁悄悄的看着。 “小姐……” 春桃紧张的扯住我的手,我顺着她眼神看过去,蓦然发现母亲竟然在奶奶院子里的假山旁边,距离有些远,再加上是晚上,我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衣服暴露了她。 奶奶大寿那天母亲穿着,她影影绰绰的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后一下子大红色的衣角翻飞,转眼就消失在了假山后面。 父亲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后来融入了夜景中。 “不行,我要找奶奶问清楚。”我迈步往前,被春桃扯住衣带拉了回去。 “干嘛?” “小姐,衣服!”春桃指着我俩的男装,我后知后觉,这才没有冲动的闯进去。 “快,我们回去换衣服。” 我们又从来的路上摸了回去,一路上没有一个人。 “小姐,好奇怪呀?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 “对呀,肯定有事儿!”我笃定的说,眼睛直视前方。 突然安静的路上,从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拉着春桃躲到了树后面,一把捂住春桃的嘴,侧着身子躲了挤在了一起。 “快点儿,不要让别人看见了!”花昔的声音。 我听见花昔的话悄悄探出头,前面一行三人迎面朝我身前的树就这么走了过来。我看到她后面跟着两个我没见过的人,穿着我们府里的家丁的衣服,手里抬着一捆草席。草席为什么不能让人看见? “大……大哥……”快要走到这棵树的时候,后面的人哆哆嗦嗦的开口了。 “怎么了,罗里吧嗦的?”前面的人回头骂道。 “大哥……手……手,掉出来了……”说话的那个两腿都已经打颤了。 “什么……啊!”前面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反应更大,直接把草席丢到了地上,裹着的席子一掉到地上,中间那块儿立马顺着两边展开了,就清清楚楚的摆在了不远处。 看见了里面的东西之后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里面居然是一个貌美的女子,碰巧月亮从层层叠叠的云层里面出来了,皎洁的月光直直的洒在了那貌美女子的脸上,让我和春桃看的一清二楚。 那女子脸型极为圆润,眉尾处有一个鲜红欲滴的红痣。 父亲逝世 死人?我脑海里突然跳出来奶奶说的死人。前面的两个人在花昔的吆喝下把席子又裹好了,抬着尸体往后门走去。 我悄悄的迈开腿,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枯枝,发出了声音,我原地愣了一下,看见花昔他们几个回头,反应过来之后拉着春桃就跑,一路贴着墙,回去之后身上的衣服都磨破了。 “小姐,那女人该不会就是老爷外边的吧?” 我脱下身上破损不堪的衣服,沉重的点了点头。 “母亲真的动手了。” “老爷……会不会真的想不开?” “不知道,我们对那个女子了解并不多,现在父亲又这么久没回过家……”我把早已坏掉的衣服随手丢到地上,赤着脚走到了床边。 “小姐,累了一天了,先休息吧。” “嗯。”我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自从那次奇怪的梦之后,我心里总是很不安。 “小姐?”春桃又叫我,把正在发呆的我拉了回来。 “嗯,好。”春桃帮我拿着被子,看我安稳的躺上去之后,轻轻的给我盖好了被子。 “春 桃,今天在里面陪我一起吧。”我拉住准备出去的春桃,一脸祈求的看着她。 “好,小姐,等我拿一下被子进来。” “嗯。”我松开手,闭目养神。 感觉到身边春桃拿着被子挤过来了,我往里面挪了一下,让春桃和我一起睡觉。 夜深人静,只有风在孤零零的吹着,我和春桃互相依偎,让自己不那么冷。 “慕茜,慕茜……”有人一声声的呼唤我,我在熟睡中醒来,看着旁边睡的正香的春桃,慢慢的避开她,穿着鞋子出去了。 “慕茜,快过来陪我,我在这儿……”我顺着声音一步一步的往外走,一开门,被风沙迷了眼睛,只好用手捂着眼睛。 “谁啊?谁叫我?”我像一片叶子在风中凌乱,单薄的身体随时都可以被吹走。 “我在前面,来找我啊!” 我冒着外面的狂风,艰难的一步一步的向前面走,然后透过手指指缝,我看到了空中翻飞的衣角。 “是谁啊?” 前面的人不说话,我好奇的继续向前走,但是无论我走多久,就是到不了那人身边。 我又累又冷,终是忍不住发脾气:“到底是谁啊?” “是我啊,小妹妹。”那人慢慢的转过了头,接着,我就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是你!”我不知道她是人是鬼,更不知道她的来历,仓皇失措的后退,眼睛里只看到眉尾那颗鲜红欲滴的红痣。 “你倒是害怕我啊?”她缓缓开口,惨白的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我定了心神,在风中站直了身体,眼睛只管盯着她看。 “知道我是谁吗?” 我一句话都不说,嘴巴抿的紧紧的,身体绷的那么紧,仿佛前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你父亲的妾啊,人人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这个妾啊,可是外边偷来的妾……”她的笑声尖锐刺耳,听的人心神不宁。 “你母亲动手杀了我,我把你叫来,我们一起走吧……”说着,她竟直直的扑了过来,顿时指甲飞长,眼睛充血,头发在空中披散狂飞。 在她扑倒我的那一刹那,我忽的从床上惊醒,旁边的春桃还是在熟睡,口水都流了一下巴。 我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脑海中尽是那个女人,我总觉得会出事儿,心里十分不安稳,但是又不敢把春桃叫起来,只好自己一个人捂着肩膀呆坐。 天色渐渐亮了,我迷迷糊糊趴在膝盖上听到打更人的声音,嘹亮的声音驱散了天空的最后一丝模糊,我揉着眼睛活动自己的背部,感觉一个姿势时间长了,后背疼。 “春桃,起床了!”我抬手轻轻的拍了拍睡梦中的春桃。 春桃迷茫的睁开眼睛看着我:“小姐,你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 “睡不着,我一晚上心神不宁的,心慌意乱。”我掀开被子下去梳洗。 “小姐,等下我帮你吧。”春桃从被窝里挣扎着起身穿衣服。 “下来吧。”还没等我穿好鞋子,外面有人敲门。 “啪啪啪” “大小姐!”听声音,敲门人是花昔。 “来了!”我穿好鞋小跑着过去开门。 花昔一脸急匆匆的模样,见我开门话都没说,直接拉着我就要走。 “怎么了?我衣服还没穿。”我抓住花昔的手担忧的问。 “快些穿衣服,急事儿。”花昔放开手催促我。 “什么事儿这么急?”我穿上春桃拿过来的衣服,快速一件一件的穿好。 花昔犹豫了一会儿,艰难的开口发出声音。 “老爷,没了!” 我手中的动作顿住了,缓缓的转头看花昔,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你……说什么?” “大小姐,快些先穿好衣服吧!”明显花昔不想再重复一次。 我听话的低头绑腰带,可是手就是抖的厉害,快要打好的结一次又一次的松开,就是绑不好。 春桃看不下去了,低头抢过我手里的腰带,重新缠了一圈,打了结。 “花昔姐,我们可以走了。” 花昔在等着我的时间里,着急的来回原地打转,听到我可以走了,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这才嘱咐春桃看好我。 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走,耳朵里只有花昔的那一句“老爷没了”盘旋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花昔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停下了。 “老夫人,我把大小姐带过来了。” “慕容她们呢?”听到奶奶的声音,我才从自己的思绪里醒了过来。 “应该在路上了。” “嗯,等她们一起来了我们再谈。”奶奶穿着宴席上那天的紫色吉服,外面披了一件厚斗篷,手里的佛珠依然不离手。 “去给慕茜拿一个斗篷过来,她穿的少了,大病初愈,保暖更重要。” “喏。”花昔从一侧退了出去。 “奶奶……”我朝前走了几步,脚步踉跄。 “别再往前了!” 奶奶突然出声呵斥我,我懵了,奶奶走到我面前,把我推了回去。 “奶奶!” “你父亲的遗容不好看,你不要往前走了。”奶奶闭了眼睛,安安静静的转动着佛珠。 “大小姐,穿上吧,外面冷。”花昔手里拿着一件毛领斗篷递给春桃。 我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任由春桃摆布。 “老夫人!”刘姑姑带着母亲与慕容一伙人大张旗鼓的赶了过来。 “奶奶,父亲呢?”慕容几乎是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站在我们旁边。 奶奶这时才睁开眼睛,默然的看向了一边的凉亭。我顺着奶奶的眼神找了过去,就看到了凉亭台阶下,一块白布盖着的地方。 “奶奶,那是……父亲?”我的手死死的扯住外面的斗篷,不敢相信。 “母亲,怎么发现的?”我母亲冷静的问奶奶。 “打更人发现的。” “这……这么隐蔽的地方,那打更人怎么会看到?”慕容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今天那人急着如厕,想着随便找一个地方解决了,结果被老爷绊倒了,正好和老爷脸对着脸……”花昔在一旁帮忙补充,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人人脸上都是一脸惊恐。 “我只想知道父亲怎么走的。”我平静下来理清了思路,只有死因最明确。 “溺水而亡。”佛珠声音不断,奶奶心里想必也很浮躁,不得不转动佛珠让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让你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们见家主最后一面,马上会有抬尸人过来。”奶奶对着一个家丁招了招手,父亲身上的白布被掀开,有人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跑到一边干呕。 父亲的尸体确实不敢示人,因为是溺水而亡,尸身浮肿,脸上的皮都被泡起来了一层,白花花的一片,五官都看不出来了,这恐怕是一个晚上都在水里被浸泡着。我仔细的看着父亲的尸体,想要看的更加细致一些,只是奶奶不让过去。 父亲去世之后,奶奶安排府里人去找了茶师傅,为父亲换装裹。父亲没有准备寿衣,只能临时派人出去置办。 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再见过父亲最后的遗容。我也出去找过何叔,但是他好像被吓坏了,每天疯言疯语,根本问不出任何东西,我只能把他妥善安排好,不让他出去惹事儿。 父亲的丧事办的隆重,各家族都出了人帮忙打点丧事事宜,万阳也在其中。 父亲走后七七四十九天,出殡前一晚我和春桃,慕容和夏梅,我们一起在灵堂里守灵,为父亲烧纸钱,直到晚上,万阳也过来了。 “小姐,今天晚上我们会跪一晚上,先吃些东西吧。”春桃拿着食盒放到我面前,我没有胃口,只是麻烦春桃来回折腾了。 “慕茜。”万阳站在门外喊我,披麻戴孝的我没有任何反应,仍然跪在那里,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放纸钱。 “姐姐,万阳哥哥叫你。”旁边的慕容推了一把毫无反应的我,我只是手抖了一下。 慕容看我这般不为所动,只得安分守灵。 “二公子好。”春桃送东西回来,看见门口的万阳作礼问好。 “你家小姐……” “二公子,您宽宏大量,我家小姐伤心过度,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对什么也打不起精神。”春桃急急向万阳解释。 我跪在牌位前,听到春桃向万阳解释,冷声催促春桃:“和无关的人多费这等口舌作甚,回来!” “好,小姐。”春桃垂头丧气的跪在了我身边。 “今天晚上打起精神来,不要犯迷糊了。” 长子出灵 夜幕很快降临,府中多余的人都被赶回了房间里,整个府里只有灵堂里亮着火光。纸钱残灰悠然飘飘洒洒,火盆中的火光把我的脸映射的通红,眼眸中跳动着火苗的倒影。 “小姐,有些冷,再加一件衣服吧!”外面寒风刺骨,春桃又拿了一件衣服给我,我看了一眼火盆,摇了摇头。 “不用了,不太冷。” “好。” 一边的慕容面前放着食盒,还摆了一杯热茶,慕容披着厚厚的棉外套,膝盖那里还盖了一层毯子,两只手不停的在火盆那里烤火取暖。 “慕容,我们是来守灵的,今天是和父亲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我垂眸继续烧纸钱。 “姐姐,我冷。”慕容抱着胳膊可怜巴巴的对我说。 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纸钱,从春桃手里抽出今天早上奶奶给我的斗篷,转身给慕容披了上去。 “小姐……” “没事……咳咳……” “小姐,你都咳嗽了!” 我捂着嘴巴另一只手按住了春桃的胳膊:“没事,别急。” 春桃心疼的帮我拍背顺气,外边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过来,停到了灵堂门口。 “二公子好。”春桃回头看见门口的人。 “把这些拿进去吧。”万阳淡漠的声音命令着其他人。 “喏。” 一大堆的东西被人抬了进来。有小火炉,还有几个食盒,春桃手里接过来一个垫子。 “小姐,放到膝盖下面吧,不然明天受不了。” “嗯。” 我艰难的把膝盖从地上抬了起来,结果还没起身,膝盖太疼了,腿部没有了支撑点,还没等春桃放下垫子,我就径直向慕容面前的火盆跌过去。 我看着慕容由惊讶转为幸灾乐祸的眼神,心知她不会帮我,只好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跌下去,右手最先触碰到热气,想到火盆的大小,这一下,我怕是该毁容了。 “小姐……” “慕茜……”左手被紧紧的拉住,我还没睁开眼睛,脸上已经感觉到了火苗在舔舐。 我被一股大力扯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万阳抓着我的手微微颤抖,我退出他的怀里,毫无波澜的对他道谢,而后拖着两条麻木的腿又重新跪在了垫子上。 后面的人脸色阴沉,站了好一会儿,甩着袖子便出去了。 春桃看见万阳面有愠色的走了,小心翼翼的蹭过来问我:“小姐,真的没事儿吗?” “会有什么事儿?”我仍旧淡然自若。 “万阳公子看起来有些生气。” “无妨,有我什么事儿?” 春桃看我还是面无表情,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倒是慕容,又恬不知耻凑过来跟我说话。 “姐姐,刚刚有伤到哪里吗?我太害怕了,没有反应过来。” 虚情假意,让我反感,但是对着父亲,我不能做出不好的事情。 “无妨,烧死我直接陪父亲一道走了。” “小姐!” 慕容浅浅一笑:“这么说话可不吉利,姐姐不要应验了才好呢。” “你说我这算不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听她这么说,我很不乐意。 慕容听到我这么说,表情有些崩不住了,脸上得体的微笑垮了下去,强忍着说:“是呢。” 入夜后,因这城中本身就有大江大湖,天气就更加潮湿,露水重,尽管我膝盖下面有垫子,还是从地上泛起阵阵寒气,像针刺一般。 “春桃。” “小姐,我在。” “帮我揉一下腿,我没有知觉了。” 春桃从一旁走了出来,蹲在我身边给我按腿:“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嗯,好多了。” “老夫人说了,如果身体不行的话就不用再跪着了。” 旁边的慕容急忙问春桃:“真的?那我是不是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二小姐,老夫人是因为小姐这几天大病初愈才这么说的。” “什么大病初愈,明明昨天晚上还出去玩了……” 虽然慕容只是小声的嘟囔,但是我还是听的清清楚楚,我把手里的纸钱一起放到了火盆里,扭头问:“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出去了?” “还不是母……不是啊,姐姐,你说什么出去玩?” “下次带你一起玩。”我随手又拿起地上剩下的纸钱,继续烧纸。 “啊,不用了,不用了。”慕容把手里的纸钱捏的紧紧的。 “夏梅,还有多久?”慕容不再看我,转头问另一边的夏梅。 “应该还有一个时辰。”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马上就要送你们父亲最后一程。”奶奶这么早就起来了,看起来好像又苍老了一些,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劲儿。 我心疼的看着奶奶:“奶奶,没事,我还撑得住。” “没事儿,丫头,奶奶和你们父亲待一会儿,你们回去休息会儿吧,听话啊。” “好,奶奶,有事儿一定要叫我们。” “去吧,春桃,夏梅,扶着小姐们回去休息会儿吧。” “喏。” “喏。” 春桃扶着我从垫子上起来,慢慢的拖着腿走出来,慕容她们便另一边走了,我回头看见奶奶佝偻的身体,在花昔的搀扶下,巍巍颤颤的走到了父亲的棺材旁边,伸手抚摸着,像极了一个慈爱的母亲在抚摸自己的儿子。 “小姐,我们走吧。” “嗯。”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和奶奶背道而驰的感觉,胸口闷闷的,一步三回头的从灵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春桃,休息一下吧。”我撑着脑袋坐着椅子上,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 “我陪小姐坐着吧。” 我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坐了好久,我一时间没有撑住头,手一松,头直接撞到了桌子上,疼痛让我瞬间清醒。想到今天出灵,我看着床上奶奶送来的男装,失去父亲的情绪翻江倒海的涌上了心头。 我起身背对春桃,屋子里悄然无声,忽然间前所未有的恐惧,悲伤,齐齐向我袭来。原来我的坚强这么不堪一击,每天在父亲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生活,以为我能陪着父亲慢慢老去。 可我竟不知这么快便就要面对与父亲的生死,回忆与父亲快乐的点点滴滴,可记忆就算我握的再紧,终究还是从我的指缝里一点一滴的流淌干净。 窗外有雨降落,是父亲也在哭泣吗?雨越来越大,雨滴一颗挨着一颗,我的泪水开始泛滥,如同窗外那断了线的雨滴。 屋外有人敲门,地上的水滴也敲打着门。我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又恢复了自己坚强冷淡的样子去开门。 “怎么了?”我开了一条门缝看着外边撑着伞的人。 “大小姐,老夫人说让您换好衣服,我们准备出灵了。” “好。我很快出去。”看着花昔撑着伞消失在雨幕中,我重新关上了房门,春桃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雨天出灵,不好的兆头。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父亲都走了,兆头好不好又如何,母亲更是始终未见身影,家中没有长兄,奶奶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老人家怎么受得了。我只好女扮男装,去为父亲送灵。 看着镜中的男子,身体虽然单薄,但是眼中的坚毅却丝毫不少。 “走吧。” 春桃拿出墙边立着的伞,与我一同走向雨幕中。 “小姐,今天万阳公子会作为老爷的侄子一同出灵。” 自从那次万阳让我不要多管闲事,我便不再过问任何有关他的事情,今天他既是作为我的表兄,我表面功夫还得做到,不能失了礼数。 “知道了。我会亲自送礼道谢。” 灵堂中,父亲的灵柩前已经有抬杠人来了,我数了数,三十二杠,还不错。 “长子下跪!” 我走上前,撩开孝衣,里面墨色的衣袍一并掀开,跪在了垫子上面。 “灵柩起,摔丧盆!” 我接过丧盆,狠狠地朝地上砸了下去,“啪啦”碎成了好几瓣,我更像是发泄,起身后直接又踢了一下。 人人都让我哭,嚎啕大哭,可我现在竟没有了眼泪,众人皆道我伤心过度,我只是不想让父亲看见我的脆弱,我要让他安心的走。 “起!” 我肩扛灵头幡,以孝带牵头杠,巍然走在前面,一步一个脚印,踏在泥泞的路上。后面的鼓乐队奏起了丧乐。 前来超度的僧人一路诵经,待父亲入土为安之后,我们会再请各位帮忙的人吃宴席。我家亲友不多,凭吊的人自然也不多,就安排在了出灵之后。 早殡人少,街道上只有鞭炮声和丧乐诵经声。雨天道路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时间就长了。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在下,春桃在一旁一路摇摇晃晃的帮我撑着伞,毕竟雨势大,一把伞无济于事,我身上还是湿透了,雨水打在脸上,浇的人透心凉。 我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悄悄滴落而下,雨水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又打在我的头上脸上,隔绝了我眼帘外的景象,感觉这雨顷刻间就会把我们撕的支离破碎,这雨的寒冷穿过衣服,破开我的肌肤,直直的到达内心深处。 到了墓地,我作为长子手执铁锹去挖墓土,让父亲安心下葬。 “下葬!” 我看着父亲的被放了下去,双腿直直的跪了下去,垂着头送父亲最后一步,任由雨滴拍打我的后背,久久的不曾起身。 “父亲,我送您最后一步,以后您安心吧。” 接二连三的事儿 燕兰熙看着雨中那个单薄的身影,心里莫名的有些心疼。 那天他只是短暂的晕了过去,毕竟是被马撞到了,不可能一点事儿都没有。幸亏云樱儿一直跟着,送的及时,没有大碍。 过了几天一醒来就听到外面议论纷纷,说是慕家家主逝世了。这几天出来买药总是能看到有头有脸的人进出慕府。 他还道是这慕家的家主竟有这么大排场,结果今天早上出来买药就看到了前面扛灵幡的慕茜,就不由自主的跟了一路。 雨下的越来越大,我单薄的身体随时都会被打倒,但是我一直撑着跪在那里,直到父亲入土为安。 我看着面前的一抔黄土,就这么埋了生我养我的父亲,心里的悲伤油然而生。头发上的雨水滴到了面前的墓土上,我终是忍不住了,在父亲走之后,第一次嚎啕大哭。 因为外面的孝衣早已湿透,里面衣服的颜色泛了上来,背上黑乎乎的一片,我快要和这墓土融为一体了。 我跪在原地,半趴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右手用力的捶打着土地,最后手里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地上的土。 “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走了……我还没有好好孝敬您,我该……我该怎么做……我不想您走……能不能回来啊……” “小姐,小姐,不要说了……”春桃把手里的伞丢在了一边,哭着扳开我的手,我和她完全暴露在了雨中,大雨冲刷着我和春桃,墓土蹭了我一脸。 我又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匍匐在父亲的坟地上面迟迟不肯走,就好像我还在父亲的怀抱里。 万阳看不过我这样,脸色晦涩的从另一边走到我这里,撑着伞帮我挡雨,俯身用另一只手抓住我颤抖不已的肩膀:“回去吧,人死不能复生。” 我拼命的摇头,鼓乐队的丧乐还没听,僧人们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能走,我一定要陪父亲走完这一路。 慕容撑着伞站在对面怜悯的看着我,花昔扶着奶奶在一深一浅的走了过来。 “丫头,走吧,不然你父亲看见你这么难过投不了来世了!” 奶奶老泪纵横,她也不想让父亲走,但是不能耽误父亲的轮回,不然来世投不了人,这是祖祖辈辈的说法。 奶奶的声音穿透雨帘冲击着我的耳膜,我抽噎着从上面直起了身子,用膝盖后退几步,双手搭在眉前,深深地给父亲磕了三个头。 春桃拉起伏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的我,扶着我退回到了奶奶身边,耳边除了雨声就是诵经声,丧乐已停,只等僧人超度父亲亡魂。 奶奶伸出手,把我的手放进了双掌中,轻轻的拍打着,我感觉着奶奶手里的温度,眼前浮现出的是父亲的笑脸,渐渐飘散在了空中。 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的从我眼角滚落,脸上早就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施主,可以回去了,亡人不在,节哀。”为首的僧人双手合十,迈着缓慢的脚步走过来。 “好,劳烦大师了,这些香火钱您收下,也算为我儿积阴德。” 僧人接过钱袋收放到自己的乾坤袋里,仍然双手合十,弯腰一拜,带着其他人回去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让你父亲清净的走吧,每年记得来拜一拜,烧着纸钱。”奶奶再次拍着我的手。 “嗯,我会记得每年都来的。”因为刚刚哭完,我讲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一路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泥地里步履维艰,奶奶也执拗的不肯坐上马车,一家人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府里。 说来也奇怪,在我们回来的路上,雨势渐停,天气竟然开始放晴,暖暖的阳光让人身心舒爽。 老一辈的人说,出灵不走回头路,我们便绕了路回来,手里的油纸伞早已经没有了雨水,春桃只随随便便的提在手中。 “丫头,我们不从闹市里过了,不要给店家带来什么晦气。” “好,我们走僻静的小路回府。” 七拐八绕的小路绕的太远,等到回府后已是正午后了。奶奶一回来还没有歇脚,就忙着把这段时间跑里跑外的人召集到了大厅。 奶奶看着大厅里的各家族的人,眼睛里泪光盈盈。 “今天老太太我在这里,大家这段时间里对我们的帮助,我无以为报,只能请大家今天晚上吃一个便饭。”说完奶奶拄着拐杖深深的对着所有人鞠了一躬。 “老夫人,这我们可受不起,快快起身。”年纪大些的胡家伯伯急忙上前扶起来奶奶。 “我这等老妪还能得到大家的相助,真真感激不尽,往后有需要我老太太的地方,尽管开口。” 大家纷纷开口:“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奶奶转过身对花昔吩咐着:“让后厨准备好饭菜,今天我们要感谢大家。” 花昔领了命下去安排,大厅里的人都在等着奶奶的安排。 “大家先吃些小吃食,我会吩咐下人送到,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人来的快走的也快,我上前扶着奶奶回去休息,问出了我一直在心里的疑惑。 “奶奶,为何他们会这么帮助我们?尤其是那些官家人?” 奶奶眼里的疲惫尽显,没有告诉我,只说那些人是对奶奶又爱戴又害怕,我没有听明白,但是看奶奶这么累,我也就噤了声,不再问。 “奶奶,回去我给奶奶洗一下脚吧,今天一定很累。” 奶奶呵呵笑了笑:“丫头,你不用强撑着,奶奶早已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无妨,倒是你,你得好好修养身体。” 说到这个,我鼻子一酸,眼泪堪堪的憋回了眼眶。 “奶奶瞎说什么,奶奶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没事,人总是要经历生离死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不争气的又开始哭:“可是,为什么要是父亲?” 奶奶揉了揉我的脑袋,眼底的慈爱都快要溢出来了。 “不哭,这是命,每个人都有命数,改不了的,所以碰到什么事儿,不要想着为什么是自己遇到,万一峰回路转呢?” 我哭的稀里哗啦的,但还是听奶奶的话,点了点头。 “春桃,回去让小姐好好洗洗,看像个小花猫一样。” “喏。” 奶奶擦着我脸上的泥土,释然的看着我。 “那奶奶怎么办?花昔没在身边。” “傻丫头,花昔很快就回来了,回去好好洗洗,休息一下。” “嗯。”我看着奶奶慈祥的微笑,就觉得很是安心,因为我还有奶奶。 在奶奶的一再坚持下,我跟着春桃回到了我的房间里,春桃早已帮我准备好了浴桶,我拉着春桃一起洗,两个人在里面安静的洗着,都没有说话的欲望。 热气蒸腾下,我抹了脸上的水:“春桃,你说父亲的死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春桃愣怔了:“小姐,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府里接二连三的有人逝世,怎么会是这么巧呢?” 春桃拧了拧湿漉漉的头发,从桶里站了起来,从旁边椅子上抽了衣服:“小姐,那我们不要太松懈了,万一真的像小姐说的那样,有人做手脚呢?” 浴桶里的水渐渐变凉,我的手脚都被泡的发白发皱才从里面起身,春桃在一旁拿着衣服等我出来。 “小姐,今天穿这件吧,素净。” “嗯。” 我穿好衣服,低头整理裙摆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那堆男装,上面满是泥垢,也不好清理:“春桃,那件衣服丢了吧。” 春桃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们先去奶奶那里,然后一起过去大厅。” “好,小姐。” 正要出去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慕容:“春桃,我们回来之后看见过慕容了吗?” 春桃还蹲在地上收拾我们的脏衣服,闻言回头看着我摇了摇头:“没有注意。” “嗯,我们准备走吧,衣服回来收拾也好。” “小姐,你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天气冷,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我捋了捋肩膀上垂下来的秀发,决定先找一根发带扎起来,方便一些。 “无妨,把发带拿过来吧。” “好。” 府中白色随处可见,一片萧条的景象让人难免觉得心下荒凉。 奶奶的房间略微有些远,经过大厅的时候看到了里面的万阳,万阳正在忙着晚上的丧宴的筹备。 丧家本来早就应该预备待客饭食了,可是我家人少,来凭吊的人也少,只能放到最后一起宴请。 丧宴由本宅厨师做,平日饭不成席,但最少要有八个菜。在最后的唪经、送路、发引的三天中要摆桌待客,有的多至百十桌席,都是山珍海味的上等酒席,分大教、回教席面,也需备素席。 他回头刚好看到了我,我对着他遥遥一拜,继续向奶奶那边走了过去,不做任何停留。 刚到奶奶门口,就听见了奶奶重重的咳嗽声,好像要把肺都要给咳出来,我心里着急,顾不得礼数,连忙推开门就进去。 “奶奶!” 奶奶微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床边静养,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看到奶奶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地吐纳。花昔在一边用布来回的擦着奶奶的手和脸。 奶奶听见我进来,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操纵人的铃铛 “花昔,奶奶是怎么了?刚回来还不是好好的吗?”我冲上前扶着奶奶靠在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啊,我回来之后老夫人就在床上了。” “怎么回事儿?”我扶着奶奶的身子,轻轻的拍着背部。 “丫头,奶奶有些累,想休息了。”奶奶还是那么慈祥的对我说话。 “不行,奶奶,我们不睡,我给奶奶讲故事行不行?”我慌乱的从脑海的记忆里找以前奶奶给我讲过的故事。 奶奶把手抬了起来,我急忙把手伸了过去,和奶奶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花昔,春桃,你们两个先出去,让慕茜陪我一会儿。” “喏。” 她们两个人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顺带一起关上了门。 “奶奶,您想说什么?” “奶奶命不久矣,没有办法护着你了……” 我拼命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奶奶,父亲刚走,您不能……不能这样……” “丫头,来,别哭,坐到奶奶面前来。” 我呜咽着扶着奶奶的头躺在床上,坐到了奶奶前面,抽抽搭搭的,肩膀耸动。 奶奶伸手把我脸上的眼泪擦去。 “丫头,奶奶接下来和你说的事儿很重要,一定一定记住,但是也要记得,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说出去。”奶奶说话铿锵有力,我绝对信服。 “好,奶奶,我知道了。” “你今天刚问奶奶为什么各家族愿意帮我们,记得奶奶是怎么回答的吗?” “奶奶您没有回答,奶奶只是说他们对您是又敬又畏。” 奶奶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帮奶奶从衣服里面拿出一个小香囊来。” “好。”我起身就要下去找奶奶闲置的衣服。 “丫头,是奶奶身上的衣服。” 我只好又赶快坐了回去,犹豫了一下,伸手拿出奶奶放在一边的衣服,用手仔细的摸索着里面的每一寸布料,终于在中衣的胳肢窝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差不多手掌心大的的东西。 “拿出来。” 我依言把那个小物件取了出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香囊。我按下心中的好奇,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奶奶。 “你拿好,不必给我了。”奶奶又咳嗽了,我放下手里的香囊,急忙去倒水。 幸好桌子上的水还是热的,我端着茶杯扶着奶奶喝了一点水。 “这是什么东西?” 我再次拿起被子上的那个香囊,仔细的端详,香囊是粉色的,上面绣了一朵荷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 “咳咳,打开它。” 我把它放在被子上面,撑开囊口,看见里面是一个铜铃,上面系着红绳。 “奶奶,这个铃铛是干嘛的?” “杀人。” 我听到奶奶这么回答,吓得把手里的铃铛丢到了地上,响起来的铃铛声清脆悦耳,我迅速的捂住了奶奶的耳朵,直到铃铛声停下。 我虎头虎脑的探出去看铃铛,没发生什么啊。一低头对上奶奶笑意盈盈的脸,然后把我的手拿了下去。 “杀人哪有这么简单,听一听铃铛声就会死人?” “那,这这这……这是什么?不是它让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吗?” 说到这个,奶奶的表情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和这个铃铛没关系,把它捡起来。” 我试探性的踢了一下,确定没有事情之后才把它捡了回来。 “花昔是你母亲的人,我身体不好,是因为她们给我下了慢性毒药。” 床上的奶奶很平静的陈述了这么久以来发生的事儿,我坐在边上,由不可置信到惊恐,后来又到了平静,直到最后捋清了这一系列事情。 途中我一直紧紧的握着手心里的铃铛,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都没有松开手指。 铃铛一般都是都是采用由铜、锌元素组成的黄铜浇铸成的。更好的则是采用金属银制作,即所谓“银铃般的声音”。 可是奶奶说这个铃铛,不只是用这些东西浇铸成的,它虽然小,可是里面有人的骨头。 人骨头的硬度根据薄厚来看,最硬的应该是四肢的骨头,包括手指的骨头。 奶奶说,想要把人体连同骨头烧成粉末,那需要很高的温度,这个铃铛是外公快要逝世时带回来的,春桃也是那个时候来的慕府。 外公把带回来的铃铛连同春桃一起托付给了当时的奶奶。那时我母亲刚怀了我,春桃已经三岁了。 我家里也就是那时候不做官家人,做了酿酒生意。铃铛和春桃的来历,外公没有来得及说,只是说这个铃铛是个邪物,里面有人骨头,声音不同于其他铃铛。 可当时的奶奶就是没有听出来不一样在哪儿,直到我出生了两年之后,我家的酒坊越办越好,奶奶为了做出更好的酒,反复去试验。 酿酒需要原料,经过奶奶的反复实验,首先做出了一种叫酒曲的原料,用它酿出来的酒甘甜芳香,回味绵长。 酿造过程中,奶奶让人做出来了各种东西。 本来酿酒要蒸煮粮食,这是奶奶酿酒的第一道程序,粮食拌入酒曲,经过蒸煮后,更有利于发酵。 等到半熟的粮食出锅后,要铺撒在地面上,这是酿酒的第二道程序,也就是搅拌、配料、堆积和前期发酵的过程。 晾晒粮食的地面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晾堂。 晾堂旁边的土坑是酒窖,就像一个个陷在地里的巨大酒缸。酒窖内壁和底部都用纯净的黄泥土涂抹,窖泥厚度8厘米到25厘米不等。 酒窖里进行的是酿酒的第三道程序,对原料进行后期发酵。 经过窖池发酵老熟的酒母,酒的感觉还不对,奶奶为了得到较高酒精浓度的白酒,让人制作了一个巨大的叫天锅的东西。 当年奶奶在酒坊里架着巨大的天锅,天锅分上下两层,下面的锅里装酒母,上面的锅里装冷水,基座上柴火旺盛,蒸煮酒母,含有酒精的气体被上面的冷水冷却,凝成液体,从管道流出,这就是最后酿出来的酒。 酒分为浓香型、清香型和酱香型等等,我家里酿造的酒属于浓香型,它在酿造技术上最大的特点是用泥窖酿酒。 这是奶奶这辈子最为骄傲的事情,她让酿酒技术变得更加的完整。奶奶躺在床上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她当年的神气。 但也就是就是奶奶做的让人做的那个天锅,酿酒的最后一步,酿成了大祸。 我两岁的时候跟着父亲酒坊里玩,手里抓着一大把的野花、野草。野外的花差不多能够长到半米多高。 我来酒坊的路上看见一些花朵是白色的,有一点像小喇叭,心里很是喜欢,小小的我摘了好多花拿在手里,拿不住了便让父亲帮我拿着。 那些白色的花,在到了酒坊之后被我丢入了天锅的基座里,滚滚燃烧的柴火瞬间吞噬了那些洁白的花儿,年幼无知的我还拍手叫好。 我看着从基座里冒出来丝丝缕缕的白烟,兴奋的用手去抓,然后闻到了不同于其他的味道,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等我再醒来就是一个月之后。 那时候的我不记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 那个花朵,是曼陀罗,当日奶奶出来之后看到的就是整个酒坊里的人都不同程度的抽搐,而我晕倒在了天锅前面。 奶奶也感觉到口、咽喉发干,吞咽困难,声音嘶哑。 奶奶拼了命才把我带了带回了酒坊休息的小屋里。 奶奶说的云淡风轻,没想到当年的我竟然做了那么大的事儿。 “奶奶,后来怎么解决的?” 奶奶说了太多的话,嘴唇有些干裂,我又倒了一杯水喂给了奶奶。 “春桃,她不会被这些影响。当年是用她的血救的人。” 按奶奶的话来说,当年波及的人那么多,要用春桃的血救人,那得需要多少血啊。 我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水洒到了被子上面,晕染开了一团,我放下茶杯,慌忙的擦拭被子上的水渍。 “这就是为什么春桃身体不怎么好的缘故吗?” “是的,你也应该能猜出当年波及到的人有多少,在那之后,你父亲为了保密这件事,从官场上也退了下来,现在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知道。” “奶奶,我还是不懂,这些都和这个铃铛有什么关系?” 奶奶眼里倒映出这金色的铃铛,慢慢的抬起手敲了一下:“你好好听听。” 我把铃铛放到耳朵跟前,屏气凝神的去听。 “叮叮~呜……” “奶奶,有类似于歌声的声音!我听到了!”我按捺不住的惊奇。 “嘘。”奶奶眼神瞥着门口,我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外公给了我这个铃铛之后,我把它一直戴在胳膊上,它和那些可以使人产生幻觉的植物,食物在一起用的话,可以操控别人的行为。” “那也就是说奶奶也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这个事情?” 操控别人的事儿,我只是听茶馆里说书的讲过,但是说书的讲的都是需要什么乱七八糟功法才可以做到,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小铃铛竟然也可以。 奶奶继续说着:“当年酒坊里的人是最严重的,那些严重者发生昏迷,大夫说随时可能死亡。在那之后,我让人去专门问了那种花。” “我摘的那些白色的花到底是什么花?” “曼陀罗。” 官场上的酿酒家族 “曼陀罗?”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花。 “曼陀罗中药名洋金花、山茄子,全株有毒,以种子毒性最强……咳咳……” “好了,好了,奶奶不要说了,我们好好休息吧。”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手帕帮奶奶擦了擦嘴角。 奶奶抓住我的手嘱咐:“一定不要相信花昔。” “好,奶奶您先好好养身体,我去给您请大夫。” “奶奶的身体就是这样了,大夫来了也没有用。”奶奶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看起来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我握住奶奶的手:“不管怎么样,我是一定要请大夫来的。” 奶奶释然的笑了笑:“随你去吧。” 我安置好奶奶,出去看见大夫已经在门外站着了,旁边的花昔面色阴晴不定,两只手不安的搅来搅去。 我想到奶奶说的话,上前抓住花昔的手:“花昔姐,奶奶就交给你照顾了,大夫也来了,陪他进去吧。” 花昔被我这么一握,一丝慌张从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好的,我照顾老夫人,大小姐你放心吧。” 我一直看着他俩的背影,直到他们进去奶奶屋子里面。 “春桃,去外面重新请一个我们信得过的大夫,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推搡着春桃快走。 “为什么啊,小姐?” “人多眼杂,回去说,你先按我说得来。”我四处张望着,生怕被有心人看到。 “好,我这就去。” 我看着春桃消失在了转弯处之后,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花昔他们出来。 天色渐暗,奶奶屋里已经点起了灯,窗户纸上影影绰绰,也看不懂那大夫在做什么。 后面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人踩在了落叶上面,我警觉的躲到了一颗树后面。 我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响声,在寂静的晚上这个脚步声显得特别刺耳。我后背紧绷,死死的贴着树干不动。 “慕茜?” 是万阳来了!他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我,抬腿便要进去奶奶屋里。 “等等!不要进去。”我从树干后面站了出来。 万阳拿着佩剑放在前面,像一只随时会进攻的豹子,看到是我才把佩剑重新放回了腰间。 “刚刚我叫你怎么不出来?”他的眼睛眯了眯,透露出危险的目光。 “我没有听出来是你,不敢贸然出去。” 万阳冷哼了一声:“是吗?这才多久不见,便学的这般精明?” “奶奶生病了,大夫和花昔在里面。”我走到他面前,故意岔开话题。 万阳果然不再说,紧接着问“奶奶是不是劳累过度?” 我看着窗户里面,摇了摇头:“不知道,奶奶咳嗽的厉害。” “谁请的大夫?” “花昔姐。” 万阳急了:“你怎么让她去请大夫?” 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花昔姐怎么了?不能请大夫吗?” 这个万阳,果然知道一些什么,但是他却什么都不对我说。 万阳敛了敛自己的情绪:“改日我再去请更好的大夫来给奶奶瞧病吧。” 我低头不语,心里盘算着春桃也该回来了。 “我跟你说话,你听没听到?”万阳有些气愤的语气在我头顶说话。 “啊?” “我说,丧宴已经开始了,不去吗?夫人和二小姐都在。” 我皱着眉问:“母亲去了?” “怎么?不想让夫人参加?” “不是,自父亲逝世后母亲便没有露过面,今天怎么出席了?” “你去看看吧,作为嫡女,也该出席的。” “可是奶奶……” 万阳伸手就要摸我的头,我低头躲了过去,万阳的手在半空中尴尬的停了下来。 “我来看着奶奶,你去吧。”半晌,万阳放下了手,说了这么一句。 “多谢,日后我必定重礼答谢。” 说完我转身向万阳来的路上走去,一路上头发摇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万阳手里的簪子。 万阳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支簪子,簪子的尖头戳进了他的手掌里,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流了下来。 我并没有去大厅里参加丧宴,从那条路我绕到了另一条路,我要去找春桃。 府中的人都在席上帮忙打下手,院子里的人很少,我几乎是毫无障碍的就出了府门,径直去了我带着何叔去的那家药馆。 “慕大小姐。” 我走的急,一路上都尽力避开每处人多的地方,听到这个声音,我从袖子里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没有回头,防止那人是来寻仇的。 “喂……”一只手搭上了我的右肩膀,我感觉到之后,立马向后一转,匕首直直的就刺向身后的人。 那人行动极其灵敏,在我的匕首还没有完全的生势之前,他就已经退到了安全范围里。 “你干嘛?每次看到我都是这幅样子?要打要杀的。” 我这才看到原来后面那个人是燕兰熙。 我把匕首收回了袖子里面,不想跟他废话,扭头就走,燕兰熙从后面又跟了过来。 “你走这么急干嘛?” 我继续低头赶路,瞥了眼他,还是不说话。 “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呀!说不定我帮得上你。” 我眼皮一跳,说的是啊,反正现在家里人都信不过了,一个外人,试试就试试。 我猛的停下脚步,抬头直视着他。 “嗯?怎么又不走了?” “不是说可以帮得上我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认识不久的少年,粗重的眉毛,深邃的眼睛,一切都是我不熟悉的样子,在这个举步维艰的时候,他出现了。 “是啊,那你也得先说是什么事儿吧?”痞里痞气的少年对我说。 我犹豫了一会儿:“如果我今天回去之后,好久都没有再出来,你想办法去慕府里一趟可以吗?” “可以。可是好久是多久啊?” 我在心里算了一下:“半年。” “确定吗?”燕兰熙眉目含笑。 我深吸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半年。” “好,一言为定!” 她们给奶奶下了慢性毒药,那就说明母亲她们要做的事儿不止这么一些,我必须有所准备,不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好了,我现在还有事情,记得你说的话。” 我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一定要比她们快。 “小姐!” 我眼前一亮:“春桃,快,我们快些回去!” 不远处的春桃身后跟着背着药箱的大夫跑着过来,我看着燕兰熙点点头,带着他们赶快赶了回去。 “小姐,现在能说是什么事儿吗” “有人给奶奶下毒。” 春桃跑的额头上都是薄汗,听到我这么说,那个大夫惊的把药箱都掉在了地上。 “小姐,怎么会?” 我帮着抬起药箱,微微的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一切等回去再说。 三个人行色匆匆的在街道里穿梭着,躲开了少许路人各种不同的眼光。 怀里有轻微的铃铛声在响,我抱住胳膊压着里面的铃铛,不能让任何人听到。 一路紧赶慢赶,好歹到了府门口,我好好的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看到,带着大夫就从偏门进去了。 “一会儿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什么都不要多说。”进门之后我叮嘱大夫。 看起来有些年迈的大夫明显有些慌张,怕是今天吓到他了,但是事急从权,为了奶奶,我什么都敢做。 “好好好,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我垂眸点头,然后带着他们从来的路上疾走了回去。 我这次特地挑了一条不经过大厅的路,为的就是不遇见任何人,春桃在最后帮我们随时开脱。 三人还好一路顺利的走了回来,在快到奶奶门口那里的时候,最前面的我看到了花昔和她请的那个大夫在和万阳说话。 我伸手扯过了身后的大夫,带着他们躲到了一旁,想着等花昔等人走了再去。 我们躲的不远,零零碎碎的听到了一些他们之间的对话。 花昔说奶奶是身体内部出了问题,需要喝药调理,还说已经托大夫开好了药,待她明天取回来煎药。 夜色遮掩下我都能看见那个大夫猥琐的样子,还调理,就是为了方便她们继续给奶奶下毒的借口。 我扶着树干的左手狠狠地锤了一下,恨自己怎么没有早些发现。 “好的,大夫,那就麻烦您了。” 万阳送他们出来了,春桃拉着我和大夫往后退了退,彻底让我们躲了起来。 说话声音越来越远,我出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样,这才招呼他们出来。 “快点,别等花昔回来看到。”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开门钻了进去,我让春桃把门放风,自己带着大夫走进了里面。 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奶奶,我的鼻子忍不住一酸,眼泪差点儿就要夺眶而出,我抬起头看看屋顶,把眼泪硬是憋了回去。 “大夫,麻烦您了,快去看一下我奶奶吧。” 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大夫放下身上沉重的药箱,把奶奶被子里的手拿了出来,闭着眼睛仔细的把脉,我在旁边默不作声,只在心里祈祷。 那个大夫的手指头灵活的跳动着,眼皮底下的眼球咕噜噜的转动,最后眉头紧锁,手指头没有节奏的在奶奶的胳膊上轻轻敲击着。 “大夫,怎么样?”我往前探了探头,弓着背问。 大夫迟迟没有回答,把脉的手还是搭在奶奶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胡子。 突然涌起的记忆 大夫的眼皮微微的抖了一下,把手拿了下来。 “怎么样?”我急急的走了过去,还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 那大夫仍旧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随老朽出来吧。” 我把奶奶的手放回了被子里面,跟着大夫出去说话。 “夫人这是长久被下毒,再加上一直吃的是这相克的食物,体内的毒素怕是祛除不了了。” “这相克的食物……” “就是说吃了会拉肚子,呕吐,有的吃多了就会慢慢积累毒素。” 我看着奶奶的房门问大夫:“那这,真的没有办法祛除了吗?” “老夫人积毒已久,难啊难。” 我抓住了大夫说的重点,是难,不是不能。 “大夫,您是说还有希望可以祛除?” 大夫眼里精光一闪而过,习惯性的又摸着自己的胡子:“嗯,虽然希望不大,但还是可以一试。” “好好好,需要什么,我帮您安排。”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干嘛。 “不急,一定要保证有充足的时间,让我施针为夫人逼毒。” 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现在主要是怎么让大夫有足够的时间为奶奶医治。 “大夫,您一般什么时候有时间?” “老朽药馆里还是有些生意的,怕是只有晚上能腾出时间来贵府。” 我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好,我来安排,到时候我每天会让人去接您。” “那老朽就先行告退了。” 我笑着伸出手:“您请,春桃,去把大夫送出去,路上避开旁人。” “好,您跟我来。”春桃在前面领路先走,大夫对着我拱了拱手,随即跟在后面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我也该过去准备一下,丧宴也该结束了,趁现在人多,一定要抓住时机,先发制人。 我要去大厅宣布奶奶生病的事情,让各家族的人起个势头,我好光明正大的让信得过的大夫来给奶奶看病。 还没有到大厅门口就听到了母亲尖锐的声音,似乎在和人争执什么。 我收敛起自己的全部情绪,款款的走到了大厅里,进去扫视了一圈,场中的火药味浓重,我皱着眉轻轻开口:“这是发生了何事?” “大小姐来了……大小姐” 我看着折玄,挑了挑眉。 “怎么了?” 折玄低着头,不敢看我。 “你家公子呢?还没有回来?” 还没等折玄回答,母亲就摇曳生姿的过来了:“你还知道过来?你看看我们孤儿寡母的,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慕夫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到底是谁欺负谁啊?”胡伯伯在母亲后面扬眉捋须。 “母亲,胡伯伯,我们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这么久的相识了。”我撇开折玄,上去搭着母亲的胳膊,莞尔一笑。 场中有人说了一句:“还是慕家大小姐有礼数,识大体。” “你看看人家父亲刚走,还能这么稳重……” “对啊……” “你看看这二小姐……”底下一片附和声。 我看着一边慕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隐约有了猜测,母亲的胳膊想甩开我,我硬生生的压住了她:“想出丑的话尽管甩开我的手。” 在外人看来,我和母亲只是在耳语,没人会想到我是实实在在的在威胁她。 母亲听过我的这句话后,脸上堪比川剧变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最终还是稳住了心神,把手缓缓的放到了我的手背上面。 胡伯伯翘着有些花白的胡子:“我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这次就这样了。” “好,胡伯伯您宽宏大量,大家继续吧。” “话说,老夫人怎么今天没有出席?” 我明显的感觉到了母亲的身体一僵,心下了然,唇角溢出丝丝冷笑。 “奶奶……” “老夫人丧子之痛,心中悲伤过度,不便出席。” 万阳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席上寂静了下来,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脸上神色各异,有庆幸,有遗憾,还有人出现了怨恨的眼神。 我感激的看着万阳,我差点儿让奶奶身处危险的境地。 “奶奶今天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已是难过不已,今天就不便出席了。”说着,我的眼眶又红了,配上我苍白的脸和单薄的身体,更加的楚楚可怜。 “唉,我们也知道,你父亲突然逝世,让人的确猝不及防,这剩下你们这一家孤儿寡母的,以后我们大家多多帮衬你们。”一个岁数和父亲差不多大的男子一旁开口说话,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在这里我先谢谢大家了,各位叔叔伯伯们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无以为报,只求大家平平安安,日夜为大家祈福。” 我说完深深的弯下了腰,久久的不曾起身。 一旁浓妆艳抹,衣服华贵的慕容气的咬牙切齿,头上的发饰都被带的微微抖动,内心的怨恨几乎吞噬了她,她现在只想把不远处的我给千刀万剐了,好泄她心头之恨。 “今日丧宴,我们就到这里了,家里还有琐事要处理,请大家恕我们招待不周。” 万家二公子亲自开口,席上众人接二连三的起身告辞,万阳得体的站在门口,一个接一个的寒暄道别。 我揉揉酸痛的后背,挽起袖子去帮人一起收拾这一地狼藉。 “慕茜,春桃呢?”母亲忽然开口。 我头都没有回:“在房间里给我准备休息的东西。” 母亲噔噔的走到我后面,把正在擦桌子的我给拉了起来,双眼怒视着我。 我脸上无辜单纯:“母亲,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知道什么了?”母亲眼里的狠毒一闪即逝,扯着我的手力道更重。 我被勒的咳嗽了几声,下人们扭头看了过来,母亲立马面色一柔,帮我理了理头发,笑意盈盈,好一派慈母宠女的景象。 “母亲,您说什么?”我眨着大大的眼睛疑惑的问。 “无事,看你情绪不好,想着劝慰你一下。” 我眼中泪光闪闪,垂眼敛去了黑眸中的冷意:“母亲,没事,我已经可以面对了。” “你自小与蓉儿不同,你自幼乖巧伶俐,她性格有些顽劣。” “母亲说的是,我这个姐姐也没有尽到责任,应该好好去教导蓉儿的。” “你这么一说,我这个做母亲的责任更大,我先带她下去了,家里交给你打理,母亲很放心。” “嗯,母亲早些休息。”我目送着她们出去,看着她们的背影,眼里只有不屑一顾。 “你怎么了?”门口的万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我抓紧了手里的布,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擦桌子。 “奶奶那里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心急。”万阳继续跟了过来,站在我后面。 “不用,奶奶的事不用外人来指手画脚,谢礼我改日亲自送上门。” 万阳直接拉住了我的肩膀,颇为无奈的说:“你是在与我弄什么变扭?” 我稍微用了一些力气,从他的手下挣脱了出来:“万公子没有什么事儿就请回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你这是……” “爷,有情况……”折玄附在万阳耳边悄声细语。 万阳放在身前的手一下子捶到了旁边的柱子上,表情阴沉的可怕。 “我们先回去了,有事需要处理。”万阳拧成了川字眉。 我没有说话,去了另一张桌子旁边继续擦拭,直到后面没有了他们的声音,我才放下手中的布,走到了门口。 “大小姐,大厅收拾好了。” 我抬起手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回过头让大厅里的人都散了,人一个一个的走了出去,偌大的大厅里只剩下了我。 “奶奶,一定要好好的,我还没好好孝敬您……”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无力感遍布全身,没有任何一刻是像现在一样渴望自己的强大。 燕兰熙站在树的阴影里,看着里面人耸动的肩膀,真的很想过去把她拉起来好好安慰她。 “看够了没有?”云樱儿冰冷的语气对燕兰熙说话。 “我想帮她。”燕兰熙如实说。 云樱儿冷哼:“你帮不了她的,连她的母亲都想要了她的命。” 燕兰熙坚定的眼神看云樱儿:“所以才更要帮她。” “她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云樱儿玩味的盯着燕兰熙。 “什么人?” “呵呵呵,以后你就知道了,她可不仅仅是一个千金小姐这么简单。”云樱儿把弄着自己两侧的头发,眼神意味不明。 燕兰熙不再说话,他当然感觉的到,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随身带着匕首,而且有时候的眼神迸发出的那种冷冽死寂,让人看了就心生寒意。 蹲在地上哭的太久,我的腿开始没有了知觉,我干脆背对着门口坐在地上,掏出怀里的铃铛研究起来。 铃铛的样子就是平常的虎头铃,我现在都不相信这么个小铃铛就能控制人的,好奇之下,我拿起铃铛对着烛火摇来摇去。 铃声一响起,恍惚中,我脑海中隐约记忆起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在一个院子里淋着雨,手里拿着短刀在做什么训练一般。 那群孩子里面似乎有我,但是又不像我,她的眼神太过冷漠,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童真…… 院落里,萧索的寒风再次吹起,吹败了那一树的妖媚,吹落了一地的落花。 我忘记了什么…… 亲自熬药 脑袋炸裂般的疼痛,手里的铃铛掉在地上,厚重的地毯掩盖了清脆的铃声,我捂着头靠在了桌子上。 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突突的跳,针扎的痛感让我不住的倒吸凉气。 为什么我会有那些记忆,各种记忆碎片零落在我周围,我却串联不起来,每个碎片都在叫嚣着让我捡起来。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用力的拍打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拼接起来,可是闪过的始终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 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冲击着我,我连滚带爬的把铃铛抓回了手心里。 “小姐,你怎么了?” 我远远的听见春桃焦急的声音,涣散的瞳孔才逐渐聚焦,我扶着旁边的桌子艰难的撑着自己的身体起来,摇摇欲坠,我摇了摇头,清醒了一点。 春桃在我身边看着我,脸上的担心遮掩不住。 “无妨,就是有些累。”我强压下那股不适感,悄悄把手里的铃铛握的更紧了一些。 春桃走近扶住我的胳膊:“小姐,回去休息吧,大夫我已经送回去了。” “走吧。” 回去之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们家原来是官场上的人,是因为多年前的事情外公和父亲想继退了下来。 究根结底,事情是我做出来的,可是,我今晚在大厅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那些奇怪的记忆。 我听着那头春桃呼吸声逐渐平稳,从枕头下再次把铃铛拿了出来,但是这一次无论我怎么看,都再没有那些景象了。 我拿着铃铛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一丝端倪,我只好把它先收起来放好,暂且不再去想。 夜晚越来越寂静,床上的我不住的发抖。 有人不断向我逼近,手里还拿着鞭子,想要鞭挞我,弱小无助的我只有往墙角处躲,鞭子无情的一下又一下的落下,我只挨打啜泣的份儿…… “让你逃跑,跑……”凶神恶煞的大汉骂骂咧咧。 我抱着头,身上痛的大喊:“不敢了,我不敢了……别打了,呜呜……” “小姐?小姐你醒醒!” 有人一直在推我的胳膊,我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身上尽是火辣辣的疼。 “小姐?小姐快醒醒。” 春桃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温热的泪珠滴在我的脸上,我从噩梦里清醒,反手摸到自己脸上满是泪水,眼下一片濡湿。 我看着旁边抹眼泪的春桃,有些意外:“怎么了?你怎么也哭了?”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刚刚一直在喊疼,又哭又喊的?” 我揉着有些胀痛的脑袋,拉开被子坐了起来:“我做噩梦了,有人骂我打我。” 春桃抹了一把脸:“小姐都说了是噩梦,我陪着小姐,没事的。” “好,那你抱着被子过来吧,我们一起睡。”太阳穴还在突突的跳,我伸手按住了太阳穴,闭着眼睛又回想了起来梦里的场景。 那个感觉好真实,我真的感觉到了那种疼痛感,我莫名的开始烦躁,好像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我的范围,不受我控制的事情越来越多。 “小姐,我们睡觉吧。”春桃抱着被子过来了。 我重新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就这么熬着,直到上下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了才沉沉睡了过去。 一晚上睡的极其不安稳,总能听到刀剑之类的声音,脑中有些刀光剑影的场景,还有一个身影瘦长的黑衣人,不停的闪现。 半梦半醒的我就这样挨到了天亮,四肢酸痛异常,我坐起来活动着胳膊,春桃在外边忙着梳洗的东西。 “小姐,可以下来了,今天我们要和夫人一起吃早饭。” “好,我知道了,你去给我找一身衣服吧。”我摁住胀痛的脑袋动作迟缓的下了床。 一番梳洗打扮之后,我和春桃准时到了自家饭桌旁,母亲和慕容早就坐在了那里。 “你可终于来了,我们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我一来还没有坐下,母亲就开始冷着脸呛我。 “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误了时辰,让母亲久等了。”我俯身拜了一拜,方才入座。 另一边的慕容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我心想可能也是没有休息好,没有注意其他的,本就不热闹的家里此时更是冷冷清清。 “夫人,万二公子来了。” 我拿着汤匙的手没有拿稳,磕在了瓷碗上面,刺耳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我不慌不忙的放下汤匙,用手帕擦着嘴站起身。 “母亲,妹妹,我吃完了,先去看看奶奶。” 慕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怎么,姐姐,是因为万阳哥哥来了吗?” 我微微的笑着:“这与他何干?” 说完不顾她们的神色,带着春桃就出去了。 “母亲!”身后的慕容一拍桌子,怒目而视,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那道犀利的目光。 春桃悄悄问我:“小姐,这样真的没事吗?” 我目不斜视继续走:“想有什么事?”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母亲那么狠心,竟然给奶奶长期下毒,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走到奶奶那里的时候,花昔在和昨晚的那个大夫说着什么,等我一走近,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都闭上了嘴。 我眼里寒意渐长,只好用力的悄悄的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垂眸掩去了寒意之后,走过去亲切的拉住了花昔的手。 “花昔姐,奶奶怎么样了?” 花昔拍着我的手:“这位大夫已经给老夫人开过药了,今天人家把药送过来了,我正准备去熬药。” 那个大夫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在我的身上打转儿,听到花昔说到了他,这才收起了那个垂涎三尺的模样。 我一口银牙紧咬,脸上还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大夫,我奶奶就靠您了。” 说完就要弯腰下拜,那大夫也是个不安好心的主儿,一双咸猪手立马搭上了我的胳膊:“大小姐,这使不得,这是我们大夫该做的,况且您与老夫人又如此亲昵。” “那慕茜在这里先谢过您了。”说完后退了几步,不着痕迹的把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好。” 花昔适时开口:“那大小姐,我就先送大夫出去了。” 我抬头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往后让出一条路。 那个色眯眯的大夫走之前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难得大小姐如此孝顺。” 我强忍着对他的厌恶,低眉顺眼的不说话,直到他拿开他的脏手,跟着花昔一路走后融入了路的尽头。 春桃的小脸早就气的通红,看他们终于走远了之后,愤愤不平的骂人。 “小姐,一看那个大夫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看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 春桃骂的唾沫星子乱飞,我淡淡的瞥着他们离开的路,眼里的仇恨早已将他们千刀万剐的几百次。 “春桃,今天我会亲自给奶奶熬药,之后的药渣子你拿出去,让我们的大夫看看。” “好。”春桃满口答应。 “记得,凡是送到这里的一切,都要经过我的手再到奶奶那里。” 春桃仔仔细细的把我说的每一件事都记了下来。 “我先去看奶奶,到时候花昔回来让她直接把药给我。”我说着就推开门进去了,留下春桃在外面放风。 奶奶今日的气色倒是比昨晚好了一些,不再是那么惨白惨白的了,嘴唇上也有了一点血色。 “奶奶?奶奶您怎么样?” 我跪在床榻边上轻轻的呼唤着奶奶,双手搂着奶奶外边的胳膊。 床上的奶奶好似听见了我的声音,有些松弛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我看见了那几下轻微的回应,眼里有些湿润。 “奶奶,怎么这么快就昏睡了过去呢?昨天还好好的和我讲话的……”我抬起奶奶的手摩擦着我的脸,感受着手掌的温度。 “慕茜……丫……头”断断续续的音节从奶奶嘴里吐了出来,我急急的爬到了奶奶那里,把耳朵附在了奶奶嘴边。 奶奶的声音很微弱,我只听见了几句“丫头,小心你母亲”,还有“万阳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没有头绪的话让我陷入了更大的谜团里面,我就是一只被困在蜘蛛网里的蝴蝶,无所适从,在那上面等着蜘蛛的到来,等着自己的死期。 我颓然跪坐在地上,这些乱麻般的事情纠纠缠缠的被一只黑手揉在一起,我找不到线头,更没有结尾,我身处之中,窒息感如潮水一波一波的冲向我。 “小姐呢?”花昔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我看着床上奶奶安详的面容,暂时把那些东西先丢到了一边。 “花昔姐,我在里面。” 我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从容不迫的去开了门。 花昔手里拿着好多药包,我伸手就要去接,花昔几乎是下意识的把药包放在了自己身后。 我笑着开口:“花昔姐,我去给奶奶熬药吧。” 花昔的眼里满是犹豫不决,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我走出房门拉住她的手:“花昔姐,我就是想为奶奶尽孝。” 花昔咬着下嘴唇,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把手里的药递给了我。 “花昔姐,你好好照顾奶奶吧,我现在就去熬药。”说完我就提着药包向厨房走去。 手里的药足足十包,重量还是有的,我对药理不太懂,只能等熬药以后,让春桃把药渣子拿出去给看看了。 凉性药 我端着药包走在路上,眼神黏在药包上面离不开,直愣愣的一路往前走,所以根本没有看到前面枯树下的万阳。 “慕茜。”少年清冷的声音开口喊我。 我把手里的药包放到了身侧,定定的站在了他面前。 我微皱了一下眉:“有事儿?” “你去哪里?” 我摇着手里的药包,没有回答。 “你最近是怎么了?见了我就像躲瘟神一样?”万阳从树下走到我前面,面色不悦。 “没有啊,我府中事务繁多,没有时间去做别的。” “是吗?”万阳突然用手覆上了我的额头,我心下一跳,脸没有出息的又红了。 “噗呲。” 万阳的笑打破了这个氛围,我心虚的迈着小碎步退远了。 万阳的心情显然很好,又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过来我这边。 “走吧,哥哥带你去熬药。” 我喏喏的跟在身后,心里憋屈的很,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有出息,随便一个动作就让你脸红心跳的,我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谁知这个小动作也没有逃过万阳的眼睛,我都要怀疑他的后脑勺是不是也长了眼睛。 “慕茜,干嘛打自己的脸?” “我没事,就是脸痒。”这次真的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气的我忿忿不平的又想给自己来几下。 前面的万阳好像猜到了我的念头,修长的手指直直的从斗篷里伸了出来,自然的牵住了我的手。 感受到手上的温度,我的大脑里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眼里只有前面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 “不行不行,慕茜,你不能这么就顺从了他的意!” 另一个我在脑海里叫嚣着,理智告诉我应该立马甩开他的手,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贪恋他掌心的温暖。 在我还在纠结要不要甩开万阳的手的时候,他已经拉着我到了厨房门口。 母亲和慕容还在里面谈笑风生,看见再一次出现的万阳也是怔住了,然后又看到了万阳后面的我。 慕容本来还喜笑颜开的朝着万阳扑了过来,一看到我霎时收住了脚步。 “万阳哥哥,你又来厨房干什么?”饶是这样,慕容眼里的崇拜之意还是漫了出来,眼神赤裸裸的盯着万阳。 万阳从身后把我提溜了出来,我怀里还抱着药包,被拉出来的我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我来给奶奶熬药。” “姐姐……” 本来慕容还想跟我客套一下的,结果目光落在了我和万阳牵着的手上,脸上一下子压不住了,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的滚落。 “姐姐,万阳哥哥……你们,你们是在一起了吗……”说话间她早已泣不成声,好似收到了天大的委屈。 母亲看见慕容哭了,心里心疼的很,但是碍于万阳的面子,没有很快的表现出来,只是上前拉着慕容,帮她的宝贝女儿擦眼泪。 同时也不忘训斥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母亲商量一下,你看看蓉儿伤心成什么样子了?” 我是二丈摸不着头脑,就说我和万阳在一起,也就算了,那这关她慕容什么事儿,更别说根本就没有在一起了。 “母亲,我们就是在一起了又怎么样?蓉儿伤心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我迈腿往前一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们看。 “你不知道蓉儿有多喜欢她的万阳哥哥吗?”母亲此言一出,我只有冷笑。 “那母亲的意思是,我应该让给她?” “你作为长姐,不应该随时随地为妹妹着想吗?”母亲这话说的还真是理直气壮。 “我……” 我正在开口反驳,万阳掐了掐我的手,我只好闭口不语。 “伯母这话说得可是很没有道理的。先不说我喜不喜欢慕容,难道姐姐什么东西都应该先让给妹妹吗?” 母亲眼波流转,手里的手帕轻轻那么一抖,身子直接转了过来。 “我家慕容这孩子,喜欢的东西很少,更别说一个男子了,这姐姐让一下也无可厚非。” 我在后面气的猛翻白眼,敢情我是别家的女儿。 万阳不疾不徐的再次开口:“慕茜不也是您家的吗?她喜欢的东西也不多吧?” 我真的一下子太感谢万阳了,不亏是万家二公子,总是能抓住重点! 可我母亲脸皮厚的程度还真的不是我能想象的。 “你看看容儿这么喜欢你,我看慕茜也没有对二公子有多大的好感吧?” “难道只要有人把这些事情摆在脸上,越明显我就更得和她在一起了吗?况且,伯母怎么知道慕茜对我没有好感?难不成伯母是慕茜肚子里的蛔虫?”万阳的语气还是波澜不惊,我在后面听的爽快! 慕容那副泪眼婆娑的样子,任谁看见都心疼不已,可偏偏碰到了万阳这个瞎子,慕容哭了半天,他就是没有一点表示。 母亲这下子被万阳噎住了,支支吾吾半天,终是甩着手帕走了,连慕容不管了,怒气冲冲的,刘姑姑看她的主子走了,急急跟着也退了下去。 慕容抬起满是水雾的眼睛:“万阳哥哥……” “容儿,以后叫姐夫。” “哇……”慕容大哭着跑了出去,跑到门槛那里还绊了一下,跌跌撞撞的捂着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在后面眉开眼笑,不住的拍着万阳的胸脯。 “嗯哼?”感受到万阳胸腔的震动,我本来又要落下的手赶快的收回到自己身上。 “我去给奶奶熬药了。”说完低着头就要溜过去。 万阳一把提溜住了我的领子,我向后扭动着我瘦弱的脖子,对上了他墨色般宝石的眼睛。 “怎……怎么了?” “我刚刚说了让慕容叫我姐夫。” 我心里慌张,面上强装镇定:“什么时候?” 万阳一挑眉:“你没有听到?” 我仿佛看到了他满脸的黑线,我自小不敢惹他,只要他一挑眉我就知道,我的好日子完了。 “万阳哥哥,我错了,我听见了,我先去给奶奶熬药行吗?”在这个时候必须立马服软,不然他有的是法子对付我。 十岁那年,我抓了一直虫子放到了他手里,他这个人喜干净,我给他抓了一只脏兮兮的虫子,还放到了他手上。 那次我被整得很惨,他知道我最怕老鼠,给我关到小黑屋里,老鼠声四处响,我吓得涕泗横流。 “让下人去做。” 我摇头:“不行,我有用。” 万阳手里用了些力气:“你有什么用?” 我招了招手,万阳把头低了下来,听我说话。 “我想学医。” “嗯?为什么突然想学医?” 我动了动脖子,龇牙:“放开我,奶奶!” 万阳啪嗒给我丢到了地上,我瞪着他,耽误我的时间。 我拿出熬药用的砂锅,又找出来一个瓷盆,用冷水在瓷盆里把中药全部淹没,浸泡一刻钟。 之后我将砂锅放在火上,用大火将里面的药熬开,沸腾后改用小火保持微沸状态,防止水分蒸发,让中药的功效更好的溶出。 在厨房里忙碌了大半天,把第一次煎出的药液倒出,再进行第二次煎煮,这次煎煮的时间有一刻钟左右。 万阳一直坐在椅子上,悠闲自在的看我忙的满头大汗。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左跑右跑,还要不停用扇子扇火,外边秋风萧瑟,我衣衫尽湿,头发被汗粘着一缕一缕的。 “终于好了!”我端起砂锅,手里垫着一块布,抖抖索索的往碗里倒药。 药的味道有些浓郁,热气腾腾的药汁刚刚倒到碗里,一股冲鼻浓郁的草药味让万阳捂住了鼻子。 我嫌弃的看着万阳的动作,把药碗放到了托盘上,砂锅里的药渣才是我今天的目的。 我本来要拿自己的手帕出来包药渣,但是想到母亲她们可能能认识,就把手帕又放了回去。 “喂,你有手帕吗?”我拿着砂锅问不远处的万阳。 “你没有吗?问我干什么?” “小气鬼!” 我四处找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刚刚垫手的布。 万阳眯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把砂锅里剩下的药渣倒在了那块布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到自己的袖子里,端着托盘去了奶奶那边。 “花昔姐,药好了。”我端着药到了门口,站在门外喊人。 花昔一脸忧愁的出来开门,春桃也在里面照顾奶奶。 “我来吧。” 我点头把药递给了花昔,给春桃使了一个眼神,站在门外等她出来。 “小姐。”春桃左右环顾,没有看到人。 我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把包好的药渣送了过去。 “去吧,我想吃外边的糖葫芦了。” “喏。” 春桃一出门,直奔医馆而去。 那个老大夫早就在柜台处等着了。 “大夫,我带出来了。”春桃拿出袖子里的布包,给大夫推了过去。 “气味即性味,包括药气和药味。这方子是凉性的。” “大夫,简单的说吧。” 大夫放下手里的药渣摸着胡子开口:“即指药物寒、热、温、凉四气和辛、甘、酸、苦、咸五味的基本属性。药物气味的错综不同,产生的作用便不同。” 春桃听懂了一些:“那老夫人的这个方子是怎么说?” “每味药都有气和味,须综合运用。同是寒性药,味不同作用则不同,如黄连苦寒,能清热燥温;浮萍辛寒,能疏解表热。而温热药则分别具有温里散寒、暖肝散结、补火助阳、温阳利水、温经通络、引火归原、回阳救逆等作用。” 大夫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堆,看柜台前的小姑娘听的云里雾里,说了一句:“老夫人现在的身体本来就寒气太重。” 春桃被绑受辱 凉性药,寒气太重。 春桃回去的路上脑子里只有这两句话,在不停的盘旋。 “我要赶快回去告诉小姐!” 街道上纤细的身影在人群里穿梭着,后面两个来者不善的人一路跟随。 在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有一个婆婆拉住了春桃的腿,春桃急着回去,后面跟着的两个男子趁机带着湿手帕蒙晕了春桃。 “快走!” 两个粗壮魁梧的男子夹带着春桃从巷子里走了,走的悄无声息。 只留下春桃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包完药渣的布,在地上被行人轮流踩来踩去。 我在花昔身边,看着她把药一口一口的喂到奶奶嘴里,手里的冷汗一阵一阵的往外冒,后背都发凉。 “怎么了?”许是花昔看出来我的不对劲儿,开口问我。 “没事,有些冷。” 花昔喂完药,放下手里的药碗,细心的帮奶奶擦了嘴。 “话说,从你来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春桃呢。” 我早已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是一时间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花昔这么一提,我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我出去一趟。” 我提着裙摆就要出去找人。 “大小姐,换一身衣服吧,这样出去,太明显了些。”花昔和善的端着托盘跟在我后面。 听到这个之后,我先是犹豫不决,后来想到奶奶说不要相信花昔,我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无妨,我怕春桃有事儿,来不及了。” 花昔的惋惜眼神一闪而过,快到我根本没看到,猜不透。 “好,那大小姐快去吧。”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下花昔,跳下了台阶,一路举足狂奔,直接跑到了大夫那里。 “老……老先生,那个昨天的小姑娘来过吗?” 柜台上的大夫正趴在上面仔仔细细的对账,我冷不丁的冒出来,把老先生的毛笔都给吓掉了。 “小姐,你可吓煞老朽了。”大夫抚着自己的胸脯,手指还忍不住的哆嗦。 我注意到自己的失礼,连忙站好姿态:“大夫,您可看到昨天那个小姑娘?” “那个女娃娃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我大为震惊,大夫说早就回去了,可春桃根本就不见踪影。 “谢谢大夫了,您继续,我先行告退。” “好好。” 大夫再度拿起掉在柜台上的毛笔,认认真真的翻看账本。 大夫忘性大,等到人走了之后才想起来药渣的事情,可是等到他让人出去追人的时候,我已经走远了。 我无法平息自己,只有在街道上一阵阵徘徊不定的脚步,表现出我难以平静的情绪,还有心里快要胀满的一团团热热的气流,堵的我难受,憋得慌。 我觉得心脏快要蹦到嗓子眼了,万一,万一春桃出事了怎么了办? 我心急如焚,方寸以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冷静,我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想到这里,我伸手从自己腰上掐了一把,清晰的痛感,刺激到了我,大夫既然说春桃回去了,那就一定在回去的路上会有发现,于是我沿路找了回去。 路上的行人还是蛮多的,我不信有人敢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把人带走。 我现在身着女装,身边也没有人跟着,有好几个地痞无赖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我,一路上我还不得不去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春桃去过大夫那里,她问完事情之后,不管结果如何,都应该想的是回来找我,我只要路上认真些,肯定会有所发现。 抱着这个想法,我在路上仔细的找着线索,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风声忽起,地上尘土飞扬,阵阵狂风大作,黄沙遮天蔽日,小摊贩子们急着搂住自己的东西。 我把胳膊挡在自己面前,艰难的躲进去一个巷子口里,等着这阵阴凉的秋风停歇。 这阵风把已枯萎的楸树叶吹下来。残叶不高兴跟着风走。于是,风就旋转起来,从各方各面冲进村中,从街上卷到院子里来。树叶发出萧萧飒飒的响声,像是在悲哀地哭泣。 路上的行人也不好受,他们有的缩着脖子,以防风伯伯乘虚而入;有的头上蒙着沙巾,生怕沙子跳进眼睛里;还有的干脆倒着身子行走,好让自己走的轻快一些。 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怕是快要下雨了。春桃还不知去向,我咬咬牙,顶着风口再次走到了街道上。 行人都匆匆的回去,闭门不出,街道上空旷无人,我四处奔波张望,可是黄沙满天飞,几米之外基本看不清楚。 这风顶的人走不动路,我双腿发抖,站在路边抓住了一棵树。 说巧不巧,我刚刚靠着树站稳了脚跟,一块儿布当头飘了下来,直接罩在了我头上。 熟悉的药味儿顺着风向飘进我的鼻子里面,我扯下头上的布,本来洁净的布,现在上面黑乎乎一片,要不是这股味道,我可能直接就丢开了。 手里捏着这块儿脏兮兮的布,我的心像是有一只手在狠狠的绞着我一样,我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春桃没事儿的。可是现在药布在我手里,还变成了这样子。 “春桃!春桃……”我不知所措,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她怎么样,是被带走了还是怎么样了……我不敢想下去。 眼前的道路尘土弥漫,风还是一阵阵的打旋儿,我把衣袖紧紧的绑在胳膊上,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爷,要去帮慕茜小姐吗?” 一处民居中,折玄看着风沙里艰难前行的背影,于心不忍。 “不必,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万阳仍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喏。” 以我自己的能力,我花费多少的力气都可能是找不到人的,我需要找人帮助,不然多耽搁一会儿,春桃的危险就多一分。 走在路上,风把我吹得快要飘起到空中。我弓着身子,艰难地迈着步子。风往衣服的各个缝隙里钻,身上像是许多小猫爪子搔得生疼的。 前面路口的小杨树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发出“刷刷”的响声,狂风发出尖利的啸声,像是在狂笑戏弄着杨树的怯懦,也像是在藐视我的艰难。 终于看到了万府的烫金牌匾,我撑着早就疲惫不堪的身体扑到了朱红的大门上,身体撞到沉重的木门发出“咚”一声,我扯着嗓子拍打着大门。 “万阳!万阳!” 许是我的声音太小,风声太大,声嘶力竭的在门口叫了好久,手掌都拍的红肿,都没人出来开门。 我看着身上一路过来破败的衣裙,直接撕成布条,绑在了自己的腿上。 没人可以帮我了,我在路上凄惨的笑着,声音尖锐刺耳,手上的血液顺着指头滴滴掉落在土地上,在上面开出一朵朵妖艳盛开的血花。 我摇摇晃晃的走在空旷的路上,正午阳光明媚,但是弥漫的尘土遮住了我的心,我的血液都是凉的,它侵入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茫然的一路乱走,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一个活生生的人。走着走着我竟独自来到了郊外的荒林子那里。 一大片的杨树林,枯败的树枝到处都是。我向前又走了几步,太阳下,一个闪着光的东西晃了我的眼睛,我遮挡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余光突然发现那是个簪子。 我揉着眼睛,低头弯腰去捡,簪子的尖上面有红色的血迹,而这个簪子,是那日我们去香雪阁,我给春桃买的。 我摩挲着手里的簪子,眼睛盯着面前的枯树林子,拿着匕首走了进去。 路上踩着树枝的声音不绝于耳,前面逐渐传出了女人哭泣求饶的抽咽声,我双目猩红,听出了那是春桃的声音。 我拿着匕首的手忍不住颤抖,前面粗壮的树干旁边,站着两个背对着我猥琐恶心的男人,而春桃衣衫不整,躺在地上小声的哭泣。 那两人还在嬉皮笑脸的逗着春桃,尖嘴猴腮的男人手里拿着细长的树枝,还不停的一根树枝去撩拨春桃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衣服。 “去死吧!” 我再也不能压制住我自己了,举着匕首从他们后面冲了过去,背对着我的两人没有想到会突然有人冒出来,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匕首插进了身材魁梧的男人身上。 “你……” 那个男人被我正中后心,转过头来挣扎着想要暴打我,却止不住自己脚步的虚浮,匕首上面的血从刀刃上流了下来,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前面又来了一下。 一旁的春桃惊恐的看着男人软软的倒在地上,我眼里浓重的杀气吓到了另一个人,脸上都是血的我活像一个要人命的阎王。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敢……敢来坏我的好事儿?” 尽管他现在抖得像筛子一样,还是站在原地虚张声势。 我手腕一转,匕首直直的放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说,谁让你们动的手?” 猥琐瘦弱的男人眉头都绞在了一起,三角眼里都是红血丝,一说话嘴里就冒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什么动手……我们哥俩儿赌钱输了,没钱……出来抢……” 我胳膊稍微用了一点力气,他的脖子上立马渗出血丝。 “都说了,我们出来抢钱!” 我抬腿一脚踢到他的裆部,疼痛感让他面目狰狞的跪在了我跟前。 我的胳膊顺着他一起放到了下面。 “你看看你的好兄弟,想要跟着他一起走吗?” 清白尽失 地上软趴趴的男人口吐鲜血,前襟和后背的衣服上面晕染开了一团又一团的血迹。 他看都不敢看一眼,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不不不……我说……我说!” 我的匕首继续架在他的脖子上,纹丝不动。 “是……是慕府的人……” “慕府里面那么多人,哪个?”我不耐烦的继续问。 “她说她叫夏梅……” 我冷笑一声:“相貌怎样?” “比……比这位姑娘略差些……”他的眼神瞥着靠在树干的春桃。 问过话之后,我眯着眼睛,手下用力,直接把他送走了,没有让他反抗的机会,让他和他的兄弟一起上路。 随手从他们身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我收起匕首急忙跑到春桃身旁。 “怎么样?有受伤吗?” 春桃脸上嘴角好几处青紫的地方,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不成样子,荒郊野外的,我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只能从死人身上扒下几件先顶着。 “小姐……” “没事了,我在。”我帮她穿好衣服,踩着枯枝落叶走了出去。 “小姐,他们的尸体怎么办?” 我余怒未消,面目表情的说:“这么好的食物,会有东西来吃的。” 春桃的胳膊还在颤抖,听我这么一说,脚下一滑,差点又摔倒。 “小姐,你怎么办?你杀了人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还怕什么?只要你们没事,我如何又怎么样?” 春桃十分担心的一直回头看,我拉着她的胳膊,只是往前走,那些人,死有余辜。 “小姐……”春桃眼眶还红着,声音有些嘶哑。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姐,你为什么……今天有些……不对劲儿?” 我的胳膊还有些隐隐发麻,我知道她想问我什么。 “我不清楚,最近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的我,不是我。” 春桃没有听明白,扭头看着我。 我苦笑着开口:“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春桃垂眸不说话了,身子靠着我,两个人脚步蹒跚的挪动着回府。路上风力渐小,但还是有不少尘土飞扬在空中。 我扶着春桃,不敢从闹市里过去,便走了出灵那天的远路。 和那两男子斡旋,着实废了我一些力气,不过只要春桃还在就好,其他的人,我慢慢来算账。 回去的路上人烟稀少,经此一事,我身心疲惫不堪,等到我们口干舌燥的到了后门之后,我已经没有了拍门的力气。 春桃扯住自己身上的脏衣服,伸手敲门。 “来人……唔” “春桃……” 我眼前天旋地转,嘴被一块儿破布堵住,那人直接把我塞到了麻袋里面,我感觉得到被人扛起来走在路上,在麻袋里拼命挣扎。 “哥,这小娘们儿太闹腾了,给她打晕吧?” 我只听到这么一句话,后来脖子后面一疼,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你下手轻点儿,再给打死怎么办?” 个子高高瘦瘦的人抬脚踹了另一个人一下。 “哥,我们把这两个娘们儿放在一起?” “那个夫人是这么说的,先去了地方再说吧。说话小心点儿,那是个狠角色。” “哎,好嘞!”凌源用力的抬了抬肩膀,把上面的人紧紧的抓着。 春桃也被堵着嘴,她被扛在肩膀上一上一下的颠着,胃里的苦水都快要被顶出来了。 她不敢说话,不敢挣扎,安安静静的待在麻袋里,听那两个人说夫人,应该是自家的夫人了。 琅里兄弟两个干的就是这事儿,所以叶氏找上他们的时候,兄弟两个都是爽快的答应,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听她的去绑了这两个姑娘。 “大哥,丢在这里就行了?”凌源放下肩上的人,有些确定的询问。 琅里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满头大汗的打量了一圈这个地方。 “行了,放这儿我们走吧。” “哦,好。”凌源伸手接着春桃,然后把两个麻袋堆在了一起。 “走喽,去拿钱喝酒!” 春桃坐在原地,听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抬手去解开麻袋上面的口子。 麻袋里太闷,头上有汗流到眼睛里,春桃死死的咬着嘴里的破布,继续用力撕扯,她怕一会儿夫人来了。 “刺啦” 春桃眼前一亮,她用自己的双手生生的撕开了麻袋! 她又用了一些力气,直到把整个麻袋都撕开一个大口子,撕扯中,有好几个手指甲都被掀掉了,指头上鲜血淋漓。 “呸!” 春桃把嘴里的破布丢在一边,急忙就去解开另一个麻袋的袋口。 “小姐,小姐,醒醒!”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睁开疲惫的眼睛,入眼就是春桃焦急慌张的面孔。 我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呆滞。 “这是哪儿?” 我靠着后面的墙壁站了起来,脖子后面还隐隐作痛,把手放到脖子后面揉捏了几下,才有所缓解。 “小姐,我们快跑吧!” “我们能跑去哪儿?” 春桃急得哭了:“这次是夫人找人绑的我们!” 我看着这个屋子,里面堆满了茅草还有柴火,计上心来。 我开始把一些茅草装进麻袋里,让麻袋鼓鼓囊囊的靠在墙上。 “躲起来!” 我带着春桃蹲在离门比较近的一堆茅草后面,让进来的人看不到我们。 我们蹲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屏气凝神的听着外面任何的风吹草动。 在这个十分安静的情况下,我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我脸色立马就变了,用力的按住了自己的肚子,不再让肚子发出声音。 外面风声阵阵,我倚在茅草上上下眼皮打架,快要睡过去了。 “吱呀”门响了 我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被赶跑,耳朵支楞起来听着来人的声音。 “哎?人呢?” 一个我没有听过的声音走到了麻袋那里倒腾着,来人在麻袋里没有看见想要的,不甘心的在整个屋子里来回搜找,我和春桃甚至看到了他黑色的衣角。 呼吸声开始不稳,我悄悄的拉住春桃的手,在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抬腿欲跑。 “萧寒,慕茜!我们知道你们做的丑事了!” 母亲的声音!外面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冷汗直冒,心里大约猜出来了母亲的注意。 这个萧寒,是我家的一个记账先生,我平日里和他就没有来往,今日母亲是要毁了我的清白! “萧寒!” 这次母亲直接推门进来了,她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慕容得意的笑容,还有她胳膊上揽着的万阳。 “夫人!”那个萧寒也是个没骨头的家伙,直接给人跪下了。 “慕茜呢?” 萧寒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毕竟他真的没有看到我。 春桃的手死死的扯着面前的茅草,脸上悲怆不已,手指又开始流血,染红了一片茅草。 我松开拉着春桃的手,面带微笑的看着春桃,用口型说了一句:“不要动!” 春桃伸出满是血的右手拉我,我一把打开她的手,站起来的同时用后背把顶层的茅草给推了下去,刚好遮住下面的春桃。 “母亲,我在这里!” 我昂首挺胸的迈腿走了出去,眼睛刚好对上万阳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我衣衫褴褛,身上还披着一件男人的衣服,就是刚刚被我杀了的那两人的衣服。 我看着门外的人,有人还举着白菜,还有手里拿着鸡蛋的,嘴角突然溢出妩媚的笑容,眼角却控制不住的流出眼泪。 “母亲,这是干什么?” 母亲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还有愧疚,不过这都是对着门外的人做的吧。 “慕茜,老爷新丧,你这是在干什么?出来和野男人厮混!”说着眼里还挤出假惺惺的几滴眼泪。 我把目光移到万阳身上,对着他憋出一个狼狈不堪的笑:“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万阳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露在外面的肩膀,眼里的神色不言而喻。 我看着围着我的一圈人,扬声大笑,笑到肚子疼,笑到满脸的眼泪,我哭着喊着捂着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坨。 “万阳!连你也不信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的断断续续,抬眼看着他和慕容相互揽着的胳膊,万阳甚至还用手挡住了慕容的眼睛。 “春桃不见了你知道吗?我去你府中找你,你知道吗?” 一颗鸡蛋突然从门外飞了进来,直直的砸在了我的脸上,鸡蛋液飞溅,沿着我的脸掉到了地上。 “慕茜,你不守妇道!该打!” 门外有人叫嚣着,有更多的菜叶和鸡蛋越过万阳等人朝我打了过来,我本就脏兮兮的衣服上面沾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旁的萧寒只是低头跪着,一句话都没有说。明明他衣冠整洁,外面的人都瞎了吗? 我看着早上还和我嬉笑打闹的万阳,一种恶心的感觉突然冒了出来,我开始干呕。 “这慕茜该不是怀孕了吧?” 人群中爆发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议论声,所有的都不过是说我风骚,小小年纪不知廉耻罢了。 我眼睛赤红,眼泪太廉价,止不住的往外流,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子来,直视着门外的“正义之士们”,还有那些以恪守妇道为荣的女人们。 “萧寒!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 我用嘶哑的嗓子怒吼地上的人,身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不过我不在意了,没什么了! 见不到奶奶了 “小姐,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是我们做错了!” 萧寒只是跪着一个劲儿的磕头。 我眼里笑意愈加浓厚,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脏东西,扭头看着万阳。 “万阳,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慕容扒着万阳的胳膊,露出那双妖娆上扬的眼睛,里面的得意都掩饰不住。 万阳的眼神里有嫌弃,我看出来了,他的嘴里还说着:“慕茜,你做错了,好好的回家思过吧。” 母亲对着外面的人招了招手,有两个满脸横肉的老婆子撸起衣袖从外面进来。 “把慕茜带回去,至于萧寒,”母亲停顿了一下:“丢出去,不要再让他进慕府!” 我的胳膊被反剪着带出了柴房,出门的这时我才发现,这里就是我家里的院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的满脸的眼泪,老天多么嘲讽人。 “奶奶呢?奶奶!我要见奶奶!” “老夫人被你这个不肖子孙气的病倒了!还想着见老夫人!做梦去吧!” 右边的老婆子狠狠地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指甲都刺进我的皮肤里面。 我斜眼瞪着她:“你说什么?” “呦,还瞪我?”那个老婆子直接一口唾沫吐在了我的头发上,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然后耳朵里嗡鸣之声不断。 “夫人,带到哪里去?” 母亲满是痛心疾首:“把她带回到她的房间里,禁足,不许出来!” “喏。” 我回头看着柴房里的茅草,胳膊被拧的生疼,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我吸着鼻子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夫人真是宽宏大度,要我说应该把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丢出去!” 身后的那些人都是夸赞母亲的处理方法,我发出冷哼声,跟着那两个老婆子的脚步踉踉跄跄的被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呸!还是个大小姐呢!丢人现眼!败坏家风!” 她们把我直接往里面一丢,用力的关上了门,外边锁门的声音哗啦啦的响。 门外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匍匐在地上,缓慢的坐起身体,呆呆的坐在冰凉的地上。 今天清早还在和我嬉笑打闹说话的万阳,在今天这个事情上,和其他人一样,都认为我做了这等肮脏的事情。 我还真是可笑至极,看看今天万阳和慕容的动作,恐怕万阳也参和进来了吧。而我,还在痴心妄想的认为自己可以嫁给他。 我把头抵在膝盖上,眼泪无声无息的掉落,可是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说是我把奶奶气的病倒了…… 身上的脏东西还在顺着我的身体往下流,鸡蛋液混合着菜叶掉在地上,我嫌恶的看着自己的衣服,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起身脱下身上的衣服随便丢在地下,把里面一直藏着的铃铛拿好,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一些鲜艳的襦裙我现在想都不用想,一件一件的丢出去之后,我找到了一身压箱底的男装。 我抱着衣服想了一会儿,现在不能穿这个,恐怕母亲她们还会来找我的。 我随便从几件衣服里面抽出好几年前的一件藏蓝色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了身上,然后就安静的坐在床上等着她们来找我。 柴房里的春桃头上顶着一对茅草,本就筋疲力尽的身体还是强撑着她推开了身上的茅草。 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烂菜叶和碎了的鸡蛋壳,春桃微微发肿的脸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手里还抓着身上的男装。 万阳站在慕容的院子里,面前的慕容看起来是那么的娇艳美丽,但是万阳的脑海里却是今天狼狈不堪的那个人。 “慕容,今天你也累了,回去早些休息吧。”万阳对着面前满脸笑容的人儿说道。 慕容沉浸在万阳的温柔乡里面,娇羞的点头:“好,万阳哥哥,那我先回去了。” 万阳背手微微点头,看着眼前的慕容走进了房间里面,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慕茜。 我肚子饿的直叫,除了早上吃了一些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了,再加上走了许久的路,现在更是饿的厉害。 “叩叩叩” 我惊了一下,右手反射性的拿起来身边的匕首。 “小姐,是我!” 我听见是春桃虚弱的声音,匆忙放下匕首奔到后窗那里。 “春桃!” 外面的人脸色苍白,手指的血凝固在了上面,整个头上乱糟糟的。 “小姐,小姐我们逃吧!我们跑出去!” 我推她快走:“不行,我们两个跑不了,你快走吧,不然我们谁都不能走了。” “不行,不行的,小姐,我们一起好吗?” “快走吧,找人来。”我扒开春桃的手,“快走,不然我们都走不了了。” “小姐……”春桃站在外面冻的发抖,身上的衣服几乎衣不蔽体。 “快走快走吧!”我伸手去推他,因为我已经听到门口的声音了。 冷风呼呼吹,我狠心关上了窗子,再次坐回到了床上。 门外的响动声越来越大,我手掌冒汗,紧紧的抓着袖子里的匕首。 房间门咣当一声被踹开,我僵直的身体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腿有些发抖,我害怕这次真的会让人过来毁了我。 “慕茜,母亲来了还不出来?” 我听见没有男人的声音,发抖的两条腿才算稍稍有些镇定。 “母亲。” 我从屏风里面走了出去,轻声的叫她。 母亲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就那么看着我走到她眼跟前。 “慕茜,老夫人走了。” 我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眼前一片模糊。 “什么?” “你奶奶走了。” 母亲抬起手过来抚着我的头,在我耳边吐气如兰。 我看着眼前这个在熟悉不过的女人,她是我的母亲,可是现在却也是她害得我这个样子,还告诉我奶奶走了。 “不会,你骗我,奶奶怎么会走?” 我抓住母亲的肩膀,心急如焚。 母亲一手捂着嘴巴,用拿着手帕的手把我的手拿了下去,还擦了擦衣服。 “被你这个不肖子孙气死了!你气死了老夫人!” 她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用手指着我的额头,完全没有了一点儿以往的高贵模样。 “是不是我气死的你不清楚吗?” “连母亲都不叫了?” 我脸上又是挨了一个耳光,这次是她亲自动手打的。 我吐出嘴里的血水,抬眼怒视她。 面前的这个女人优雅的擦了自己的手,然后把脏了的手帕丢在了我脸上,飘飘扬扬滑落在地。 “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她闻言先是怔住了,而后笑着说:“当然是我亲生的啊。” 我用衣袖擦去嘴角残留的血水:“那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她忽的又笑开了,殷红的嘴唇绽开妖艳的笑容,在夜色的衬托下显的妩媚多姿。 “因为你是个丧门星!” 外面的刘姑姑手里拿着一根鞭子走了进来,把鞭子递给了母亲。 我往后退,直到后背靠在了墙壁上,那冰冷的感觉让我打了一个激灵。 “你要干嘛?” 回答我的只有鞭子呼啸而来的声音,浸了盐水的皮鞭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身上,眼前只有母亲越发狰狞的面孔。 疼痛感越来越明显,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后背火辣辣的疼,刚刚换好的衣服又是褴褛不堪。 “为什么?” 我咬着牙继续追问她。 “丧门星!” 她抬起手里的鞭子一次又一次的对着角落里的我猛抽。 “为什么!”我几乎是嘶吼着在问。 我嘶吼的声音吓到了她举着皮鞭的手,鞭子在半空中抖了一下,打歪抽在了墙壁上。 “说你是丧门星没有为什么!” “夫人,夫人,别再打了。” 一旁的刘姑姑上来拦住举着鞭子还要打我的母亲,拍着母亲的后背,帮她顺气。 “怎么,连你也要拦我?” “夫人,再打就出人命了。” 刘姑姑悄声劝阻着母亲,慢慢的拿过了母亲手里的鞭子。 “哼!” 母亲气的一甩衣袖走了出去,我倒在地上,笑的肆意张扬,终是受不住满身的痛意昏死了过去。 “夫人,大小姐晕过去了。” “把她给我拖到地牢里面!”冰冷没有感情的声音命令刘姑姑。 “喏。” 之后我再也没有了知觉,只是身上不时的阵痛提醒着我,我还活着。 夜色愈加浓厚,寒冷的风一阵又一阵的刮着春桃的脸,鼻头冻的通红,她蜷缩在墙角,祈求着小姐不要出事。 她的腿渐渐的麻木了,身体也越来越冷,春桃在心里呐喊着:“不行,不能睡过去,你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不能……” 意识最终消失,蜷缩着的身体无声无息的倒在路上,苍白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小姐,我对不起你,我没能撑住……” 玩的开开心心的两个人从另一边打打闹闹的走了过来,走近了这边。 “唉,那里好像有个人晕倒了!” 一个清丽的声音眼尖的发现了蜷缩在墙角角落里的春桃。 燕兰熙回头张望:“哪里?” 云樱儿白了燕兰熙一眼,直接走进来看地上的人。 云樱儿俯身把地上的人反转过来,看到了那张隐约觉得熟悉的脸。 “燕兰熙,你过来看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姑娘?” “你真的事情好多,街上随便一个人你都认识。” 云樱儿横眉冷对:“让你过来就过来,话怎么那么多?” 燕兰熙不情不愿的迈腿过来。 云樱儿救下春桃 “快点儿!” 云樱儿扯过磨磨蹭蹭的燕兰熙。 “你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燕兰熙不耐烦的低头看,却在看到地上人的脸的时候愣住了。 “这不是慕茜身边那个姑娘吗?” 云樱儿擦了擦有些脏兮兮的脸,发出一声叹息:“就是那个姑娘。” 燕兰熙直接把春桃抱了起来。 “走吧,我们回去。” “你要带她回去?”云樱儿皱眉看着怀里衣衫褴褛的春桃。 “不然要让她在外面冻死吗?” 燕兰熙抱着春桃去了一家住宿的店里,给了掌柜的银子之后,送晕倒的春桃去了房间里。 “公子,这位姑娘不需要换些衣服吗?” 掌柜的手里拿着银子,眼里闪着精光。 燕兰熙看着怀里的人儿,的确是该换换衣服。 “云樱儿,劳烦你帮她换一下衣服吧。” 云樱儿跟在后面,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过去看她。 “知道了,你先去找衣服吧。” “哦,好,好。” 燕兰熙跟着掌柜的后面,去了楼上的一间上等房。 “公子跟我来吧,我这里有女眷的衣服。” “好。” “公子,那位姑娘是?” 燕兰熙还在想着春桃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回答掌柜的问话。 直到掌柜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中的衣服。 “啊?什么?” “公子,那位姑娘是怎么了?” 燕兰熙心不在焉:“我们是从路边捡回来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 “别说老儿多嘴,看这姑娘,怕不是被追杀的吧?” 燕兰熙接过掌柜手里的衣服,心下疑窦丛生。 “应该不会是,谁会追杀一个小姑娘呢?” 掌柜的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云樱儿,衣服我拿过来了,劳烦了。” 房门从里面打开,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接过了燕兰熙手中的衣服。 “疼……”房间里面传出春桃的嘤咛声,云樱儿小心翼翼的脱下床上人的衣服,看到春桃身体上一片片的淤青伤痕,心下生出怜惜之意。 “燕兰熙!” 一直站在门外的燕兰熙听见云樱儿叫他,忙问:“何事?” “帮我打盆热水来,这姑娘身上有好多伤,你一会儿去买些药膏来。” “好。” 燕兰熙大步流星的下了楼,看到掌柜还在算账本,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面。 “呦,呵呵呵,公子,还需要老儿做什么?” 那掌柜的看见白花花的银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拿起银子就在嘴里咬了咬。 “帮我去热一些水,越多越好;还有买药,消瘀止痛。” “好好好,老儿这就去,公子您在这里稍等。” 那掌柜的眯缝着眼睛,两只手背在后面,哼着小曲儿就走出柜台去喊人了。 “桌子!桌子!” “哎!老板!”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从后面跑了过来。 “去,给这位公子热一锅热水。” “好嘞,老板。”叫桌子的少年乐呵呵的提着水桶去了厨房里面。 “公子,不知您的药急不急用?” 燕兰熙拱了拱手:“劳烦掌柜的出去跑一趟了,我还得留在这里保护那二位姑娘。” “无妨无妨,老儿也就当是出去锻炼身体了!” “多谢!” 燕兰熙诚恳的道谢。 掌柜的摆着手就去了外面,身影很快就融入了浓浓夜色中,忽隐忽现,小曲儿的哼唱声也渐消失。 燕兰熙独自坐在楼下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空茶杯,思绪万千。 脑海中又想起了慕茜和他的那个约定,难道她那个时候,就对今天会发生的事儿有所察觉? 想到这里,燕兰熙摇摇头,不会的,一个贵府大小姐,怎么会,想着便自嘲般的笑了。 桌子满头大汗的从厨房里颠颠儿的跑了出来,有些肥胖的小肚子晃晃悠悠,从燕兰熙那里看来,有些好笑。 “公子,热水烧好了,我这就给您端上去?” 燕兰熙站起身来,拍拍桌子的肩膀:“我来吧,你带着我去打水。” 桌子用肥胖的手掌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在前面带着燕兰熙去了厨房。 燕兰熙稳稳的端着手里的水盆噔噔的上了楼,到了门口腾不开手,只好开口喊里面的云樱儿。 “云樱儿,热水来了。” 声音轻柔,怕把春桃吵醒。 云樱儿早就等的发困,趴在床头那里迷迷糊糊的打盹儿,听到燕兰熙的声音才清醒了一些。 “给我吧。你再去办一间房,今天晚上我在这里照顾她,你也先不要回去了。” 燕兰熙透过门缝,看见春桃躺在床上,感觉她好像失去了生气一般,整个人都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冷冽的气息。 “看什么看?”云樱儿端着水盆,用脚关上了房门,差点把燕兰熙高挺的鼻梁给拍断。 “啧!” 燕兰熙摸着自己被门拍的发红的鼻梁,郁闷的下去等着买药的掌柜的回来。 下去之后看着桌子还在厨房忙来忙去,燕兰熙不解的问桌子:“贵店很忙啊?这么晚还不睡觉?” 桌子憨笑着:“我晚上睡不着,我都在白天睡觉,晚上我来忙活明天其他人要用的东西。” “哦。” 燕兰熙不再与桌子交谈,转身看着店门外幽静的夜晚,中间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极了前几年自己在野外碰到的野狼的眼睛。 熟悉的小曲儿在看不到的黑暗里悠悠响起,燕兰熙长身玉立,知道是掌柜的买药回来了,只静静的站着等着人到。 “呦,公子,还在这儿等着老儿回来!” 燕兰熙也笑着:“晚辈怎么能不等着您回来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晚辈用的好!老儿喜欢!” 燕兰熙谦卑的跟在掌柜的后面,脸上神色莫辨。 “给你,上好的药膏。” 掌柜的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膏,那小瓶子玲珑小巧,外表光滑剔透,一看就是好东西。 “晚辈在此谢过您了!” 燕兰熙两只手恭敬的接过面前人手里的小瓶子,眼里不住地打量着这上好的药膏。 “行了,老儿要去休息了,公子就去楼上找个房间睡吧。” 还在琢磨药膏的燕兰熙听见掌柜的这么说,伸手又要掏腰包出来。 “不必了,好好休息吧。” 掌柜的连头也没回,直接就点出了燕兰熙的意图,而后还是哼着亘古不变的调子走到了后面,转身拐去了右边。 燕兰熙盯着人走的方向,久久的没有回过神儿来。 “燕兰熙!站着干嘛?把药供上来!” 云樱儿那个姑奶奶又在使唤人了。 “好,马上就上去了。” 燕兰熙握着入手冰凉的小瓷瓶子,看着四下没人,脚尖轻点,直接飞身上了楼。 “臭显摆,那个姑娘应该好久没吃东西了,你想办法去找些吃的,刚好我也饿了。” 燕兰熙气结:“能不能把话一次性都说清楚啊?” 云樱儿施施然回头:“你说什么?” “没有,我说我知道了。”燕兰熙怂的脱口而出。 “嗯,好,快去吧。” 门外的人悄悄的对着刚刚进去的云樱儿指手画脚,嘴里小声的骂骂咧咧,殊不知这些都被里面的人看的听的一清二楚。 云樱儿嗤的笑了,手里瓷白的药瓶上面倒映的人影微微晃动。 “咳咳……小姐,小姐……” 云樱儿收起脸上的笑容,赶快走到了春桃身边,轻轻掀开她身上的被子,眼里倒映出少女满身的淤青伤痕。 “唉~”云樱儿叹着气,双手极快的开始鼓捣出药膏,认真的给春桃上药。 昏迷中的春桃感觉到了药膏凉意,身体颤栗着,眼睫毛上面带着泪珠都在颤抖。 “小姐……” 春桃还在喊着她的小姐,云樱儿也有些好奇,慕茜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连贴身的丫头都成这个样子了。 云樱儿拍拍自己的头:“想这个干嘛,又不管我的事儿。” 身上的寒冷开始消散,疼痛的感觉也得到了舒缓,春桃一直尽皱的眉头总算有些舒展开来,只是睡的还很不安稳。 云樱儿捶了捶自己的腰,放下手里的药膏,出去找燕兰熙拿吃的东西去了。 “燕兰熙!燕兰熙!” 云樱儿压低声音在楼上喊着燕兰熙,可是好半天都没有看到燕兰熙的身影。 迈着小碎步,哒哒哒的就往楼下跑,店里刚刚还忙活着的桌子也没有在厨房里了,店门紧闭,店里悄无声息。 “人呢?让去找吃的,这是把自己给吃了?” 云樱儿无聊的在楼下转悠着,肚子里呼噜呼噜的又响了。云樱儿动了小心思,蹑手蹑脚的去了厨房,左翻翻右翻翻,只找到了一个馍。 “你在这里干嘛呢?” 燕兰熙神出鬼没的,这一问,直接把云樱儿手里的馍给吓掉了。 “你干嘛去了?” 云樱儿可惜的看着地上的馍,最后还是咽了口水,抬头问燕兰熙。 “我去慕府了。” “去慕府做什么?” 燕兰熙犹犹豫豫的开口:“我去看慕茜。” “那见到她人了没?” 燕兰熙愣着摇头。 夜幕给肮脏的事情拉上了一个完美的帘子,让许许多多的事情被掩盖上了完美的印记。 我在浑身酸痛无力的情况下悠然转醒,右手手腕上多了镣铐,另一头与窗户的铁栏杆连着。 我拖着残败的身体爬到窗户边上,垫着脚尖往外看,但是只看到和我身处的地方一模一样的囚室。 地牢囚徒 后背还是血淋淋的,附着在绽开皮肉上的盐水侵吞着我大脑,痛感一阵一阵的席卷我的全身。 这里只有另一边的窗户那边透出来的一点光线,整个囚牢里面都是阴暗潮湿,我不知道我被关在哪里,可是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肚子饿的一直在叫,算下来,我该一天没有吃饭了。 “咻” 微弱的光线下,一只老鼠极快的在我面前逃窜,我自小最怕的就是老鼠,当即就被吓得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嘶~” 后背的伤口收到撞击,我疼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静静的坐在地上仅剩的一些烂草堆里,耳朵里全是老鼠吱吱吱吱的叫声。 我脆弱不堪的神经时时刻刻被老鼠的叫声折磨着,脑子里到处都是老鼠那些黑乎乎的影子。 “吱吱吱~” 我畏畏缩缩的抱着头不敢动,抱着头的手臂剧烈的抖动,控制不住的哆嗦。 “吱呀……” “啊!别过来,不要过来!” 我不顾身上被打的鞭伤,双手在身前用力挥动,就怕有老鼠过来我这里。 “我的好姐姐。” 慕容! “你来干什么?” 我听到她那令人恶心的声音,脸色立马冷了下来,眼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慕容用衣袖掩着嘴巴,轻笑道:“姐姐,我来看看你啊,怎么?不开心?” “呵,像你这样的人,我嫌弃你脏了我的眼睛。” 说着别过头不再看眼前这个与我有几分相似的人。 “啧啧啧,姐姐,这样可不行啊。” 慕容蹲下身子与我平视,抬手为我拂去额前的碎发,我倔强的又把头发给弄乱,还是低头不看她。 “恶心,离我远一点。” “刘姑姑,进来给姐姐的伤口上药吧,不然可就要留疤了呢。” “喏。” 刘姑姑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略过慕容身边走到了我这里。 “大小姐,得罪了。” 我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们看,想知道她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哎呦,姐姐,你可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姐姐是在感谢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容听我这么问,笑的娇媚:“姐姐,是来给你上药的啊!” “我不需要!” 刘姑姑抓住我的手,把我摁到了墙壁上,一瓶粉末状的东西直接洒在了我后背上。 “慕容……”伤口上像是有千百只虫子在啃食我的皮肉,一波又一波细密的痛意走遍我的后背,乃至四肢百骸。 “姐姐,怎么样?这药可是万阳哥哥给你的呢。” 刘姑姑松开了摁着我身体的手,失去了支撑点的我腿直接软着又落到了地上,一股刺鼻的味道混合着发霉的味道涌上我的鼻头。 “滚……” 手死死的用力抓着身下的烂草堆,粉末状的药连带着破烂的衣服一起绞入了我皮绽肉开的后背。 “姐姐,不行的,我以后会每天帮你来上药的,万阳哥哥可是说了,”慕容停顿一下,“一个姑娘家家的,清白都已经没有了,可是这身体上不能再有什么肮脏的东西了呢。” “滚出去!” 额头上面的汗顺着我的脸颊掉在了地上,抓着烂草的手已经使不上力气了,我压着自己的声音,低声警告慕容。 “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姐姐,刘姑姑还给你带来了干净的衣服,让姑姑帮你换上吧。” 慕容死皮赖脸,还站在原地,一张嘴叭叭叭个不停。 看着她那张殷红的嘴上下开合,我真想扑上去撕烂她的嘴。 我不光这么想了,我的身体也给出了动作。 “慕容,你还给我说话!我让你说!让你说!” 猝不及防的慕容被我直直的扑倒摁到了地上,占到上风的我骑在她身上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 “刘姑姑!刘姑姑!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开!” 身下的慕容死命的尖叫,两只手还是不忘堵着自己那张白莲花的脸皮。 “大小姐,大小姐,快下去,不要打了!” 刘姑姑在后面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嘴里叨叨个不停。 “真是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打死你!” 一下又一下,我不管不顾的挥手就往慕容身上招呼,直打的她哭爹叫娘。 “大小姐!”刘姑姑终于逮住空子抓住了我又要落下去的手。 “滚开!” 我此时此刻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一使劲儿就把刘姑姑给甩到了一边。 “啊……别打了,别打了……” “现在求饶,没用,我就是要打你!” 慕容突然转变了语气,柔柔弱弱的在地上哭泣求饶。我哪里管她这么多,抬手便打。 “慕茜!” 入耳的是一道冷漠的男声,现在听来还有些气愤。 我放下早就打累的右手,起身从慕容身上挪动下去。 “万阳哥哥!” 慕容哭的梨花带雨,跪爬着抱住了万阳的大腿。 万阳也当真暖心,俯身揽住慕容细瘦的腰肢把美人儿拉了起来,只是现在这个美人儿有些发肿。 “不哭,没事儿,万阳哥哥来了。” 我稳稳当当的坐在地上,看着他们这一出兄妹情深,顺带着活动刚刚打人累到发酸的手臂。 “慕茜!” “万二公子这是怎么了?我听得到,还没有聋。” 我有些不耐烦的掏着自己的耳朵,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你就是这么对你妹妹的?” 我抬头天真的看着万阳:“万二公子莫不是眼瞎?没看到我在哪里呆着吗?” 万阳听到我说这话,好似现在才反应过来一般,扭头打量着这间囚牢。 “慕容,这是怎么回事儿?” 慕容泪眼婆娑的看着万阳:“万阳哥哥,我不知道,容儿真的不知道。” 万阳安慰的摸了摸慕容的头顶,温润如玉。 “哥哥知道,慕容不怕。” “嗯。” 慕容嘤嘤嘤的扑到了万阳怀里,我颇感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头发,不想让这温馨的场景因我打破。 “好了,你们能不能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 许久,我终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赶人。 “啊!对不起,姐姐,我忘记之前……” 慕容看似慌张不已,实则内心早就乐开了花儿。 “之前什么?” 我故意问她,就是想看看她能说出怎样的话。 慕容委委屈屈的咬着下嘴唇,眼里的泪花又要夺眶而出:“之前,之前万阳哥哥和姐姐……” 万阳上前一步:“我和你姐姐什么事都没有,不要乱说。” “我……” 慕容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欲语还休的让你误会。 “行了,你们两个人想虐恋情深请出去,可以吗?” “慕茜,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本以为你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姐姐。” 万阳丢下这么一句话,甩着脸就出去了,一旁被我打的像猪头一样的慕容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等到他们出去这一刻,我终于支撑不住了。 “呕……” 我以最快的速度爬到窗户那里,拼命的呕吐,可是这么久没有吃饭,吐出来的只有酸水,还夹杂着一些血水。 “呸!” 我吐出最后一口血水,抬手擦去嘴边残余的污秽,转头坐回去的时候发现门口站着的刘姑姑。 “还有事儿?” “这是衣服,大小姐先换上吧。” 我闭着眼睛把头靠在了后面的墙上,淡淡的点了点头。 听到锁门的声音之后,我再度睁开眼睛,看着放在脚边的衣服,我伸手提溜起来抖了抖。 “呵,这么好心?” 衣服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药粉,没有银针,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由于一只手被限制着,我脱衣服的时候只能用一只手,后面的衣服带着血肉被我撕扯了下来。 “呼……” 重重的吐出嘴里的浊气,我费力的把干净衣服套在了身上,胳膊上的伤口因为来回折腾,又开始渗出了丝丝血迹。 “骨碌碌” 小瓶子从暗处滚了出来,我站在地上不敢乱动,怕暗处的老鼠会随时跳到我身上。 垂在身侧的手臂酥酥麻麻的有些痒,我低头便看见手上的血滑到了指尖,撩开衣服一看,那鲜红色的血液像极了一条条蜿蜒前行的小蛇,顺着我的胳膊一路往下。 窗户那里的污秽之物发出阵阵刺鼻的味道,我攥着拳头,壮着胆子去捡不远处的药瓶。 有些冰凉的药瓶被我拿在手里以后,我刚才在嗓子眼砰砰跳的心脏才又落回到了肚子里。 “啪” “吃饭!” 简洁明了一句话之后,一碗东西从门口的一个洞里被丢了进来,好久没有吃饭的我收起手里的药粉,抻着胳膊上的镣铐把碗拿了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 我手里端着那碗黑糊糊的“饭”,出声质问外面送饭过来的人。 “饭。” 我眼珠一转:“你是谁?” “无名。” “嗯?” 外面的人没有了回声,我闻了闻碗里东西的味道,张嘴尝了一口。 “哎!这是什么啊?好难吃!” “饭。” 还是一个字,一句话,从来不多说一句。 我皱了皱眉头,开口继续问:“这儿是哪里?” “地牢。” 嗯?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地牢? “地牢在哪里?” “府中。” 我放下手里的碗,这饭我着实有些吃不下。 “无名?” “嗯。” 听声音是一个男子,想起自己昨天的事情,有些慌了,便闭嘴不再开口说话,悄悄的拿出药瓶给自己的胳膊上面上药。 “慕茜。”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拿着药瓶的手把药粉洒在了外边。 无名 “怎么了?” 我紧张的问外面的人,有些慌了,怕他会进来。 “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节?” 沉闷的声音穿过铁门问我这个奇怪的问题。 “嗯?你不知道吗?” 无名好久没有说话,久到我以为外面没人了,正当我松了口气继续要给自己上药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我好久没有出去过了。” 这下我更加疑惑了,好久没有出去过了?那他在这地牢里面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我放下袖口,好奇心倍增,说不定可以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快入冬了吧。” 无名再次问问题。 我把脏衣服垫在后背处,靠着墙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了起来。 “是啊,这天气开始越来越冷了。” “我在这里好久了。” 有些沧桑的声音又说了一次。 我禁不住问:“在这里多久了?” 外面的人似乎愣怔了,嗓子里像是有口痰,发出了小声的呼噜声。 “我不知道啊,可是就是觉得好久了。” 这人好生奇怪,怎能不知道时间呢。 “那,我冒昧的问一句,您贵庚?” 无名这次轻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声里面带着一丝的无奈,让人听的心里发毛。 “我二十有余。” “二十有余,也就是说比我大了些,但是也不至于是如此之态啊。” 我嘴里嘟囔着,没敢大声说出来。 “呵呵呵。” 无名这一笑,让我毛骨悚然,那种感觉就是从黑暗里才会有的声音,一种发自黑暗深处的声音。 我的背脊处有毛毛的凉意从下面串了上来,手里开始出汗,懊恼自己不应该这么多话。 “小姑娘,你为什么会被带到这个鬼地方来?” 我不敢再继续回答他的问题,瑟缩着蹲在里面,搂着自己的膝盖,肚子又饿,身体上的伤又痛,我把脸埋在膝盖之间,浅浅的发出呼吸声。 外面的人眼上蒙着一条黑色的布条,盘腿坐在门外,两只手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放在膝盖的打弯处。 无名脸上神色不定,耳朵灵敏的听到里面的呼吸声,嘴角勾出一抹微笑,身上穿着黑色衣服,身后一两只老鼠勤快的跑动。 慕府里面被慕容折腾的鸡飞狗跳,夏梅只是站在一边连话都不敢说。 “这个慕茜,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 话音未落,一个花瓶又被扔到了地上,洁白的花瓶碎片到处乱飞,有一片甚至飞到了夏梅脚边。 “你说说,她的名声都成了这样了,怎么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死样子?” 突然被叫到的夏梅面上呆滞的抬头,两只手交叉在小腹处,嘴里结结巴巴。 “小姐,……她……她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的……” 说完怯怯的抬眼看了一眼慕容,看完飞快的又垂下了眼帘,不敢继续说。 慕容听见这句话,眼睛里射出恶毒的目光,肿成猪头的脸上还是掩盖不了的算计。 “去,先给我去拿最好的药过来!看看我的脸成什么样子了!” 夏梅着急忙慌的往外走,像是后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赶她。 脚下生风,一路飞快的迈着脚步,猛不防的,额头就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 长时间的卑躬屈膝让夏梅脱口而出的只有道歉,毕竟身处最底层,还敢干什么。 “无妨,这么急是去干什么?” “万……万阳公子……” 夏梅听到这个声音更加哆嗦,她巴不得赶快跑,这可是自家小姐的如意郎君,想到慕容,夏梅脸色愈加惨白。 “怎么了?不舒服吗?” 万阳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伸手就去试探夏梅的额头。 “不不不,没有,我去给小姐找药了。” 夏梅迈着小碎步避开万阳伸出的手,头也不回的继续跑。 “爷?” 折玄看着自家主子,又站在原地发呆了。 “嗯?” 万阳这才回过神来,看起来很惆怅。 “爷,刚刚爷那是怎么了?” 万阳阖上眼帘,没有说话,眼底的乌青说明了万阳这几天睡的不好。 “近些日子来,城中可有什么关于慕府的流言蜚语吗?” 折玄低着头,以为自己多嘴了,没承想自家爷又问他话了。 “有,是关于慕茜大小姐的……” 折玄眼里犹豫不决,下面的话没有立马就说出来。 “什么?” 万阳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折玄心里忍不住小声抱怨,明明自己知道的,还硬要问我,我说了或者不说,都是我的错。 万阳看出折玄的眼里有小小的抱怨,手里的折扇在来回把玩着。 “说是……慕茜小姐……是个……是……是个荡妇!” 折玄干脆利落的闭着眼睛一通气吐了出来。 出乎意料之外,自家爷好久没有动静,这快入冬的天气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折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悄悄的看万阳,可是面前哪里还有人影子,四处张望之下,折玄还是没有看到万阳。 “爷!你又自己跑了!” 折玄手里的佩剑无聊的打转儿,只好自己先行回府了。 这边的万阳稳稳的坐在一个茶馆里喝茶,丝毫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折玄做了什么。 天气越来越冷,茶馆里座无虚席,人人面前都摆着一壶热茶,三三两两的围坐着说些茶后闲聊。 万阳坐在雅间里,他可以看得到外面的人,别人说的话自然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这慕府里的大小姐竟是如此之人?” “是啊,想不到啊。” 另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立马接话,两个人坐在那里唏嘘不已。 “听说还是昨日慕府夫人亲自去抓的奸。” 刚开始说话那人抿了一小口热茶,继续与同伴交谈。 “是啊,我家那婆娘还去了。” “哦?那当时情况是怎样的?” 万阳拿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用力,指节泛白,莫名有股火气,那人,怎能那么无理。 肥头大耳的汉子摇头晃脑道:“这燕兄你可问对人了!” 两个人把头凑在一起,饶是万阳耳朵再灵敏,也不知道那两人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 燕兰熙越听心下越疑惑,这人说的也太匪夷所思了,这慕府夫人当真如此神机妙算,一抓一个准儿? “燕兄?如何?这慕府夫人也是个有手段的,直接把那慕茜给带回去暴打了一顿,也算安慰她爹的在天之灵吧。” 那汉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燕兰熙却注意到了慕茜被暴打了一顿,就她那个小身板,怎么受得了。 “兄台,燕某突然想到家中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好,下次燕某再来请。” 燕兰熙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儿碎银子,放在那人的手里,不顾挽留。 手里拿着银子的人笑眯眯的看着燕兰熙出去的背影,心想这下赚到了! “老板,结账,今天老子要去那香雪阁玩玩!” “来了!” 一个精瘦的老头子眉开眼笑的走到了客人面前。 “客官,您今日可喝好了?” “我黄骅今日喝好了,赏钱!” 说完摇晃他的大耳朵,把手里的银子放进了钱袋,掏出来几枚铜板丢在了桌子上,乐呵呵的走了。 “看看那个穷酸样儿。” 老头子脸色不是很好看,从桌子上拿下那几枚铜板放在手里,老眼昏花的眼睛里尽是不满足。 这边的万阳有些痴愣,慕茜被暴打了一顿?可是今日在地牢里,看起来不像是被打过的人啊。 万阳放下茶杯,招呼那店小二过来结账。 “公子,您今日怎么就坐这么一小会儿?是茶水不好喝?” 万阳笑:“不是,今日还有事,改日再来。” 店小二也是个精明人,在这茶馆里,多的是人,什么人没有见过,个个儿都是猴精。 “得嘞!” 万阳结账欲走,起身之际又问店小二:“刚刚那个黄骅是什么人?” 店小二喜滋滋的拿着茶水钱正高兴,一股脑儿都给万阳抖搂了。 “那个黄骅啊,算是半个赌徒,近几日经常去香雪阁乐呵乐呵,家里婆娘管的紧,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钱。” 万阳点头,转身走出了雅间。 话说燕兰熙出门以后就先去准备看春桃,今天刚醒过来不久,燕兰熙出来打听事儿还不知道,房间里就只有云樱儿和春桃。 这边春桃正盖着被子小口的喝着粥,燕兰熙就从外面闯了进来。 “干嘛呀?鬼催似的。” 云樱儿手里拿着汤匙,里面的粥洒在了被子上。 春桃艰难的想去擦干净,被云樱儿给拦了下来。 “我来吧,看你那个样子,还逞强什么。” 云樱儿拿着手帕擦拭着,门口的燕兰熙还没说话。 “怎么了?你哑巴了?” 燕兰熙这才反应过来春桃醒来了,急忙过来就问春桃。 “你,是叫春桃吧?” 春桃只是点头。 “你家小姐怎么了?” 一提到小姐,春桃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抽抽搭搭的哭,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燕兰熙只在旁边干着急,也不能像对男子一般,逼问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燕兰熙做不了。 “你先别哭了,说说发生了什么?” 云樱儿把手帕收拾好,轻声安慰春桃,顺带白了燕兰熙一眼。 眼里在骂:呆子,问话都不会问。 春桃听了之后,激动的情绪才平缓些,她撑住自己的身体,双眼盯着云樱儿等人,好半天说出一句:“我家小姐是被冤枉的。” 云樱儿当然知道这事情里慕茜是被冤枉的,但是听完春桃的话之后,才知道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找人一波三折 “你是说,慕府夫人才是那个幕后黑手?” “是。” 春桃的脸上愤懑不平,被子上的手指节泛白,贝齿咬的下嘴唇隐隐有血丝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夫人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燕兰熙站在门口犹豫不定,不知道该不该把今天听到的告诉春桃。 “燕公子,近来,有没有我家小姐的消息?”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有……” 春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双手撑住床边:“怎么样?我家小姐怎么样?” “你别急,我说了你别急。”燕兰熙挠着头发:“我听人说,你家小姐被慕府夫人暴打了一顿。” 春桃瘦弱的胳膊一颤,愣神一下,急忙就掀开身上的被子要下去。 “我要去找小姐……” 说着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腿肚子都在发抖。 “行了,你这样能干嘛?和你家小姐作伴?” 云樱儿按住还在穿鞋子的春桃,把她摁在了床上。 春桃慌慌张张的来回张望,满脸都被眼泪濡湿了,手不安的抓着身上的衣服。 “燕公子,求求你帮帮……帮帮我家小姐,她会被打死的!” “扑通”一声,春桃挣脱云樱儿的手掌,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然后低头就往地上磕,不停的磕头。 燕兰熙急了,大步走到春桃面前,手足无措。 “姑娘,你先起来,站起来我们慢慢商量好不好?” 燕兰熙的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只能在自己周围胡乱摆动,悄悄把求助的眼神投给了一边的云樱儿。 云樱儿叹口气,俯身去扶春桃起来。 “燕公子,您先答应我……小姐不能耽搁。” 春桃把头磕在地上,任凭云樱儿怎么拉就是不起来,全身都快匍匐在上面了。 “你家小姐我肯定是会帮的,关键是,我们现在不知道慕茜在哪里。” 燕兰熙颇为无奈,自从把春桃救回来之后,他也去过慕府,可是根本就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一点头绪都没有。 春桃着急忙慌的抬头:“燕公子,有没有去小姐房间那里?” 燕兰熙看见春桃红肿的额头,眼里有些许不忍。 “你先起来,起来我们慢慢说。” 春桃忙不迭的站起来,结果因为跪的时间有些久,一起来,膝盖一软便又闪了下去,的亏云樱儿眼疾手快,这才堪堪架住了春桃的身形。 “谢谢云樱儿姑娘。” 春桃的全身几乎都靠在了云樱儿那里。 “无事,你先坐下吧。” 看着春桃坐下,燕兰熙这才开口。 “我昨日去过慕府,没有看到你家小姐。我也不知道你家小姐的房间是哪个。” “慕容呢?慕容!” 春桃想起来那个日日看自家小姐不顺眼的二小姐,眼神急切的问。 “慕容怎么了?” 春桃咬牙切齿:“她看我家小姐不顺眼,背地里使过好几次绊子。” “没有,昨日里没看见。” 春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两只脚不安定的在地上点来点去,可就是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去找。 这时一直很安静的云樱儿说:“燕兰熙,你那只死鸟呢?” 燕兰熙皱着眉,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 “喂!” 云樱儿上前推了沉思的燕兰熙一把:“我问你那只死鸟呢?” “啊?阳宝啊?今天还没看见它。” “它不是挺厉害的吗?让它找找试试,万一可以找到一丝一毫呢?” 燕兰熙的眼睛蓦然瞪大:“对啊,阳宝可以试试!” 春桃一脸茫然:“阳宝是谁?它真的可以找到小姐吗?” 燕兰熙赶快解释:“阳宝是我养的一只鹦鹉,它很灵的,它听得懂我们说话。” 春桃刚刚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找到了高人,谁知道就只是一只鹦鹉,说的不好听些,就是一只鸟。 看见春桃瞬间垮下去的脸,燕兰熙猜到是她不相信阳宝。 “放心吧,我们会帮你的。” 就凭我和你家小姐有过约定,我也要去找她。 这句话燕兰熙没有说出来,百转千回,还是从嘴里咽下,放在了肚子里。 春桃木讷的点点头,暗地里的右手紧紧的捏着后背衣服的一角,恨自己这残缺的身体拖累了小姐。 “今天我在茶馆碰见了一个叫黄骅的人,他说他家的那天也去了。” 春桃心里砰砰跳,抖着声音问燕兰熙:“他家内人也去了?” 燕兰熙摸着下巴默认。 “那请问,燕公子还能找到他吗?我想去问问他内人。” 云樱儿声音清冷:“这里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好,好,好。” 春桃一连说了三个好,足以见得她有多么激动。 “你好好休息,我和燕兰熙出去一趟。” 云樱儿仔细叮嘱春桃,让她不要乱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把春桃安顿好之后,两人结伴同行,下去找人。 “你有把握吗?” 云樱儿轻声嗤笑:“还没有我没有把握的事情。” 燕兰熙不可置否:“第一次见你可是我救下你的。” “那!那是个失误!” 云樱儿涨红了脸,小声争辩,可是越说声音越小。 燕兰熙没再打趣她,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一路往茶馆处走。 香雪阁中,雅间中乌烟瘴气。 “黄骅,你给我安分点儿,别瞎动!” 黄骅一脸紧张的看着看着前面的骰子,眼睛一眨不眨。 突然有人把手搭在了黄骅的肩膀上面:“黄骅,我家主子找你。”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死开,别打扰小爷我!” 黄骅翘着二郎腿,脸上不屑一顾,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万阳厌烦的很,直接挥手让折玄把人给提了出来。 “诶,哎!干嘛?松开老子,不然老子打的你们找不着北!” 黄骅被提着衣领,扭头骂骂咧咧的叫喊着,雅间里没人敢说话,因为都看到了折玄腰间的玉牌。 万府的人,还是不要惹到的好。不论是哪一个万家公子。 偏偏黄骅还不知死活,一路嘴皮子都不带停下,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叫嚷着闯进香雪阁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瞎了?没看到有人当众行凶吗?” 等到燕兰熙和云樱儿一路打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黄骅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被人家就那么提溜着出了香雪阁的门。 燕兰熙和云樱儿站在不远处对视一眼,急忙就追了过去。 “啊!救命啊!” 黄骅?还在喋喋不休的叫喊,被折玄给踢了一脚,顿时安静了下来。 “爷,人带来了。”? 折玄把黄骅丢在地上,恭敬的对着万阳说。 黄骅此刻反应过来了一些,后背冒出冷汗,吓得哆哆嗦嗦的弯腰跪在万阳面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黄骅?”? “是……”? 万阳冷漠的声音在黄骅头顶盘旋,黄骅恨不得把头埋在土里面。 “今日你说,你家里人去了慕府?”? 黄骅摇头:“不,不是,是去了慕茜被抓奸那里。”? “那现在人在哪儿?”? 黄骅吓得嘭嘭磕头:“这位爷,我不知道慕茜大小姐在哪里了!我真的不知道……”? “没问慕茜,问你家里人在哪儿?”? “不,小人不知道。”? “哦?当真如此?”?万阳挑眉,不太相信黄骅此人说的话。 “真,真的,今早我与她吵了一架,大早上就跑出来了……”? 万阳摇着手里的折扇,深邃的眉眼里看起来思绪万千。? “行了,放他走吧。”? 万阳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远了,黄骅至始至终头都没有抬起来过,额头贴在地上,直到耳朵里?听不到还有人的脚步声。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这个死婆娘,都说了别去淌这趟浑水,非要去。” ?黄骅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起身就要出去。 “别动!”? 黄骅一个哆嗦,又跪了下去,双手举过头顶。 “这位爷!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家里那个婆娘在哪儿!饶了我吧!”? 燕兰熙用一根树枝戳着黄骅的背,故意压着声音问他话。 “那慕茜在哪儿?”? 黄骅真的是欲哭无泪:“我真的不知道!两位爷,我真的不知道……”? 燕考熙皱眉看着一边的云樱儿,摇摇头,两个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黄骅趴在地上好久都没有听见来人再问话,畏畏缩缩的睁开眼睛看向周围,?发现哪里还有人影儿。 “妈的,诈我?”? 黄骅怒气冲冲的踢走脚边的一块儿石头,心里火气大的很,连香雪阁都没有回去,直奔家门回去。 “臭婆娘!臭婆娘!给老子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吃错药了?”?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子扭着腰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的手帕随风飘动。 “老子今天被你害惨了!” “怎么了?不能好好说话?” 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火药味十足,黄骅的气势一下子就被打了下去。 “今天有人把我直接从香雪阁绑走了,给我丢到一个小巷子里逼问我你的下落。” 这下该那女子害怕了,敢直接从香雪阁把人给绑走的,这可不会是什么善茬儿。 “你先进来,进来慢慢说。” 女人把黄骅拉进院子里,关门的时候还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以后,这才把木门给小心翼翼的关上了。 “怎么回事儿?” 女人提了一壶茶水放在了黄骅面前,坐在对面一脸慌张的问。 “还不是因为慕府的那些破事儿!” 第一次正面交锋 “怎么说?” 那女子扭着丰腴体姿,眼含秋波的看着黄骅。 “唉,算了。这丢人的事儿,不说也罢。” 那黄骅色眯眯的看着自家婆娘的身形体姿,心里痒痒的很,也不顾这青天白日的,当即两人就滚在了一起。 “诶,那慕府里的老太婆这几天闹腾的厉害,我得赶快去。” “哎呀,真扫兴,不是死了吗?” 黄骅猴急的早就把上衣脱了下去,现在只能黑着脸再套上去。 “哪能?那慕府夫人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拿到手。” “行吧,行吧,他们家里那破事儿,少挨吧。” 黄骅收拾好自己,看着自家婆娘一摇三摆的出了门,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那女人把弄着头发,一路朝着慕府走去,丝毫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燕兰熙和云樱儿。 虽说外面有些冷,可是这街道上的人还不少,来来往往的穿插着,燕兰熙和云樱儿一路跟着来到了慕府门外。 “呦,黄娘子又来了?” “是啊,咱拿着人家的钱,就得好好做事儿。” 慕府门前的小摊贩子跟着那女人拉扯了几句,回头又忙着招呼自己的客人。 燕兰熙两人没有跟上去,在后面看着她从另一边绕了过去,没有走正门。 “走,我们也绕进去。” 慕府中,叶氏兴致勃勃的给慕容挑选着头饰,丝毫没有受到风言疯语的影响。 “母亲,奶奶怎么样了?” 叶氏本来好好的脸色一冷:“容儿,问那个老不死的干什么?” 慕容撒娇:“母亲,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处理了那个慕茜?” 叶氏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好像脸上的坚冰消融了下去。 “不急,那老太婆的东西还没拿下来,到时候送她们一起走。” 慕容抱着叶氏的胳膊:“母亲最好了!” “就你嘴甜。” 刘姑姑带着黄娘子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和谐的一幕。 “夫人,黄娘子来了。” 叶氏放下手里的头饰,笑意盈盈的拉住了黄娘子的手。 “夫人好。” “好,好,今日还是由你去照顾那个老太太吧。” 黄娘子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想到今日黄骅说的被人直接从香雪阁绑走,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转而细想,那黄骅今日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此打住。 “喏。” 叶氏放下挽着黄娘子的手,抬起柔若无骨的手轻拍几下黄娘子的肩膀,示意刘姑姑带着人下去。 “黄娘子,今日还是随我来吧。” “好。” 叶氏的眼神随着门口人摇曳的身姿晦暗不明,嘴角不经意间的泄露出一抹冷笑。 “母亲,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慕容看出了叶氏的不对劲儿,走上前问候。 “这个女人,留不得。” 叶氏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里精光毕露。 母女两人相视一笑,心下了然,不再多言,只安心的挑选头饰。 “刘姑姑,老夫人最近身体如何?” 刘姑姑看了一眼身后的妇人,眼皮浅浅一撩:“近来不错。”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房间里,床上的人听见声音把头别过去了一边。 “老夫人,伺候您的人来了,您尽管吩咐就行。” 刘姑姑说完便关门走人,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黄娘子来了多日,也还是抓不住这老夫人的心思。 “老夫人,您今日梳洗了吗?我伺候您梳洗一下吧?” “花昔呢?” 等了半晌,床上的人终于说话了。 “回老夫人的话,妇人也不知道。” 黄娘子头低着,等着老夫人再吩咐。 “罢了,罢了……咳咳……”老夫人声音沧桑的紧,身体也一日日的枯败了下去。 “扶我起来。” 咳嗽了好一会儿之后,总算是才停了下来。 黄娘子听见叫她,连忙把手里的手帕塞进怀里,挪动着三寸金莲哒哒哒的过去床边伺候。 “这些日子来,府中可有什么事儿发生吗?” 黄娘子眼神闪躲,喏诺的不敢说实话,她总是觉得自己面前这个老太太不简单,尤其是看你的时候,那双眼睛,犀利不已。 “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慕茜这丫头可有两日没来瞧我这个老太婆了。” 正在擦着脸的手忽然就顿住了,黄娘子底气不足的说:“大小姐这几日身体不适,所以没有来看您。” 话音一落,就再也没有人先开口说话了,只有盆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时不时的响起。 燕兰熙和云樱儿一路跟着这黄娘子来到老夫人门外,这都过去好久,除了刚开始出来一人,就再也不见其他人出来。 “我们是不是找错了?这妇人看着也不像是个知道的。” 燕兰熙眉头紧锁,心里也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人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有人!” 云樱儿听力灵敏,当即扯着燕兰熙躲到了远处的墙角处,探头看着来人。 “那不是今天刚见过的那人?” 云樱儿撑着墙壁的手指都快抠进里面去了,但面上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万阳,我认识他。” 云樱儿站在燕兰熙后面,眼睛里的杀气都快要射出去,仿佛能杀死石径路上的万阳好几十次了。 路上悠哉悠哉的万阳恍惚间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他,手里的折扇灵活的一转,眼睛看向了燕兰熙等人的藏身之处。 “爷?” 折玄不解的看着万阳看的地方,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你说慕府夫人找了一个外人来服侍奶奶?” 折玄一下子跟不上万阳的思路,反应了一阵才回答是。 “爷,我们还进去吗?” 万阳用扇子敲打折玄:“进去什么进去?” “那刚刚爷还对那慕容说要陪她出去玩一趟的?这也不算了?” 万阳眸光凌冽:“算,怎么能不算呢?” 折玄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自家爷想什么了,尤其是最近,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 折玄苦着脸,亦步亦趋的跟着万阳。 “你不用跟着我了。” 折玄顿住:“为什么?” 万阳瞥了折玄一眼,眼睛里戏谑的意味深长。 折玄的大脑一片混乱,眼睁睁的看着万阳大摇大摆的就出去了。 这还是原来那个爷吗?这是被调包了吧! 万阳勾唇一笑,心下早已打好了小算盘。 燕兰熙和云樱儿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几乎是立马就跟上了万阳。 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侍女提着一个食盒急匆匆的往别处走,脸上的惊恐怎么都掩盖不住。 那侍女到了地方直接把食盒丢在门口就跑开了,一眼都不敢看,生怕里面的东西出来。 不一会儿,从里面伸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只一瞬,地上的食盒不见了踪影。 “吃饭。” 还是几个字,我在这里快两天了,听过最多的也就是他问我时节的时候。 “什么饭?” 我现在真的被饿的有气无力,等到无名把饭丢进来以后,我丝毫没有犹豫,拿过碗就吃,只为了填饱肚子。 无名无声无息的在外面吃着东西,嘴里味同嚼蜡,他听见里面吃的吸溜吸溜的声音,便把手里的窝窝头又递了进去。 我看着门口那只修长的手,还有那个窝窝头,没心没肺的拿过来张嘴就吃。 “无名,你不吃了?” “不想吃。” 我点点头,只顾着吃东西,没有再注意外面的情况。 “你不担心外面的人吗?” 正在欢快的吃东西的我,听见无名这么问,心里的苦涩止不住的往外冒。 我当然担心,可是,我担心能有什么用?我什么都不能做,我连自己在哪里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担心啊,可是光担心有什么用?” 无名没有说话,应该是默认了我说的。 我把没有吃完的窝窝头包好放到了一边,抱着腿又坐了回去,这是我在这里最喜欢做的事儿。 我担心奶奶,担心春桃,我不知道慕容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希望,一定不要是真的,奶奶还好好的。 可是……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我不敢往下想了。 “又快晚上了。” 无名感慨般的开口,闻言我抬头看向另一个窗户那边,果然已经出现了斑斑点点的亮光。 “都这么晚了吗?” “对啊,都这么晚了。” 冰冷的墙硌的我后背生疼,还有风从窗口钻进来,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这刺骨的冷风。 “嘶……” 我无意识的发出畏冷的声音,双手不住的搓动着,身子只能尽量蜷缩在草堆上面。 “很冷吗?”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我有些迷糊的问无名,这都晚上了,还要看着我,我又跑不了。 “我就在这里住着。” 这下到我疑惑了:“嗯?住在这里?” 外面的无名发出轻笑:“我一直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出去过。” “为什么?” 我已经越来越迷糊了,眼前的事物都开始模糊不清,无名的声音越飘越远,到最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吱呀” 无名拿着一床被子开门走了进来,黑暗中的无名听着声音把被子盖到了我身上。 有了被子的我搂着身上的热源沉沉睡了过去。 外面的寒风凛冽,夜晚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燕兰熙和云樱儿跟了万阳好久。 前面的两个人在每个摊位上都会停留一会,尤其是那个慕容,聒噪的很,什么东西都要买。 “我们回去吧,一天了,什么线索都没有。” 云樱儿开始发牢骚,她总觉得万阳在遛他们。 燕兰熙点点头,两人准备回去。 “两位,这么久了,不来喝一杯茶水吗?” 偶遇夏梅 万阳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两人,等着他们自己回头。 “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喝了。” 燕兰熙说完拉住云樱儿的胳膊就要走,谁知原来不曾出现的折玄拦住了他们。 “二位,请吧。” 云樱儿看了看面前的折玄,低头思忖了一会儿,知道今天是避免不了了,忽而转身巧笑倩兮。 “那这位公子带路吧。” 万阳依旧温润如玉,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请。” 燕兰熙让云樱儿走在自己后面,毕竟前面的万阳才更危险一些。 万阳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动作,微微摇着头走在了最前面。 “公子,不知这般请我们喝茶是什么道理?” 万阳手里的折扇啪的一把合住:“那二位跟了我许久,这又是何道理?” 燕兰熙脸上一囧,难怪难怪,是他大意了。 云樱儿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慕容去哪儿了?” 万阳没有回头,后面的折玄回答道:“我家公子已经派人送回去了。” 燕兰熙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问万阳知不知道慕容在哪里。 万阳带着燕兰熙等人来到今天碰见黄骅的茶馆坐下,这才缓缓开口。 “慕茜在哪里,为何要问我?” 对面坐着的万阳微眯着双眼,唇红齿白的模样看起来人畜无害。 云樱儿还记着万阳伤她的那一次,看着万阳油盐不进的这幅样子,火气立马就上来了。 “不问你问谁?你那个老相好的慕容肯定知道!” 折玄看见云樱儿用手指着自家爷,伸手就要拔剑,被万阳拦了下来。 “无妨,对待姑娘不要这么暴躁。” 万阳拂开折玄的剑,抿了一小口茶水,喉结滚动,这上好的茶水当真是沁人心脾。 云樱儿的火气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软软绵绵的,根本没有伤到人。 “哼!” 狠狠的踢了脚下的凳子一脚,云樱儿憋屈的又坐了回去。 燕兰熙虽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是碍于现在是自己在求人,不得不把架子放低,不能太过于嚣张,尤其是面对这个捉摸不定的万阳。 “燕公子是吗?” 燕兰熙拱手:“是。” “不知二位为何要找我问那慕茜的下落?” 燕兰熙笑笑:“只是听闻万家二公子与那慕家大小姐交情不错,故而冒昧一问。” “那二位与慕茜是何交情?我们从未见过。” 燕兰熙在桌下按住云樱儿想要掏出暗器的手,不慌不忙的回答:“只是萍水相逢,有事相求罢了。” 这万阳人精的很,与他周旋了这么久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出来,绝不可轻易妄动。 “什么事儿?须得慕茜亲自出来?” 万阳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面前的茶杯续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万阳也是来者不拒,不停歇的喝。 “一些小事情。” 万阳又喝了一杯茶,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眼神流转玩味。 “那既是小事儿,想必我也可以帮两位。” 这下云樱儿是真的忍不了万阳了。 “不劳公子费心,只要告诉我们慕茜小姐在哪里就可以了。” “这,这让我很为难啊……” 万阳欲言又止,看起来果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燕兰熙忙站起来,拱手弯腰:“只要公子告诉我们慕茜在哪里,我日后必定报答公子。” “可是……”万阳邪魅一笑:“我不知道慕茜在哪里啊。” 这下燕兰熙的脸色也挂不住了,云樱儿把面前的茶杯一摔,起身就走,燕兰熙说了一句“告辞”,紧跟着云樱儿就出去了。 “爷?” 万阳抬手制止了折玄接下来的话,就那么坐着看燕兰熙他们走了出去。 “我们也回去吧。” “爷,晚上风大,披上这个斗篷。” 折玄手里递过黑色的斗篷,万阳摇摇头,率先走了出去。 “查一下那两个人的来历。” “是。” 街道上人影稀疏,云樱儿怒气冲冲的回到了春桃房间里,脸上都是气愤。 春桃看着云樱儿的脸色,隐约猜出了什么,沉默不语的坐在床上。 燕兰熙站在门口,脸上神色不定,抱着胸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里的云樱儿先开口了:“这个万阳真不是个好东西,诓我们!” 春桃听见万阳的名字,有些愣:“你是说万公子?” “是他,真的是,今天算是白跑了!” “怎么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春桃一直认为万阳一定会帮助他们找小姐的,心里焦急不已。 燕兰熙声音冷漠:“那个万阳不是个什么好人。” 春桃满头雾水,实在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 “不是,万阳公子人很好的。” “他那个人,神秘莫测,没人看的透他。” 云樱儿接住燕兰熙的话头继续说:“他今天带着我俩兜了一圈,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不会,万阳公子平日里最是与小姐交好的。” ?春桃急得坐起来为万阳辩解,因为小姐被带走那日,她并没有看见万阳在场,要不是小姐用茅草护住了她,她怕是早就不在了。 “什么不会,一看他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行了,你先好好养着吧,我和燕兰熙帮你打听着,这事儿,急不得。” 云樱儿今天被万阳气的不轻,说完就自顾自的和春桃挤在了一张床上,和衣而眠。 在接下来的近半个月里,就愣是没有找到一点关于慕茜的消息。 那黄娘子还是每天都会去慕府,到点了就出来回家,根本见不到那慕府夫人的面儿。 “云樱儿姑娘,就让我出去看看吧,万一我能找的到小姐呢?” 春桃这半个月以来,身体基本都恢复了,可是燕兰熙担心她是慕府的熟面孔,就是不让她出去。 “不行,你出去说不准会被盯上,你家小姐还没找到,可不能再丢一个人了。” 云樱儿在这店里呆的厌烦无聊,每天就是坐在窗框上看外面的行人,无论天气多冷,今天也是不例外。 “呀!下雪了!” 突然云樱儿像个孩子般一样开心玩闹,春桃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不由的感慨,这里多久没有下雪了啊。 云樱儿兴奋的想出去看雪,但是一想到燕兰熙走的时候凶巴巴的说让她看好春桃,脸立马就垮了。 “我们出去看雪吧?” 春桃看出来云樱儿看见雪的雀跃,循循善诱带她出去。 “不,不行,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雪,在下着,飘飘扬扬地从天上落下,落到屋顶上,落到地上,很轻盈,如小猫的脚步一般。雪中,有几块晶莹的冰块,在闪闪发光。树,被雪穿上了衣服,白帽子,白棉袄,白围巾,好一个纯白天地。 “你看,这雪越下越大了,多好看!” 云樱儿心痒痒,坐在上面低头看着街道上的小娃娃们开心的叫嚷着,她的脚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脸上纠结着,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定。 “哎呀,不要犹豫了,我们出去了!” 不由分说,春桃从窗户上拉下云樱儿就下了楼。 “嘶,冷……” 一出门就是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云樱儿抱着胳膊冻得哆哆嗦嗦的,躲在春桃背后不肯出来。 “哎呀,没事儿,活动活动就不冷了。” 春桃一路拉着云樱儿的胳膊往外走,眼睛四处乱瞟,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熟人,希望可以有些小姐的消息。 “这里这里!” 云樱儿激动的在一个卖小吃的摊位上停住了脚,嘴里的口水快流下来了。 “你出来带钱了吗?” 春桃趴在云樱儿的耳朵那里悄悄的问话。 云樱儿大大方方的掏出一把碎银子来给春桃看,得意洋洋的显摆。 “春桃?” 后面不确定的声音叫了一声,春桃听出来是夏梅的声音,着急忙慌的抬起袖子堵住自己的脸。 云樱儿揽住春桃,回头笑着说:“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 夏梅看见春桃还吓了一跳,按照夫人说的看,春桃应该早就暴尸荒野了,怎么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买东西吃。 “对不起,认错了。” 夏梅胳膊上挎着小篮子,边走边回头打量摊位上的两人,摇头笑意里带着一丝嘲讽自己的微笑。 云樱儿看人走远了,这才把自己酸困酸困的胳膊从春桃身上拿了下来,给春桃好一顿数落。 “走吧,回去,这下再也不带你出来了,一出来就碰着熟人,这运气!” 春桃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不敢再说话,毕竟这次是自己的原因。 两人一到门口刚好撞见了外出回来的燕兰熙,燕兰熙上下打量了两人,脸色微怒。 “你们出去了?” 春桃不敢说话,低头站在云樱儿身后。 燕兰熙看着后面战战兢兢的春桃,再看看她们两人身上单薄的衣服,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行了,先进去吃口热饭吧。” “好,好。” 三人一身寒气的进了店里,掌柜的习以为常,直接招呼小二上菜上饭。 小二手法娴熟的端着一大托盘的食物放了上来。 蔬菜莲藕,山珍,菌菇,肉类有牛羊猪鸡鸭,还有雁肉,鹿肉,香味扑鼻。 “掌柜的,您这是发财了?” 云樱儿看着这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东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老儿新进了一些新鲜的食材,赶着给几位尝尝。” “谢谢掌柜的厚爱。” 燕兰熙沉稳些,先道过谢才动手吃饭。云樱儿早就一手一只鹿腿大快朵颐了。再看春桃,心事重重,眉头紧锁,愁绪万千。 我们做一笔交易 “春桃姑娘,多少吃一些东西。” 春桃闷闷不乐点点头,用筷子戳着面前的鹿肉,迟迟没有吃。 燕兰熙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心里却还在想着慕茜的事情。 “燕公子,云樱儿姑娘,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春桃放下筷子,眼眶红红的,坐在那里手足无措。 吃的满嘴都是油的云樱儿抬头不明所以的看春桃,手里的鹿腿啃了一多半,眼神在问她怎么了。 春桃咬着嘴唇,右手不安的在身侧拿捏着,眼神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乱撞。 “我,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今天出去还差点被发现……” 燕兰熙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对春桃说,说她家小姐和他有一个半年之约?还是说到现在都没有慕茜的任何一丝消息? 倒是云樱儿又没心没肺的笑了:“没事,再说了,慕茜没有那么容易就出事儿的。” 燕兰熙也就顺着云樱儿的话来说,一顿饭吃的兴味黯然,多美味的食物也有些食不知味了。 万府中万阳依旧站在房间里,在看着墙上的那副山水画,眼神不同于往日一样的炽热。 “爷,查到了。” 万阳收回放在画上的目光,具有压迫感的眼神落在了折玄的身上。 “说。” “那个燕兰熙父母双亡,自小就是自己在外流浪,曾经跟着一位老者学过几年的武功。” 说到这里,折玄不由自主的停顿了,抬眼看着万阳,等着万阳的吩咐。 “怎么不说了?不是还有一个女的?” “属下无能,没有查到那个云樱儿的来历。” 万阳听到还有折玄查不到的人,面上似乎有些惊讶:“还有你折玄查不到的人,有意思,有意思。” 折玄诚惶诚恐,就差给万阳跪下了,然后就真的跪在了万阳跟前。 “是属下无能。” “难道你不觉得,那个云樱儿有些熟悉吗?” 折玄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懵着摇了摇头。 万阳抚着一边的茶几,慢慢眯着眼睛回忆道:“还记得那天慕府的那个刺客吗?” 折玄恍惚间有了些记忆,隐约想起来了那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姑娘,脑海中云樱儿的脸渐渐的与那晚躺在地上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爷,是她!” 折玄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子,眼底的惊讶掩盖不住,拿着佩剑的手都有些颤抖, “爷,我们要去抓人吗?” “抓什么人?以什么理由?” 万阳的笑意从未抵达眼底,此刻笑着的他也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属下愚昧了。” 万阳淡淡的点头,挥手让折玄下去了。 “出来吧。” 屋子里人影闪现,回头再看时,人已经站在门口。 “爷。” “这几天,慕容她们搞什么花样没有?” 那人摇头:“她们这几天基本都没有出过府,一直都在府中。” “好,你只管盯好慕府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要插手了。” 门口的人第一次有些犹豫不定:“那,慕茜怎么办?” “你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让她死就可以。” 那人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万阳眼神晦暗不明,眼底隐隐有怒火在烧,手里的折扇一下子被折成了两段,丢在了地上。 “二公子,老爷叫您去前厅。” 门外一个小个子男人拘谨的站在外边,不敢进来与万阳说话。 万阳随脚把废弃的扇子踢倒了一旁,跟在来人后面去了前厅。 “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面巍巍颤颤的人扭头恭敬的对着万阳说:“老爷刚回来没多久,现在是让老奴带公子过去一起吃个饭。” “有劳。” 万阳微微侧了侧身子,跟着继续走。 还没有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爽朗的笑声,万阳敛去极其不情愿的神色,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跟着管家进了门。 “父亲。” 主座上意气风发的男子听见万阳的声音,脸上的喜色更浓。 “阳儿来了,来,过来。” 万阳听话的走到父亲面前,谦卑之意一直挂在脸上,像极了一个聆听父亲教诲的孝顺儿子。 “父亲,您这次好久没有回家了,大哥和母亲也很想您。” “父亲知道,这次去的的确有些久,但是这最近外邦的人实在不安分。” “父亲这次白头发更多了。” 万阳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心里厌恶的感觉竟减轻了些。 管家走进来禀报:“老爷,夫人和大公子在外面了。” 万国公放下万阳的手,矫健的身姿就向外面走去:“夫人,来,快进来。” 万阳看着自己被丢下的手,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手掌的温度犹在,可是,心里却是凉凉的,就像那外面被雪覆盖着的大地,荒芜,凄凉。 万达跟在母亲身后,此刻的万达没有了外面的那些锋芒,现在的他,只是个孩子,一个需要父亲关爱的孩子。 “父亲。” 万达诺诺的喊了一声,眼睛里有着对父亲畏惧感。 “嗯,万达也长大了。” 他们三个人站在门口那里,外面那么冷,可是他们一家人多么其乐融融,万阳心里的那种虚无感更盛。 父亲是自己的,母亲不是自己的,哥哥,哥哥只会给自己下绊子,找麻烦。 呵,还真是有趣的一家人啊,和慕府不相上下。那自己就来好好玩玩吧。 万阳垂眸,眼中的嘲讽不屑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再抬眼,眼中是澄澈单纯的眼神,脸上是人畜无害的微笑。 “母亲,大哥。” 万达听见声音,这才看见里面的万阳,面上的温和笑意差点就破功了。 “二弟来的这么快啊?” 万阳不动声色的呛了回去:“父亲让管家带我过来的。” 万达的脸色变了变,有些难看。 “父亲对二弟很是上心啊。” 说完还干笑两声,那声音不禁让人心烦。 万阳还是那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垂手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被影响到情绪。 “大家都到齐了,我让管家去上菜。” 万国公是个战场上的粗人,这些个家长里短他根本就察觉不到,他心里还乐呵呵的认为自己家里才不会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看着贤惠貌美的夫人,还有两个风流潇洒的儿子,他觉得自己当年没有纳妾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老爷,可以吃饭了。” 饭桌上的万国公吃的正香,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万阳:“我听说,慕家出事儿了?” 万阳点头不语,手中的碗放了下去,万国公看见万阳这样子,当是勾起了万阳不好的记忆,没有继续问。 “吃饭,吃饭吧。” 万国公挥了挥手中的筷子,招呼着他们吃饭。 “父亲,我吃饱了。” 万阳起身对着万国公拜了一下,得到同意后转身出了门,一出门脸色骤变,之前温和的样子被冷漠无情的脸覆盖,眼神犀利尖锐。 万阳出来直奔府门而去,准备出去会会燕兰熙还有云樱儿等人,根据折玄查到的线索,燕兰熙他们住在城东的一家小客栈里。 刚走出府门没几步,万阳就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着他。 路过一个拐角处的时候,万阳顺势而为,直接拐了进去,果然后面一个虎头虎脑的男人东张西望的找人。 “你是在找我?” 前面的人没想到万阳会从后面突然冒出来,听见声音之后动作迟缓的转过了身体,头低着不敢直视万阳。 “谁让你来的?” 万阳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万公子,是慕容小姐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 万阳看了看城东的方向,决定先去慕府找慕容。 “前面带路。” “好。” 小倌儿心虚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脚下生风,这走的这么快,就是怕惹到万阳这尊大佛。 这次带着万阳走的是后门,没有从正门进去,万阳一路跟着走,一句话再也没有说过。 “万公子,就在里面了,小人就不陪您进去了。” 说完,小倌儿就脚底抹油,跑的贼快。 万阳皱眉,看着身处这个园子里一片衰败的景象,有些嫌弃这个地方。可偏偏他还就是没有看到慕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慕容?” 喊了声之后没有动静,万阳在原地来回踱步,心里逐渐不耐烦起来。 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吱的响,除了雪的声音,偌大的园子里愣是连一只飞鸟都不路过。 万阳嘴角一撇,眉毛倏地皱了起来,眼神中透露着明显的焦急与不耐烦,右手无意识的打着旁边的枯木,雪哗啦啦的落了下去。 正当万阳越来越烦躁不安心烦意乱的时候,身后有踩雪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容,怎么现在才来?” 万阳一边回头一边问来人话。 “万二公子。” 万阳的眼里有明显的疑惑:“夫人?您怎么来了?” “今天冒昧了,打着容儿的名头把你带来。” 万阳虽然也有些不满,但是碍于慕府夫人是长辈,也不好说什么。 “无事,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儿?” 叶氏把刘姑姑给支了下去,慢悠悠的在雪里漫步,万阳也不急,就那么看着叶氏,等着她先开口。 “万公子,这次是有事相求。” “您说,我定鼎力相助。” 叶氏对着万阳撩人一笑:“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不知,您是想做什么交易?” 叶氏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你娶慕容,我慕家做你的后盾,助你在万家的地位。” 万阳求娶慕容 “什么意思?” 万阳还是温和的笑着,可是袖子里的手早已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叶氏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嫣然一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万阳也是个聪明人,没有立马甩袖子就走,而是选择洗耳恭听。 “您继续说,想要合作,总得有好的筹码吧?” 叶氏转身停在万阳不远处,神色开始严肃起来。 “今天所说之事,是我慎重考虑许久,才决定来找你的。” “那看来,您是有绝对的把握与我交易了。” “万公子是个聪明人,想必也不会甘心没有作为就这样度过一生吧?” “那是自然,谁会心甘情愿的就做一只井底之蛙呢?” 两个人你来我往,好一番唇枪舌剑,明里暗里的都互相试探了对方的口气。 “万公子,请吧。” 面前的凉亭里,早已摆好了茶水,糕点。 万阳也不见外,随着那叶氏坐在了凉亭的石凳上,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儿桂花糕,放入了口中。 “嗯,这糕点不错啊,软软糯糯,香味醇厚。” “万公子喜欢就好。” 万阳吃了几块儿之后,拍去手中的碎屑,又喝了一杯茶,这期间叶氏一直都没有说话,耐心的等着万阳。 “真是抱歉,看见这些零嘴儿就想吃,您继续说。” 万阳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手指头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面。 “听闻万国公刚回来,今日可有与令尊好好述说父子情深吗?” 这个女人,要不是看她是自己的长辈,不然她有几个头也是不够来说话的! “嗯哼?” 万阳的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不悦,脸上的杀气腾腾。 叶氏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试探万阳这话有些过了,明知他最在乎的就是这里,偏偏还用这个试探。 “万公子,这万国公刚回来,可得好好补一下身体。” 万阳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叶氏手里的手帕被手中的汗濡湿,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是自己把人找来的,虽是和个小辈,但万阳,不可小觑。 “万公子,不知你是否知道操控之术呢?” 这话倒是勾起了万阳的兴趣,他听说过,不知今天这叶氏突然提出来是为何。 “这,倒从未听说过。还是万阳孤陋寡闻了。” 万阳做出愿闻其详的模样,连原先微微戏谑的神色都敛去的一干二净,身子直直的坐好,脊背挺拔。 叶氏提着的心看到万阳的样子之后,跌回了肚子里。 “既然我都找二公子过来了,那我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家老夫人手里有那个操控之术。” 这倒是出乎万阳的意料,没想到这传说中的操控之术竟然真实存在,还就在自己身边。 “真的吗?那奶奶这可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万阳喜色难掩,手中的扇子又挥动了起来,眼里盛着满满的惊讶。 “是啊,我家老夫人也是最近病重,病糊涂了,才说出来的,放在以前我也不敢信。” 万阳思忖着叶氏这话里的真假,暂时选择相信。 “好,那您说我能干什么?” “娶慕容,我会帮你稳固在万家的地位,或许,让你继承万国公的位置,也可以。” “只有这个?” 万阳还是对叶氏有一些了解的,深知她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的要求。 “万公子果然聪明,我家老夫人向来偏向慕茜,这次,我就用我这张老脸让公子再卖我一个面子。” “但说无妨。” “这次需要万公子去找慕茜,游说她。” 万阳挑眉:“让慕茜去找奶奶?” 叶氏当真也是个脸皮厚的主儿,当下就点头。 “好。我答应这个条件,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万阳这人从来都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既然她叶氏都提出两个条件,自己怎么能没有条件呢。 “万公子说。” “保慕茜不死,事成之后,送她出去。” 叶氏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到时候送不送出去,送活人还是死人,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吗。 “可以。” “那,夫人,我们合作愉快。” 两个人心里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在暂时没有触碰到利益的情况下,多一个同盟也很好。 “万公子大度,慕容那里……” 万阳起身笑着:“我会上门提亲的。” 叶氏大喜:“那我就和容儿静候佳音了。” “好。” “我让人送公子出门。” 叶氏作势就要喊刘姑姑过来。 万阳出声制止:“我自己便可。” 叶氏回头询问:“这是不是不太好?” 万阳独自早已走到门口那里,听到询问声,并未回头作答,只遥遥的摆手。 “夫人。” 听到声音的刘姑姑赶了过来,却只看到叶氏一人。 此刻叶氏的狰狞面目才显露出来,嫣红的嘴唇上被洁白的牙齿咬出牙印,让本就丰满的嘴唇显得更加饱满。 “这个混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话音未落,手掌重重的拍在了凉亭的石桌上,霎时白嫩嫩的手掌变的通红。 “夫人,当心伤到手。” “无事,要不是容儿死缠烂打的让我过来,我才不会跟狂妄自大的人谈什么交易!” 刘姑姑没有多说,只是劝叶氏先回去。 “夫人,天冷,我们回去再说。” 叶氏眼睛里面射出一阵阵恶毒的目光,红艳艳的手指甲还扯着手帕,力道大的几乎从中间撕开。 “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我自己回去。” 对着刘姑姑吩咐了一句,叶氏自己迈着轻盈的步子,踏着雪花走了回去。 刘姑姑目送着叶氏的背影走远,才开始收拾桌上的各种糕点,小心翼翼的把糕点都兜进来手帕里包好,放到了衣袖里。 确定看不出来一丝痕迹之后,刘姑姑抱着胳膊一路小跑着追前面的叶氏去了。 万阳出去之后并没有立马就走,而是站在门外等着什么人。 “爷。” “怎样?” 折玄从另一边走过来万阳这里。 “爷,果然如你所说,这慕府夫人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万阳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如墨般的长发在风中凌乱飘动。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折玄跟在万阳后面问:“爷,你真要娶慕容?” 万阳反问:“有何不可?” 折玄不解:“爷都知道那慕家夫人不是真心想帮爷的,为什么还要娶慕容?”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那慕茜小姐呢?她现在生死未卜。” 万阳冰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身穿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眼神里的冷漠让周身的温度更加寒冷。 “她不会有事儿的。” 万阳武功深不可测,向来对人都温文尔雅,可是只有长时间跟在万阳身边的折玄才知道,自家爷,根本就没有外面说的温润如玉。 “喏。” 折玄不敢再多说,沉默的跟在万阳后面回了万府。 “二少爷回来了。” “嗯,父亲呢?” 管家提着一个食盒,浑浊的眼里满是慈爱。 “老爷在书房。我这是要给老爷送一些吃食过去。刚好与少爷一路过去吧。” 万阳疏离的道了声:“好。” 到了书房门口,管家敲门:“老爷,二公子来了。” “行了,让他进来吧。” “少爷,把这个一起给老爷带进去吧。” 万阳伸手接下东西,推门而入。 “父亲,这是管家给您准备的吃食。” 万国公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先放下,来书房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万阳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面,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我想去慕家提亲。” 万国公下意识的认为万阳是要去娶慕茜,胡子一翘,伸手直接一卷书丢了过去,骨碌碌的从万阳身上滚了下去。 “不行,慕家的绝对不行!” “父亲,我要娶的是慕容。” 万阳清冷无奈的声音铮铮有声。 万国公没有想到万阳会提出要娶慕容,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怀疑。 “这是为何?” “儿子从小就喜欢慕容,如今与她两情相悦,也到了该嫁娶的年纪了。” 万国公思索了一阵子,然后才说:“我好好想一下,这事儿,急不得。” 万阳也没有逼得太紧,当下就关上门就退了出去。 万阳刚一出去,候在门口的折玄就上前问万阳。 “爷,老爷同意了吗?” 万阳瞥着折玄:“是我娶慕容还是你娶慕容?你这么心急干什么?” “属下是担心爷。” “父亲说还需要考虑考虑,这毕竟是婚姻大事,急不得。” 万阳边说边走,随便的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一般,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爷,那你不准备准备?” “急什么?” 折玄被万阳呛了好几次之后,垂头丧气的不再说话,乖乖的跟着万阳回去了房间里。 万阳扭头问折玄:“你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什么?” 折玄惊恐万分,连连后退:“不是,不是,爷,你……你要洗澡?” 万阳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脱到肩膀的衣服,歪头微微一笑。 “难不成我是干嘛?” “爷,我走,我立马就走。” 折玄慌张的捂着自己的眼睛,来回乱跑,这次真的是被万阳给惊着了。 “真是的,两个大男人,怕什么。” 万阳摇着头,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了下来,精壮的后背上面露出一条条清晰可见的伤痕。 慕容再来挑衅 “啊……” 身后有水盆落地的声音,万阳回头只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仓惶的跑了出去。 万阳脸色铁青,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套在了身上,身上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 “折玄!” 折玄本就站在不远处,听见万阳喊他,急忙飞奔过来。 “爷,怎么了?” “刚刚是谁进了我的房间?” 折玄摇头:“未曾看见。” 万阳头疼的揉着眉心:“行了,先下去吧。” “喏。” “等着,把屋里收拾收拾。” 折玄探头看见屋里的一片狼藉,微微叹了口气。 屋里地上一大片水,折玄只好一点点的去擦干净,走的时候顺手把水盆一起带了出去。 万阳把沾着血迹的衣服卷成一团,丢在了地上,自己开始动手给自己上药。 叶氏和刘姑姑从园子里抄近路回到了慕府,叶氏刚一进门,就先去别院找了慕容,眉开眼笑的对慕容说了万阳要来提亲的事儿。 “容儿,你的脸好的怎么样了?” 慕容坐在梳妆台前,抚着自己光洁无暇的脸颊,顾盼生姿。 “母亲,脸上好的差不多了。” 叶氏走回去左看右看,端详了好一番,这才放心。 “万阳公子不日便会来向你提亲。” 慕容眼前一亮,急急从梳妆台前站起来:“真的吗?母亲,真的?万阳哥哥当真同意娶我?” “母亲岂会骗你?” 慕容放下手里的耳饰,两只手不住的在身侧的衣服摩擦,有些不敢相信,更多的是兴奋。 慕容自从听到她的万阳哥哥要娶她,心里别提多得意。 “母亲,您真是太好了!” 叶氏看着宝贝女儿问:“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好姐姐?” 慕容醍醐灌顶一般:“我这就去看姐姐,这么算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看姐姐了。” “去吧,等到万公子过来提亲之后,母亲帮你准备东西。” 慕容一提到万阳就是一脸娇羞,听见母亲又说到万阳,脸上的红晕更甚。 “母亲,我去看姐姐了。” 叶氏点头,吩咐夏梅陪着慕容一起去,可不能再发生上次的事儿了。 慕容在去地牢的一路上,双目含春,眼里眉梢都是笑意,像一只欢呼雀跃的鸟儿一样跳跃着。 “夏梅,我可以嫁给万阳哥哥了!” 夏梅跟在后面,脸上也有些笑容。 “小姐命好,万阳公子又那么优秀,以后肯定会有所作为的。” 慕容听夏梅这话很受用,嘴角微微上扬,满面春风。 到了慕府地牢门口,一股浓浓的发霉的味道传了出来,里面阴风阵阵。 这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里腐霉,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摩擦出“呜...呜...“的惨和声。 外面空地上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涌进弥漫了整个地牢,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渗透进进入地牢里每一个人的心里,让人莫名感到恐惧。 在这本来阳光明媚的白日里,里面突然的一阵叮当作响,犹如唤醒了沉睡经年冤魂厉鬼,刺痛你的耳膜,好似那些寒气丝丝缕缕的渗进了你的心扉。 黑夜是地牢永远的伙伴! 慕容站在门口吞咽着口水,望着下面黑黝黝一片的路口,不敢进去了,尤其是刚刚那声铁链声,让人毛骨悚然。 “夏梅,你先进去。” 慕容的声音发抖,吐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夏梅也同样的害怕,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可是看看慕容,又看看地牢的门,夏梅还是选择进去地牢里面。 地牢里面有几根昏暗的蜡烛,上面的火光明灭,烛光跳跃太快,墙上的人影随之变的狰狞起来,忽长忽短。 “小姐,进来吧。” 慕容在外面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要不是胆子小,她就先一步进去了,她可是迫不及待的要把好消息告诉姐姐的。 矮着身子走了进去,一阵霉味儿混合着冷气顶上了慕容的鼻腔,呛得她一直咳嗽个不停。 “这什么东西!” 慕容被脚下的老鼠吓得放声尖叫,整个地牢里回荡着慕容凄厉的尖叫声。 “小姐,只是老鼠。” 夏梅小声的对慕容说话,怕慕容会责罚她。 慕容惊魂未定,手掌撑着旁边的墙壁,轻微的喘着气。 “鬼地方!” 慕容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话,甩开夏梅扶着她胳膊的手,自己一个人朝前面走了。 夏梅看看周围阴暗的环境,还有那些忽明忽暗的烛火,心里发毛,小跑着去追慕容。 “小姐,等我一下。” 她们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地方,看到了门外的无名,我在里面早就听的一清二楚。 慕容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刚刚还哭天喊地,现在看见人又恢复了那副盛气凌人的丑陋嘴脸。 “你,给我开门!” 无名毫无起伏的声音开口:“自己开,我只负责看人?” “你……” 慕容被呛得说不出话,我能想象到她现在应该在拿手指头指着无名,脸涨成了猪肝色。 “夏梅,你瞎了?不知道给我开门吗?” “喏。” 我早已听惯了这门的声音,可是今天慕容她们来之后开门,那声音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我的好姐姐……” 话还没有说完的慕容突然掩住了鼻子,眼里都流露出了嫌弃。 这么些日子以来,我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味道。各种排泄物与馊了的饭的味道交杂在一起。 我嗤笑:“怎么了?这里的味道,让妹妹受不了了?” 慕容脸色一变,刚要发火,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把掩住鼻子的袖子拿了下来。 “姐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我站起来与她平视,活动着许久未动,有些僵硬的四肢,身上的味道一阵又一阵的飘到慕容那里。 慕容难看的脸色愈加明显,脚步连续后退了几步,然后才堪堪稳住身形。 “姐姐,万阳哥哥要娶我了。” “嗯?” 慕容一步一步又紧逼过来:“我的好姐姐,万阳哥哥过几天会过来向我提亲。” “你说什么?” “哎呦,姐姐,这是在这地牢里待久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 我的脑子里嗡嗡响,尽管之前看到过万阳和慕容那么亲密的样子,可是听到他们要结亲的消息,我还是不敢相信。 慕容今天来告诉我这个事情,就是为了看我这失魂落魄的样子,那我就偏不让她如愿。 “那我可要好好恭喜妹妹,得偿所愿。” 慕容本来看我的情绪在她意料之中,但没想到我会突然的转变。 “姐姐,万阳哥哥今天还来看我了呢,给我带了好多东西。” 我面不改色,在慕容四周继续活动我的胳膊,胳膊的骨头咯拉咯拉作响,胳膊上的铁链子随之哗啦哗啦响,在这空阔又悠长的地牢里,回声阵阵。 “姐姐,万阳哥哥还说,他从小就倾慕我呢!” “嗯,那刚好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现在又喜结连理,多好啊。” “慕茜!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嗯?我又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慕容凶相毕露,上来又想要打我。 我直接抬手抖了抖手腕上的铁链子,挽起我的衣袖,叉腰瞪着她。 “你!夏梅给我上!” 慕容推过一边的夏梅,自己往后退,夏梅被推的一个踉跄,眼神闪躲不敢看我。 “夏梅,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慕容在后面催促夏梅,面前的夏梅哆哆嗦嗦的抬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你个废物!” 慕容抬手给了夏梅一巴掌,绝美的容颜掩盖不了她眼里的恶毒。 “小姐……” “你去打慕茜啊!去啊!不然我就打死你!” 夏梅闻言身体一颤,闭着眼睛抬起了右手,然后狠狠的落了下来。 我不想让慕容为难夏梅,便没有出手阻拦空中要落下的巴掌,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夏梅的那一下。 我同样也闭着眼睛,等了好半天,脸上一直没有传来火辣辣的疼,再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无名高瘦的身姿。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无名,他竟然是个盲人。 无名抓着夏梅的胳膊,看起来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夏梅脸上满是痛苦不堪,一张小脸儿疼的煞白。 “小姐,小姐,让他放手。” 夏梅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慕容没想到区区一个看门人竟然敢这么狂妄,愤怒当场就爆发了出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给我放开她!” 无名虽然眼睛上绑着丝带,但是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只是在那里站着不说话。 “你这个瞎子,没听到本小姐和你说话吗?” “我听到了。” 慕容听到无名说话的语气里示软的意思,脸上的得意又浮现出来,那双狐狸眼睛眼尾上扬,薄唇轻启:“那就放开她。” “我听到了,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这个瞎子,我是给你脸了吗?” 无名神色自若:“张口闭口的都是瞎子,这就是慕府小姐的教养?” 这时无名已经放开了夏梅的胳膊,站到了我身边。 “你这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个女人?” 无名微微点头,显然是不想再与慕容纠缠下去了。 “好!你等着!” “那就不送你出去了。” 慕容今天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她肯定还会再来的,我看看身材高大的无名,不禁有些担心。 “无名,慕容一定还会再来的。” “她要来,我又拦不住。” 幕后主使,奶奶还在 我对着出去的无名说:“她再来你就不要管我了?” “这是我的事儿。” 铁门再次关上,我看着有些落漆的大门,没有继续说话,安静的坐在了地上。 “要成亲了吗?” 我苦涩的笑了,原来,万阳从来都喜欢的是慕容,不是我。 可是我是什么呢? 我只是一个可以靠近慕容的工具罢了。 “无名,你还在吗?” “在。”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无名,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外面许久没有声音,我靠着墙壁,抬头看着上面漆黑一片的屋顶,我好久没有看到星星了啊。 “有,我喜欢过一个人。” 无名沉默了好久,又说了一句:“我喜欢过的。” “我也喜欢过一个人呢,可是,他要和别人成亲了啊。” 我揉着自己的额头,脸上湿润一片,嘴里忍不住呜咽出声。 万阳是我喜欢好久的人啊。 无名问我:“你,说的是要和刚刚那个女人成亲的那个吗?” “是啊,可是,原来他喜欢的一直都是慕容。” “那就放下他。” 我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流出来,牙齿用力的咬着嘴唇。 “怎么会,我怎么放的下,我认识他多久,就喜欢他多久了。” 无名发出冷漠的笑声:“那他知道吗?” 我哭的身体一抖一抖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无名。 万阳应该是知道的,我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 “他,应该是知道的。” 无名一针见血的问题让我开始怀疑自己,万阳,他真的知道吗? “应该?如若他是知道的,那他为何还会同意前来向慕容提亲?” “我不知道……” 无名说话忽然软了下去:“他就是不喜欢你,别想了,放下吧。” “那他,他为何还要对我那么好?” “你想想啊,除了慕容,他还需要什么?”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万阳是庶出,我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他需要助力,但是,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你知道了是吧?” 无名不停的逼问,他就是要把真相放在我眼前。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声嘶力竭的捂着耳朵大喊,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 无名魅惑的声音继续说道:“他需要你,准确来说,他需要你们慕府,所以说……” 无名停顿一下,接着说出来的话更残忍:“他娶你或是慕容,都可以。” “你别说了……” 我捂着耳朵拼命摇头,手腕上的镣铐被我剧烈的动作带动起来,嘈杂烦人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整个地牢里,无比瘆人。 “这就接受不了了?”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你或是慕容,都可以,都可以……” “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万阳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怎么会是这样,他不屑于这样的啊。 他对我说的话犹在耳边,他对我说:“慕茜,哥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就好。” 这句话当初还让我开心了许久,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在期待着可以成为他的新娘,每一天。 “不会的,万阳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做着最后的挣扎,想让自己还能有一丝幻想。 门外无名用冷酷的声音又开始说话:“不如,我再告诉你一些更加有趣的事情。” 我猛的瞪大了双眼:“你还想说什么?” “当然是关于你的万阳哥哥的。” “你在说什么?你还能知道什么?” 无名的声音更加清晰的传来:“我知道好多事情。” “你说你一直都是在这里待着的!” “骗你的,你真是太傻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啊?” “你闭嘴,我不想听。” “你会想知道的。” 我在草堆上蜷缩成了一团:“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我越不想听,我的耳朵却越听的清楚。 无名说,他是万阳手下的人,他还是那个杀了我父亲的人,而那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万阳。 “无名,你是骗我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草堆上面,草堆里的霉味儿愈发放肆的挤进我的鼻子里。 “骗你干什么?” 无名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轻轻的伸手为我擦去眼角的泪水。 “无名,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父亲,父亲是意外溺水的……” 我抓住无名冰凉的手,线被眼泪模糊视,眼前的事物都是不清晰的。 “慕茜,你就是太傻了。” “没有,不是这样的……” 我的手颓然垂下,无名的一只手还悬在半空。 门口一阵骚动,无名回头看向门外:“慕容,你怎么又来了?” 慕容站在门口,嚣张跋扈的说:“慕茜,我带奶奶来看你了。” “奶奶!” 我的心情大起大落,强行支撑着身体坐起来,脑袋忽然开始一阵阵的眩晕。 “带进来。” 门外不知道是谁把奶奶给一把推了进来,凹凸不平的地面让奶奶差点摔倒。 “奶奶……” 我无力的想要抬手牵住奶奶的手。 “丫头!丫头你怎么样?” 奶奶老泪纵横,巍巍颤颤的走到我身前,抓住了我无力抬起的胳膊。 “奶奶,我没事儿,我很好……” “丫头,你瘦了,瘦了。” 奶奶抓着我的手,摸着我的脸疼惜的说着。 “奶奶,您看起来又苍老了很多,您的白头发怎么这么多了?” “奶奶本来就是老了。” 身后的慕容一脚踢向了奶奶佝偻的后背,我来不及阻止,旁边的无名伸手拦了下来。 慕容的脚腕被握着,又气又羞,身体站不稳的晃悠。 “你,你这个瞎子,放下你的手!” 无名微微用了一些力气,把慕容给带到了一边。 “母亲!你怎么还不进来帮我收拾这几个狗东西!” 我心里大惊,急忙起身护住奶奶,胳膊直直的挡在奶奶面前。 “容儿,淑女一些,都是快嫁人的姑娘了。” 叶氏穿的花枝招展,身上衣服的布料都是上等的好料子。 叶氏还没有进门,眉头一皱,就用手帕堵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是什么味道啊?熏死人了都。” 慕容恨恨的瞪着我,扭头跑到了母亲跟前撒娇:“母亲,就是那个瞎子,他欺负我!” 慕容用白葱般细长的手指指着无名,脸上得意忘形的样子非常让人讨厌。 “不得无礼。” 这次的叶氏没能如慕容所愿,反而还训斥了她。 “母亲!” “容儿,这位是无名公子。” 慕容粉嫩雪白的脸上满满的疑惑:“母亲,他是谁与我何干?” “这位无名公子帮了我们大忙。” 慕容更加疑惑不解:“他是个瞎子,能帮我们什么?” “闭嘴,你看看你说的话,成什么样子?” “母亲!” 慕容娇滴滴的喊,叶氏没有搭理她,直直的冲无名走过来,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容。 “夫人好。” “无名公子,小女不懂事。” 无名嘴角勾起:“无事,我教训过了。” 叶氏的面上有些僵硬,但嘴上还是扯着笑:“好,教训的好!” “今日夫人来这地牢里。可是有事情要做?” 叶氏忙不迭的点头,本来一丝不苟的头发被她摇出一些碎发出来。 “那夫人好生处理,我就先出去了。” “好,劳烦无名公子这些天的照看。” 自母亲进来,到无名出去,从始至终,我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一直抬起的胳膊早已发酸。 “慕容,你也出去。” “母亲!” “出去等我!” 慕容不甘心的瞪着我,嘴唇抿的紧紧的,最后一跺脚,甩着袖子走了出去。 “你想干什么?” 叶氏虎视眈眈的眼神让我发怵,奶奶还在身后,我不能让奶奶受到伤害。 “把东西交出来。” 我愣怔片刻,想到了那个铃铛。 “什么东西?你说的是什么?” “还给我装蒜!” 叶氏一个耳光打过来,我的脸被打的偏到了一边,嘴里弥漫出血腥味儿。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奶奶从我身后走了出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叶氏直发懵。 “老疯子,你个老东西,敢打我?” 此刻的叶氏没有了一点贵妇气质,完全就是泼妇,就是街头的泼妇! “我打你?你还是个人吗?慕茜也是你女儿啊!” 奶奶刚刚打人的手还在颤抖,可想而知刚刚那一巴掌打的多狠。 叶氏轻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洁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红色的手掌印。 。“嘶” “疼吗?” 奶奶眼神凌厉的看着叶氏问她。 “老东西,下死手啊!” 奶奶对此不屑一顾:“你看看我丫头的脸,她难道不觉得疼?” 我看着奶奶饱经风霜的脸,寿宴上的奶奶多么意气风发,现在却成了这样,这哪里是一个老人家还需要担心的事儿。 我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奶奶。” “丫头别哭,奶奶在就没人能欺负你。” 我重重的点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砸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行了,我不是来看你们废话的,把东西给我,我就不追究了。” “你想的美,我死了也不会给你。” “老东西你……” “像你这等蛇蝎心肠的妇人,亏我之前还为你操心,生怕我儿子对不住你。”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动我,东西拿出来!” 叶氏的眼神犀利起来,不管不顾的伸手就要直接抢。 “我死了你也别想拿到东西!” 叶氏才不管那么多,只是用力的拉扯奶奶身上的衣服,奶奶当即就和她拉扯起来。 “奶奶,当心!” 我在后面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随时扶着奶奶的后背。 “老东西,给我!” “别,东西……” 我还没有说完,奶奶直接从袖口拿出一个东西吞了下去。 “啊!给我吐出来!” 叶氏发疯一样的大叫。 奶奶真的走了 “蛇蝎妇人,别想了!” 奶奶咳嗽了几下,直接把东西咽了下去。 “奶奶!” 我崩溃大叫:“快吐出来,快吐出来啊!” “丫头,没用了,已经进奶奶肚子里了。” 奶奶释然摸着自己的肚子,嘴角溢出一丝血。 “奶奶,不行啊,会死的……” 我不停的拍着奶奶的后背,想让她快些吐出来。 “本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怕什么?” 叶氏眼里都是不甘,长长的指甲竟然就往奶奶嘴里抠。 “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奶奶被抠的开始干呕,叶氏眼里都是兴奋。 “对,就是这样,快吐!” 我发疯起来把叶氏推到了地上,用胳膊接住奶奶摇摇欲坠的身体。 “奶奶,您怎么样?” “丫头,别哭了。” “不行,奶奶,您流血了!” 我扑通一声给叶氏跪下磕头:“母亲,母亲您救救奶奶……” “让她把东西给我吐出来。” 叶氏还在拍着身上的脏东西,满脸的嫌弃。 “我,我……东西……” 奶奶拽住我的胳膊,眼神平静的看着我,轻微的摇着头。 “我给……” 我看不下去奶奶苍白虚弱的脸色,开口就要说出东西在我这儿。 “慕茜!” 奶奶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给什么?” 奶奶破口大骂:“给你个耳光!” “你这个疯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叶氏怒气冲冲的走出去喊人。 “丫头,千万不要说出去,千万不要说,无论是谁。记住了吗?” “可是奶奶,他们会要了您的命!” 奶奶凄然泪下:“是奶奶的过错,本就不应该把你扯进这里。” “不是,没有……奶奶,我把东西给她,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去好吗?” “她拿到了东西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不要相信她们的鬼话。” 我哽咽着摇头,肩膀哭的上下耸动,手指甲都快要陷进去奶奶的肉里。 “记着,听奶奶的话,谁都不能相信。” “好,我记着,我记着。” 奶奶靠在墙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眼神开始涣散,手的温度越来越低。 “奶奶,奶奶!” 我眼睁睁的看着奶奶的眼皮在我面前阖上。 “不可以,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我抓着奶奶的手摇晃着,可是那个慈爱的奶奶再也醒不过来了。 叶氏听见了我绝望的叫喊,带着人急忙赶了回来。 无名过来俯身探了探奶奶的鼻息,转头对叶氏说:“死了。” “这么快就死了?” 叶氏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也伸手过来试探了一下。 “这!” 叶氏被惊吓到,飞快的缩回了手指,眼神飘忽不定。 无名问叶氏:“怎么处理?” “东西还在她肚子里。” “知道了。” 我把整个身体都扑在了奶奶身上:“你们要干嘛?” “拿东西出来。” 无名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小刀,抬手就对着奶奶的肚子那么刺了下去。 “不行!” 我双手握住了他的小刀,眼睛通红的看着无名。 “不可以,不要这样好不好?” 冰冷的刀刃深深入骨,手掌心里面的血滴在了奶奶的衣服上,紫色的衣服因为我的血,颜色更深了。 无名虽然是个盲人,可是他能精准的找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他的力气很大,我逐渐抓不住那刀。 “无名,我求你了……” “把她拉开。” 无名这句话让我的心跌倒了谷底。 “不要,不要!无名!我恨你一辈子!” 我被叶氏拉憋着后退,手里握着的小刀一寸寸的从我手里滑了出去。 无名听到我说的话,手里的刀停顿一下,之后还是猛的刺进去了奶奶的肚子里。 “奶奶!” 喷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有好多溅到了我的脸上,血的温度烫的我发慌。 无名冷漠的在奶奶的肚子里来回搅动,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儿顶着我的胃,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夫人过来自己看一下。” 叶氏公松开抓着我肩膀的手,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这……” 叶氏还没有看到东西,自己就跑到一边吐了。 “无名公子,算了,先找人抬出去吧。” “嗯,找可靠的人来做这事儿。” “知道。” 叶氏用手帕擦着嘴巴,眼神里充满了掩饰不了的恶心。 无名还是波澜不惊的擦拭刀子上的血,淡淡的起身把刀子放到了腰间。 “这慕茜怎么处理?” 无名绑着丝带的眼睛转向了我这边,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身上那股气势就足以让我感到压迫。 “你们杀了我吧。” 我心如死灰,现在只求一死。 无名勾起一抹邪笑,把他腰间的刀子丢到了我这里。 “自己来。” 我定定的看着地上泛着寒光的刀刃,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奶奶,轻声说了一句:“奶奶,我来了,等我。” 伸手捡起刀子,毫不犹豫的就放在了脖子上,狠狠的划了下来。 “咣当” 手里的刀子被踢到了门口,手腕上立马就出了一块儿乌青。 “你干什么?” 无名踱步过来,低着身子掐住了我的下巴:“我怎么会让你那么轻松的就死呢?” 我一口唾沫吐到了他脸上,然后下巴就传来一阵剧痛,下巴都快要被捏碎了。 “不知好歹的女人!” 无名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甩到墙上,我的后脑勺重重的砸到了上面。 眼前一片金星乱冒,好一阵子之后,我眼前才能清楚的看见周围的事物。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无名回头轻蔑的看着软绵绵趴在地上的我,脸上除了轻蔑,还有嫌弃。 “你觉得,激将法对我有用吗?” 无名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硕长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的黑暗里。 “无名!” 很快的,就来了两个人,直接走到奶奶尸体边上,挽起袖子就去搬动奶奶。 “别动,给我放下!” 我像一只野兽一样,横冲直撞的冲向那两个人。 “滚开!” 其中一个人伸出他粗壮有力的胳膊,用力一抡,一股重力打的我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 “不许动她……” 我艰难的撑起身子还想阻止他们,结果我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刚刚那人又从我肚子上狠命踹了下来。 疼,疼的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我肚子里面来回抓,还要在里面绞动。 “奶奶……” 话音未落,我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最后模糊的看到他们还是抬走了奶奶的尸体。 “奶奶别走……” 一直到我晕过去之前,我嘴里还在喃喃低语。 那两个抬着尸体的人面不改色,一路从黑黝黝的通道里把逐渐僵硬的尸体搬了出去。 阳光下,无名修长的影子直挺挺的映在地上。 “你们,刚刚动手打里面的那个姑娘了?” 背对着无名的那人被冷漠嘶哑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胳膊差点没有抓紧。 “那个娘们儿不让动这个死老太婆。” “我问的是你们有没有打她。” “就是踹了一脚。” 无名冷哼一声,一脚飞起正踢中那人的膝盖处。 “你干什么?” 随着前面人突然的松手倒地,另一个人抓不稳尸体,尸体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血水流了一地。 “让你们搬尸体,让你们打人了吗?” 被踢倒的那个人捂着膝盖在地上滚来滚去,疼的一直大喊,凄厉的惨叫声任谁听了都发毛。 “最好赶快抬着尸体滚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另一个人看着自己同伴的残相,咽不下那口气,正好看无名是个瞎子,从靴子里明晃晃的抽出了一把刀。 抽刀出来轻微的摩擦声根本逃不过无名的耳朵。 “怎么?想杀我?” 拿着刀子的人显然没有料到无名的听觉这么灵敏,无名戳破他的伎俩后,他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就刺了过去。 “呵!” 无名极快的闪躲,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直接一掌拍到了那人的后背上。 看着轻柔无力的一掌,被打到的人竟然直接吐血了! “一个杂碎,这么不自量力!” 无名抬脚从两人的身上迈了过去,脸上的丝带随风飘扬,背影是那么潇洒不羁。 门口倒着的两人缓了好一阵子,跌跌撞撞的才爬了起来。 “快走!快走!” 说完抬着尸体飞快的跑了出去,掉在地上的刀子也来不及捡起来。 出去的路上被踢到膝盖的人一瘸一拐的走路,嘴里骂骂咧咧。 “那到底是个什么人?” “谁知道呢,快走吧。” 墙头上趴着的燕兰熙眯着眼睛打量着从远处过来的两个人,他在这里连着等了好几天了,可就是没有一点发现。 “这……不是慕府的老夫人吗?” 燕兰熙盯着他们手里抬着的“重物”喃喃自语。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告诉春桃。” 燕兰熙一溜烟儿的从墙头上跳了下来,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今天的天气不错,街道里各式各样的小摊子又摆了出来。 路上行人颇多,燕兰熙跑的又急,连带着撞到了好几个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燕兰熙边跑边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被他撞到的人有的破口大骂,有的无奈的摇头。 当燕兰熙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之后,云樱儿刚好提着一笼包子也到了门口。 “你这是怎么了,跑的这么急?” “回去说。” 燕兰熙谨慎的环顾四周,推着云樱儿进去了里面。 “什么事儿这么急?” 燕兰熙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用极慢极慢的语气说了出来。 “慕府的,老夫人,走了。” 无名就是一个恶魔! 春桃蹦蹦跳跳的从楼上跳了下来,手里还提着一件衣服。 “燕公子,衣服……” 春桃听到了燕兰熙的这句话,手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什么?” 春桃扶着墙壁的手微微颤抖,眼泪溢出眼眶。 “我,我今天去了慕府。” 春桃踉踉跄跄的走到燕兰熙面前,伸手抓住了燕兰熙的胳膊。 “燕公子,你看错了是吗?” 燕兰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老夫人死时候的惨状始终浮现在他眼前。 “老夫人,真的走了。” 春桃红着眼,身体突然虚脱了一般,直直的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不会的,不会的……” 春桃一只手撑着地,胳膊不停的抖动,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地板上一片水渍。 云樱儿怀里还抱着包子,本来兴冲冲的脸上有些苍白。 “燕兰熙,你当真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老夫人被两个男子抬了出来。” 春桃还没有缓过来,心里越来越担心小姐。 三人神色各异的在一楼大厅里,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好奇的向里面张望。 这时掌柜的还是哼着小曲儿走过来了,停在他们身边端详了一阵子,然后才缓缓开口:“先上去吧。” 云樱儿最先冷静下来,俯身拉起地上的春桃,扶着她上了楼。 “年轻人,不要太急躁。” 掌柜对着燕兰熙慈祥微笑,抬手拍着燕兰熙的肩膀。 红着眼眶的燕兰熙沉重的点头:“谢前辈教诲。” “去吧,以后的路还长着。” 燕兰熙抱拳一拜,而后大步流星的追着云樱儿她们上了楼。 房间里云樱儿放下包子,让春桃坐在床上歇着。 “怎么会,老夫人怎么会,一定是夫人干的!” 春桃喃喃自语,忽然神色坚定的站了起来。 云樱儿微不可闻的叹气:“不管是谁干的,我们现在都没有办法去改变老夫人已经走了这个事实。” 春桃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眉毛一皱,眼睛里迸射出狠戾的目光。 “我不会让老夫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 云樱儿与春桃相处了半月有余,从来没有见过春桃这般模样,神色是如此的狠戾杀伐。 燕兰熙一推开房门,就看到春桃略显狰狞的脸色,当场被惊到了。 “春桃姑娘?” 春桃撩起眼皮,冷声开口:“我不会让老夫人就这么走的。” 燕兰熙走了进来,轻轻带上房门,臂弯上挂着刚刚春桃掉在楼下的衣服。 “云樱儿,春桃这是怎么了?” 云樱儿摇头:“约摸着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燕兰熙看着面前的人,春桃现在的眼神里只有决绝和愤怒,不复往日清明澄澈。 春桃的胸脯剧烈起伏,手掌紧紧的握成拳头,她现在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强烈的气流在来回冲撞着五脏六腑。 “春桃?” 燕兰熙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就在他叫完之后,他清楚的看到春桃眼里的赤红退了下去。 “燕公子……” 春桃不知所措的站着看燕兰熙,似乎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无事。” 燕兰熙拍打着衣服,重新放在了床上。 春桃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燕兰熙。 “燕公子,今天还有什么发现吗?” 燕兰熙直起腰板,手指在掌心里比划着:“今天老夫人走的时候,应该还有其他人在场。” 云樱儿开口问:“怎么说?” “今天那两个男子抬着老夫人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有伤。” “这是为何?难道不会是两人起内讧了吗?” 燕兰熙坚定的摇头:“不是,依我看打伤他们两人的那人,身手不凡。” 春桃站在一边,有些听不懂。 “燕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前面的人走路一瘸一拐,后面的人嘴角还有血,但是都没有很大的外伤,至少我没有看到。” 云樱儿倒是明白过来:“你是说,打人的那个,只用了一招就把两个人都放倒了?” 燕兰熙摸着下巴说:“我觉得是这个样子。” “那会是谁呢?” 云樱儿随手拿起桌上的包子,叼着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 “那人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可能认识的?” 云樱儿不可置否,这么厉害的人物,要是她认识的话,那整个城里的人早就都认识了。 燕兰熙紧锁眉头,觉得云樱儿说的在理。 “先吃一点东西,我们现在先观望一下慕府会怎么处理老夫人的葬礼。” 燕兰熙发话,春桃和云樱儿先坐下吃了一个包子,可是谁都是吃的心不在焉。 “慕府夫人会不会直接不给老夫人准备葬礼?” 云樱儿突然这么一说,春桃嘴里的包子都被吓了出来。 燕兰熙愣怔片刻:“不,不会吧,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老夫人,想要掩人耳目的就处理好这个事儿,不太容易。” “那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过几天再出去打探消息。” 云樱儿征求了春桃的意思,决定这几天不出门,好好休息几天。 春桃就算再怎么心急如焚,可是单凭着她一个弱女子的能力,只能是白白送人头,所以要救出小姐,必须与燕兰熙他们一起。 慕府这边悄悄寻人收敛了老夫人的尸骨,秘不发丧,将尸体暂时放在了之前的灵堂中。 无名轻柔的擦拭着地上人的脸,我感觉到凉凉的湿意,渐渐从昏睡中醒过来。 眼前人的俊脸在我眼前清晰放大,我惊恐的看到他那只手,那只用刀子划开奶奶肚子的手,在我的脸上来回蹭。 “滚开!” 我用尽全力打开无名的脏手,强撑着身体起来靠在墙壁处,眼睛防备的盯着无名。 “你脸上脏了,我帮你擦擦干净。” 说着无名又往前凑了一点。 “滚!” 我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横在我和无名中间,一步也不让他靠近。 无名拿着布块儿的手碰到了中间的匕首,把耳朵凑近一点听了一会儿。 “你有匕首?” 我倔强的不肯再与他说话,手里的匕首仍旧固执的举着不动。 “呵。” 无名向前探着的上半身收了回去,用布一根一根的擦着修长的手指。 忽然他扭头对着我这边,嘴角微微翘起,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你,真是学不乖啊。” 我咬着牙说:“有你什么事儿?” “你乖一点,就少些皮肉之苦。” “那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是不会对你低头的!” 无名的话越发多了起来:“最好不要这么快就放下狠话,不然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滚!” 我现在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滚”,我是真的不想再看见他。 地上还有奶奶的血迹,面前站着的是侮辱奶奶尸体的人,我怎么可能对他示弱! “我们来日方长。” 无名把手里黑乎乎的布丢在我腿上,跨出了门,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举着匕首的胳膊早已酸痛不已,等他一走,我手中的匕首立马就掉了下去,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我紧张的看了一眼门外,没有发现无名复返,这才松了一口气。 “呼……” 我被踢中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轻轻的用手去揉了一下,强烈的痛感,我猜到肚子上面应该淤青了。 本就污浊的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我用胳膊撑着地,艰难的挪动身体去靠近那片血迹处。 手腕上被镣铐磨出一圈又一圈的红肿,在我挪动的同时,手腕时不时会挨住冰凉的铁链,疼痛难忍。 我看到奶奶在死之前用手指在地上划拉了几下,趁现在无名没有注意到,我要赶快处理好。 我提着气挪到了血迹斑斑的那块儿地方,仔细的找着任何一丝线索,脸几乎都要贴在血里。 鼻子里都是血的腥味儿,我憋着气一寸一寸的看,在血最多的那里,旁边有一个小字。 “勿” 我二丈摸不着头脑,只有一个字,我找遍了整片血迹旁边,真的只有一个字。 我抬起头,手掌不经意之间也蹭到了一点血,但是我已经不在意了。 一个“勿”字,奶奶是让我一定不要把铃铛交出去吗? 仔细想想,也只有这一个解释的清楚。 在我浑浑噩噩的不知过去了多久之后,铁门再次被打开。 我眯着胀痛的双眼,看着来人手里的烛光跳跃,昏暗冷漠的地牢里被染上了丝丝温度。 “慕茜,该吃饭了。” 我冷笑一声,没有答话,眼里只有满满当当的厌恶。 无名放下蜡烛,忽然的动作让微弱的烛光差点就熄灭,无名就像看的到一般,用宽大的手掌及时的护住了蜡烛。 “好了,吃饭吧。” 无名拿出旁边的盒子,指尖轻挑,盒盖被掀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扑鼻的香味从盒子里传出来,竟然是肉香!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奶奶的惨状,直接趴在地上吐了一个痛快。 “拿开!把它拿开!” 在我这里,扑鼻的香味仿佛成了毒药,让我一阵一阵的反胃。 无名对我的呕吐不为所动,捏起筷子夹起一块儿肉就放进了嘴里。 “呕……” 我看着他陶醉其中的样子,嘴角还流出来一点油,我眼前浮现出了奶奶的血,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直到我开始吐出胃里的酸水,无名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还讲究的擦干净了嘴巴。 “你不吃吗?真的很好吃。” 我看着无名慢条斯理的动作,太阳穴突突的跳。 “你就是个恶魔!” 寻死被救 “慕茜,我说过的,你温顺一点,可以少受皮肉之苦。”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无名,他隐藏太深了,可笑我和他相处半月有余,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 “你出去!” 我再一次开口驱赶,然后别过头,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无名附在我耳边说:“晚一点再来看你,你把这些东西吃了。” 我没有应承他,厌烦的把头离的更远些,依旧倔强的不吃那些东西。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无名出去的声音,之后耳边再没有其他声音,只有我自己深浅不一的呼吸声还在提醒我,我还活着。 陷入黑暗中太久,我再度睁开眼睛之后后,猛然入眼的蜡烛亮光刺痛了我的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等我适应了这一点亮光后,眼前跳动的火光让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忽的抬脚踢倒了那根白色的蜡烛,烛火摇曳,很快火苗就蔓延滋长,身下的烂草堆很快被燃烧起来。 我坐在渐渐弥漫的大火里,笑的绝望猖狂。 “来啊!烧死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无名带来的食盒同样很快被大火吞噬,那火把里面的肉片烧的滋滋作响。 火势越来越大,慢慢的在我衣服的边边角角也开始燃起火苗。 炙热的火温让我的额头开始冒汗,身体已然处在一个火炉之中。 我现在无比庆幸这地牢里竟有这么多的草堆,生前它们是我的栖息地,死后亦是我的长眠所。 面前浓烟滚滚,我身处的这个地牢,只有一个和旁边囚室相通的窗户,还有一个只有下面的一个小洞的门,这浓烟,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出去的。 我被烟熏的连连咳嗽,火光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了父亲和奶奶,他们站在外面,慈祥和蔼的看着我,还向我伸出来手,要带我走。 “父亲,奶奶……” 我跌跌撞撞的起身往前走,火光外面的亲人们在呼唤我。 “哗啦哗啦” 手腕上的锁链束缚住了我的脚步,我一个劲儿的向前走,全然不顾被拉扯的出血的手腕。 纵有滔天火势在我眼前,我还是奋不顾身的要去找父亲和奶奶,我想要他们带我走。 “父亲!带我走!” 指尖快要触碰到了父亲时,地上的一个火苗飞起,直直的落在了我的身上,转眼间,我全身上下都开始着起了火。 “啊……” 我瞬间倒在地上翻滚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火烧火燎的痛传遍全身。 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解脱,我不再挣扎,不再翻滚,而是静静的躺在那里,等着大火完全把我吞噬。 无名一直站在地牢外面,脸面对着天空。天色渐晚,无名灵敏的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儿。 他寻着味道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地牢入口,眉头紧锁,不知这烟的味道是哪里来的。无名的身体猛的一震,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跑了进去。 “慕茜!” 里面的烟味越来越重,无名心中警铃大作,脚底生风奔向倒数第二间那里。 慌乱之中的无名甚至在跑过来的时候还一头撞到了墙上。 “慕茜……” 无名心慌意乱的喊着名字,双手急急的开门,他看不见里面的场景,可是炙热的温度告诉了无名一切。 “慕茜,你说句话好不好?” 无名站在门口,洁白的丝带上现在满是污渍,脸上有一块一块儿被烟熏的黑色痕迹。 他的耳朵里,只听到熊熊燃烧的火焰,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慕茜的声音。 无名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也如这般,被困在了一场大火里。 他还记得,他那次被救出来之后,就听到的第一个名字——慕茜。 无名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抬手用袖口掩住口鼻,迈脚直直的走进了里面。 这一次我来救你,就当是报恩。 无名凭借着多次出入这里的记忆,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认为最近的地方。 面前的火苗蔓延,一波一波的舔舐无名的脸,无名侧耳细听,然后飞身跳进里面。 无名不敢大步向前走,怕会误伤了里面的人,果不其然,他就只是小小的迈出一步,脚底下便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我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一股大力压到了我的胳膊上,这对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更是重重一击。 朦胧之间,透过眼睛的细缝,我看到了无名的脸。 身上的火苗被我打滚的时候给压灭了,衣服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黑窟窿,好多和身体黏在了一起。 无名不敢耽搁,他的后背开始升温。在他弯腰抱起我就要出去的时后,我的胳膊被镣铐给拉了回去。 无名深深吐出一口气,就算再心急如焚,他也只能咬着牙抓住了悬空的铁链子,锁链被火烤了许久,无名一抓住就被烫出水泡。 我哑着嗓子开口:“你放下我……” 无名不为所动,坚决的摇头。 “滋滋”的声音不绝于耳,无名额头青筋暴出,用尽全力的去拉那铁链。 “呃……啊!” 无名绷紧了身体,胳膊抻的紧紧的,一声怒吼之后,铁链从窗户上面被生生的扯断。 无名丢下手里的铁链,没有丝毫停顿,有力的臂膀抱紧了我,冒着大火往外面跑。 我身上的伤口被颠簸的一次次绽裂开,汹涌而出的疼痛让我不住的出汗。 我在出来之后,闻到了我久违的新鲜的空气,头脑仿佛清醒了过来。 微弱的月光从我眯缝着的眼皮落入我的眼里,我在无名怀里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遥远的月亮。 “我好久没有看见月亮了……” 我喃喃的说出这句话,眼角的泪流到了耳朵里,手背上满是伤痕血迹,衣服和胳膊上的肉黏在了一起,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颜色。 地牢里所有的草堆被烧的一干二净,偌大的囚室里面被我的这一场大火席卷而尽,只余一个空空的躯壳。 无名抱着我逐渐力不从心,脚步放慢,下一瞬间我和他一起跌倒在地,摔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慕茜……” 无名脸上的丝带早就丢在了里面,我忍着疼侧头看着无名。 “都说了放下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我盯着他,眼底的怨恨快要将我完全淹没。 我不会原谅无名,一辈子都不会! 是这个人,万阳的手下,他与叶氏狼狈为奸,害死了我父亲,害死了我奶奶。 无名凄凉的笑着,眼睛闭着还在摸索着我:“慕茜,我喜欢你这么久了,怎么会让你去死?” 我刚要恶毒的骂回去时,我看到了徐徐走来的万阳,他还是那么耀眼夺目。 可我,是一个被他骗了好久好久的傻子。胸口闷闷的,心血翻涌,一口郁结许久的血喷了出去。 万阳用怜悯的看着地下狼狈不堪的我,身后的折玄上前拉着我的胳膊抱起来半死不活的我,转身跟着万阳走了出去。 无名就那么被丢在了原处,我的意识快速的流失,眼前一黑,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爷,带去哪里?” 万阳瞥了一眼折玄怀里的人,浑身是伤黏糊糊的,他可不想找事儿给自己做。 “就留在慕府夫人那里,让她们自己处理。” “是。” 当折玄抱着人站在叶氏门口敲门之后,叶氏打开门就看见这血淋淋一幕,吓的花容失色。 叶氏回去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引着折玄把人放回了原来的房间。 “夫人,公子说需要要找一个大夫给慕茜小姐治伤。” 叶氏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嫌恶的神色没有显露在折玄眼前。 “好,我知道了。今天晚了,明日我派人去找大夫过来。” 折玄不忍再看这般残相的人,拱拱手便闪身离开,没再多说一句话。 夜晚的面纱给面前这个神一般的男子踱上一股阴森的感觉,无名趴在地上,后背的衣服一片一片晕染来的血迹。 “爷……” 万阳藐视着无名:“你对慕茜存的是什么心思我早已看透,只是想着你劳苦功高,没有动你。” 万阳上前一步,恶狠狠的抓住无名的头发:“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那些肮脏的事情告诉她!” 无名虽然被扯着头发,但脸上仍神色自若:“既然知道那是肮脏的,为何还要对她做出来?” “你现在敢质问我?” 万阳一把甩开手,无名的脸狠狠的磕在了地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立马出现在了他脸上。 “咳咳咳……” 无名撑起胳膊,慢吞吞的坐了起来,血流满面的抬头:“有何不敢?反正我是你的刀,说我脏,你这个刽子手更脏!” 万阳的眼里射出嗜血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既然我都这么脏了,那么我就不怕再脏一些。” 无名干脆靠在一旁的树那里,脸上似笑非笑,等着万阳动手。 折玄匆匆的赶了回来,看见自家爷和无名那个诡异的气氛,不怕死的说了一句:“你们,是在比试吗?” 坐着的无名发出一声嗤笑,引的折玄频频扭头看他。 “我,我说错了?” “爷要杀我,不是比试。” 折玄心慌慌:“为什么啊?无名不是救出了慕茜小姐吗?” 万阳看着傻傻呆呆的折玄,脸色阴沉:“带无名回去养伤。” 折玄脸上都是疑惑:“爷,你不杀无名了?” 眼看着万阳在即将爆发的边缘,折玄一跳三尺远,拎着无名的衣领就跑。 容貌尽毁 叶氏看着死气沉沉的人,晦气的唾了口口水,转身回去了自己房间。 我的头痛的快要炸裂开来,只觉得有好多针在扎我似的。 “奶奶,奶奶……” 我全身上下都是粘糊糊的一片,不知道是血还是汗。 后背和床紧密的挨着,只要微微的一动弹就和我的血肉摩擦起来。 头里昏昏沉沉,脑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咳咳……好冷啊……” 晚上越来越冷,我冻的浑身发抖,牙齿上下打颤,咯咯作响。 我抱着胳膊蜷缩成一团,床上空空的,连一床被子都没有。 “冷,我冷……” 可是这偌大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人会听到我的话。 我瑟缩着度过了一个晚上,直到清晨的第一道微弱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 紧闭的双眼一片漆黑,阳光从眼睛的缝隙里挤了进来。 直到这一刻,我感觉到了生命的顽强。它让奄奄一息的我一次又一次的从昏迷中醒来。 “晦气的东西,给我起来!” 一阵大力踹开了房门,刺骨的冷风立马灌了进来,我背对着门口,后背汗毛直立。 “慕茜!” 又是慕容这个聒噪的家伙,我的头重的抬不起来,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就无力应对她们。 慕容怒气冲冲的走到我身后,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你装什么死?给我起来!” 我被扯的头皮生疼,身体被带动着趴了起来。 慕容看着我的脸,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直直的用手指头指着我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还不松开手?” 慕容愣怔着,抓着我头发的手哆哆嗦嗦的拿了下去。 我的眼皮千斤重,她一松手,我再次合上眼睛,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母亲!” 慕容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叫,脚步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我不屑一顾,知道自己的脸吓到她了。 “行了行了,大早上的,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叶氏总是喜欢在外人面前做这些场面事儿。 “母亲,她的脸……” 叶氏没有理会慕容,反而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话:“大夫,去帮她看看。” 我迷瞪着看到了那张熟悉猥琐的脸,是那个给奶奶治病的大夫! 我瞪大了双眼,那个大夫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令人作呕。 “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我动了动胳膊,身上着实没有了可以反抗他的力气。 我的嗓子沙哑又粗狂,昨天晚上被烟熏的太久了,口中像是含着一口痰,轰隆隆响。 “是吗?” 大夫听见我如此难听的声音,下意识的皱眉。 “我先帮小姐处理身上的伤。” 说着放下了肩膀上的药箱,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恨不得立马就上下其手。 我扯着嘴角,脸上的肌肉被带动起来,紧绷的感觉让我安心了许多。 “大夫,不然,先给我看看我的脸吧。” 那个大夫放在我腰间的手停顿住了,小眼睛里有些犹豫。 我看着他那副恶心的样子,微微抬头对着门口的那母女两个说:“你们先出去。” 慕容胸大无脑,听见我这个半残废还敢命令她,火气立马又上来了,远远的指着我这边破口大骂。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你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吧?” 慕容还在那里眉飞色舞的讲个滔滔不绝,叶氏可不是个没脑子的,抬手掐住慕容的耳朵拉了出去。 “母亲!干嘛不让我说完?” 慕容捂着通红的耳朵,泪汪汪的看着叶氏。 叶氏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慕容的额头:“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慕容不明所以:“怎么了嘛?” “你看看她那个死样子,还能反抗吗?” 慕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这个和我说话有联系吗?” 叶氏气的慌,狠狠地从慕容胳膊上面拧了一把。 慕容捂住自己的胳膊,跳着远离了叶氏。 叶氏走到慕容跟前,悄悄地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慕容眼前一亮,胳膊立马就不疼了,雀跃的看着叶氏。 “母亲,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说你傻还跟我倔!” 慕容粉嫩的嘴巴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嫉妒与愤恨。 “慕茜,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被我狠狠地踩在脚下!” 慕容扭曲的面目看起来是那么丑陋,华丽的衣服下面是一颗怎样的蛇蝎心肠! 里面的大夫看着屋里没有了外人,脸色一变,猥琐油腻的样子立马暴露无遗。 “小姐,就让我好好的给你治疗吧。” 他两只手不停的在胸前搓动着,脚步急躁的扑到了我身上。 我身上的伤口被他这么一冲撞,好几处鲜血直流,血腥味儿和我衣服上的臭味儿混合起来。 “大夫,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强忍着痛,故意动了动身子,让伤口上的血更加明显的流出来。 “你,你……你这,你的脸!” 我一直压在下面的左半边脸露了出来,纵横交错的烧伤狰狞的盘踞在我脸上。 “大夫,快过来帮我看脸啊!” 我悲痛欲绝的哭喊,这样一来,我脸上的烧伤和我哭的样子混在一起,任谁看了都说,我是个活阎罗。 “鬼啊!” 那大夫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我僵硬的抬起胳膊,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脸,眼泪决堤般的流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 我疯狂的大笑,我把自己的脸,还有身子都毁了。 慕容还在外面等着看好戏,却看见大夫见了鬼一般跑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 “活……活阎罗啊……” 叶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就是身子上面有些烂疮和烧伤吗? 慕容知道大夫说的是什么,脸色不由得苍白了几分。 大夫趁着她们愣神儿的功夫,几步就跑的远远的,连头也不回。 “母亲,那大夫说的,是慕茜的脸。” 慕容看着叶氏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犹犹豫豫的把刚刚看到的说了出去。 “你,你说的是真的?” 叶氏竟然笑了。 “好,好,太好了!” 叶氏神采飞扬,在门口走了好几圈。 “慕茜,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伤。” 叶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眼前,手指甲用力的在我的伤口上戳着,我咬紧牙关,愣是不喊疼。 “贱蹄子,看你还能撑多久!” 叶氏擦了擦指甲上的脏东西,心情愉悦的走出了房间。 “来人,去把刚刚跑出去那个大夫给我捉回来!” 叶氏狭长的眼睛扫了一圈,刚刚跑出去不久的大夫被人提着丢了过来。 “夫人……小人真的是医术不济,治不了大小姐的脸。” 叶氏悠闲的把弄着鲜红的指甲,脸上的笑容神秘莫测。 “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很厉害的师父吗?” “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四海,我早就找不到人了。” 大夫拼命的磕头,想着能放过自己一马。 叶氏笑呵呵的看着地上抖的像筛子一样的人,缓缓的吐出来一句话:“那你就先治着,我们,慢慢找人。” “夫人!” “把他带进去,给大小姐治伤。” 那大夫被推着,踉踉跄跄的又走了进来。 我听见动静,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门口的人,然后挣扎着起来,靠在了一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胆小如鼠的大夫。 “怎么?想好了?” 大夫一听见我这个破锣嗓子,两条腿抖的更厉害了。 “是,是夫人让我来给大小姐治伤的。” 大夫一口接着一口的吞咽唾沫,喉结一上一下的来回滑动。 我看了看身上黑乎乎,破烂不堪的衣服,有些还和皮肉黏在了一起。 “给我找一身干净衣服过来。” 大夫一动不动的站着看我,反应过来之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我耻笑他:“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我从哪里去找干净衣服给你?” 大夫哭丧着脸,不知所措。 我挑眉看向他:“刚刚还不是很厉害的扑了过来吗?” “是小人鬼迷心窍了,是小人的过错。” “快点去,哪里那么多废话!” 对面站着的人被我这么一吼,战战兢兢的转身走了出去。 我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等人出去了,才算是放了下来。 身上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我捡起手腕上仍然挂着的半截链子,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 “衣服,我找到衣服了。” 我敛去所有的表情,冷声开口:“放下滚出去。” 大夫畏畏缩缩的看了一下我的脸,扭头大步流星了走到了门外。 “关门。” 等他唯唯诺诺的关了门,我冷着脸抖落开一旁的衣服,仔细检查一番之后,自己动手去脱身上残余的衣物。 头发被烧去了不少,发尾处尽是一缕缕卷曲黄发。 我慢吞吞的解开身前的衣服,从肩膀那里一点一点的往下扯。 “呼……” 入眼是一片片的干涸血迹,胳膊上的皮肤跟着衣服脱落离开我的身体,殷红的血肉暴露在了外面。 我拿起干净的衣服放到嘴里,死死的咬着,手下用力,猛的一下子拉下来一条胳膊上面的脏衣服。 “唔……” 我发出一阵呜咽声,额头两侧青筋爆出,胳膊生生的被我扯下来一大块儿皮肉。 “呼……呼” 我坐在上面重重的喘气,脊背上面流下的汗水顺着又流进了伤口,排山倒海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阵一阵的眩晕。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是意识却还是越来越模糊。 下定决心报仇! “咚” 摇摇晃晃中,我重心不稳,头磕到了床头上,额头上的伤口裂开,鲜红的血顺着流进了我的眼睛里,整个视线里一片通红。 立马清醒过来的我胡乱的擦拭着眼睛上的血,隐约的痛意让我感觉到脸上的皮肤被带了下来。 摊开手掌心,满手都是红彤彤一片,手中还有一些红里泛着白的东西。 “外面那个,进来。” 我把脏衣服堆在一边,哑声对着门外的人喊了一句。 “大小姐。” 一开始还是嚣张跋扈的大夫此刻就是一个被霜打的茄子一般,头耷拉着一点一点的挪了进来。 我斜瞥着地上的药箱,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头,让他给我拿上来。 “里面有药膏吗?” 大夫拿着药箱忙不迭的点头:“有,有的。” “好药都给我拿出来,还有,我需要治嗓子的药。” 他从里面拿出了瓶瓶罐罐的一大堆药膏,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告诉我都是治什么用的,一番口干舌燥之后,我大体弄清楚了每一种药膏的作用。 我拿起来一瓶最好的药,抬手抹在了脸上的烧伤处,不一会儿,伤口那里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出去买治嗓子的药,我一天多没吃饭了。” 大夫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慌忙的低下了头:“我,我身上没有几个钱。” 我转动着不太灵活的脖子,环视一圈后,眼睛盯住了梳妆台那里的抽屉。 “你去那里,打开看看。” 大夫点点头,揣着手跑到了我手指着的地方。 那大夫看看抽屉,又看看我,似乎在等着我的指令。 “打开,好好翻翻里面还有没有东西。” 我对能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个房间里可是连一床被子都没有了。 大夫一个一个的翻看了许久,我连一点叮铃当啷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看来东西应该早就没有了。 “行了,找不到就算了,里面的首饰应该被人家都拿光了。” 我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就是有气无力的,病入膏肓的样子。 大夫无功而返,沮丧的垂着头把抽屉一个个的都给推了回去。 “啊!” 那大夫忽然惨叫了一声,右手食指指甲血淋淋的掉在了地上。大夫用左手紧紧的握着右手手腕,头上渗出一层层薄汗,牙齿哆嗦着咬住嘴唇,红润的脸色逐渐惨白。 我扯扯嘴角,吐出来一句:“你这是要用手来偿还我?” 大夫本来就小的眼睛在此刻因为疼痛眯缝的更小,嘴里不住地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我没有力气说再多的话,现在遍体鳞伤的我没有精力再去做什么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眉头紧蹙,连带着整张脸都越发皱巴巴起来。 大夫缓过神来,不忍心去看掉在地上指甲盖,直接扭头对我说话。 “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插进了我手指头里面。” 我不耐烦的问:“什么东西?你倒是拿出来看看啊?” 或许是我粗狂的声音比原先更有威慑力,大夫顾不得自己的手,急忙低头去拿东西出来。 “是一支银簪子。” 大夫兴冲冲的拿出来东西给我看,正在抹药的我看见那支簪子,愣在了原地,无意识的伸手接过了簪子。 我看着簪子又哭又笑,大夫更是不敢看我这幅鬼样子,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这簪子,奶奶请人给我打出来的那支,上面的燕子还栩栩如生,可奶奶却再也见不到了。 一想到奶奶是在我面前被人害死的,我心里的怒火就压制不住的往出冒,握着的簪子嵌入了手掌心里,我看着自己残破的身子,下定决心给奶奶报仇。 “大夫,拿出去当了吧!” 我别过头把簪子递给了他,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我的衣服上,本来就是深色的衣服,因为泪水的晕染,下摆处颜色更深了,看起来就像我浑身的伤疤一样,那么丑。 大夫原以为我不会把簪子拿出来当了,登时眼睛溜圆的看我:“真要拿出去当了?” 我擦去没有烧伤那一半脸的眼泪,又恢复了刚刚冷冰冰的语气:“不然,我的药拿什么去买?” 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不快点好起来,我怎么去报仇。 我用刀子一般的眼神刺向大夫的脸,满是红斑烂疮的手轻轻的一挥,簪子随即就落到了大夫前面。 “快去,我没有时间等你。” 大夫眉开眼笑的捡起来面前的簪子,刚刚掉了一个指甲盖的疼痛也全部抛在了脑后,眼睛里冒着精光,乐呵呵的拿着转身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淡淡的开口:“如果你一个时辰之后还没有回来,叶氏会让你生不如死。” “是,是,小人知道。” 大夫回头好一顿点头哈腰,应承下来。 我现在虽不知道那叶氏为何要救我,但是,既然是能利用的,那我就不妨好好的用起来。 动弹了一下压在身下许久的两条腿,一阵锥心刺骨的痛让我整个人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不能再压着两条腿了,胳膊撑着身体,我让身子悬空起来,把身下的腿抬了出来,我甚至清楚的听到了皮肉与衣服撕拉开的声音。 撩开腿上的衣服之后,我这才发现两腿的水泡都破了,左一片右一片,脓水黏在腿上,泛黄的颜色到处都是,衣服上还残留着发臭的脓水和血。 我拿着药粉一点一点的洒在腿上面,药粉洒在皮肤上,刺进肉里,我用另一只手按住颤栗的腿,一瓶又一瓶的药粉洒满了两条腿。 我看着腿下残余的药粉,小心翼翼的又全部收了起来,毕竟以我现在的处境,我浪费不起一点药。 腿上的药粉簌簌的掉,我每动一下,就有白花花的粉末掉下来,我一次又一次的收起来,最后腿上只剩下一点点而已。 我看着斑驳的腿自言自语道:“这样得多久才能好啊。” 我正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药粉不掉下来,慕容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传来我耳朵里。 用衣服盖好裸露的双腿,我僵直的坐好身体等慕容进来,尤其在现在这个时候,慕容总不可能是好心过来给我送药的吧。 “姐姐。” 慕容还是那娇滴滴的声音,这声音让这么久没有吃饭的我差点吐出来。 慕容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这才推门而入,她微笑着进来,以为自己的情绪收敛的很好,但是我还是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慌失措。 “怎么?今天你就这么想看到姐姐我?” 我边说边故意转动我的脸,最后让受伤的脸转向了慕容那边。 “姐姐,我是来送药的。” 慕容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上次先是想要了我的命,然后又是送药,又是送衣服的。现在还是这个死样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我冷哼一声:“妹妹这么好心啊?” 说着我把脸凑到了她眼前,低头嗅着她手里的药瓶子。 慕容看见我凑了过来,手不受控制的开始抖,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她结结巴巴的说:“姐姐,这个是……是,是母亲让我带过来的最好的药。” 我用手拍着她那白白嫩嫩的手,从她手里把药瓶子抽了出来,放在眼前好好的端详了一番。 “嗯,不错,我收下了。” 我赞许的点着头,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把头扭了过来,对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有吃的没有?我饿了。” 慕容看着我狰狞的笑容,心慌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扶着梳妆台站稳了身体。 “有,我去让人拿过来。” “好,快去吧!” 我还是一脸笑意盈盈,只是那笑从未到达眼底,眼底最深处仍旧是坚固的寒冰。 慕容仓惶逃走的背影给了我极大的兴趣,原来当一个恶人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 刚刚抬起胳膊拿药时,我无意间发现臂膀上的衣服颜色又深了几分,每一次的动作我的身体都会与衣服摩擦,胳膊上一定是摩擦次数太多,又出血了。 刚刚抹好的药膏又被衣服蹭没了,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不停的上药,直到我的伤口结痂。 认真抹药的我听见路过的几个侍女在说彩礼,还听到了万阳的名讳。 “这么快就提亲了啊!看来,我必须要快些痊愈。” 我拿着药瓶的手不由自主的越捏越紧,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晚上的万阳,心里的怒火在想到万阳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我咬牙切齿的嚼碎吐出来万阳的名字:“万阳,我一定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胸脯剧烈起伏着,我认定这一辈子就只有一件事儿,就是报仇,为父亲和奶奶报仇!我要一个个的把他们碎尸万段! “大小姐,我来送饭。” 门口一个怯弱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理智,这时我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有多痛,刚刚那么握着,我的手和药瓶已经紧紧的粘在了一起。 我不动声色的拔下来手里的瓶子,压低了本来就粗狂的声音:“进来吧。” 夏梅端着托盘,看着让她熟悉又害怕的脸,脚步虚浮的走了进来。 “放下东西之后,你就出去吧。” “喏。” 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慕容送过来的食物,现在给我送过来的食物,比我做这慕府大小姐时候的还要好。 里面满满一碗的羊肉,还有红枣枸杞粥。 我挑拨着碗里的羊肉,眼里晦暗不明。 慕容的替身 我夹起一块儿羊肉,放进嘴里,本来是肉香四溢的羊肉,到了我这里,却味同嚼蜡。 外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放下手里的羊肉,看向门口。 “小姐,我回来了。” 大夫满头大汗,手里抱着好几个药包推开了门。 我勾唇一笑,随即慵懒的靠在一旁看着地下忙来忙去的大夫。 “我的药,买到了吗?” 大夫摇了摇手里的药包:“买到了,还有小吃食,都买好了。” 我点点头,看着我吃剩下的羊肉说:“跑了这么久,这些羊肉都给你了。” 大夫慌张的放下药包,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姐,我……我能不吃吗?我发誓以后绝对对小姐没有二心!” 说着还伸出三根手指给我比划着,脸上都是惶恐不安。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下了然,他以为我在羊肉里下药了。 “让你吃你就吃,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我看破不说破,继续让他吃羊肉。 “小姐,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死啊,小姐,求你饶了我,我以后一定忠心耿耿……” 大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我哭诉着,别提多惨了,我看着地下叫喊悲惨的大夫和刚开始那个嚣张一时的大夫,这还是一个人吗。 “你在想什么?我就是羊肉吃不完了,留给你,什么死不死的?” 我装作一直没有听不懂的样子,颇为惊讶的问他。 哭天喊地的大夫听到我这么说,抬手一抹本来就没有流出眼泪的眼睛,笑眯眯的站了起来:“小姐,我就说你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做坏事的。” 我冰冷的看着他笑:“快吃吧,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迈步走到羊肉不远处,眼睛不安分的左瞟右瞟,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闭眼吃了一口进去。 “小姐,小人自小就不喜欢这羊肉,总觉着一股子腥味儿,难闻的很。” “去给我熬药去吧。” 我揉着胳膊平静的吩咐他做事儿,有这一次就看的出来,这人绝不是个好东西,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 “哎,好嘞!” 大夫揣着药包转身往出走,我看见还有将近一碗的羊肉,胃里顶得慌,喊住他一起倒了出去。 等到我听不见还有脚步声的时候,这才 放心的眯着眼睛准备睡一会儿。 疲惫的身体接触到了不算柔软的床,浑身的肌肉感觉都松懈了下来,头昏眼花好久的我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我睡的一直很不踏实,后背的新伤加上鞭伤,这让我一躺下就有那种小刺刺入肉里的感觉,好似有千百只蚂蚁在我背部爬动。 身下的衣服被汗水浸湿,黏糊糊的衣服和伤口紧紧的挨着,汗水浸泡着伤口里面,我生生的从睡梦里疼了醒来。 “小姐,我能进来吗?” 正巧大夫熬好药送了过来,我擦去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的东西,开口让大夫进来里面。 “你熬药用了多长时间?” 大夫左思右想:“约摸两个时辰。” “这个药,能治好我的嗓子吗?” 看着碗里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我想到了许久没有音信的春桃,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那天如果是我出去的话,春桃绝对不会有事儿。 “小姐,我怎么着也是个大夫,买药不会看错的。” “好,拿来吧。” 大夫温顺的把药碗递到我手里,安安分分的退到了一边,等我喝完。 苦涩的药汁顺着我的嘴巴进了我的肚子里,温热的药汁滋润着嗓子,我尝了一口,一股脑的灌了进去。 “行了,下去吧。” 我把药碗放在一边,等着人出去我再睡一会儿。 “小姐,夫人没有给我安排睡觉的地方。” 大夫低着头拿走药碗,站在我眼前不动了。 “怎么?你的意思是,让你在我这里睡一晚?” 我的语气越来越冷,干裂的嘴唇漫不经心的拉长了尾音。 大夫诺诺连声:“不,不是,小人不敢,小人马上就走。” 我满意的看着大夫落荒而逃的背影,骂了一句“怂包”,重新又躺了下去。 天色已晚,我却躺在床上迟迟的睡不着,脑子里一直都是我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 阴暗的屋子里,只有窗口有一丝一缕的月光洒了进来。 我睁着雪亮的眼睛,盯着漆黑一片的屋顶,这样做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常态。 在黑暗中待着的多半月里,我的耳朵也远比原来灵敏许多,一只老鼠的窸窸窣窣我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出它在哪个位置。 所以我很清晰的听到了院子里有人蹑手蹑脚的靠近了我的房间。 我屏住呼吸,细细的倾听着来人的动静。 门口的月光更加明亮起来,我侧头看了一眼那边的窗子,果然被人悄悄地支开了一条缝儿。 一个人影虎头虎脑的往里面打探着,我离得远,一时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孔,我猜测应该是那个贼心不死的大夫。 我看着黑色的人影迈腿挤了进来,心跳如擂鼓。 正当我摸着身边的东西慢慢起身的时候,我的口鼻被人从另一边捂住了。 我挣扎不脱,身上刚抹好药的伤被摩擦干干净净。 我用胳膊肘死命的击打身侧的人,那人发出了闷哼声,我听出来这才是大夫。 那门口那个又是谁? 我被大夫拖着往门口相反的那个窗子那里走,月光下我看清楚了门口那人的脸。 是燕兰熙! “燕……嗯……” 我张嘴用力的一口咬在了大夫手上,趁着他松手的瞬间只喊出来一个字,就又被堵了回去。 我满怀希冀的看着燕兰熙那边,奢求他能听到我的声音,想让他过来救我。 可是烧伤的腿抬不起来,我没有办法去踢到周围的墙壁桌椅,只能被拖着丢出了窗子外边。 外面是慕容带着夏梅在等着。 我从里面被放了出来的时候,手指死死的抠住了窗框不肯松开,眼看着燕兰熙越走越近,大夫却关上了我的窗子。 我满眼绝望的被慕容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拉了下来。还被她们两个绑上了胳膊,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咽声。 身后的胳膊很痛,可是最让我心痛的还是,我没能抓住这次可以出去的机会。 慕容和夏梅一路扯着我的胳膊,再次把我带回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那个我待了半月有余的地牢。 一路上我不停的挣扎,不停的用我本就嘶哑的嗓子呜咽怒吼,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切都在我看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时崩塌了。 慕容狞笑着扯着我的头发:“我的好姐姐,回去好好待着吧!” 大夫像丢抹布一样,把我扔到了烧的一片漆黑的地牢里面,我重重的被摔到冰冷硌人的墙上,浑身的骨头都被打散重组了一次。 空荡荡的囚牢里只有我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回荡。 “还好母亲有远见,今天晚上就让我把你再关到这里来,不然你还真的是会跑出去呢。” 我顶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瞪着她,粗重的鼻息喷在空气中,空气都有些发白,眼里只有想把慕容生吞活剥了的愤怒。 慕容蹲下身子,伸手拽出我嘴里的脏布块儿,嘴里说着怜惜的话,手下用的却是最大的力气。 “好姐姐,可真是可惜了你这幅好皮囊,啧啧,看看这,不过母亲说了,一定要帮你治好。” 我呸了一口吐到了她脸上:“你们会有这么好心?巴不得我毁容吧!” 慕容被我吐了一口口水,眼神顿时凶狠了起来:“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站起来用手帕擦去脸上的脏物,把沾了我口水的手帕丢在了我的脸上。 “母亲说了,最好是把你的脸,治成像我一样的。” “你们要干什么?” 慕容笑的妩媚动人,柔柔的身段转回来对我说:“当然是为了让你当我的替身啊!” 我几乎咬碎了我的一口银牙,最后硬生生的吼了一句话出来:“你做梦!我就算毁了我自己的脸,也绝不会做你的替身!” 慕容拍拍夏梅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对夏梅说:“好好照顾大小姐,不然出了什么事儿,唯你是问!” 夏梅吓得小脸苍白,但是迫于慕容的淫威,还是哆哆嗦嗦的应了下来。 大夫跟在慕容身后,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朝我的肚子上踹了一脚,眼里都是对我的不屑一顾。 “贱骨头,要不是为了慕容小姐,我会受你威胁?” “给我滚出去!” 我用尽全力的去挣扎,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个满脸谄媚的脸给撕碎狠狠的踩在脚下。 “别在挣扎了,没用的!这里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声音!” 大夫扯住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向着墙上撞了过去,直到我的头上鲜血淋漓才肯罢手。 “行了行了,你把人打死了谁来做我的替身,谁来做我的影子?” 慕容不耐烦的催促着对我施暴的大夫,眼角眉梢都是困乏之意。 “小姐,是我失策了,是我心急了。” 那恶心的大夫一边扇着自己的脸,一边对慕容点头哈腰。 “走吧,以后每天按时给她上药,记得我们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是,小姐教诲的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拖沓的脚步声在悠长深邃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又恐怖。 头上淋漓的血布满了我整张脸,凹凸不平的伤疤更加狰狞不已。 分裂的自己 “给我松绑。” 和夏梅说话间我脸上的血流进了嘴里,喉咙腥味儿四溢,我一个劲儿的往出吐。 夏梅怯怯的看着我,慢慢的朝我这边挪动了一步,她干干净净的鞋面沾上了我吐出去的血。 “大小姐,您,您别吐了,我给您解开绳子。” 夏梅说着探出了粗糙的手掌,僵直的绕到我后面给我解开了绳子。 感觉到胳膊上的那根绳子掉了下去,束缚着我的那股力也骤然消失。 我的胳膊微微颤颤的从背后拿到了前面,胳膊上好几道深入骨髓的绳印,衣服被勒进嵌入了我的肉里。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手心里血肉模糊,都是被她们从窗子上面生生拽下来时划伤的。 我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问:“夏梅,那大夫医术如何?” 夏梅用脚不安的蹭着墙壁,眼睛空洞的也是盯着自己的脚,许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夏梅?” 我再次喊了她一声,双眼无神的夏梅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我喊了出来,还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大夫医术如何?” “奴婢……奴婢不知……” 夏梅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 我眼前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给我提供消息的人,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行的废物。 我一边抹着身上带出来的药,一边和夏梅漫不经心的说着话。 “在我这里,你不必这样说话,不用有什么顾虑的。” 我低着头看不到夏梅的神色,但是从她不在乱动,渐渐安分下来的脚上,我看出来夏梅似乎是对我有了一些好感度。 哼,不只是只有慕容会玩人,我也会! “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四处都没有什么东西,好在这次没有束缚我的铁链子,我还可以随意走动走动。 夏梅用袖口擦了擦脚下的一块儿地方,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了那里,可是她的眼神就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不停的在这地牢里乱撞。 “好了,早些歇息,明天大夫会来给我治脸的。” 说完我阖眼假寐,面上呼吸平稳,渐渐入睡,实则脑子里清醒的很,耳朵灵敏的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我只知道右手边那里是一个相连的囚室,而左手边那里,只有一个看不到外面的铁栅栏窗子,外面嗖嗖的冷风还会不时的灌进来。 那里,或许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眼睛闭的紧紧的,装作熟睡的样子翻了一个身,嘴里还发出无意识的嘤咛声。 “疼,好疼……” 后背的衣服被我扯开一个口子,露出了后背的一片片血泡和溃烂的皮肤。翻身之后,刚好对着坐着的夏梅。 我听见身后的夏梅悄悄的蹭到了墙壁,应该是她挪动身体位置了。 紧接着,我的后背有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似乎是有人在触碰我的后背。 我压下强烈的不适感,身体稳稳的躺着继续睡觉。可是那个感觉竟然蔓延到了我的全身,伤口处甚至还感觉到了针刺进来的疼痛。 “夏梅,你在干什么?” 我并没有立马就起身制止她的动作,而是依然背对着她,先开口出声质问。 后脑勺不远处有清脆响声,夏梅手里的药瓶应声而碎,洁白的药粉洒了出来,在地牢这一片漆黑中显得格外亮眼。 我困难的拖着身体坐起来,身体始终距离后面的墙壁一尺有余。 惊魂未定的夏梅连动作都没有变,单膝跪地,一只手还保持着悬空的样子,只是手里的药瓶已经碎了一地。 我捡起来地上的碎片,放在夏梅眼前:“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我……我在,我在给小姐,小姐的伤口抹药。” 我饶有兴味的用一根手指抬起她的头:“是吗?那这药,是谁给你的?” 被迫和我平视的夏梅眼睛里都是水雾,惨白如纸的脸上被我掐出了一抹诡异的红色,她的薄唇上尽是一排排整齐的牙印。 “二小姐……” 夏梅声如蚊呐,不过我听的清楚,那这药,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药了。 “知道这是什么用药吗?” 我捏起一小撮地上的药粉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嘴角微微翘起,然后轻轻的把药粉挥洒在夏梅的脸上。 夏梅慌忙胡乱的擦拭脸上的药粉,神色慌张失措。 我薄唇轻言:“这个药粉,是慕容让你给我吃的吧?” 这个是毒药,这药本来用于痔疮,瘰疬,痈疽恶疮,走马牙疳,癣疮,寒痰哮喘,疟疾,休息痢的治疗,并且内服宜慎。 体虚及孕妇禁服,肝、肾功效不全者禁用。外用面积不宜过大。口服吸收后可随血流分布到全身各脏器,以骨和毛发贮存量最多,时间一长,即使脱离接触数月至数年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如果误食以后,还需要大量喝水,然后漱口。剩余主要可由肾脏和消化道,部分由皮肤、毛发和指甲排出。 这个慕容当真以为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连这种阴暗的招式都想的出来。 “这个药粉我刚好今天刚见过,味道也是让我久久难以忘怀。” 我挑着眉看着跪在我面前的夏梅,胳膊搭在膝盖上面一下一下的拍着我自己的腿。 夏梅两只手绞在一起,两只手不住的抠,一个手指头被她抠的血淋淋的,另一个指尖上面还带着一小块儿小小的血肉。 我掀起来本就不多的头发,把头发全都放在了后面绑了起来。忽明忽暗的地牢衬的我的脸恍如鬼魅。 “小姐……” 夏梅的身体剧烈的颤栗,上下耸动的肩膀彰显出她此时内心无比的害怕。 我按住她的肩膀,与她面对面,沙哑的声音从我嘴里倾泻而出:“既然这么害怕我,为什么还要给我下药呢?” “小姐,我,我是被胁迫的……我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二小姐她会把我卖到青楼去……” 夏梅心头莫名一颤。刹那间,我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身边的时空仿似都静止了,她的脖子是那么纤细。 夏梅感觉自己的脖颈被死死掐住了,缺氧的连四周都窒息了。眼角的余光向门口望着,像是在祈求慕容来救她。 平常的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此时夏梅的所作所为,是我下手震慑她的最好时机。 “夏梅,你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惹我的,我现在很生气。” 我温柔的伏在夏梅耳朵上对夏梅说着残忍的话。 夏梅眼睛睁得溜圆,而我的声音,就像突然发出的催魂铃的叮铃声,那么的好听,却也那么的让人不寒而栗。 我手下逐渐用力,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点的收紧,夏梅像一条缺水的鱼,嘴巴大张着拼命的呼气。 “怎么样?生死被别人抓在手里的感觉如何?” “咳咳……” 夏梅发出微弱的求饶声,两只手不停的扒拉着我在她脖子上的手。 我呵呵的笑着,重伤的身体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现在几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 “啪嗒” 我松手把她丢在一边,夏梅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狗,贪婪的趴在地上呼吸着污浊的空气。 “下次,别再给我玩什么花样儿,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在一旁静静的闭目养神。 “是,小姐,绝不再做这些事儿了!” 夏梅窸窸窣窣的爬了起来,跪在我面前认错,一个接着一个的响头磕在我脚边。 我闭着眼睛不为所动,现在我不再是那个心软的丫头了。经过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失望,我怎么可能还会保留那个傻傻的自己呢。 夏梅磕了好一阵子,见我迟迟没有说话,磕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更不敢再说话。 我也没有再躺下,身上的伤被夏梅洒上了慕容的药,也不知洒了多少上去。 我只感觉到后背的伤口一阵热一阵冷,热的时候就像是那天在火里烤,冷的时候又像是我被丢到了一堆冰块儿里面,冻得我牙齿直打颤。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一直趴在地上的夏梅看出来我的不对劲儿,跪着上前摇晃我的肩膀。 我意识模糊的睁开朦胧的眼睛,眼前出现了好几张夏梅的脸,在我眼前摇摇晃晃,晃晃悠悠。 “别晃了!”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夏梅的脸上,手心被震得一痛,恍惚的神思有些回笼。外边刚好响起鸡鸣声,我低头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嘶……” 舌尖上的疼痛成功让我缓了过来,头顶上一束微光从窗口打下来,刺痛了我久处黑暗之中的眼睛。 夏梅捂着脸用恐惧的眼神跪坐在门口看着我,对我这种突然给了她一巴掌的举动明显的畏惧,就如刚刚我突如其来的掐住她的脖子。 “你过来。” 夏梅听见这个空虚沙哑的声音,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感觉就是死掉都不知道要怎么死。 每次夏梅一对上我的眼睛,她就吓的手心淌汗,脚掌头皮发麻,全身出虚汗。我看得出来,我也知道。 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后背的冰火两重天让我饱受折磨,这个地方哪里都是恐怖的,我只想离开这个让我害怕的地方。 我恐惧地畏缩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我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只有那一点点的微光。现在的我双腿发软,只是想叫夏梅过来说说话而已。 慕容婚事将近 “你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发出近乎野兽的咆哮,夏梅被我这么一吼,战战兢兢的起身走了过来。 头痛欲裂的我伸手一把拉住了夏梅的袖子,夏梅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小姐……奴婢扶您起来。” 我搭着她的胳膊迟缓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处光亮下方,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那温度都快灼伤了我的脸。 “就在这里吧。” 我就像一个迟暮之年的人,毫无波澜,毫无存在感。 夏梅缓缓的随我坐在一起,两个人都静静的坐着没有再说话,刺骨凌冽的寒风一阵一阵的涌了进来,刮在脸上像刀子似的。 我脑袋里就像装满了浆糊一样,迷迷糊糊的,重的很。寒风切过我的背脊,后背发凉,刺激着我的神经。 “夏梅,掐我一把……” 我强迫自己睁开上下打架的眼皮,虚弱无力的对夏梅说着话。 “小姐,你这……” 夏梅为难的看着浑身没有一块儿好肉的我,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夏梅的小手小脸已经被冻得通红,她不由得收回了外面的手,裹紧了衣服,搓着双手,不停地跺着脚,却依然在瑟瑟发抖。 “你就从我胳膊上掐一下就好了,我不能睡着。” 夏梅对着伸出的手哈气,不停的搓动着通红的双手。 “小姐,我手冷。” 我的头一点一点的,越来越低,昨天被大夫撞的额头上的伤口猛的撞到了膝盖上面,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到了我的大脑,我瞬间神思清明。 我摸摸发凉的手和胳膊,手指关节僵硬的都无法蜷缩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一起,僵直的后背更是没法儿动弹。 “无事,我身上也冷,你掐我一把就是了。” 夏梅鼻尖红红的,嘴巴说话也不利索了:“……好……” 正当夏梅碰到我的胳膊时,地牢的大门被人给打开了。一个身上裹挟着寒气走了进来。 “慕茜。” 来人清冷的声音传来,摘下了头上的斗篷,我一听见这个声音,几乎是逃避般的,快速的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万阳。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躲避他,我应该恨他,应该是对他怒目而视的,可为什么我现在是害怕,和不敢面对…… “慕茜,你转过身来。” 万阳还是那副不急不缓,孤傲不群的样子。 我不敢说话,更不敢回头看他,追根究底,我还是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幅尊容,这般活阎罗的样子。 夏梅很有眼力劲儿的退到了角落里,我后面没有了遮挡物,大咧咧的衣服破洞让万阳看的一清二楚。 脚步声越来越近,万阳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强制性的把我转了过去,与他面对面。 “不要……” 我喏喏的哭着,抬起双手遮挡着我的脸,却忘记了我的手上也是不堪入目。 果然不出我所料,万阳捏住了我的手腕,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过来。万阳仔细的打量,眼里都是锐利的目光,像一只找到猎物的老鹰。 “你这手,又是怎么回事?” 我捂着脸的手不肯拿下来,只是摇头不语,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万阳急了,硬要扯下来我捂着脸的手,男女力量差距本就悬殊,再加上我现在身体虚弱的很,毫无悬念的把脸完全的暴露在了万阳眼前。 我倔强的别过头,不想让万阳怜悯我,更不想让我的脆坚强就这么溃不成军的被击碎。 可是我忽略了万阳的手段,只要他想做,他就一定不会放过我。 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万阳毫不费力的把我的头转了过去,我清楚的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讶,还有一丝厌恶。 “放开我!” 我看到他的眼神之后,心里猛烈抽搐着,他厌恶我的脸,果然啊,果然,终归还是我痴心妄想了。 “别动,你的脸上已经有脓水了。” 我甩开他的手,抱着膝盖退到了另一边墙壁那里,眼神里面都是戒备。 万阳的手突然空了,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空中虚握了一下,抬头看向我这边,我看出他的脸色不好,更加的抱紧自己。 我看着万阳的金丝靴子一步一步的走来,心里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揪着,他是在以慕容未来夫君的身份来看我的嘛! “你滚开!离我越远越好!” 我大声的嘶吼,头发被我揉的乱糟糟的顶在头上,眼睛里却止不住的泪水滑落,我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同情!尤其是万阳! 万阳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走了过来。 此刻的我也不知道那里来的那么多力气,我靠着墙壁站了起来,双目赤红盯着那个面如冠玉的少年。 “你给我滚出去!你就是个杀人凶手!你害了我父亲!还与叶氏狼狈为奸!你滚!你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说到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刚刚我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出去,我的嗓子火辣辣的疼,喉咙里面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万阳的脚步果然停住了,不过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慕容抓住了他的衣袖。 慕容娇滴滴笑盈盈的抓着万阳的袖子,眼里都是万阳。 “万阳哥哥,你莫要再往前走了,姐姐这几日……脑子不太清醒……” 万阳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渐渐的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了然于胸的表情,他相信了慕容的话,慕容的满口胡言乱语。 万阳眼里柔光情深,当即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给慕容披在了身上,还温柔体贴的帮慕容捋好了每一个褶皱。 “既然如此,你还来这里干嘛,万一慕茜伤到你怎么办?” 万阳唇红齿白的对慕容笑着,两人亲昵无比的模样真是让人羡慕这一对璧人呢。 慕容低头又红了眼眶:“姐姐都这样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怎能不来看望一下。” 真是楚楚可怜,慕容那副嘴脸我看的清楚,可是别人只会觉得慕容单纯善良,我见犹怜。 万阳摸摸慕容的头顶,脸上尽是关怀备至,笑意满满。 “我家容儿还真是心地善良,都不怕自己会受伤。” 慕容听见这个我家容儿,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两团红晕飞上了脸颊,白嫩可爱的手指攀上了万阳的胳膊。 “万阳哥哥,那我们先出去吧,母亲找了大夫过来的,我们就不打扰大夫为姐姐医治了。” 慕容微微仰着头看着万阳,幸福洋溢的样子不加掩饰,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万阳点了一下慕容的鼻尖,宠溺一笑:“好,刚好今日我是来与伯母商议婚事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了出去,这个漆黑肮脏的地牢更是衬托出我的狼狈,与那一对璧人就是云泥之别。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疯子……” 慕容与万阳携手出了门的时候,还能听到我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喊叫,让人听着就不寒而栗的哭喊声。 万阳回头看着悠长深邃的地牢,眼里闪现出一丝眷恋。慕容心神不宁,拉着万阳的手快步的走了出去。 “万阳哥哥,今日我就不陪你一起过去了,母亲说我只管等着良辰吉日就好。” 万阳心不在焉的冲着慕容笑了一下,揉揉她的头,说了句好。 慕容也不是傻子,她分明看的清楚,她的万阳哥哥竟然还在关心地牢里那个疯子,那个丑八怪! 慕容气的脸都歪了,两只手紧紧的捏着万阳亲手给她披上的斗篷,眼睛盯着万阳离开的背影许久。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慕容愤愤的看向了地牢那里,脸上浮现出一抹算计的阴险笑容。 我靠着墙痴痴傻傻的站着,笑着,眼睛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魂魄般,好似真的成为了一个疯子,傻子。 “小姐?” 夏梅看着我,伸手想要触碰我的脸。 我疯了一般打开了她的手,背对着门口和夏梅,自己面对着墙壁发呆。 大夫这时走了进来,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夏梅,把小姐拉过来,我们要上药了。” 大夫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反而吩咐夏梅拉我过去。接着我听到了一阵各种药瓶碰撞的声音,哐哐当当的清脆声音响遍了整个地牢,隐约还能听见回声。 “大夫,小姐脸上有脓水流出来了。” 我听见夏梅小心翼翼的声音,这还是刚刚万阳说的。我用指头轻轻的碰了一下脸上的伤口,果然手指上沾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 “我今日一起帮小姐处理。” 那大夫约摸着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声音闷闷的,像是闷在被子里说话一样。 夏梅没有继续说什么,迈着步子走到了我身边,伸手挽住我的手:“小姐,我们去上药。” 我木讷的点点头,任由夏梅牵着我的手走到大夫面前。 大夫眯着眼睛瞅着我的脸,抬手摸了摸我脸上的伤,还凑到鼻子下面闻了好一会儿。 “没事儿,小姐脸上这伤还不算太严重,身上的倒是有些难处理。” 说着还提起来我的胳膊左右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好好给我上药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的话?” 那大夫被我冷不丁这么一句话吓得手抖,手劲儿一松,我的胳膊稳稳的落回了我身侧。 “你一个失宠的小姐,得意什么?” 大夫的眼睛都快移到头顶上去了,只用鼻孔瞪着我。 “你最好知道是谁让你来的。” 睚眦必报 “我当然知道!” 那大夫恼羞成怒,劈头盖脸的给夏梅好一顿骂。 “让你好好照顾小姐,你看看,小姐的脸都这个样子了!” 夏梅只能站在一旁垂着头受气,什么都不敢反驳。 我把胳膊放在药箱上面,语气不咸不淡:“你赶快上药吧,聒噪。” 大夫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手里的力道也加大了一些,扶着我脸的手狠狠的从后面绕着抓住了我的头发,扯的我头皮生疼。 “你最好还是注意点你的言行。” 我毫不畏惧的看着大夫的眼睛,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镇定自若。 “我只是在尽职尽责的为小姐上药,需要注意什么言行呢?望小姐明示。” 我嘴角上扬,眼波流转间我的手抚上了大夫的脸:“你说呢?” 大夫上药的手一抖,药粉洒在了地上,灰褐色的药粉很快与黑漆漆的土地融在了一起。 “小人还真是不知道。” 那大夫得寸进尺,粗糙的手竟然一点点的摸向了我的后背,还是伸手进去。 我扬起一抹冷笑,匕首从手里掷了出去,垂眸看去,锋利的刀刃已然没入大夫的大腿根处,鲜红的血喷涌而出。 大夫脸上本来还挂着沉浸其中的笑容,猝不及防的匕首让他白了脸,额头上立马汗涔涔的一片。 “你这,你这个毒妇!” 大夫手里的药瓶都没有放下,两只手慌乱的捂着喷血的大腿,不经意间倾倒出来的药粉与腿上的血混在了一起,凝固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挂在裤子上。 我手里紧紧握着匕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张扬的笑容。 “夏梅,给我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我用带着血的匕首指着大夫的身体,仰头让夏梅走上前去脱他的上衣。 夏梅先是下意识的听了我的话,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小姐,这样……不太好吧?” 我摆摆手,刀刃上的血有几滴溅到了大夫脸上,当即我就听到了大夫杀猪般的嚎叫,似乎那血烫人。 “我的衣服都破旧成这个样子了,这样,是不是更加不好呢?” 我微微侧头看向了自己肩膀那处,里面的皮肤隐约可见。 夏梅咬了咬牙,再抬起头来,眼里坚决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 “好,我去脱。” 夏梅步步紧逼过去,大夫脸色凶狠的看着她,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贱蹄子!墙头草!老子要让你好看!” 我坐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个人互相谩骂,互相攻击,心里涌现出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夏梅虽然是个女子,毕竟粗活做得多,力气也是要比寻常女子略大一些,再加上大夫受伤,行动不灵便,三下五除二的就被夏梅扒了一个干净。 地牢里比不得房间里暖和,几乎和外面的天气一样的寒冷,没有了上衣衣服的大夫抱着胳膊直打冷颤,牙齿咯咯哒哒响。 “大夫,我说过的,注意言行啊。” 我摇晃着匕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夏梅拿着还有热气的衣服走了回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我手里。我伸手摸了摸那件黑色上衣,光滑的料子,软和的手感,上面还有几朵不显眼的黑色小花。 “这衣服真好啊!” 我拿起来披在身上,果然暖和又舒服。 我看着虎视眈眈的大夫,手指头提着衣服在他眼前抖落了一番:“夏梅,给我把他摁到墙上,我换一件衣服。” 夏梅利索的摁倒了那大夫,我快步走到离他们远远的一角,解开了身上的衣服。 我的手指不太灵活,解了好久才算是把身上破旧的衣服给脱了下来,肩胛骨那里的皮肉绷的紧紧的,好似上面裹了一层东西。 我腾开手拿起来地上大夫的衣服,却不料我一直夹在肚兜那里的铃铛突然掉了出来,清脆的铃声叮铃叮铃的响。 手忙脚乱中,铃铛上面的反射出了轻微的光刺进了我的眼里。 我眼前一阵恍惚,脑海里竟然再次出现了那几个小孩子的身影,只是这次我看的真实,满头大汗还在扎马步的小姑娘,就是我。 是很小时候的我,扎着简单的发髻,稳稳的在一个院子里和几个孩子一起扎着马步。 在我的手触碰到铃铛之后,那些影像全部又消失了,仿佛那就只是我做了一个梦,一个短暂而又真实的梦。 一阵风吹过裸露在外的胳膊,胳膊上面一阵凉意,我还保持着那个弯着腰的姿势,手指快速的捡起衣服,顺手把铃铛包在了手心。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铃铛声,一脚踢开脱下来的衣服,我重新坐了过去,眼睛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游走。 “好了,松开他,他应该回去了。” 我手上摸着药箱,暗地里眼睛却还在瞥着夏梅和大夫的神色。 “喏。” 夏梅没有任何波动,放开大夫就退到了我这里。大夫脸色发青,嘴唇抖抖嗖嗖。 “你把药留下,我自己来上药,你可以滚了。” 我拍着手下药箱的盖子,左手轻轻的摸着自己脸上的结痂,还有些微微发软。刚刚那一刀,是我还他的。 大夫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就算赤着膀子,拖着伤腿还要过来我这里。 我看着他踉踉跄跄的样子,起身也朝他走了过去。我上身穿着黑色暖和的男装,下衣还是那一半的襦裙,对比着有些不入流。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问:“怎么?对我心有不满了?” “是!我恨不得现在就一刀下去,让你也随着那老太太去了那边!” 我掩唇笑的欢快,眼神骤然变冷,瞳孔猛缩,出手飞快,残留着血液的匕首直直的刺入了大夫的胸膛。 “好好的去陪我奶奶吧。” 我一寸一寸的把匕首送了进去,大夫的眼睛里透露出不敢置信,慢慢的眼神涣散,逐渐失去了意识,我微微用力,不算高大的身影轰然倒下。 匕首还插在他的胸口,只余一个刀柄在外直愣愣的立着。 我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袖子下面的手还有些发抖。我闭住眼睛扭过了头,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夏梅,去把匕首拔出来。” 夏梅眼神发直,纵使她胆子再大,她也不敢杀人,可是现在她面前就直邦邦的躺着一个死人,还是她亲眼看着被我一刀捅死的。 我听着外面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忍不住睁开眼睛冷声催促她:“快点儿,把匕首给我拔下来!” 夏梅捂着嘴,脚步千斤重,走的极其缓慢。在她经过我的时候,我甚至清晰的看到了她的眼睫毛都在颤动。 这是她们逼我的,既然都死了这么多人了,多死一个也无所谓,大夫是死有余辜! 我不着痕迹的往有光亮的那边挪了挪,只等不远处那扇门一开。夏梅还站在大夫跟前,迟迟不敢下手去拔匕首。 “快点儿,不然一会儿拔不下来了。” 夏梅抬眼看我,右手哆哆嗦嗦的朝着匕首伸了过去。 我站在一边继续催促她:“快!你看他的血都不流动了。” 悬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下,夏梅果断的握住了露在外面的匕首,手腕猛的发力,深入的刀刃被拔了出来,滚烫鲜红的血一股脑儿的喷了出来。 夏梅身上自然避免不了,她握着匕首的胳膊还在发抖,嘴角咧开一个笑容:“小姐,我拔下来了……” 我勾唇邪魅一笑,忽然身子软软的跌倒在地,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夏梅……你干什么?你放下……” 说话中还带着哭腔,腿带着我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后挪,门外哗啦一声,锁着的链子掉了,大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万阳一进来就看到的是夏梅举着匕首,浑身是血,而我却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求饶。 万阳一声暴呵:“你干什么!” 长臂一挥,举着匕首的夏梅被打到门上,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嘴角溢出一丝血,瘫在了门口那里。 我惊恐的看着夏梅和地上的尸体,拼命尖叫后退,眼前是万阳担心焦虑的脸,余光看到的是慕容不甘愤恨的眼神。 万阳也不含糊,直接就抱起了被吓得魂不守舍的我,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慕容挡在门口怨恨的盯着万阳怀里的我,最后还是挤出一个笑容。 “这贱婢,竟然还想害姐姐!万阳哥哥,先不要把姐姐带出去了,这里反而安全些。” 慕容试图说服万阳,万阳皱眉看着慕容,脸色阴沉下来:“你是说,这里安全?” 慕容慌张的摆手,嘴里诺诺连声:“没有,不是,我是说,我会给姐姐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万阳淡淡的斜瞥了慕容一眼,抱着我推开了堵在门口的慕容。 “万阳哥哥!” 慕容在后面气的跺脚,她本来再次过来,是想让万阳过来看她这个姐姐是怎样一个疯子的,结果这个夏梅,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慕容瞪着夏梅,狠狠踢了她一脚,转身娇弱的喊着万阳跟了出去。 我窝在万阳的怀里,本该是一个温馨的场面,但是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听的后面的慕容还在喊万阳慢些。 冻得僵硬无力的胳膊攀上了万阳的脖子,在万阳低头看我的那一瞬间,我虚弱无力的扯出来一抹苦涩的笑,沉沉的昏了过去。 我再一次的,从地牢里面逃了出来,我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这次,我还要感谢慕容那个蠢货。 还是那个老大夫 万阳看我昏了过去,脚步越来越急,丝毫不顾及后面追赶的慕容。 时不时喷洒在我脸上的温热鼻息让我有些恍惚,万阳还真是个滥情的人。 那边刚刚还是和慕容谈情说爱,到了现在又能丢下自己未过门的娘子,抱着别人跑的飞快。 “疼……” 万阳听见了我微弱的呻吟声,脸上神色越来越急:“折玄,快去找大夫过来!” 折玄跑的也快,一转眼人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只余黑色衣角翻飞。 我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着万阳削薄的脸颊,耳边是他有力稳重的心跳声,攀在他脖子上的手忍不住收紧。 “怎么了?是哪里又疼了?” 我在他怀里蹭蹭,没有说话。他还是把我带回到了我原来的房间里。 说到底,他还是个自私的人,明知道我呆在慕府里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任由我呆在这里。 我躺在和昨天一样的位置上,心境却是大不同。眼睛紧闭,手心里还有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是血,是大夫的血。 我拼命的吸气呼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次,绝对不能在回去那个鬼地方了! 万阳挽着袖子给我擦脸,慕容气喘吁吁的走到了门口,她的手死死的抠着门框,眼里闪现出对我的嫉妒。 我侧头看了一眼慕容,又看了一眼温柔为我擦脸的万阳,缓缓的抬起了我的胳膊,柔顺的衣服滑落,大片伤疤的胳膊出现在了万阳眼前。 “万阳,我胳膊疼。” 我沙哑的声音意外的没有那么难听,万阳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轻柔的给我吹着,眼里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慕容再也忍不住了,狂躁的冲了过来揪住了万阳的胳膊:“万阳哥哥,你在干什么?” 万阳扭过头,眼神幽幽的看着慕容,似乎是有些不满慕容的所作所为。 慕容泪光点点,小巧的嘴巴委屈的撅着,态生两靥之愁,松开了抓着万阳的手。 “万阳哥哥,姐姐伤的很重,我害怕……” 慕容这是在以退为进,想要万阳怜惜眼前人。 万阳闻言,细细的端详着我胳膊上的烧伤,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了戏谑的神色,有些恼怒的想把我的手抽出来。 “别动,大夫很快就来了。” 万阳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又挣脱不开,只得任由他握着我的胳膊。 暗地里我一口银牙紧咬,就知道从万阳这个老狐狸身上得不到什么好处,我真是从来都摸不清楚万阳的心思。 叶氏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看都不看一边楚楚可怜的慕容,直奔万阳而来。 “这又是怎么了?” 叶氏居高临下的瞥着万阳手里的我的胳膊,脸上微微一笑,媚态横生,艳丽无匹,我父亲走后,叶氏可是一天过得比一天好。 看那模样竟像是个美貌少妇,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般。 慕容巴巴的走到叶氏身边握住了叶氏的手:“母亲,姐姐伤的太重了,万阳哥哥派折玄去找大夫了。” 叶氏看着身侧的慕容,眼神里充满了不耐烦:“万阳公子与我正说着你们的婚事,你非得急匆匆的拉着你万阳哥哥去看姐姐!” “母亲……” 叶氏没等慕容说完,接话说:“我知道你担心姐姐,但是,你和万阳公子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 慕容听这话抬头看向了叶氏,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毕竟她可不是那么想的。 “我,我昨天让夏梅去照顾姐姐,可是,夏梅……” 慕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叶氏慈母的形象又摆了上来:“你慢些说,不要害怕。” 慕容想到夏梅,眼里逝去一抹精光:“夏梅她,杀了给姐姐医治的大夫。” 这是叶氏始料未及的,弯眉紧皱,垂眸思索片刻:“先把那贱婢给押下来,那大夫,我们就好生厚葬了他吧。” 慕容点头,转身出去找下人来办事情,房间里剩下我们三人,气氛莫名有些紧张。 万阳放下我的手,修长的身形站了起来,宽大精致的袍子也遮不住万阳精壮的身型。 “我们继续说我和容儿的婚事。” 叶氏点头,喊了门外的刘姑姑进来为我擦拭身体。两人走出了房间,站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 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头绪,不论是逃出去,还是我时不时冒出来的记忆,还是报仇,我什么都抓不住,却又什么都与我有关。 “刘姑姑,大夫还没有到吗?” “应该快了。” 刘姑姑一点一点的给我擦着身上的脏东西,我撑起胳膊接过布,自己擦着腿上的伤口。 刘姑姑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脸上有淡淡心疼的神色。 折玄领着慌慌张张的大夫跑了进来,我看到了我熟悉的面孔,是那日我请来为奶奶看病的。 “怎么每一次来……” 大夫扶着腰,话还没有说完被我打断了:“大夫,我这伤,还能好吗?” 我摸着自己的脸,看似悲痛难过,实则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老大夫。 “可以。” 老大夫年纪大了,自然看出些什么,默不作声的拿着自己的药箱到了我跟前给我看伤。 “姑娘这伤,有几日了?” “两三日了。” 大夫摁了摁一些结痂的地方,浑浊的眼里此刻是精明无比,就连动作也更灵敏了些。 掀开药箱子,利落的拿出各种药瓶,老大夫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看你这伤口上的结痂,下面应该有脓水,老夫先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给放出来,姑娘忍着些。” 我没有说话,手紧紧的攥住了身下那一层薄薄的被褥,看着大夫伸手拿着一些我没见过的东西对着我的脸开始治疗。 一根冰凉细长的东西破开了我脸上的结痂,我的手掌冒汗,手指关节开始泛白,粗糙的被褥硌的我手疼。 “忍着些,我给你把里面那些脓水挤出来,不然以后会留疤。” 我的眼泪挂在眼角,就是不敢让眼泪流下去,大夫开始下手,我脸上被火烧的感觉再一次涌现了出来。 大夫手下忽然用力,我清晰的感觉到了脸上有一股东西流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还有一股淡淡的的臭味儿。 我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鼻翼一扇一翕,还有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手臂上一片片的伤都看得出青筋暴起。 我倔强的咬着下嘴唇,嘴里闷哼出声,肩膀轻微的抖动着,直到老大夫停手,本来洁白的布上现在满是鲜红色。 我抬手擦去眼角的眼泪,抬眼问老大夫:“我的脸怎么样了?” 老大夫擦去手上的脏东西,弯腰在药箱里找药,万阳和叶氏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着我。 外面青天白日,虽说算不上暖和,但是也没有很冷,可我看到叶氏嘴唇血色极淡,脸色也没有了往日的红润,怕是刚刚的事情出现了分歧。 大夫起身递给我一个红色药瓶,瓶身上面还有一朵小牡丹花。 “这个药,一天三次,还有你身上的伤,我明天再给你找些药来。” 我汗涔涔的点头,身上已经一丝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虚脱无力,被刘姑姑扶着躺好。 “折玄,去送大夫出去吧。” 门口一直站着的万阳适时的吩咐折玄送人,我刚刚还怕虎视眈眈的叶氏让刘姑姑去送人。 刘姑姑退到一边,等到大夫和折玄一同出去之后才再次上前为我整理了脚下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姐,饿不饿?” 我有些迷糊,没有听清楚刘姑姑问我什么,含含糊糊的哼唧了几声。 神思恍惚中,我又听到了慕容那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我只那么一瞥,就看出来她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慕容上身一件粉红缎子锦袄,上面还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金边,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下半身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整个人恰如一枝雪上腊梅,十分娇艳。 她一进来就抱住了万阳的胳膊,脸上飞起两团红晕,嘴唇和眉毛都是精心描画过了的。 我不再看他们腻腻歪歪的样子,闭着眼睛假寐,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应该先怎么做好。 不知是我身体太虚弱还是天气忽然转冷了,我感觉身上穿着那么厚的衣服还是有冷风吹过。 我身上开始发冷,瑟缩着想要抱在一起,但是身上的伤让我蜷缩不了,只能是搓着手畏畏缩缩的挤着自己的胳膊。 刘姑姑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床被子,压在了我身上,身上寒气渐消,我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安分的躺着,手里红色的小瓶也没有了刚开始那么冰凉。 老大夫今天认出我了,我或许可以让老大夫帮我传消息出去。但是一想到今天给我看伤时叶氏和慕容那样子,怕是不好搭话。 看今天刘姑姑的神色,不知是否肯帮我这一次。想到这里,我动了一下身子,把头看向了刘姑姑那里。 “刘姑姑,我饿了。” 刘姑姑看我眼里盈满水雾,平日里板着的脸不由地柔和起来,伸手帮我掖了掖被角,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好,小姐,我这就去给你拿。” 叶氏还是站在原处,慕容和万阳两人都不见了,我看看叶氏的脸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就那么看着刘姑姑走了出去。 真假慕府大小姐 “慕茜。” 叶氏不带任何感情的叫我,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躺着漫不经心的问:“有什么事儿?” 叶氏倒是个沉得住气得人,优雅的迈着步子走向我这里,定定的站住脚看我。 她眼神凌厉的看向我的脸,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我一番,血色淡薄的双唇微张:“老太太那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被子下的我心里猛然一惊,身体克制不住的抖动起来,幸而有被子遮盖,让我没有暴露出来。 “什么东西?” 脸上的伤疤刺痛,我握住拳头,微仰着脖子看她,心跳如擂鼓。 叶氏俯身对上我的眼睛,眼底翻滚着的恶毒让人难以忽略,和慕容极其相像的眼睛妩媚的上扬。 她伸出一根指头,挑起我的下巴呵气如兰:“我的乖女儿,你不知道吗?” 尖锐的指甲嵌入我的肉里,下巴缓缓流出几缕鲜血染红了头下的枕头。 我偏过头,甩开她的手,身上压着的被子被我甩到了后面,还有好几缕头发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脱落在了被子上。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女儿?” 我撑起上身抬手打开叶氏的手,目光炯炯有神,一扫刚刚虚弱无力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叶氏掩唇轻笑:“怎么会忘了呢?就算你丢过几年,你也是我的好女儿啊!”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我竟然丢过几年? “你说什么?” 我上前抓住叶氏的胳膊,眼神慌乱不堪,我怎么会丢了呢? 叶氏很满意她看到的样子,她身上淡绿绸衫渐渐逼近我眼前,眼里爆发出骇人的寒意,直直的射入了我的心里。 “果然老太太找的大夫医术很厉害,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想起什么来。” 她说的我一点都听不懂,脑海里都是混乱不堪,我想不起来什么,我忘了什么…… 我头晕目眩,景物在我眼里都在旋转起来,身体像是突然悬空一般,轻飘飘的不知该落到哪里。 面前只有叶氏的嘴,一张一合的还在说着什么,本来苍白无色的嘴唇此刻变成了一个大洞,深处的黑色漩涡一般要把我吸进去。 “不!不会的!你乱说!我没有丢过!我一直在慕府待的好好的!” 刘姑姑端着盘子还没有走进来,就听到了我撕心裂肺的叫声,即使外面暖阳挥洒,听见了我叫声的刘姑姑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夫人,这是又怎么了?” 刘姑姑匆匆走进来,手里的盘子随意搁置在了一旁,赶到了叶氏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忘记了一些东西,我只是重新帮她想起来。” 我抓着我的头发,坐在被子上面呆呆的回想着最近这段时间脑海里会突然蹦出来的画面,心里隐隐不安。 我抬头看向叶氏,两人双目在半空中对视,片刻之后我再度开口:“我,丢了多久?” 叶氏见我这么快就平静下来,眼神有些惊讶,她从刘姑姑手里抽出她的胳膊,撩起衣服下摆坐在了一边,拿出了一副要和我促膝长谈的架势。 “你真的没有一点关于那些事情的记忆?” 我往后退了一点,坐直了身子平视着她:“没有。” 刘姑姑拿过了一碗粥递到我手上,扑鼻的肉香四溢,饥肠辘辘的我毫不犹豫的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如果我说,这粥里的肉,是你奶奶呢?” 我拿着汤匙的顿了一下,抬头看刘姑姑的神色,嘴角还挂着一粒米。 “小姐,夫人是玩笑话。” 刘姑姑局促不安的摸着自己的衣服,手上有些干裂脱皮。 我扯出僵硬的微笑,低头继续喝完剩下的粥,顺手又递了过去,随意的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复而看向叶氏。 “继续说下去,我想知道我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 “不然你还要我怎么和你说话?”? 叶氏没有回答我,反而扭头看向了刘姑姑:“你把黄娘子带上来。”? 刘姑姑点头,转身去了外面。不一会儿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被称为黄娘子的女子福身用妩媚?的声音问好:“夫人好。” “好,黄娘子,你抬起头来。”? ?黄娘子依言抬起了头,此女子脸上虽有风尘之色,但是姿色容貌却也是一等一的好,明眸皓齿,容颜娟好。 黄娘子没有料到这床上还会有一个相貌如此狰狞之人,抬眼之间难掩惊恐神色。 “夫人,这……” 黄娘子一只手撑着娇小的身子斜斜的靠在一旁的墙上,声音哆哆嗦嗦。 “这是慕茜,慕府大小姐。” 黄娘子眼波流转,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儿手帕,抬手擦了擦眼角虚无的眼泪:“是奴大惊小怪了,小姐这般模样,必是遭受了重大变故。” 我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是啊,差点就被自己烧死了。” 黄娘子擦泪的动作僵在了脸上,把眼神投向了叶氏那里。 我问叶氏:“你让她来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生前是她一直伺候的。” “花昔呢?” 叶氏邪笑:“我送她回去了。” 我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升腾起不安的感觉。 “你送花昔回去哪里了?” 叶氏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嫣然一笑:“当然是送她回老太太的老家了!” 我二丈摸不着头脑:“什么老家?奶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嘛?” “魂归故里。” 叶氏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我心下顿时了然,她杀了花昔! “花昔不是你的人吗?为什么还要杀她?” 叶氏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眼睛瞪得像滚圆:“我的人?她背叛了我!她竟然想悄悄的把老太太送出去!” “所以你就把她杀了?” 两人鼻息相闻,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她,这一刻,我永远的失去了母亲,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对啊!这样的人留着还有什么用处?不杀了她怎么对得起我这么久的培养?” 叶氏挥动着宽大的衣袖,仿佛她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女帝王,她的眼里只有人的利用价值,完全就不把人当人。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狠毒的母亲?” 叶氏回头看着我说:“是啊,你说,你丢了那么久,万一是个假的呢?” “你说清楚!” 我从床上爬了下来,站在她眼前紧紧的看她的眼神,脚下凉意袭人,可我仍然不管不顾的和她对峙。 “我说的还不清楚吗?你丢了那么久,万一站在的你是个假的慕府大小姐呢?”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你说清楚!我丢了多久!为什么丢?” 叶氏轻笑一生声,开口吩咐一边的人:“刘姑姑,你说。” 我把目光转向了刘姑姑,眼神希冀的看着唯唯诺诺的刘姑姑:“刘姑姑,你快说啊!我到底怎么了?” 刘姑姑犹豫不决,干裂起皮的双手不停的搓动,手背渐渐发红,还渗出了一丝丝血迹。 叶氏把犀利的目光投向了犹犹豫豫的刘姑姑:“怎么了?不敢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不不不,不是,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小姐,让小姐吃苦了。” 刘姑姑跪在我面前,一个又一个的响头磕在地上:“小姐,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小姐就不会丢……” 说着说着就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我浑浑噩噩的听着她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现在应该责怪她吗?这样我应该做不到,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是,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丢,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吐了出去,慢慢的蹲下身子问:“为什么会丢了我?” 刘姑姑涕泗横流:“那一年花灯节,奴婢带着不满六岁的小姐出去玩,我,我……” 她说到一半,再次咚咚咚的给我磕起了响头,微微佝偻的后背沧桑不已,后面的黄娘子一直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珠来回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着刘姑姑的样子,突然很烦躁,右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木床:“能不能快点给我说清楚!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刘姑姑抬起灰头土脸的头,整个额头淤青一片,红肿不已,里面似乎还有隐隐的血渗出来。 “奴婢为了去私会老情人,把小姐……把小姐独自放在了,放在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等我再回来,小姐就不见人影了……” 刘姑姑说的断断续续,但我还是听清楚了来龙去脉。我就被她那么轻易的丢了,她竟然放心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独自待着。 “花灯节,人那么多,你就那么放心那么小的孩子呆在那里?” 腿上的伤口已经裂开,黏糊糊湿哒哒的衣服黏在我身上,身下有微弱的水滴声,我低头看去,暗红粘稠的血从我身下流了出来。 “小姐……” 刘姑姑跪着走过来,想要伸手扶我又不敢碰到我,一脸急切的看着一旁的叶氏和黄娘子。 “扶我起来。” 我抬起一条胳膊费力的搭上了刘姑姑的肩膀,发软的腿完全使不上力气,我把全身都压到了她身上。 “好好好。” 叶氏冷眼旁观,丝毫没有一点出手的意向,黄娘子更是不知何时退到了门口,眉目含笑的看着我。 “黄娘子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云媚儿还是慕茜? “黄娘子啊……” 叶氏欲语还休,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了黄娘子身上。 “黄娘子,你来说吧。” 黄娘子腰身摇曳,眼尾上扬,娇媚的笑着:“夫人,我,我能说什么啊!我那些年足不出户的。” “是吗?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 叶氏略带威胁的话语让黄娘子有些犹豫,她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眼睛随处乱瞟,无处安放。 “黄娘子,你就说吧,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酥麻的双腿恢复了一些知觉,倚在刘姑姑身上的身体移了起来,每个人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我更加心急如焚。 黄娘子抬眼看着我许久,她的眼神里有探究,还有……对我的愧疚。 我没有坐下来,反而让刘姑姑扶着我走到了黄娘子面前,我真的想知道到底,我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黄娘子,不论你知道什么,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就可以。” 黄娘子绞着手帕,看着面前与她身量相差无几的我,终是开了口。 这时的我清晰的看到了她右眼下的泪痣,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些事情,我似乎很早的时候就见过黄娘子。 “那一晚,我出去接客,碰到了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的你,你那时候乖巧的很,自己一人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正香。” 她停顿了一会儿,往屋里走了几步,忽而对着我,回眸一笑:“那晚的客人看见了你,那个醉汉非要把你带走,我好说歹说,这才把他劝了回去。” “那后来呢?不是都被你劝回去了吗?那我,我呢?我怎么还会丢了?” 黄娘子见我这么着急的样子,狐狸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一般,捂嘴轻笑之间,鬓边有几缕头发垂了下来。 “我何时说过是那醉汉带走你的?” 冬日里的午时,屋外的雪花化了一地,水晶晶的一片,白色的冬日就像是我现在苍白,而又孤寂。 我的声音微微颤抖:“那,还有谁?” “专门拐卖小孩子的人。” 她放下手帕,转过了身子,外面的阳光照在了她的银头钗上,那光明晃晃的,刺眼的很。 耳垂上的朱红色耳饰在黄娘子的肩膀上晃悠晃悠,逐渐与我脑海中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只是,那一年的黄娘子还是一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妙龄女子,耳垂上戴着的是一对儿翠绿色的小珠子。 那一瞬间,悲凉的情绪从我心底缓慢地扩散开来,像是雨滴一滴一滴的掉在水里,然后再慢慢的扩散。 在我想起黄娘子那一刻,像是谁拿手在我的心脏上用力地捏了一把,似乎还把刀子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是痛吗? “不对,不对,我没有丢!” 我知道那些专门拐卖小孩子的人都会干什么,他们会把那里乖巧漂亮的女孩子,卖去做童养媳。 一些不乖的,长相丑陋的,直接用棍子把他们打残,然后丢到繁华的各个街道上,去乞讨。 有些孩子挨不住打,活活被打死,还有生病被丢出来,饿死的,不计其数。 “慕茜,黄娘子说的,是实话。人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黄娘子可是亲眼所见。” 叶氏这一番话,无疑就是最后给我狠狠的捅了一刀。 我挣脱开刘姑姑的手,扑到了黄娘子身上:“你都看见了,你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 可怖的伤痕纵横交错在我的脸上,随着我的动作,伤疤就像是蜈蚣一样盘踞在我脸上,还在不停的蠕动。 黄娘子身上的衣服被我拉扯了下来,粉红外罩落在地上,在灰蒙蒙的地上鲜亮刺眼。 无论我再怎么抬头,眼泪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慕茜,你为什么能完好无损的在五年之后回来慕府?” 叶氏走上前拉开黄娘子,拉着我的衣服站了起来:“你就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你失踪的那几年,你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叶氏的话像是魔咒一般在我耳边萦绕着,我去了哪里?我干了什么?我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捂住耳朵跪在了地上,腿上的血和地上的血混合在一起,下半身整个衣服都是鲜红的。 “慕茜……慕茜”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我头痛欲裂,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的画面。 “云媚儿,好好的扎马步,身子蹲下去!” “云媚儿,手,用力,你没有吃饭吗?” “知道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委委屈屈的答话。 云媚儿,云媚儿…… 我是谁,云媚儿又是谁! “来,吃饭了吃饭了!” 一道粗狂的男声从我脑海深处顶了上来,伴随着叮铃啷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端着一筐窝窝头走了出来,依稀还能看到那人的浓眉,斜飞入鬓,眼睛瞪得铜铃一般。 络腮胡子完完全全的挡住了他的下半个脸,只露出一点点的泛着紫红色的嘴唇,脚下还拖着一根胳膊粗的铁链子。 他一步一步的拖着链子走了过来,眼睛死死的瞪着我,一眨不眨。 我胡乱的挥动我的胳膊,眼前的人被我挥到了一边,噼里啪啦一阵响,原先盛粥的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啊!不要过来!云媚儿是谁啊!” 我扯着沙哑的嗓子叫喊,眼泪糊了一脸,身子不稳,手掌扎在了碗的碎片上,顿时血流如注。 叶氏钳制住我另一只手,目光深沉的盯着我的脸:“你想起来了?” “没有,没有,奶奶说过的,我一直都在啊……” 我虚脱的靠着床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我面前影影绰绰的看见好几个人影。 “老太太是在骗你,是她找人封住了你的那些记忆!” 叶氏恶狠狠的甩开我的手,眼神里都是一样的嫌弃,还有不屑。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跟着你回来的还有一件东西,那个可是个好东西。” 我仰头看着叶氏的侧脸,明明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怎么却是这样的心肠。 “什么?什么好东西?” 叶氏把胳膊搭在黄娘子身上,发出一声叹息:“是一个铃铛。” 我的脑子已经完全混乱了,奶奶说那个铃铛是外公带回来的,现在她又说是我带回来的。 “那春桃呢?春桃是哪里来的?” 我撑着胳膊站起来,腿上是撕心裂肺的痛,我再一次把我的皮肉分离了起来。 叶氏不着痕迹的把她的袖子从我手里抽出来,用极为清冷的语气说:“当年老太爷和你一起捡回来的。” 一起,捡回来的…… “外公为什么是捡回来的我们?” “老太爷看到了你身上的胎记,你后背有一个蝴蝶形状的胎记,认定你是我慕府丢了五年的大小姐。” 我忙不迭伸手摸着自己的后背,只摸到一道又一道的鞭痕。 我边摸着后背,哭着问叶氏:“那为何你不认我?为何你说我是假的?” 叶氏的眼神闪了闪,搭在黄娘子身上的胳膊也拿了下来。 “因为你自从回来,性情大变,完全没有了以前天真活泼的样子!” “就因为这个?你就认为我是假的?” 叶氏口气坚决:“对!你还变得嗜血,经常喜欢虐杀一些小鸟小鱼,你还生吃老鼠……” 叶氏越说声音越大,我觉得恶心,我竟然还要生吃老鼠,还会虐杀小动物。 “可是我没有一点印象,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拍着自己的脑袋,用力的一下一下的撞击在墙上,咚咚咚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太阳穴附近被我撞出了血,暗红粘稠的血在墙上缓慢的流动下来,像极了我眼角的泪珠。 “让她停下来。” 刘姑姑依言扶住了我的头,轻轻的拉着我坐回到了床上,整个房间里充满了血腥味。地上,墙上都有我的血。 黄娘子纤纤玉手捡起来地上的衣服,退了出去,屋子里因为少了个人,有些燥闷的感觉好了很多。 “刘姑姑,让人打扫干净这个屋子,你带着她去你那里洗干净,今天晚上我还有事儿要问她。” 我痴痴呆呆的任由人带着走,这是我将近一个月来,第一次出现在慕府的院子里。 这一个月里,我变得面目全非,还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而现在,我还被人告知,我原来还丢失了五年。 这五年里,没人知道我去了哪里,更没人知道我做了什么,唯一和我那五年有关系的春桃,现在也不知所踪。 我恍惚着问前面的刘姑姑:“刘姑姑,春桃呢?你们有见过她吗?” 银发斑斑的刘姑姑只是摇头,整个慕府的人就没有一个人再看见过春桃。 一路上的丫鬟,家丁都好奇的对着我指指点点,没有人认出来我就是那个慕府大小姐,因为现在的我,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我想去找春桃。” 刘姑姑闻言立马回头对我说:“小姐,你现在不能出去。” “怎么?怕慕容的替身丢了?” 我回过神儿来,侧着头问面前佝偻的妇人,不过就一个月的时间,刘姑姑竟也变得如此苍老。 刘姑姑哑口无言,当即呆立在原地。 “大小姐,我……这些都是夫人的主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能过问。”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又把目光缓缓的放到了远处,跃过高高的围墙,我看到了轻盈飞舞的燕子。 “带我去洗一下身子吧。” 逃跑被抓 “唉,好好。” 刘姑姑脚步蹒跚,带着我去了她的房间里。她的房间里很简洁,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而已。 “小姐,你先坐着,我去打热水过来。” 我提着湿漉漉的衣服,站在屋子里一动不动,门口蜿蜒曲折,沿路过来都是我的血。 刘姑姑这里离后门并不远,但是我想要出去,需要经过后厨那里,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后厨做饭的时间。 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拖着不灵便的双腿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眼看着刘姑姑快要回来了,我猫着腰从屋门口绕了出去。 外边天寒地冻,我一路贴着墙壁走,有血不停地滴落下去,我只好边走边擦,不然她们很快会跟着血迹找到我。 我猫着腰,提着裙摆,走的小心翼翼。刘姑姑屋子的旁边就是一等侍女的房间,这个时间应该是没有人的,我刚准备好要一口气小跑过去的时候,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我躲闪不及,只得缩着身子藏在她们堆放杂物的角落里,听声音,应该是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丫鬟。 “那次夏梅和我说,她在集市上看到了一个和春桃长的很像的姑娘。” 后面她们两个人叽叽咕咕,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这一句,我听的完整,那这样的话,春桃或许还在。 心里仿佛又有一簇火苗点了起来,尽管手脚冻的发麻,可我的身体此刻是充满了力量,我要逃出去! 两个侍女叽叽咕咕的渐渐走远,我瞅准时机夺路而逃,身下的脚步越来越轻盈,快步的走到后门不远处,我看到了后厨里有人端着食盒走了出来。 我躲在送菜的板车下面,大气都不敢出,身下的衣服被冻的发硬,流血的两条腿也逐渐失去了知觉。 我又粗又红手指头撑着地面,看着眼前的一双双脚从雪地上踏了过去,狂跳不止的心马上就要冲出喉咙。 “快过去,快过去。” 我闭着眼睛,在心里祈祷着他们快些走过去,再次睁开眼睛后,一双黑色的布鞋映入眼帘,就那么纹丝不动的站在我眼前。 我小心的屏住呼吸,陷在雪地里的脚一阵发麻刺痛。眼前的脚忽然再次向前走了几步,我吓得瞪大了眼睛,胡萝卜般的手指撑着身子轻微的往后挪了挪。 “嗯……” 那人闷哼一声,一股热流从上面浇了下来,刺鼻的味道散发出来,有一些还溅到了我的手上。 前面的人提了提裤子,转身跟了上去,我胡乱的从身上擦了擦手,弯着腰从板车下面爬了出来。 我探出头环视了一圈,看见了那个人远去的背影,心下窃喜,转身提着沉重的衣服就要往外跑。 “哪个人?” 一道浑厚的声音喊住了我,我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不远处刘姑姑着急忙慌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我横横心,大步流星的就往外跑,也不管身后是谁,有多少人只管埋头向外面跑。 “小姐,你不能出去!” 刘姑姑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听到声音越来越近,我用尽吃奶的的力气撒腿就跑。 “傻大个!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截回来!” 我喘着粗气拼尽一切的扑向了那扇大门,红肿僵硬的手指头抓不住门栓,一次又一次的抓空,眼看着后面的人渐渐逼近,我还是没有抓住门栓。 “啊!” 我往后退了几步,抬腿重重的踹了上去,面前的门应声而开,我弯腰扶着腿大口大口的喘气,在后面的人快要一把抓住我的时候,我抬腿跑了出去。 “站住,臭丫头!还跑!” 暴怒的声音还在追赶我,刘姑姑也跟在后面跑了出来。 “快!快!被夫人知道了得打死我们!” 刘姑姑焦急万分的催促着那个傻大个儿,越来越多的下人从后门追了出来。 我不断的向前跑着,汗一滴一滴从脸颊上落下,打在干涸,有些苍白的嘴唇上。衣服也因摔了跟头的缘故,显得有些破烂。 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向前跑,向前跑,我的大脑一直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离开慕府,一定要离开那个鬼地方! 渐渐的,我有些跑不动了,只能疾步走着,脸色极其苍白,远处,传来了热闹的集市的声音,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似乎,这一次,我又要被抓回去了…… 燕兰熙提着刚买好的麻花,眼睁睁的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倒在了他面前,微乱的头发遮住了地上人的脸,燕兰熙看不到是谁,摇摇头就迈步就走。 我模糊的看到前面有人走过,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服,嘴里含含糊糊的求他救我。燕兰熙猛不防的被人抓住,下意识的就撇开了那人的手。 “快快快,把人带回去!” 刘姑姑额头上冒着汗,扶着自己的腰招呼傻大个儿抱人回去,我像一只小鸡一般,被人提着走了回去。 燕兰熙看到蓬头垢面的那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起了什么,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抓住,脑海中的念头就消失了。 燕兰熙想了一阵子,实在没有想到,也就没有多想,继续朝前走去。 我被人提着衣领,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血液像凝固了一般,浑身没了力气,孤独无助悲伤一起涌上心头,我不由得大喊一声,然后感觉周围的物体开始旋转,我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我被提着再次回到了慕府里面,傻大个儿粗暴的把我丢在后厨旁边的一堆烂菜叶上面。烂菜叶的臭味儿混着屎尿味儿,冲的我胃里翻江倒海。 仿佛那么一瞬间,我的眼前只剩下黑白,枝头上的雪簌簌的往下落,我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雪花砸在我的头上脸上。 头顶灰色的天空,倒映在我死寂空洞的眼里,周围的一切,让我感到无比的绝望,我就那么静静的歪倒在墙边,没有再挣扎。 “刘管事儿,这是谁啊?不会死了吧?” 把我不费吹灰之力抓回来的傻大个儿用脚踩了踩我的腿,疑惑的问着一旁的刘姑姑。 “不该问的就别问,把人抱到我房间里来。” 刘姑姑在这些下人面前面上是一贯的清冷,就连嘴角都没有一丝笑容,眼里不容一粒沙子。 “诶,是。” 傻大个儿听话的抱起死鱼似的我,其他的下人纷纷都给让开了一条路,目送着刘姑姑。 我僵硬的看着后门那里,一个侍女无情的关上了门,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我的心门也在这一瞬间被关上了。 我闭上眼,流下的眼泪顺着脸流到了耳朵里面,冷风灌进我的嘴里,我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好了,你把她放进去之后,赶快出去就好了。” 我穿着衣服被人放进了木桶里,冰冷僵直的身体在接触到热水的那一刻,身体里的血液又开始流动了起来。 “小姐,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刘姑姑关上房间门,语气里充满了冷漠无情,她伸手摸上了我的脖子,想要给我脱衣服。 “别动我,我自己来!” 我拍开她的手,护住自己的身体,不让她碰到我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的手被我打下之后,没有多大的反应,转身从床上拿下来一套干净厚实的衣服放在了我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 “洗完快点换好衣服出来。” 刘姑姑给我扔下这么一句话,开门走了出去,一股冷风袭来,缩在木桶里面的我打了一个寒战。 “呼……” 我把糊在脸上的头发抹开,伸手哆哆嗦嗦的解开了衣服扣子,各种污秽的东西浮在了水面上,我用衣服包着一起丢到了地上。 我扣开肚兜里面的夹层,拿出了一个小荷包,紧紧握在手中,这个东西是现在唯一可以让我知道我的过去的了,我必须要保护好。 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在水里,荡漾出一层层涟漪。 我一直在逞强,一直逼着自己不要轻易妥协,也不要哭,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下来。现在的我伤感孤单,天下之大,却无人能帮我。放眼四处望去,纵目茫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睛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的睫羽上挂着起源不明繁重的几滴珠水,我眨了几下,水珠晃悠悠跌落下来,视线迷迷蒙蒙的,透过依稀水气,映出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我摸着泡的泛白的伤口,从水里站了起来,哗哗的水声响起,我拿起桶边的布轻柔的擦拭着身上的水珠,本就遍体鳞伤的我,现在看起来更加狼狈。 浑身上下体无完肤,还没有结痂的伤口里流出殷红,璀璨的鲜血,无声凄静的绽放着,缓缓的在水里渲染出一片瑰丽的月。 “我好了,刘姑姑你可以进来了。” 她一进来就先看向了木桶里面,皱着眉头看着里面的发红的水。 “小姐,你的伤,还没有结痂吗?” 我两只手擦着所剩无几的头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刘姑姑:“我的伤,一直都没有结痂。” “这是为何?我之前看到小姐给伤口上药了。” 我感受着胸口那微微鼓起的一块儿地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那你还看到了什么?” 刘姑姑冷漠的脸上就像是面具一般龟裂开来,目光深沉的盯着我的脸。 叶氏安插眼线 刘姑姑细细打量我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我胸口的位置。 “小姐,我劝你把东西给了夫人吧。” “你都看到了?” 我挽着头发,浅淡长裙垂到了地上,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一条黑色段带围在腰间。衣襟还微微敞开着,我一步一步逼近刘姑姑面前,眼里闪现出嗜血的本能。 “小姐,我不知道你那五年都经历了什么,让你性情大变,但是我希望小姐能收手。” 刘姑姑向后退了几步,一脚踩在了我换下去的衣服上面,眼神坚定的望着我,没有丝毫的害怕。 “哈哈哈,是吗?那如果我说,我收不了手了,怎么办?” “小姐,那就杀了老奴吧!” 她直接跪了下去,头死死的伏在地面上:“如果老奴的的死了,小姐能收手,老奴死而无憾。” 我抬手把布丢进了木桶里,看着布块儿慢慢变成红色,然后沉了下去,伸手把领口扣好,我迈腿出了房门。 “刘姑姑,我不傻,杀了你对我没有一点好处。” 我迎着冽冽冷风,昂首走了出去,不再看地上跪着的人。 “小姐……” “我希望你可以管好你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不要忘了是谁让我变成了这样。” 我说完这一句话之后,转身离开了刘姑姑的屋子。怒气填胸的我,刚走没几步,胸口气血上涌,一口老血直接吐在了斑驳的雪地上。 伸手撑在身边的墙壁上,我拍着自己的胸脯,嘴里浓重的血腥味儿久久没有消散。 我搂了搂衣衫,步履蹒跚的走在冷风中,路上看到我的人纷纷都避开我,躲的我远远的看着。 “这是大小姐?” “不知道啊,看着有点像,但是,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不知道……” “刚刚傻大个儿抓回来的就是她!”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 身后的人议论纷纷,我不怒反笑:“怎么?对我现在的脸很好奇?” 我把脸凑到他们每个人面前,指着我受伤的那一边脸:“来,都好好看啊,这些伤口,这都是烧伤!” 被我凑到眼前的人作鸟兽状顿散,个个惊恐万状,我看着她们仓惶的背影,心中的苦涩蔓延开来,胀胀的闷在胸口。 “真好,没有人敢动我……” 我摸着我的脸,悠悠的迈着步子走着,身后还有深浅不一的脚步声跟着我走,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看着我。 每一个人表面上都对我恭敬有加,可是任谁都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大小姐,那只是一个称呼。 我没有杀刘姑姑,是因为我知道,我在这偌大的慕府里,需要一个帮手,这次逃跑没成,叶氏会对我更加防备,我只能豪赌,赌刘姑姑会帮我。 “小姐,夫人请你过去吃饭。” 一个水灵灵的丫鬟忽的出现在了我面前,一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睛看着我,手上还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 发髫上插着一跟翡翠制成的玉簪子,别出心裁的做成了带叶青竹的模样,真让人以为她带了枝青竹在头上,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 “你是新来的?” 小姑娘点点头,再次重复了一次:“小姐,夫人请你过去吃饭。” “好,前面带路。” 我跟在她后面走着,这新来的小姑娘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纪看着不大,却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 走路下盘很稳,走起来虎虎生风,是个练家子,还真是有意思。 “夫人,小姐来了。” “好,坐下一起吃饭。” 叶氏依然还是那般优雅的吃着碗里的饭,旁边是慕容和万阳。 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看着桌上丰盛的午饭毫不避讳的问叶氏:“怎么?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坐下吃饭。” 我静静的站在门口,始终没有进去坐下和他们一起吃饭。 一边的慕容用碳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 唇上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整张脸显得特别漂亮粉嫩,她看着我,夹起了一块肉。 “姐姐,这肉可是很好吃的,今天厨子刚买的新鲜羊肉。” “我可是真的不敢吃这肉……”我瞥了一眼吃的津津有味的慕容,接着说:“万一是人肉呢?” 慕容刚刚吃到嘴里的肉吐了出来,脸色狰狞:“慕茜!” “怎么?” 慕容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太……恶心了!” 慕容看了看身边的万阳,终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只是眼神里的狠毒仿佛马上要把我给生吞活剥。 “谢谢夸奖。” 我抬起眼,看了一眼安心吃饭的万阳,直接朝着我的房间那边走了过去。 “小姐,小姐,夫人让我以后伺候你。” “嗯。” “小姐,我叫小米。” “嗯。” “小姐,小姐,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小米伸出胳膊拦在我前面,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我回答你了。” 绕开小米我继续往前走,走着的脚步越来越发虚浮起来,脚上的鞋子已经湿透了,两脚冰凉。 我朝后面伸出了右手:“扶我回去。” 一直在后面跟着我的小米看着我伸出来的手,怔住了。 “快点儿,扶我回去,我撑不住了。” “好好。” 小米匆匆忙忙的扶住了我的胳膊,瘦小的小米撑不住我全身的重量,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回来。 “给我把药拿过来。” “哪个?” “红色那个小瓶子。” 小米灵活的在房间里各个地方走动,拿药回来之后帮我脱下湿透的鞋子,放进了她一早准备好的热水盆里。 “小姐,先泡一下脚吧。” 我的脸色惨白,眼神有些涣散,眼底还有深深的一片乌青,嘴唇干裂,像是逃难回来的难民。 “小姐,我来给小姐上药吧。” “嗯。” 身上泡的发白的伤口看起来不太好,里面开始隐隐发黑。 我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吩咐她:“小米,药不多了,你去找大夫再拿一些回来。” 小米从自己身上擦了擦手,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我嗤笑一声:“你知道要买什么药吗?” 小米听见我问这个,放在门上的手抖了一下,转头对我说:“小姐,是我太急躁了,我这个脑子真是……” “买可以治好我嗓子的药。” 小米眼神慌张的点头,拉下袖子开门走了出去。 我把光着的脚伸进衣服里,抱着胳膊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我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长时间的奔跑,在水里的浸泡,都让我的身体感受到了疲惫不堪。 “夫人,我要怎么做?” 叶氏身着一身白衣,搭上雪羽肩,里面穿着粉红色的缎裙,上面绣着水纹花式,还绣了一些小花儿在上面。 边上无规则的镶嵌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而叶氏面前站着的赫然就是小米。 “好好照顾她,让她放松下来,然后你要成为她最信任的人,东西一定在她手里。” “喏,小米一定不负所望。” 叶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鲜红夺目的背影给小米。 雪,飘飘扬扬的又开始落下,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了。乌云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天色越来越阴沉。 春桃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的感觉。 春桃搓着手在门口等着云樱儿和燕兰熙回来,鼻尖冻得通红,两只脚不停的在地上跺着。 “姑娘,回去等吧,这雪越来越大,外面可是很冷啊!” 春桃露出笑容看向来人:“多谢掌柜的关心,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掌柜的浑身上下围的严严实实,听店里的伙计们说,掌柜的脖子上那可是狐狸的皮毛做的,暖和的紧,可是价钱也不便宜。 大家都只是眼馋而已,春桃恋恋不舍的从那狐狸毛草上移开眼睛,她在想,要是小姐在该多好。 春桃一想到小姐脸上的神色便落寞几分,都快过去一个多月了,小姐身体自小就不好,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也不知道小姐现在好不好。 “春桃,都说了不用出来等我们。” 云樱儿拍着春桃单薄的肩膀,心疼的看着愈发瘦弱的春桃。 “我闲不下来,在屋子里待着也是坐着,就出来看看你们。” 燕兰熙头上落满了雪花,睫毛上还挂着几片小小的雪花,他抖落一身寒气,推着云樱儿和春桃进了里面。 “快快快,外面太冷了,别在门口说了。” 云樱儿着了一身深蓝色织锦的对襟襦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盈盈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发饰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脸上薄施粉黛,头上还斜簪一朵新摘的白梅。 燕兰熙身着黑色长袍,腰间只一条朱红色腰带,却衬的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睛似射寒星,两道眉斜飞入鬓,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这外边太冷了。” 深夜遇袭 燕兰熙放下手里的东西,拍着身上的雪花,纷飞的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了一地。 “云樱儿姑娘,东西我来拿吧。” “好。” 云樱儿脱下外面的衣服,把手里的糕点盒子递给了春桃。 春桃用手摩擦着盒子,抬眼看着云樱儿说:“这是小姐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燕兰熙撩起衣服坐了下去,伸手拿起一杯热茶放在嘴边喝了下去。 “前几日,我从慕府路过,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跑了出来,又被抓了回去。” 春桃一听,急急忙忙的坐在了燕兰熙对面:“燕公子,看清楚了没有?那人,是谁啊?” 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发抖,春桃心里慌张失措,她害怕会是小姐,春桃心口似乎有千斤般的重石压着。 一颗心像是钟摆一样,只在胸腔里摆来摆去,喉舌都被害怕给凝结在了喉咙里。 “看不清楚,她的头发把脸都堵的严严实实的。 燕兰熙放下茶杯,叹息着摇摇头,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春桃听了燕兰熙的话,后背的冷汗直冒,她泄了气似的,吐出一口浊气,干瘦的两只手覆在自己脸上,有泪水从指缝流出。 “还好,还好……不是小姐……” 春桃破碎的声音闷闷的传来,砸到了燕兰熙和云樱儿的耳朵里,让人听的胸口隐隐作痛。 云樱儿拿下春桃的手,看着她苍白的脸问:“好了,我们在外边吃过东西了,你吃过东西了没有?” 春桃咬着嘴唇,低头思索片刻,摇摇头:“不了,吃不下。” “那上去休息吧,这几日天冷,当心染上风寒。” “嗯,我没事儿,倒是你们每天忙里忙外的,注意身体。” 燕兰熙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应下了春桃的话。 云樱儿目送春桃提着糕点回了房间里,坐在了刚刚春桃的位置上。 “说吧,是发现了什么吗?” 燕兰熙睁开眼睛,放下了头上手。 “我前不久晚上去慕茜房间里,似乎看见了慕茜,但是一转眼就消失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云樱儿托着腮帮子,头上新摘的梅花微微有些枯萎,没有了刚刚的洁白无瑕。 “我们再去一趟,这一次,我和你一起去打探打探。” “好,今天晚上就去慕府去一趟。” 云樱儿点点头,两个人就那样坐着,相视无言。 夜幕悄然而至,燕兰熙云樱儿两人穿好夜行衣,从店里窗子跳了出去,轻盈的身姿很快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春桃看着两人的身影,不安的在屋里来回走动,时而皱眉,时而挠头。 “怎么样?从这里进去?” 云樱儿看着面前的高墙大院,侧头问一旁的燕兰熙。 “就这里吧,当心里面巡夜的下人们。” “好。” 浅色渐深,入一片浓稠,月色更甚,洒一抹凄凉入夜,晃得那高墙上的猫头鹰一阵扑棱翅膀,振翅欲飞,却被突然腾空而起的云樱儿踩在了脚下。 只见云樱儿纤细的胳膊展了开来,左脚轻轻的点地,右脚弯曲,身形便已经落在了墙上。 “快上来,院子里没有人。” 云樱儿矮着身子环视了一圈慕府的大院,只有远处的几点灯火忽明忽暗的朝着这边过来。 光秃秃的树枝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积雪,燕兰熙后退几步,借力飞身上了墙头,有些光滑的瓦片上留下了两人一些杂乱的脚印。 “走,慕茜的房间在那边。” 两人一前一后,飞快的朝着另一边走去,只顾着一路前行的燕兰熙和云樱儿,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悄然跟着的几个人。 “燕兰熙,我……” “嘘!” 越往别院这边走,越安静,整个院子里几乎没有一丝声音。饶是燕兰熙这般粗心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云樱儿,快走,这里不对劲儿!” 燕兰熙压低声音喊着前面的云樱儿,两人转身便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三人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男子冷冷的说着:“你们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知道今天是来取你们命的就好了!” 云樱儿冷声质问:“谁让你们来的?” “不要废话了大哥,直接上!” 燕兰熙眯着眼睛,右脚往后撤了一步,反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目光炯炯的盯着对面的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骤然发功,挥刀向燕兰熙头顶砍来,燕兰熙抬手横举匕首,用力一推,把黑衣人挡了回去。 而后手腕一转,向黑衣人小腹横刀刺去。怎料为首男子此人轻功了得,轻轻一跃,跳到燕兰熙身后,稳稳落地。 黑衣人就着落地时的缓冲蹲下,挥刀向燕兰熙的小腿刺去。云樱儿被其他两个黑衣人缠住,不得脱身。 燕兰熙感觉到了身后的凌厉气势,猛然一转身,持着匕首由下往上一挑,挑开黑衣人的刀,刀锋忽地转而向黑衣人脖颈挥去。 为首黑衣人不慌不忙,不断转动手腕,架开了燕兰熙又快又狠的匕首,并不断向后迈步。燕兰熙察觉此人内功深厚,持刀的虎口被震的发麻。 旁人看了只以为是燕兰熙是在进攻,实际却连接招都有些手忙脚乱。 一阵风吹过,黑衣人陡然抬手。 只见他把佩剑横在脸前,刀剑划破长空,戛然划破了寂静,听得人心为之悸,血为之凝。 云樱儿突然大喝一声:“燕兰熙小心!” 只见随着那男子刀落下,剑光划破重重夜幕,击到了燕兰熙身上。 厮杀再次开始,黑暗中只见长刃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 闪,都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随着刺耳的声响,燕兰熙的匕首带着血花,四下飞溅。 几人混战之中,云樱儿无暇再顾及燕兰熙,因为她眼前这两个对手个个都有精湛的刀法技艺和矫健绝伦的身手。 约莫半个时辰,双方激战许久,为首的男子身上已然见血。一声如同干匹布帛一起被撕裂似的声音响起,云樱儿生生的把对手的一条胳膊给卸了下来。 月光照射在荒凉地土地上,全是浓稠之极的血,在星月微光之下,鲜血泛着一种异样的红色,受伤那人惨叫不已,肩膀处鲜血淋漓。 燕兰熙脸上一道口子,血顺着他的脸流到了嘴角处,两人靠在一起,神色警惕的看向对面三人。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云樱儿再强,也是女子,身上体力消耗太多,此刻已是气喘吁吁。脸上挂着几滴血珠的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鬼魅之气。 “少废话!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亡!” “好啊!那就再来!老娘今天非要把你们的胳膊全部卸下来喂狗!” 云樱儿红着眼睛,丢下了手里抢过来的刀,从袖口出掏出来一个精巧的暗器。 燕兰熙衣袂翩飞,微乱的长发无风而动,云樱儿猛然间提气跃起,破空之声响彻云霄,电光火石之间手中的暗器直击那为首男子脊骨。 “大哥!” 少一条胳膊的黑子人舍命扑向了云樱儿来势汹汹的暗器,救下了自己的大哥。 为首男子暴呵的一声,折腰而下闪过云樱儿,起身的一瞬间勾手回旋,左拳携劲风正中云樱儿面门。 云樱儿忽然腾空,倒身冲下,另一人已被踢开,口中鲜血不止。燕兰熙趁机直上,手中匕首耀眼,竟是一剑快过一剑地袭上为首那人的胸口。 黑衣人死死的抿着唇,握着银剑的手紧的泛白,扬手刺开迎面来的云樱儿,竟是一时间抽不出死死钉在那人身上的剑来,腹部骤然剧痛。 那人眼睛血红,低头看向没入自己小腹处的暗器,瞪的几乎要滴出鲜血来:“你们...你们都得死!” 他仰天而啸,第三个黑衣人猛地飞身踢到燕兰熙身前,双脚撑力在燕兰熙肚皮上跳过,横身又将猝不及防的燕兰熙踹倒。 为首之人抓住时机,手肘再弯,挥手刺向倒在地上的燕兰熙。一旁的云樱儿再度出手,手中暗器直直的飞向了为首之人的太阳穴。 “噗……” 口中鲜血狂涌,那人手中的剑无力掉落在地上,随即魁梧的身躯也轰然倒下,院中尘土飞扬,燕兰熙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剩下最后一人与燕兰熙二人无声对峙,任谁也没有先发出击。 许久,燕兰熙再度出声:“你一人对我二人,没有丝毫胜算。” 黑衣人邪声开口:“那可未必,你二人身上也有伤,况且还有一个是一个女子,想必也没有太多力气了吧?” 云樱儿闻言扬声大笑,目光如炬的看向那人:“你也太小看我阁中人了吧?” “阁中人?莫非是?” 黑衣人脸色微变,双手举起了手中的剑,直直的指向了面容清冷的云樱儿。 “既然你决心要与我作对,那么,我就好好的送你上路!” 云樱儿目光陡然一变,一只六棱镖再次脱手而出:“去死吧!” 黑衣人抬起剑,迎向了夺面而来的暗器,粗壮的胳膊有力的击打了过去,只听的清脆响声。 黑衣人面色一喜,大睁着的眼睛掩饰不住的窃喜,结果转眼之间却就又倒在了地上。 原来是燕兰熙趁人分神之际,手中的匕首夺空飞出,直接刺向了黑衣人的左胸口处。 二人围在几具尸体旁边,气氛有些沉重,燕兰熙默默地看看死不瞑目的三个黑衣人,手中的匕首还在微微颤动。 中毒,重伤! “我们应该被盯上了,以后行事小心一些吧。” 云樱儿四处谨慎的张望着,后背紧绷不肯放松。直到燕兰熙握住了她的手腕,云樱儿这才松懈下来。 “好,我们先快回去吧。” 两人擦拭干净身上的血迹,快步的走到高墙下面,飞身出了慕府,一路趁着夜色返回了店里。 “春桃!” 云樱儿扶着燕兰熙一路上了楼,进了春桃的房间里。 春桃本就心慌意乱,在地上踱步,听到云樱儿急切的声音,急急迈步开了门。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先进屋。” 春桃云樱儿两人扶着燕兰熙进了屋里,将人稳稳的放在了床上。 云樱儿对着春桃说:“快去拿一盆热水过来。” “哦,好……好。” 滚烫的热水冒着腾腾的热气端了上来,云樱儿小心翼翼的把布放在热水里反复洗,两只手被烫的通红。 “嘶……” 云樱儿两只手来回倒腾着,帮燕兰熙擦去脸上的血迹,脸上的刀伤有些严重,春桃拿了药递给了云樱儿。 “云樱儿姑娘,快给燕公子上药吧。” “好。” 燕兰熙脸色苍白,嘴角抽搐,全身蜷缩在一起,身体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强忍着痛苦。 云樱儿放下手里的布,抓住燕兰熙的手,眉眼尽是焦急之色:“燕兰熙,燕兰熙,你疼就喊出来。” 燕兰熙眉头紧皱,胳膊上的伤疼的像要炸开一样,浑身开始发烫。 “不行,燕兰熙身上开始发热了。” “今日你们是遇到什么人了?怎么燕公子会伤的这么重?” 春桃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来,云樱儿眉头紧锁,两只手紧紧的握着燕兰熙的手。 “有人盯上我们了,我们日后须得更加谨慎些。” 春桃抹着眼泪,泪眼朦胧的望向了云樱儿:“是何人盯上我们了?” 云樱儿放下燕兰熙滚烫的手,从床榻上站起身来:“现在还不好说,我们今夜只是与三人交了手,但是未曾探听到一丝消息。” 春桃没再说话,只是眼神里忽的冒出一抹狠戾,嘴角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身侧紧紧的握着拳头。 床上躺着的燕兰熙猛然爆发出一阵咳嗽声,嘴里溢出些许黑色的血丝来,映衬的燕兰熙的更加的苍白。 “怎么了?怎么了?” 云樱儿看向床上的燕兰熙,转身慌忙又走了过去,拿起盆中渐凉的布块儿给燕兰熙轻轻的擦拭着。 “春桃,明日你悄悄前去找一位大夫过来看看。” “好。” 天色渐渐变亮,云樱儿与春桃一夜未眠,彻夜照顾了燕兰熙一宿。 “春桃,趁现在街上行人不多,现下是去找大夫的好时机。” “好,好,我马上就去找大夫。” 春桃拿起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行色匆匆的下了楼,一路上步履匆匆的跑去了医馆找人。 天色尚早,各个医馆都还未开门,只有一家早早地点上了灯火。 “大夫,快随我走一趟吧,我家中有一位病重之人。” 老大夫还有些迷糊,眼睛里透着一股子浑浊之气,手里捧着一支蜡烛看向春桃。 “哎呀呀,这么大清早的就赶过来?可是急症?” “是啊,大夫,快快随我去一趟吧!” “好好,待老夫收拾收拾东西。” 春桃热泪盈眶,不住地搓着双手往外面看去。街道上行人稀少,春桃带着大夫迎着凌冽的寒风一路急行到了店里。 “大夫,这里,楼上。” “诶,好。” 老大夫揣着药箱跟着春桃到了楼上,房间里的云樱儿急得团团转,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立马就打开了门。 “大夫,大夫,在里面。” 老大夫拿着药箱坐在了燕兰熙身边,闭着眼睛细细的为浑身发热的燕兰熙诊脉,稀疏的眉毛有轻微的颤抖。 燕兰熙伤痕累累的脸上已无半点血色,一袭黑衣已被染成深色,地上的一摊血好似黄泉路旁盛开的彼岸。 老大夫抬手拭去燕兰熙嘴角的血迹,鲜红色的液体从燕兰熙的手臂流淌下来,滴在地上,四周开满了红色的妖姬。 “这位公子中毒了。” 春桃沾着一身寒气呆站在门口:“什么中毒?” “伤这位公子的刀剑上面,有毒。” 云樱儿上前一看,只见燕兰熙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大夫扒开他的眼睛,双目无神,眉心渗出丝丝缕缕黑线,显然是中毒所致........ “这……为什么一晚上我们都没有发现?” 大夫摸着胡子,拿下了把脉的手:“这毒诡异莫测,怕是刚刚才毒发。” 云樱儿紧咬着嘴唇,昨夜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连刀剑上竟然也有毒。 “这毒,有救吗?” 春桃衣服都没有来得及脱下来,走到了大夫身边,满脸焦急的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燕兰熙。 燕兰熙的伤口流着血,血还没干,脸上那儿也有道伤痕,嘴唇发黑,皮肤发黑,指甲也蔓延出了黑色。 大夫摇摇头,一脸的惋惜之色。 “有的救,只是老夫,没有那个能力啊。” 老大夫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提起药箱就走,头都没回,只留下一句话:“阁中人救得此人。” 云樱儿看着大夫离去的背影,袖子里的手渐渐的拢成了虚握着的拳头。 春桃低着头,嘴边只是一成不变的一抹弧度,睫毛盖住了她眼里的情绪,那抹弧度似是凝固在她嘴角,逐渐僵硬。好像有些什么,从他眼里要滑落,却终究没有。 “春桃。” 云樱儿突然出声喊了春桃一声,低着头的春桃懵懵懂懂的抬头看向了脸色晦暗不明的云樱儿。 “怎么了?” “我出去几天,你在这里好生照顾燕兰熙,我去去就回。” 春桃收敛回自己的神思,追上离开的云樱儿:“云樱儿姑娘,你要去哪里?” “找人。” 云樱儿苦涩的笑着,眼睛里充满红血丝。 春桃放下阻拦云樱儿的胳膊,目送着身形纤细的她走了下去,消失在了茫茫街道上。 阁中人,阁中人,春桃的脑海中突然一阵轰鸣声响起,眼前一跳一跳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耳边出现恍如鬼魅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春桃痛苦的捂住耳朵,身子软软的倒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春桃的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姑娘,姑娘?” 春桃摸着脑袋,从冰凉的地上缓缓起身,来人伸手扶起还晕晕乎乎的春桃,把她送进了房间里。 床上的燕兰熙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但是嘴唇却更加乌黑一片,指甲上的黑色更加明显。 “姑娘,你怎么样了?” 春桃的头还有些疼痛,扶着她进来的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婆婆,慈眉善目的看着春桃。 “婆婆不必担心,我没事儿,就是头有点晕。” “姑娘,你好好休息休息,我这一出来就看到你躺在地上。” “好,劳烦婆婆了。” 老婆婆笑着摸摸春桃的手,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 “姑娘家家的,好好照顾自己,婆婆就先走了。” 春桃送了老婆婆出门,回身细心照顾着昏迷不醒的燕兰熙。 云樱儿一走,就走了半月有余,春桃日日尽心竭力的照顾着燕兰熙,可是燕兰熙还是日渐消瘦了下去。 一晃小半个月就过去了,春桃看着浑身冰冷,久久昏迷不醒的燕兰熙,心里越发焦急。 “叩叩叩,叩叩叩……” 微弱的敲门声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瘆人,春桃迷迷糊糊的靠在燕兰熙身边撑着头睡着了,听见这敲门声猛的惊醒。 “谁……谁啊?” 春桃随手从一边拿起一个碗,缩着脖子走到了门口,诺诺连声的问来人。 “咳咳咳,是我……” “云樱儿姑娘!” 春桃丢下手里的碗,着急的打开了房门。一开门云樱儿就浑身是血的倒在了春桃怀里。 “药,药,快拿去给燕兰熙喝下。” “好……好……我去喂药,你快歇息。” 春桃扶着虚弱的云樱儿与燕兰熙躺在了一起,又手忙脚乱的寻了茶杯喂燕兰熙喝下了云樱儿带回来的药。 “这,这怎么会成了这样……” 一边的云樱儿浑身衣服破破烂烂,衣衫褴褛之下的身体,隐约还有翻出来的皮肉,手上,脸上尽是一道道伤痕。 春桃小心的翻开云樱儿身上残余的衣服,脸上不忍心再看下去,手指颤抖着放下了指尖的衣物。 “云樱儿姑娘?云樱儿姑娘?” 看着脸色惨白的两人,春桃起身端来一盆热水,细心的为云樱儿擦洗了身子,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正当春桃端着一盆血水要出门下楼的时候,床外侧的燕兰熙咳嗽着醒了过来。 “燕公子,燕公子你醒来了?” 春桃脚步匆匆的放下水盆,连水溅了一身都没有注意到,迈着大步小跑到了燕兰熙身边。 “咳咳咳,咳……” 刚醒来的燕兰熙眼底乌青一片,脸色憔悴的很,身子更别提多虚弱不堪了。 燕兰熙捂着胸口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春桃扶着燕兰熙的胳膊,让他靠在了一边的墙上。 “燕公子,你现在怎么样?” 燕兰熙眼神浑浑噩噩的看向春桃:“我,我这是怎么了?” “燕公子,你中毒昏迷了足足半月有余了!” “中毒?” 阁中人 “是啊,燕公子,云樱儿姑娘为了去给你找药,都受了重伤,现在也昏迷不醒。” 春桃的眼神落在了燕兰熙身边,看向了里面那个遍体鳞伤的人。 燕兰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云樱儿微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静养,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地吐纳,疼痛的折磨使她丧失了往日的活力。 燕兰熙顺着春桃的眼睛看过去,这才看到了身侧躺着的云樱儿,女孩纤细的身子上满是伤痕。 伤痕累累的她脸上已无半点血色,一旁刚刚换下来的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好似黄泉路旁盛开的彼岸。 燕兰熙抬手拭去云樱儿嘴角的血迹,就要起身下床,挣扎中,身上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鲜红色的液体从燕兰熙的手臂流淌下来,滴在春桃的手上。 刚醒不久,又失血过多的燕兰熙身子摇晃起来,终究还是缓缓地坐回了床上。 “我中了什么毒?” “我不知道,那大夫来之后为公子把脉,只说他救不了,只有能救。” “?又是?” “燕公子知道这?” 燕兰熙点点头:“那日我们去慕府,云樱儿也提到了这。” “这到底是哪方神圣?这般神通广大?” 春桃从桌子上拿过一碗刚刚一起拿上来的热粥,递给了燕兰熙。 “此前我只听闻过这的一些传闻,其余的倒是没什么知晓的。” “燕公子曾听闻过什么传闻?” 燕兰熙一口一口的喝着粥,低着头细细的回想着自己闯荡江湖之际听闻过的一些传闻。 “人人都说那,汇集各方能人异士,其中最厉害的四位阁主,一可控制人,二可肉白骨,其他两位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控制人?” 春桃接过燕兰熙手里的空碗,把碗放在桌子上之后,提起裙摆就去端起刚刚放在地上的血水盆。 春桃的手刚刚接触到水盆边沿,天旋地转般的眩目瞬间涌了上来,仿佛置身云海深处,又似随风飘扬的柳絮,双脚竟如同面条一般瘫水。 脑子里突然嗡嗡的响,思维如同漆黑的夜里的一潭死水,停滞得不起半点波澜。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春桃如同一桩朽木,就这般倒下去。 水盆里的水洒了一地,水花溅了春桃一身,鞋子上面也沾染了不少水。 “春桃,怎么了!” 燕兰熙听见水盆落地的声音,转眼便看到春桃晕倒在地,拖着血流未止的胳膊下了床。 地上躺着的春桃呼吸声越来越小,等到燕兰熙过去抱住春桃的时候,她的两只手都已是抽搐不已。 “春桃姑娘,春桃姑娘?” 燕兰熙跌跌撞撞的抱起晕倒的春桃,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走回到床榻边。 “爹,爹……疼!” 春桃突然出声喊爹,两只手还紧紧的抓着燕兰熙的袖口,死死的不肯松开。脸上痛苦神色更甚,清秀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爹,爹,我疼……别打了……” 春桃在昏迷中眼角流出了泪水,嘴唇哆哆嗦嗦的哭喊着疼。 细软的脖颈歪向一旁,露出春桃清丽的面孔。她眉头紧锁,嘴唇紧紧的抿着,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眼眶微微泛青,但那身体依然温热,浅浅的呼吸着。 燕兰熙看着皆在昏迷的两人,心下有些惊惶,可他一个男子,也只能先为两人盖好被子静静等待她们醒来。 眼看地上的水越流越远,燕兰熙挽起衣袖捡起地上的布一点一点的把水擦了干净,还有溅到门上的水渍一便给擦了下来。 “呼呼……燕兰熙,燕兰熙……” 昏睡的云樱儿突然惊起,她隐约记得眼前双眼被血糊住,身上都是皮绽肉开。 云樱儿坐了起来,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嘴角边一丝血迹,左手更是异常的扭曲,纤细的手上一道深痕,皮裂开了,可以看到里面粉红的肉色。 白净的脖子上一处鲜红格外明显,鲜血从那里流下,触目惊心!那伤口一直蜿蜒入锁骨深处。 “你醒来了?” 燕兰熙把地上的东西安排妥当之后,走到了云樱儿的脚边。 云樱儿呆呆的转过了头,眼前是模模糊糊的人影,她伸手揉了好久的眼睛,直到把眼睛揉的发烫,才放下了手。 “燕兰熙,燕兰熙你醒来了?” 待云樱儿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开心的捧着燕兰熙的脸笑了,一点也没有注意遍体鳞伤的自己。 燕兰熙拿下她的手,从一旁拿出了一直在用的外伤药,仔细的给云樱儿手上脖子上的伤口又上了一次药。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吗?” 云樱儿被燕兰熙这么一问,心里顿时就有些心虚。 “我就是吓唬人,就只是听说很厉害,我就用来震慑一下那几个人……” 云樱儿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这番话。 燕兰熙端详了一阵春桃身边的瓷瓶子,伸手拿了起来,放在了云樱儿眼前:“那你和我说说,这药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你去找个药都能成了这样?” “我……” “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每日傍晚准时都会出去一趟,却从来都不告诉我你是去哪里,去干什么,你不说,我便不问……” 燕兰熙停了一会,再度开口:“可是你看看这几日我们都遇到了什么事儿?我中毒,大夫都救不了?” “不是,燕兰熙,我……我不能说……你相信我,我是为了你们好。” 云樱儿本来是低着头说话的,渐渐的,她抬起了头,眼神无比坚定的看着燕兰熙的眼睛。 “那你告诉我,是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云樱儿摇摇头:“你别问了,我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几日便可好。” 燕兰熙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放下,再次看向了云樱儿。 “那你告诉我,我中的是什么毒?为何春桃说那大夫只是给我把了脉,就说他救不了?” “夺魂。” 云樱儿不假思索的张口就来。 “这是什么?” “一种绝对的毒药,侵入人的五脏六腑,由里而外的腐蚀人的每一个地方,甚至骨头,时间一久,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那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燕兰熙抽出匕首,挥动着自己的胳膊,果然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软无力,真的像是被融化了一般。 “大夫说,伤你的刀上有毒。” “那大夫绝对不一般啊。” 一边撩起自己的衣袖,燕兰熙一边说着,胳膊上深可见骨的那一刀可谓是用了那人十成十的功力,下的狠手。 “何出此言?” “一个小城里的大夫,竟然知道夺魂这药,还知道只有可救,你觉得一般的大夫能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 云樱儿摸着脖子上结痂的伤疤,喃喃自语:“是啊,连我都知道的没有这么清楚,这大夫果真不简单。” “你找药去了多久?” “不知道,我被困在那里好久,我不知道外面的晨昏。” “你被困在哪里?” 云樱儿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眼神呆滞,两只手攥着被子,脸上惊恐万状,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阁里,阁主他们让我进去取药,他们告诉我,想要救命的药,就得我自己进去……” “阁主?云樱儿,你说什么?你见过阁主?” 清晨,如此寂静。在诺大的床上,云樱儿不停地抖动,头也在不停地晃,却晃不走那令人发慌的画面。 她看到那几头猛兽朝她走近,再走近。它们伸出了粗壮的兽爪,围着她,圈子越来越小,它们越来越近,云樱儿甚至又闻到了它们身上腥臭的味道…… “走开!” 她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回应她的是燕兰熙温柔的呼喊。云樱儿摸了摸头,才发现自己早已一身冷汗。 “怎么会……怎么会,我不是都把它们杀了吗?” 她颤抖着声音自问,胆怯地低着头,不敢抬头。燕兰熙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他不敢往下想了。 燕兰熙呆呆地立在那儿,心里越发忐忑不安。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抓住云樱儿的肩膀抬起了她的头。 “果然,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脖子上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是豹子伤的吧?” 燕兰熙没等云樱儿回答,自顾自的又说了起来:“早就听闻的几位阁主养了许多的猛兽,多数人都不知道养这猛兽做什么,现在看来,是为了震慑外界人。” “不,不是,不是,阁主养那些东西,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 燕兰熙紧紧逼问云樱儿,眼睛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杂其中,此刻的燕兰熙倒更像是一个疯子一般。 燕兰熙摇晃着云樱儿的胳膊,丝毫不顾及云樱儿重伤在身。 “弱肉强食……” “弱肉强食,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是,只要胜过那些猛兽,你就活下来了,如果你打不过,就只能葬身其中,成为它们的猎物。” 云樱儿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些事儿,脖子上的青筋凸起,顶的整个人的脸都涨得通红。 “那,如果是被虏去的人呢?” 万阳的人? “被虏去的人啊,当然是成为食物了啊。” 燕兰熙愣在当场:“食物?” 云樱儿抬头看着眼前愣怔的燕兰熙开口说:“是啊,我看到过好多人,好多被吃了的人,他们的惨叫,我到现在还记得。” “云樱儿,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云樱儿苦笑着,摇摇晃晃的下了床,和燕兰熙面对面站着。 “我啊,我的父母就是被他们给抓走的,我亲眼看着他们被吃掉……” 燕兰熙听到云樱儿这个回答,一拳打到了旁边的木柱子上面,眼里都是滔天的怒火。 “我的父母也是被他们抓走的,而我,因为躲在柜子里面,没有被发现,这才侥幸逃脱。” 燕兰熙只顾着声讨阁中人,却没有注意到云樱儿低下了头,慌张在一瞬间布满了她伤痕累累的脸。 “这次,难为你了,要不是我太过于大意,也不会中毒,你也就不会受伤了。” 云樱儿感受到肩膀上温热有力的手掌,抬头看向了燕兰熙,脸上神色复杂。 “我们是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了,你先上去休息吧,我守着就好。” 云樱儿被燕兰熙扶着在上面躺好,眼神止不住的往燕兰熙脸上看去,仿佛要把他深深的印入脑海。 “燕兰熙。” 犹犹豫豫的云樱儿终是忍不住开口喊了一旁静坐的燕兰熙。 “嗯?怎么了?” 云樱儿垂眸不语,忽的将身子翻了一下,面向燕兰熙那边。 “春桃睡的可真香。” “她不是睡着了,她刚刚突然昏过去了。” 云樱儿皱眉看着面容宁静的春桃:“是因为这几天太劳累了吗?” 燕兰熙眼里愧疚的看着春桃和云樱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次是我拖累你们了。” 云樱儿突然话锋一转,开口问燕兰熙。 “如果,我说如果,你发现有人骗你你会怎么做?” 燕兰熙漫不经心的笑笑,把脸转到了一边说:“那就再也不认识她。” 听闻此言,云樱儿本来洋溢着笑容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再次翻身,把后背留给了燕兰熙。 “怎么突然问这个事情?” 云樱儿闷闷的声音传到了燕兰熙耳朵里:“没事儿,你记得最近不要提重物,你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只是解了毒而已。” 燕兰熙不用她说,自己从虚握着的拳头那里也能感觉到,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是很好。 “我知道,我自己现在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并没有多少力气。” “那夺魂之毒,一般人是抗不过半个月的,我虽然不知道我去了多久,但我知道你一定多于半月了。” 燕兰熙抬起胳膊,用尽全力的一拳打在桌子上,可那桌子上面连一个白印子都没留下,反倒是燕兰熙的手上红肿了一片。 “那我还真是福大命大,这般厉害的毒都没能要了我的性命。” 现在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刚有点蒙蒙亮,正是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窗外面一阵阵吆喝声此起彼伏,清晨正是好时候。 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被雪覆盖,天边泛起鱼肚白,枯枝败叶在微微颤动,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 几只出来觅食的鸟儿,仿佛要和星星会合一起了,翱翔在绝高的天际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清脆响亮。 “是啊,或许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云樱儿撑起头看向了窗子,眼神迷离恍惚,外来的光打在她脸上,细细的照出来上面细小的绒毛。 “诶?这里怎么有个洞?”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快要睡着的燕兰熙惊了醒来。 “什么洞?在哪儿呢?” 两人一起把头凑到了窗户跟前,纸糊的窗户纸上面,在右下角赫然出现了一个手指头粗细的洞。 燕兰熙和云樱儿两人对视了一眼,云樱儿眯着眼睛从洞里看了出去,细细的看了一圈儿,无论是街道还是周伟的房屋里,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云樱儿摇着头退了回来,刚刚的不快全都丢在了脑后,她现在就想着这洞,会不会是那天袭击他们那几个人的幕后主使。 “燕兰熙,你今天出去转一圈,尤其是我们周伟。” 云樱儿膝盖跪在上面,一点一点的蹭着往后退,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跌入了身后燕兰熙的怀里。 尖叫着掉进宽阔怀抱里的云樱儿悄悄红了脸,那红一直窜到了耳根处,一向大大咧咧的她扭扭捏捏的从燕兰熙怀里爬了起来。 燕兰熙搭着手把怀里的人扶了起来,生怕碰到云樱儿身上的伤。 “没有碰到你身上的伤吧?” 云樱儿的手放在腿下拧了自己一把,心里暗暗臭骂了自己一顿,没出息的家伙,不就是掉到他怀里了嘛,慌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我身上的伤本就结痂了,不疼不疼。” 燕兰熙拿起衣服穿好,一边低头系着腰带一边和云樱儿说:“那我现在就出去看看,顺便带一些早饭回来。” “好,那你出去小心些,不要逞强好胜。” 燕兰熙留给云樱儿一抹安心的笑容,伸手指了指还没醒的春桃:“你照顾一下春桃姑娘。” “放心吧。” 拿起挂在墙上的黑色斗篷,燕兰熙把脸遮了一个严严实实,打开房门谨慎的探望了一番才走了出去。 燕兰熙一走,云樱儿一直死撑着的脸色垮了下来,本来板直的脊背像一只虾米一样弓了起来,嘴唇上被牙齿咬出了血痕。 云樱儿颤抖着双手解开了衣服,洁白的中衣上面染的通红,小腹处拳头大的血洞伤口随着云樱儿的呼吸上下起伏不定,一股一股的血随之也沾染到了衣服上。 “嘶!” 药粉一点一点的洒在身上,云樱儿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的给自己上了药。 “死东西,敢暗算我!老娘一定把这个洞给你还回去!” 给伤口处绑好布条之后,云樱儿穿好衣服,把眼睛附在窗户纸上面的那个洞上再次向外面看去。 路上行人纷纷,眼花缭乱的衣服让人目不暇接,在这大冷天的时候,人还是这么多,这让云樱儿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哼,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全身而退!” 云樱儿把两根手指放在嘴里,发出一声嘹亮的响声,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从天边飞来,直直的落在了窗子外面。 “来吧!” 一支嫩白的胳膊伸出抓住了那只白鸽,不一会儿又扑棱着翅膀从房间里飞了出来。 破空而来的飞箭射中了刚飞出不久的白鸽,本该在慕府里面的慕容把掉在地上的白鸽捡了起来,白净的手指轻轻抽出了鸽子腿上的纸条。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慕容得意洋洋的展开了纸条,在看到纸条上写的内容之后,慕容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你们这些贱人!我一定要抓住你们,大卸八块!” 慕容泄怒般的把纸条撕了一个稀碎,纸块儿飞飞扬扬的像是下了一场小雪。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慕容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夏梅脸上,怒声大骂:“还有你这个贱蹄子!要不是本小姐救你,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是……是,是奴婢多嘴了……” 慕容视线转到夏梅的脸上,深浅不一的刀疤几乎布满了整张脸,交错的伤口从额头划到嘴角,五官上面只剩下那双眼睛还算透亮。 “看看你这幅嘴脸,让人心里堵得慌,行了行了,别在我眼前晃悠!” “可是小姐,夫人一定让我跟着您。” 夏梅喏喏不安的看了一眼又一眼前面的慕容,眼里满满的惊恐不安。 “知道了知道了,你下次出来带一个面纱,你看看一路上过来人家都是怎么看我的?” “……是” 夏梅的头垂的更低了,右手想摸上自己的脸,可是又不敢,只好又放了下去。她也怕被自己这张遍布伤痕的脸吓到。 慕容满脸不爽的甩着衣袖走在了前面,夏梅走过去的时候,不经意之间看到了地上一张纸块儿,上面歪歪扭扭的画了一只乌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慕容又发脾气,原来是被人家给耍了一把。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跟上来?” 回过头的慕容看着痴痴呆呆站在一堆废纸前面的夏梅心里就来气,也不知道万阳哥哥当时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救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夏梅听见慕容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抬起头慌慌忙忙的踩着有些打滑的雪地追了过去。 “真是的,都是一群什么人,还有母亲,非要给我那好姐姐身边安排丫鬟,又不是断胳膊断腿了……” 慕容一路上嘟嘟囔囔的骂着人,折玄手里拿着弓箭不远不近的跟在那主仆二人身后。 折玄虽然听不清楚慕容在骂什么,但是他猜得到,里面绝对有那慕府大小姐。这几天自家爷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把折玄安排在慕容身边。 “唉!”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就算再不情愿,折玄还是尽职尽责的跟在了慕容后面。 燕兰熙坐在一家卖粥的小摊边上,眼睛一直跟着刚刚走过去的折玄身上,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老板,给我拿两份粥,我带回去喝,你家的粥太好喝了。” “诶,好嘞!” 燕兰熙接过两份热粥,站起身子与折玄背道而驰。 燕兰熙的义父 “那公子以后多来几趟。” 燕兰熙只露出一双似鹰般犀利的眼睛,微眯着点了点头。 一路小心谨慎的回到店里,燕兰熙拿下斗篷挂在一边,一转头看到了桌子上的笔墨。 “云樱儿,你刚刚是写了什么东西出去?” 云樱儿正坐在床上百般无聊的抛着苹果玩,看到推门而入的燕兰熙之后接住了半空中的苹果。 “嗯,碰到了几个有意思的人,给她们画了一只乌龟。” 燕兰熙放下手中的食盒,取出里面的粥来递给了云樱儿:“是万阳他们的人吗?” “嗯,是吧,我没有看到其他人,只看到了一直跟在万阳后面的那个黑脸男子。” “那就没错了,我刚刚在下面也看到他了,手里还拿着弓箭。” 云樱儿端着热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空闲中说了一句:“人家财大气粗的,拿着弓箭又怎么了,对了,你别只让我喝粥,一会儿春桃醒来也不能只喝粥吧?” “知道了,一会儿下去拿些吃食,想来你这段时间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我就去拿些清淡一点的食物。” “嗯,我想吃饺耳。” “好,我下去问店小二有没有。” 燕兰熙盖好食盒的盖子,再去了一趟楼下,现在不过才走了几步路,燕兰熙就感觉自己气喘吁吁。 “果然还是不行,看来这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掌柜的一出来就看见身体虚弱的燕兰熙一边下楼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咳嗽,眼窝处一片乌青。 “小兄弟,最近可是没怎么看到你啊。” “啊?是啊……” 燕兰熙看见不远处的掌柜的,快步的走了下去,脸上浮现出谦卑的笑:“最近出了一些变故,不怎么出门。” 掌柜的眼睛精光闪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神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燕兰熙胳膊上的伤口处。 “呵呵呵,小兄弟,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燕兰熙站在原地抚上了自己的胳膊,手一放上去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他看向了面前的前辈。 “没有大碍。” “嗯,那就好,想吃什么说,让后厨去做。” “多谢前辈。” 掌柜的慈眉善目看着燕兰熙,眼神里有惋惜也有愧疚。 尤其是在看到那双与故人极其相像的眼睛的时候,掌柜眼里的愧疚更甚几分。 “小兄弟,来我这里这么久了,还没有好好和你说说话,趁着今天我得空,陪我喝一杯?” 燕兰熙本就有心去探听一下这掌柜的,既然他诚心相邀,燕兰熙自然也没有回绝的道理。 “好,那劳烦前辈您等我一阵子,我先安顿好我的同伴。” “无妨无妨,老朽先独饮一番。” 掌柜的看着少年不算宽厚的肩膀,招呼店小二拿了一壶好酒过来。 “桌子,拿一壶米酒过来。” “掌柜的,桌子去睡觉了。” 一个瘦小精悍的少年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坛酒。 “掌柜的,酒来了!给您拿了一坛子米酒过来。” “放下吧,那位公子让后厨做了什么吃食?” “回掌柜的,饺耳。” “嗯,好生伺候着。” 那瘦小的男子一挑眉,眼睛是细长的一条缝儿,扯着嘴露出了一口微黑的牙齿:“好嘞!” 燕兰熙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人流,在看见牵着双亲的孩子时,黑漆漆的双眸中闪现出一抹眷恋,目光依依不舍的跟随着那一小两大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这位公子,您要的饺耳做好了!” 收回目光的燕兰熙恢复了清冷的面容,随即转身走向了后厨那里,伸手想要接过那三碗热腾腾的饺耳。 那店小二一闪手,笑嘻嘻的看向了燕兰熙。 “公子,我来给您送上去吧,不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不由分说的从店小二手里接过托盘,从里面拿出来一碗放在了掌柜的眼前。 “前辈,我去去就来。” 掌柜的举着酒盅点点头,燕兰熙见状不再多说,端着剩余的两碗饺耳上了楼。 “饺耳来了,还热着,趁热快吃。” 云樱儿两眼放光的蹦跶着下了床,两只手端着碗在鼻子下面过了一圈儿。 “真香啊!你让人做的是什么馅儿的?” 燕兰熙放下另一碗,扭头先关上了门,然后把最后一碗饺耳放进了食盒里。 “我只是让他们按照之前的做的,不知道什么馅儿。” “他们家的还真香,我吃过这城里好多家的,味道都没有这个鲜美醇厚。” 燕兰熙凑过鼻子闻了闻,还用手扇着味道过去他那边。 “嗯,羊肉馅儿的。” “真的?这么香?” 云樱儿迫不及待的夹了一个喂到嘴里,刚刚一进嘴,那股热乎乎香喷喷的味道就充满了整张嘴,真真是满口鲜味四溢,让人欲罢不能。 “好吃,好吃,这羊肉一点儿也不腥。” 云樱儿大口大口的吃着,满脸都是满足。 “既然你喜欢吃,以后就多吃些。” “好,好。” 云樱儿端着碗走回到桌子旁边,把上面的笔墨一起推在一边,放下碗开始大快朵颐。 “还有这几个小菜,你一起吃一些。” 云樱儿吃的满嘴都是,嘴里鼓鼓囊囊的嘟囔着说话:“你放下,我一会儿吃……” “嗯,我下去找掌柜的一起小酌一杯。” 说完不管云樱儿如何,开门下了楼,脚步也不停歇,径直就走到了角落里的那张桌子。 “前辈。” “来了,坐下吧。” 燕兰熙点头,撩起衣服下摆坐在了掌柜的对面。 脸色微红的掌柜的拿起酒坛子亲自给燕兰熙满上,满满一坛酒,那掌柜的喝了一多半。 “前辈,怎么突然想起与我饮酒了?” “看见你,让我想起来我一位故人。” 燕兰熙也不扭捏,端起一大碗的酒畅快饮下,有些许的酒从嘴角处滑了下来,滴落在燕兰熙的喉结处,接着顺着脖颈流到了里面。 “承蒙厚爱,竟然和前辈的故人有几分相似。” “哈哈哈,不知小兄弟的双亲是否健在?” 燕兰熙闻言,拿着碗的手指紧紧的捏着碗沿,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父母……自幼双亡。” 正在喝酒的掌柜的听见这个消息,手里的酒应声而落,酒盅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一脸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燕华怎么会死?” 掌柜的无意识的说出了燕兰熙生父的名字,两只手还在不停的颤抖,脸上的肉都在抽搐。 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燕兰熙亲耳听见眼前这位前辈说出了父亲的名字,他的震惊程度不亚于掌柜的听见燕华去世的时候。 “前辈,您……认识我父亲?” 掌柜的老泪纵横的看着燕兰熙,眼里满是都后辈的慈爱眼神。 “自从你来我这里的第一天,我就看你眼熟,直到那次下雪你回来脱衣服,我看见了你脖子后面的那块儿胎记……” 掌柜的说到这里,燕兰熙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脖子后面的胎记,心头突突的跳了几下。 “你那里的胎记,我在你小时候见过一次,再加上你和你父亲年轻时长的极像,我慢慢才确认了下来。” 燕兰熙低着头,摸着手下的桌子,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了桌面上,逐渐在上面晕染成了一团。 端起酒碗猛的灌下去,燕兰熙抬手擦去嘴角的酒水,眼眶红红的看着掌柜的,缓缓开口。 “我父母是被阁中人抓走的,我这么多年了,一直在找阁中人。” “阁中人?” 掌柜的面色凝重起来,手指磨砂着酒盅,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熟悉的场面。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我五岁那年,父母带着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儿,把我藏在柜子里我才侥幸逃脱。” “现如今江湖上传言纷纷,大多也都是在声讨那阁中人的,待你养好身体之后或许可以与那些能人异士结交。” 燕兰熙听到这个,抬起了头,眼里有一闪而逝的亮光,随即很快的又暗淡了下去。 “可我只是个无名小辈,苦于没有门路,那些人怎会轻易同意与我结交呢。” 掌柜的抚须沉吟片刻,复而开口:“如若信我,我倒是有一条门路,或许可以试试看。” “前辈您说。” “不妨认我做干爹,帮你引荐过去。不然没有名头我也不好去说。” 燕兰熙一听,立马起身站直:“干爹在上,收儿子燕兰熙一拜。” 说完深深的伏下了身子,久久没有起身,他太想为父母报仇了,所以,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希望,燕兰熙就会紧紧抓住。 “好!好!好!” 掌柜的连说三个好字,拿起酒盅也站了起来。 “熙儿,以后就可以改口叫我父亲了。” 燕兰熙端起酒碗微微低于掌柜的酒盅,轻轻一碰:“是,父亲。” 两人均是抬头一饮而尽,笑着坐了下来,继续谈论着阁中人这件事情,好为以后做准备。 酒过半巡,燕兰熙双眼迷离看向自己刚刚认的“干爹”,再度举起酒碗:“这碗酒,还是敬父亲,说起来我还不曾知道父亲的大名。” “姓赵,名仅仅一个邝字。” “赵邝,父亲这名字也不同常人,让人心生敬畏之意。” 赵邝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少年,再次给自己满上了一盅酒。 丫鬟小米 “小姐,该醒醒吃饭了。” 小米轻推我的胳膊,胳膊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我揉了揉眼睛,从浅眠中醒来。 “小米,我睡了多久?” 小米俯身利索的收拾着一地的杂物,头上发簪已然换成了简单朴素的发带,浅灰色的发带垂在她的肩头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 “没有很久,两三个时辰。” 我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下了床,脚下突然袭来的凉意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小姐,地下凉,加件衣服。” 不得不说,小米这个人很会察言观色,刚刚还在收拾屋子的她看我只穿着一件中衣下来,急急忙忙给我加了一件衣服。 “好,你去收拾吧,我下来走走,躺的太久了。” 我拢了拢身上的浅粉色小袄,温和的对小米笑了笑,自己慢慢吞吞的走到了许久未看的梳妆台前面。 “小姐……” 小米担忧的看向了梳妆台前的我,手里还拿着擦桌子的布,两只手冻得通红通红。 “你过来把这个梳妆台给我擦擦。” 我还是一脸笑意,回头看着紧张不已的小米,伸着手指指向了面前落了一层灰的镜子。 “好。” 小米犹豫了一下,拿着布走了过来,一丝不苟的把梳妆台擦的纤尘不染,刚刚还灰蒙蒙一片的镜子很快就洁净明亮起来。 “小姐,可以坐下了。” 我看着洁净如新梳妆台,伸手抚摸上朱红的木质桌子,指尖滑过它的每一寸,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暖。 “你去忙吧,我梳妆打扮好就与你一同去吃饭。” “小姐肯去和夫人她们一起吃饭了?” 我笑笑坐在镜子前面,手掌覆盖到了结痂的脸上面,红肿处像是新翻长出来的肉,上面星星点点的黑更像是潦倒卖炭翁。 的亏这段时间以来慕府一直请人给我治疗,不管那叶氏抱的是何等想法,我暂且也只能先倚靠慕府的力量。 我拉开抽屉,拿出蒙灰的螺子黛还有胭脂妆粉,为自己细细的描画了一番。最后贴了花钿在完好的一半脸上。 无伤的那边脸上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一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死气沉沉的眼眸里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失去了清纯活泼,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收敛起脸上所有怨恨不满,眼睛里含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只是另一边脸上却是头童齿豁,从前的满头秀发现如今是发如蒿草,枯燥无比,眼睛下面的大片黑红的结痂,一直通到瘦弱的脖颈上,让人难以直视。 “小米,好了,给我找一身衣服来吧。” “我早已给小姐准备好了。” 小米擦擦手,从一边拿过一套淡绿色衣裙,帮我一件件穿好所有的衣服,又帮我理了理头发。 “小姐,看镜子。” 镜子里的人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不看脸的话,任谁都会说,此女美得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简直就是人间尤物,国色天香。仿佛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用来我身上。 “嗯,我们可以走了。”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我抬眼看向发出檀香味儿的屏风,竟不知何时来人把它换了过来。 小米看我眼神有些不对劲,开口说:“这是夫人差人拿过来的,说是小姐那屏风太久了,该换新的了。” 我点点头,眼神还是直直的看着新屏风,鼻尖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上面的景色幽静美好。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 “小姐,我们还去吃饭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从屏风上面移了下来:“去,走吧。” 打开门是一片旖旎之景,假山,还有地面上那一层薄薄的雪花,亮的刺眼。院子里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府中何时来了这么多侍女?” 小米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小丫鬟,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 我心中一声冷呵,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角色,叶氏这人也太蠢笨了吧,既然是眼线,怎么也该找个灵敏的小姑娘。 “难不成是城中难民又多了?母亲就都给收回府里了?” “对对对,近日来频频下雪,不少人冻死饿死,只留下孤苦无依的这些孩子。夫人看她们着实可怜,就收了回来做个外房丫鬟……” 小米正愁着怎么回答,接着我的话就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下去,只不过说话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走吧,我饿了。” 我不想再听小米说这些破绽百出的话,毕竟以后的戏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这么快察觉可不好继续下去。 我带着小米穿过我和慕容的院子,经过了后花园的小路,迈腿进了阔别已久的厅堂。 正在吃饭的叶氏和慕容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结果看见是我,眼里都是隐藏不住的惊讶。 “我们家里的规矩和别人家还真是不一样呢,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除节日外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吃饭。” 小米为我拉开一张椅子让我坐下,正在说话的我脱下了外面的薄袄,放在了小米胳膊上,坐下接着说话。 “可父亲却与其他人家不一样,从小就是让我们在一起吃饭,这样很温馨。” 我故意把父亲两个字咬的极重,说完拿起了小米盛好的紫菜蛋花汤,吹着气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叶氏放下汤匙,擦了擦嘴角对着一边的人说:“刘姑姑,扶我回去。” “夫人,穿好薄袄。” 刘姑姑把手里天蓝色的衣服披在叶氏身上,用胳膊撑起了叶氏的手。 “怎么?我一来就要走?是看见我堵得慌吗?” 我淡淡的开口,张嘴又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热汤顺着我的喉咙一直到了胃里,这么一碗汤下去,身子都暖了起来。 “看你这话说的,母亲吃完了,当然要回去了。” 叶氏没开口,倒是她的宝贝女儿慕容插了一嘴进来。 “我问你话了吗?” 慕容没想到我会直接回怼过来,一时间骂我也不是,不骂我也不是,手里的筷子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慕容瞪着我,嘴角的食物残渣还挂在上面。僵持了一阵子,叶氏终是张嘴说了话。 “刘姑姑,我吃好了,扶我回去吧。” “诶。” 听到她们要走,我转身喊住了她们:“刘姑姑,今日又是哪位大夫过来给我治伤呢?” 前面两人的脚步停了一下,刘姑姑似乎在和叶氏说着什么,两张嘴唇上下不停的动。 “大小姐,看今日哪位大夫有空,到时间了自然就过来为您看病了。” 在她们说话的功夫里,小米给我穿好了衣服,我悠闲的迈着步子走到了她们身边。 “好,那就劳烦刘姑姑到时候去迎接一下了,这小米毕竟年纪还小。” “小姐放心吧,老奴把夫人送回去之后就去门口侯着。”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从始至终,叶氏都没有说一句话,和小米更是吝啬到一个眼神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我们说完话。 回去的路上我只字不语,脑海中一直在想着平日里小米的行为举止,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小米,在我这里这么久,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在后面发带的小米突然听到了我叫她,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 我见状立马伸手搭住她的胳膊,这才让她站了起来。 “为什么要跪下来?” “小姐,我……我不敢有……我没有意见” 小米说话断断续续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了下来,滴到了我的手上。 “我就是问问而已,你不必这么害怕。” 小米从我手里抽出她的胳膊,抬起红肿粗糙的手背擦了擦眼泪,看着我一抽一抽的说话。 “小姐,我没有意见,小姐人很好。” 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头顶上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的一片,正当我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小米头发下面的红色。 “走吧,我们回去了,你还没有吃东西。” 说着我又不动声色的揉了几下她的头发,手指下清晰明显的一块儿红色的胎记映入了我的眼里。 “嗯。” 我敛去眼里的疑惑,迈步带着她回了房间里。这个小米,好像不是那个小米,准确来说,不是第一个小米。 我坐在床上,看着一旁大口吞咽的小米,眸中满是不解,确实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身高,哪里都一样,为什么眼前这个小米,头上会有一个红色的胎记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回想起第一次看见小米,她的头上没有胎记,再对比现在这个,莫大的谜团充斥在我的脑子里。 远处传来悠长的钟声,想来是不远处的寺院里的和尚们,到了中午睡觉的时间了。我捶着发酸的双腿,不再去想,脱下鞋子也躺在了床上。 “小米,我再睡一会儿,记得一个时辰之后叫醒我。” “好。” 我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这半月以来,我时不时地就会向刘姑姑示好,可是今天看来,这个刘姑姑也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身上的伤大多都结了痂,伤口经常一阵阵的痒,大夫告诉我这是在愈合,让我不要去碰那些结痂,我只能听大夫说的话。 脑子里纷飞复杂的各种事情一件件涌上来,我抬起手揉着太阳穴,房门却吱呀一声响了起来。 双生姐妹 听见门响的我悄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看见小米蹑手蹑脚的开门走了出去。 她这个时候出去干什么? 我听着小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翻身下了床,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残羹冷饭,发现少了一个碗。 我的手指在桌上轻敲着,勾唇浅笑,看来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小米这人,倒是有意思。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会她一会。披上小袄,我趁着院子里左右无人的时候偷偷朝着小米的方向走了出去。 一路小心谨慎的走出院子之后,我没有看到小米的人影,心下正疑惑时,看见了小米遗落在地上的发带。 我站在原地张望了一圈,四周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身影,甚至连一只鸟都没有,整个院子里1寂静无声。 “小米?” 我对着空旷的院子里喊了一声,许久没有回音,只有我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我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发带,握在手中。一步一步的往前面走去,径直走到了后花园那里。 我刚一走到后门不远处,眼角便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小米她头发披散在肩头,对着门外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往左走几步,抬手撑在假山上,冰凉冰凉的触感让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小米依旧背对着我,手在空中来回比划着什么。 我踮起脚尖,想要看清楚外面有什么东西,可是小米似乎谨慎的很,只是夹了小小的一条门缝儿,我根本看不到外面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事。 我躲在假山那里看了很久,小米也就对着门外面比划了多久。我站在外面太久,双腿渐渐开始发麻。 “姐……” 正当我悄悄的想要回去的时候,我清楚的听到了小米喊了一声姐。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随即身子不由自主的就转了过去。 门口的小米侧开了身子,门外一张熟悉的脸闯入了我的眼帘。门口的人,竟然和小米长的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双生子!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开来,难怪小米总是会给我不同的感觉,一个大胆灵敏,一个懦弱无能! 我看见里面的小米把外面的小米带了进来,后面跟着进来的小米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圈儿,才迈腿走了进来。 眼看着她们朝我这边走了过来,情急之下我只好赶快躲在了假山下面的一个洞里,慌忙把自己的衣裙一起收了进来,整个身子几乎贴在了假山上。 “姐,我感觉小姐可能发现了什么,她今天突然问我对她有没有什么意见。” 走在前面的小米一脸紧张的问着姐姐的意见,散开的头发丝丝缕缕的飘在了她的脸上。 “小艾,这个事情,一定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包括夫人。” 真正的小米说话决绝果断,没有丝毫犹豫,看来今天一直跟着我的都是小艾,并非原来的小米。 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姐妹两个,直到两人进去了平日里无人的柴房里,小米在关门的时候还特意探出头向外面看了看。 我不敢冒险跟上去,只是躲在门外等着她们出来。身后枯枝断裂的声音传来,我迅速扭头向后看去。 “谁?出来!” 寒风瑟瑟,卷起地上的残叶,刘姑姑慢吞吞的从与我相距不远处的树干后走了出来。 “小姐。” 我怒目而视,开口问她:“你跟了我多久?” 刘姑姑低着头:“自从小姐从房间里出来,老奴便一直跟在小姐身后。” “那你看到了?” “是……” 我气极反笑,粗哑的嗓子溢出阵阵笑声,再次问她:“是叶氏让你盯着我的?” “是……” “好!好!” 我拍着手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走到她眼前伸手抬起她的头,让她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小米姐妹两个?” “告诉夫人,老夫人如何处置她们。” 刘姑姑倒也实诚,就算是直视着我的眼睛,也还是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我把脸附在她的耳朵旁边,缓缓张嘴:“刘姑姑,不然,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 我拍拍她的肩膀,为她整理了一下鬓角的乱发,站直了看向了刘姑姑的眼睛。 “刘姑姑家中,是否有一位卧床不起的老母亲?” 刘姑姑眼神闪烁,喏喏了半天,迟缓的点了点头。 “小姐从何得知?” “那日我去你房里洗身子,看见你的床上有一张药单,看落款还是一月之前的,并且那大夫还在下面特意标注,要让病人,经常活动活动筋骨。” 我侧过头挑眉看向刘姑姑,看似势在必得,自信满满,拢在袖口里面的手实则出了一层薄汗。 “小姐,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刘姑姑她颤抖着声音哭了出来,沧桑的脸上饱含风霜,一道道皱纹像是刀子刻上去的一般深邃。 柴房的门从里面打开,我扯住刘姑姑的胳膊躲在了一边看着里面的人走出来的人。小艾先行从里面走了出来,头发已经束了起来,可后面的小米却是披散着头发走了出来。 “这?” 我捂住刘姑姑的嘴,静静地等待着她们姐妹两个开口说话。 “姐,那我出去照顾弟弟了。” 说话的人却是后面出来的“小米”,看着她们的样子,我立马反应了过来,她们两个人换了衣服,现在开始,陪在我身边的才是真正的小米。 “去吧。” 小艾行色匆匆的从后门走了出去,小米抬眼看了一圈四周,大步流星的朝着我们的院子走了回去。 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后,我才从一边站了起来。身后的刘姑姑也跟着我站了起来。 “我必须得先回去了,要是想和我合作,和大夫一起来找我。” “是。” 我头也不回的从另一边绕路走了回去,在我刚入屋子抖落一身寒气的时候,小米踩着地上的薄雪越来越近。 “小米……” 我揉着眼睛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走到了门口,小米一开门看到的就是我这幅样子。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我做噩梦了,惊醒起来看见你不在,所以下来找你。” 我眨着眼睛看向小米,看见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小姐,外面冷,我扶您回去吧。” “好。” 小米扶着我转身走到里面,我不经意的抬手摸向了她的头顶,手下微微用力拨开了她的头发,头皮洁白无瑕。 “大夫今天还没有到吗?” 小米看了一眼天色:“应该很快就到了。” “嗯,你就在这里陪我吧,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放心吧小姐,我不走。” “嗯。” 小米扶着我坐回到了床上,同样手脚利利索索的收拾起了那些残羹冷饭,这对双生子应当是经常做这些事情,动作如此熟练。 “小姐,我带着大夫来了。” “小米,去给刘姑姑开门。” 小米放下手里的碗筷,走到门口开了门。 “刘姑姑好,大夫您请。” “小姐最近的伤势如何?” 我笑着起身走过去迎接老大夫进来:“最近伤口好多了。” “那就好,看来老夫的医术还是在的。” 老大夫还是一如既往地打开药箱,拿出那些药膏摆在我面前。 “小姐,不知每日的药膏是否还在涂抹?” “我每天都不会忘的,还有小米会随时提醒我,忘不了。” “哈哈哈,那就好,看来小姐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我余光瞧见小米低下了头,心中暗笑一声。 “是啊,小米在我身边我很放心,她虽然年纪小,做事却是有条有理。” 老大夫打开一瓶药膏,抬眼看向了我的脸:“这个药膏是老夫刚刚调配好的,小姐试一下效果如何?” 我拿过小巧的药瓶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顿时让人心生愉悦之意。 “好啊,反正我这脸,现在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小姐,今日老夫还带过来一些植物药,这样或许会让小姐的伤好的更快一些。” 老大夫从药箱里拿出几株我未曾见过的植物药,放在了我手中。 “您说的话,我一向深信不疑。” 我抬手将植物药直接放到嘴里咀嚼吞服下去,嘴里苦涩的滋味霎时间溢满了整个口腔。 “大夫,小姐吃这个药,会不会出现其他问题?” 站在一边许久未说话的小米突然开口问大夫这个事情,眼底仿佛还有些焦急。 大夫捋着胡子,沉吟片刻:“看小姐身体的吸收能力,如若那植物药的药效没有完全发挥,小姐或许会暂时性失忆。” “什么?” 小米一声惊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大夫。 “我会给小姐配一副药剂,熬药给小姐喝下去,内外兼用药。” “好。” “小米姑娘随我出来一阵,我来给小姐写一副药方子。” “那大夫,这汤药没有其他副作用吗?” 大夫为我上好药,收拾好药箱里所有的东西,边走边和小米说话。 “汤药是将药物煎煮,使植物药里面的有效成分溶解出来,便于发挥疗效;并且由于多种药物配合使用,可降低毒副作用,以发挥更好的药效。” “大夫您还真是见多识广,不像我等孤陋寡闻。” “这是每个大夫都应该知道的,这是医德。” 小米的话似乎多了起来,看起来她对大夫这方面颇感兴趣。 房门随着他们走出去,外面的冷风被抵挡在了门外,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刘姑姑。 “小姐,您想怎么合作?” 与刘姑姑的合作 我抬眼看去,刘姑姑的眼神里有着惶恐不安,门外寂静无声,我走到她面前定住。 “我先问刘姑姑几个事情。” “小姐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姑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回话,字里行间里充满了对我不信任的的语气。 “是吗?为何我感觉刘姑姑心里对我,并没有说出来的这么直接啊?” “哪里有,老奴今日既然来找小姐,那自然是信任小姐的。” 我眼神凌厉看向窗外,忽而掩唇冷笑:“是吗?那为何窗外还有人在偷听?” 刘姑姑脸色大变,厚实矮壮的身子忍不住发抖,头埋的更深了一些,头顶有几根花白的头发丝窜了出来,明晃晃的扎眼。 “小艾,还不进来?” 我扬声喊那窗外的人,外面的人脚步慌乱,最后停在门外迟迟不肯进来。 我按住刘姑姑的肩头,手下稍稍用力,侧着头对门口说道:“怎么?还不进来好好谈谈?” “小艾,进来吧。” 刘姑姑颓丧的把小艾喊了进来,房门轻响,刚刚本该出去的小艾此刻小步的又走了进来。 “你们母女这一招玩的可真好,差点就把我骗进去了。” 我随手从头上抽出一个簪子拿在手里把玩,尖锐的发簪在我手心里来回游动,划出一道道泛白的痕迹。 “刘姑姑,好好与我说道说道吧!” 我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小艾面前,手里的簪子慢慢的放在了她的脸上,就像刚刚在我手心里那样,来回滑动着。 小艾浑身抖得像筛子似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刘姑姑:“母亲……” “小姐,我说,我说!不要动她……不要动小艾……” 我看着刘姑姑卑微祈求我的样子,心头闪过一丝痛意,曾几何时,我也这样乞求过别人,但是他们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强忍住眼里的酸涩,手下的力度轻了下来,手指不住地磨砂着叶氏赎回的燕子簪子,犹豫许久,重新把它插回了头上。 “说吧!” 我甩开刘姑姑扯着我裙角的双手,双眸冷漠的走回了窗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姑姑。 “是夫人,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那叶氏都让你们做什么了?怎么做?” 刘姑姑把身子转了过来,头对着我匍匐在地上闷声说:“老大夫来的第一日里,夫人看出了小姐的不对劲儿,等到那日大夫走了之后,夫人就开始安排小艾小米进来伺候小姐……”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赞叹那老狐狸的眼睛,还真是目光如炬,这么一点小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继续。” “那天夫人一直默不作声,就是为了弄清楚小姐的想法,所以……” “所以她一开始派小米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监视我,而是为了让我彻底的信任她?” “……是,夫人说,这样才能让小姐心服口服的为夫人办事。” “办事?” 趴在地上的刘姑姑微微的抬起了头:“是,为了让小姐给夫人办事。” 我蹲下身子掐住了她的下巴,手上的力道快要将刘姑姑的下巴捏碎,嘴里一口银牙几近咬碎:“办什么事儿?给我说清楚!” “夫人知道东西在小姐身上。” 我的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手下越发用力,她下巴的骨头开始咯啦作响:“是你告诉她的?” “没……没有……夫人……一早……一早就知道……” “所以你们是早就下好一盘大棋了?” “是……” 我甩开她的下巴,站起身来一脚把刘姑姑踢在了墙角,心里一股无名火起,我竟然被她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么久。 我狠狠的踢了旁边的屏风一脚,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脸色苍白的小艾。 “呼……”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无力的闭上眼睛问她们两个人。 “说吧,今天这事儿也是叶氏让你们做的?” 瘫在角落里面的刘姑姑哆嗦着爬了起来,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面如死灰再次爬到了我脚下。 “不是,小姐,这次不是夫人让我们做的……” 我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愤怒从心底涌出,扭头看向了小艾,眼神里的利剑几乎快要把她射穿。 “刘姑姑,最好把一切都如实说出来,我不想再死一个人。” “小姐,小姐!我卧床不起的母亲昨天走了!她走了!夫人不给我银子去买药……我,我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我面前!” “所以呢?所以你今天就和你的女儿们给我演了一场戏?” “小姐……我别无他法……我不能直接过来找小姐……”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 我顺手拿起桌上一个碗摔在她们面前,清脆响亮的一声响,碎片飞溅,一地白色碎屑。 怒火在胸腔里翻滚着,我的手指头抠住屏风的木架子,上面生生的被我抠出了一道道的痕迹。 “小姐,听老奴说完,听老奴说完……” 刘姑姑拼命的磕头,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在地上,不算洁白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我心里烦闷不乐,挥手还想驱赶她们母女两个出去,另一边的小艾也扑通一下子跪在了那里,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就那么无辜的望着我。 “快些说!” “小姐,老奴是真的来与小姐合作的,老奴现在只想杀了那毒妇,为母亲报仇!” “那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的?” 我气息逐渐平稳,刘姑姑是为了母亲报仇,而我的目的也是报仇,杀了叶氏的目的一致,合作也无妨。 “老奴可以随时告知小姐那毒妇的动向。” “你要帮我监视她?” 刘姑姑用坚决的神态抬头看我:“是。” “只是这些还不行。” “小姐还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奴只要能杀了毒妇。” “帮我打探外界的各路消息,我要万阳一起死!” 我的眼里迸发出决绝狠戾的目光,紧紧握着的手指甲嵌入了掌心,这一刻,万阳只是我的杀父仇人! “好,不知小姐需要什么消息?” “我现在这副模样也不能出去,叶氏也不会让我出去,所以我先要你们给我打探外面的神医。” “小姐是要治脸上的伤?” 我扯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我还要换脸,换一张脸,换一个嗓子。” “这样做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可能就殒命于此。” “在她们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你就只管给我找神医过来。” “是。” 刘姑姑应下之后还是跪在我面前迟迟不动,欲言又止的看我,像是有什么还要问我。 “怎么?还有什么事儿要问我?” 她极快的磕了一个头,趴在地上问我:“老奴有一事不明。” “说!” “今日之事,小姐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擦擦你嘴上的残渣吧。” 刘姑姑不明所以,抬头疑惑的看着我,眼里都是迷茫不解。 我反而把头扭到小艾那边问一直沉默不语的小艾:“小艾,你给刘姑姑带了什么出去?” “一碗肉粥和一块儿红枣糕。” “刘姑姑,这下明白我说的了吗?” “老奴明白了。” 我疲惫的摆摆手:“你们快出去吧,叶氏那人疑心太重,不要和我有过多交集。” 刘姑姑巍巍颤颤的站了起来,跪了一个时辰之久的膝盖疼痛难忍,小艾动作利索的爬了起来,小跑过来扶住了刘姑姑的胳膊。 “那小姐,平日里打探到的消息该如何告诉您?” “小米不是叶氏派过来的人吗?” “是。” 房门一开一关,我双腿发软的把身子靠在了墙壁上,和她们这一番对峙下来,耗费了我不少精力。 我原本以为我是那个快要逆风翻盘的人,可是谁能想到,我只是叶氏盘子里的一只小虾米,如果不是我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恐怕我现在连骨头都不剩多少了。 刚吃下的植物药还在嘴里一阵阵反酸,苦涩麻痹了我的舌头,甚至连鼻腔里都溢满的是植物药那股味道。 “小姐,药方开好了,我去抓药。” 小米手里抓着一张纸闯了进来,声音面上尽是一片浓重喜色。我转过身子看着笑意满满的小米,她手上的药方还在飘飘摇摇的晃动着。 “你为何如此高兴?” 停顿了一下我接着问她:“是那大夫同意教授你一些药理知识了?” “小姐……你都知道了?” 我反问她:“知道什么了?我是应该说我知道你是双生子了,还是说,我知道你是刘姑姑的女儿?” 小米紧皱着眉头,狡黠的眼睛里装着两只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忐忑不安的看着镇定自若的我。 “我原当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户千金,现如今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我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疲惫,对小米这种聪明人,掩饰是没有用的,她总是能看得出来。 “是啊,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我提起茶壶递给小米:“茶凉了,我想喝热茶。” “我先去抓药,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我把茶壶往她手里一塞,自顾自的回身躺在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小米发出轻笑声,给我关上门走了出去,我睁开眼睛看着屋顶发呆,没有丝毫的开心。 明明我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已经把刘姑姑拉拢过来了,可我现在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 云锡公子 脸上的药膏散发出淡淡香味儿,倒是冲淡了鼻腔里的一些植物药的味道。我扯过一边的被子盖在身上,准备小憩一会。 慕府外,刘姑姑和她的两个女儿站在一起,三人脸上兼有忧愁之色。尤其是小米,眼底尽是凝重。 “母亲,你真打算帮慕茜?” 小艾也随声附和:“母亲,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那你们说,以我们三个人,何时能杀得了慕府中那毒妇?” 小米把手里的药方揉成一团,眼里冒出火气:“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药毒死她!” 刘姑姑闻言发出嗤笑声:“你以为叶氏是个没本事的?一点毒药就能弄死她?” “莫非下药不成?” “这个事儿听我的就好了,那叶氏你们是想象不到的难对付。” “是。” “没有我吩咐,你们两个不要轻举妄动,好好照顾铭儿。” “是。” 刘姑姑嘱咐了两人几句话,赶快的又走了回去,她不能出来太久,否则叶氏该怀疑了。 “姐,你去取药,我回去照顾弟弟。” 小米点点头,提着手里揉成一团的药方从一边走了出去,两人兵分两路,背道而驰。 小艾从另一边走了出去,路过一家客栈的时候,看见一个俊郎帅气的少年从里面有走了出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男子脸上有一道疤痕。 “父亲,那我就去找云锡兄了。” 小艾摇头笑着自己痴心妄想,便转过头大步流星的继续往前走,燕兰熙拜别义父之后,随之也与小艾一路走了过来。 燕兰熙边走边想着香雪阁,丝毫没有看到前面的小艾,一脚踩在了小艾的裙摆上。 “啊!登徒子!你干什么?” 小艾慌张的用手死死的抓住险些被燕兰熙踩掉的衣裙,眼眶顿时就红了,小脸惨白惨白的,贝齿咬着下嘴唇。 燕兰熙被小艾这一声尖叫吓的回过了神,抬眼就看见一个小姑娘护着身上的这件衣服,而自己脚下踩着姑娘的裙摆。 “姑娘,我,我不是有意的……” 燕兰熙说着对小艾伸出了手,哪知小艾只道他是个登徒浪子,急忙闪身后退,这一退不要紧,小艾的衣裙刺啦一声,彻底与小艾分开了。 “啊!你不要过来!” 小艾抱着仅剩的衣裙拼命往后退,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燕兰熙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地上破碎的衣服,耳边还回荡着尖锐的叫声。 有几个人听见声音已经看了过来,甚至有人走过来仔细的打量起来燕兰熙。 “这少年看起来年纪还小啊?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是啊,这姑娘也水灵,可惜了!” “不是,我没有,我没看到!” 燕兰熙听见议论声,急忙为自己辩解,可是他着急,越说越乱,越描越黑。 小艾听见燕兰熙说他没有看到,更加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身子,带着哭腔对着他大喊:“你还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看到什么?” “不是,姑娘你误会了,我没有,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燕兰熙边说边往前走,小艾一手护着自己,一手指着燕兰熙的鼻子:“停!停下来!你别再往前走了!” “好,我停下!” 说着燕兰熙举起了双手,直直的定在了原地不再动。 小艾急得手足无措,看着掉在地上的半截衣裙,伸手捡起来也不行,不捡起来身上的衣服又破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姑娘,我把我的衣服给你,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光天化日之下,我燕兰熙岂能如此放肆?” 小艾咬着嘴唇,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无奈之下只好点了点头,同意先穿上燕兰熙的衣服。 燕兰熙看小艾同意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外衫远远的递给了旁边的一位大娘。 “劳烦您给了那位姑娘。” 那大娘本就是过来看个热闹,既然事情解决了,她也乐见其成,伸手接过了燕兰熙的衣服,转交给了小艾。 “行了行了,大家散了散了,好好做生意!” 小艾穿好衣衫,又背过去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转过身子对着燕兰熙俯身一拜:“多谢公子。” “今天是我莽撞了,得罪了姑娘。” 小艾的手还是紧紧的扯着上衣领子,面色绯红的看向了燕兰熙:“衣服我会尽快还给公子。” 说完小艾转身迈着小碎步就走了,燕兰熙摸着鼻子讪笑,把脚下的衣服踢到了角落里,去了香雪阁里面。 云锡这个人燕兰熙未曾见过,如若不是义父引荐,他怕是现在还没有一条好的门路可走。 “公子,您来了!来来来,里面走。” 燕兰熙刚迈腿进了香雪阁的门,便有店小二走过来迎接他。 “你认识我?” 店小二人精似的,笑的眼睛都没了:“认识,当然认识您,云锡公子等了好一阵子了。” “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 “云锡公子知道。” 闻言疑惑取代了燕兰熙脸上的愧疚:“云锡公子知道?” 店小二心知自己嘴快了,说了不该说的,连忙赔着笑脸说:“哪能,小的一时糊涂,嘴说错话了。” “这样啊……” 燕兰熙没有多说什么,跟在店小二身后走到了上面。 “公子您请。” 店小二伸出干瘦的胳膊,为燕兰熙推开了眼前的门,雅间里一个衣着深蓝色衣服的男子背对着门在品茶。 燕兰熙虚握成拳拜了一拜,自己走了进去。 “是云锡公子吗?” 背对着门的那人放下了茶杯,站起身转了过来,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硬朗无比。 云锡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丹凤眼,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下面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云锡薄唇轻启:“是燕公子吧?请坐。” 站在门口的燕兰熙看见如此书生气的云锡,有些愣怔,这和他脑海中粗壮魁梧的模样出入太大了。 云锡看燕兰熙呆站着不动,不由地再次出声询问“燕公子?” “啊?云锡公子真是好相貌,连我一等男子都看呆了。” 燕兰熙说笑之间迈开长腿,坐在了云锡右手边的椅子上。 “燕公子可真是会说笑,我这等相貌哪敢与仪表堂堂的燕公子相比?” “云锡公子是哪里人士?听口音不像是北边人?” “自小与师傅云游在外,我也不甚清楚出生之地。” “冒犯了。” 云锡打开手中的折扇摇起来,眼神里没有一丝恼怒,似乎对燕兰熙一来就问这些并没有太大反感。 “听闻燕公子在找阁中人?” 燕兰熙笑笑:“是。” “那燕公子与那赵邝是什么关系?” 燕兰熙心头突突一跳,心想义父还真是料事如神。 “赵邝是我义父。” 云锡啪的合上手中的折扇,又拿起了刚刚喝了一半的茶水。 “早些年我师父曾与那阁中人的阁主交过手,据我师傅说,那阁主极有可能是位女子。” “女子?” 燕兰熙眉头紧蹙,没想到阁主竟可能是个女子。 “云锡公子,方便告知您师父是哪位高人吗?” “金华。” 燕兰熙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想了起来金华,是前几年在路过南蛮之地时候听说的一位高人。 “金华师父是否不是北边人?” 云锡挑眉看向燕兰熙:“你知道我师父的名讳?” “依稀记得。” “这些年还能记得我师父的人不多了,尤其是你这般大的少年。” “看起来云锡公子应当与我年龄相仿。” 云锡嘴角上扬:“应当如此。” 燕兰熙接过云锡递过来的茶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入口便觉得满口香甜,回味无穷,细细品来还透出一丝苦涩,回味悠长。 “好茶。” 楼下人来人往,嘈嘈杂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云锡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转头继续与燕兰熙说话。 “那是自然,燕公子不妨与我说说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 “我现在只想着能尽快找到阁中人,为我父母报仇雪恨。” “此事,燕公子可有仔细想过?” 燕兰熙苦笑:“我想过又如何,我自己势单力薄,能做的了什么?” “所以不是找到了我吗?” 楼下的小二长呼一口气,重重的靠在墙角心里想着“他奶奶的终于吃喝上齐全了,今个儿怎么这么多人”,随手扯下肩头的毛巾拧出汗水。 “小二儿,上酒!” 小二非常忙碌的小跑着叫到,客官您要的酒马上到,掌柜的也大声的在堂中大喊着,快点给靠窗的那几位爷上酒。 “燕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锡公子刚刚的意思是,让我去进入阁中人做内应?” “是,这样胜算更大。” 燕兰熙站起身来俯视着云锡:“刚刚你说,想要加入阁中人,须得先有所作为?” 云锡抬头看着笼罩在上方的燕兰熙,手里的折扇还在不紧不慢的摇着,扇的那耳边的头发微微扬起。 “是。” 燕兰熙双目赤红,瞳孔猛然紧缩:“你所说的作为,竟然就是让我杀人?” “是。” 云锡每次都是不咸不淡一个字,这样的态度让燕兰熙更加恼火,强忍着想一拳打过去的冲动,燕兰熙甩开袖子怒气冲冲的从雅间里走了出来。 “如若这样才能报仇,那我宁可自己下去陪我父母!” 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云锡晦深莫测的看着燕兰熙的身影,抬手喝下了最后一杯茶。 燕兰熙一脸怒色的走出了香雪阁,脚下用力踢开了一边的石子:“什么年少有为的武林英俊!狗屁!” 在一旁拿着衣服,等了好久的小艾一眼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燕兰熙,小跑着到了燕兰熙面前。 “公子,您的衣服我拿过来了……” “什么衣服……” 心里愤愤不平的燕兰熙正烦闷不已,身后竟然还有人拦了过来。 燕兰熙不耐烦的回头看向了来人,嘴里的话瞬间就卡在了喉咙里,小艾举着衣服脸上泫然欲泣的样子让燕兰熙手足无措。 “公子,是嫌弃我……穿过的衣服,太脏了吗?” “不不不,没有没有……我……唉,我就是有些烦。” 小艾听见一燕兰熙这么说,眼睛里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眶打转:“是小艾打搅到公子了……” 燕兰熙站在小艾对面,面对小艾突如其来红了眼眶更加慌张:“姑娘,不是,今天怎么老是碰到你啊……” 燕兰熙从自己嘴上抽了一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又过来了?” “衣服给你!” 小艾把衣服丢在燕兰熙身上之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香雪阁门口,看着当事人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一脸无趣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燕兰熙把丢在身上的衣服拿到了手里,看着手里的衣服,他脸上尽是无奈与不解。 “燕公子,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云锡在这冷风中还摇晃着他手里的折扇,脸上仍然挂着那副的谦和温润的笑意,长身玉立站在台阶上。 “哼!云锡公子怎么出来了?不怕污了外面这干净的地方吗?” 一看到云锡那副嘴脸,燕兰熙心下一股无名火气就冒了出来,手里甩着衣服转身就走。 “燕公子,今日之事还望你能好好斟酌一下。” “不必!” 燕兰熙潇洒的扔下一句话,提着手里的衣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香雪阁。 “公子,需要不需要小人去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提回来?” 云锡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自然会回来找我的。” “是小人鲁莽了。” “退下吧,我出去走走。” “是。” 说话那人悄然退下,云锡看向燕兰熙离去的背影,眼底有些许寒意,看了好半天,迈开脚步走下了台阶。 云锡悠悠的散着步,从香雪阁一路弯弯绕绕的,走到了一间不起眼的房屋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门内的人看见来人是云锡,立马换上一副殷勤的模样迎了上来。 “公子您请进,老爷等候多时了。” 云锡略过说话的人,径直奔着楼上去了。 楼上有些昏暗,依稀之间能看到一个宽厚的人影站在窗边望着外面。 “老爷,今天那个小子,不好说服。” 沉稳粗犷的声音从窗户那里传来:“无事,他年少轻狂,先挫挫他的锐气。” “老爷,那燕兰熙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锡侧着身子坐上了一旁的桌子上,随手捻起一块儿盘子里的食物放入了嘴里,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坐着吃东西。 “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现在你只需要等着他再次找上你。” “嗯,老爷,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把他拉拢过来?” “他自然是有过人之处,我这里绝对不要废物。” 云锡拍了拍手上的残渣,从桌子上面跳了下来:“得,知道了,我就不信我还拿不下一个燕兰熙。” “你也不要太过于小看那个燕兰熙,他的性子倔的很。” “嗯,还有一个事儿,云樱儿与他走的很近,要不要我去处理一下?” “不用,让他们先好好的待在一起吧,我自有定夺。” 云锡的眼里闪过一抹苦涩,嘴唇紧抿:“好,那我先走了。” “以后有事再来找我,没有什么大事儿的话,你自己处理就好。” “好。” 外面的太阳很暖,晒在身上就像是有一只手在轻柔的抚摸着你一般。从里面出来的云锡被这阳光刺到了眼睛,宽大的衣袖随即覆盖在了脸上。 “燕兰熙!要不是因为你,云樱儿又怎会对我忽冷忽热!” 狠戾的目光短暂的从云锡眼里闪过,放下袖子的他便又恢复到了对外一副谦和有理的模样,好一幅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画面。 “云锡公子,又出来散步啊?” “是啊,大娘您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摆摊啊?” 与云锡说话的大娘面容憔悴,但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是啊,我家儿子快要成婚了,这不是还得去买些家里用的东西吗。” “大娘您真是好福气,听说您儿子又孝顺,娘子也漂亮贤惠,您该享清福了。” “云锡公子这般人才,相貌堂堂,以后谁家姑娘嫁给你才是好福气啊!” 云锡垂眸敛去眼中的落寞,扯出一抹苦笑:“希望如此。” “我们这条街上啊,有好多姑娘可都是对你念念不忘呢!” “那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云锡与那大娘好一番交谈,等到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云锡告别了大娘,这才又回了香雪阁这边。 回到客栈里面的燕兰熙把衣服一摔,怒气填胸的对着那屋里的柱子好一顿折腾,直到把手打红才罢休。 “这个云锡,算什么青年才俊!” 从楼下上来的云樱儿瞥见燕兰熙手上的红肿,不声不响的拿过一边的药为他上了药。 “怎么了?刚刚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义父给我引荐了一个人,说是青年才俊,很有能力,结果今天去了才知道,那个云锡就是个败类!” 云樱儿手里的药瓶丢落一地,慌慌张张的俯下身子去捡滚了一地的药瓶,本就受伤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燕兰熙看见云樱儿的样子,连忙把她扶了起来:“你休息吧,我来。” “没事儿,就是捡个药瓶,我还没有到连拿药瓶的力气都没有。” 云樱儿对着燕兰熙扯出僵硬勉强的微笑,蹲下身子继续去捡药瓶,在要捡起碎片的时候,云樱儿的的手不小心被割伤了。 “嘶……” 抬起受伤的手指头,云樱儿看着指尖冒出来的血花,轻轻的放进了嘴里吮吸着,眉头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紧紧皱在一起。 “都说了我来,你快起来!” 燕兰熙强硬的把云樱儿从地上拉了起来,按着她的肩膀坐在了床上,弯腰开始捡剩下的碎片。 “燕兰熙,你……刚刚说……云锡?” 捡东西的燕兰熙头也没抬起来:“是啊,看着还挺斯文的一个人,可是他要我杀人!” 云樱儿眼神闪烁不定:“那你答应他了?” “怎么会?我燕兰熙岂是那种人?” 燕兰熙把所有的碎渣堆在一起放在了一块儿布上,站起身来准备丢下去,刚要走出去的时候,云樱儿又喊住了他。 “燕兰熙!” “嗯?怎么了?” 燕兰熙回头看向神色不定的云樱儿,脸上疑惑不已:“你今天有些反常。” 云樱儿把手放在腿上,一手还不停的抠着另一只手的大拇指。 “你觉得云锡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你认识?” “没有,只是听说而已。”云樱儿急忙摆手否认。 “斯文败类!整个就是一个衣冠禽兽!” 燕兰熙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破口大骂,要不是手里还提着东西,恐怕燕兰熙就要抬手打人了。 “是吗?我倒是听其他人说,这云锡公子还挺好的。” “好?他们怕是不知道那个云锡是个什么人!” 燕兰熙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云樱儿面前细细的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我还以为义父会给我引荐什么高手,谁知那云锡……” 燕兰熙脸上怒色更胜,拳头握的咔咔作响,最后又是重重的一拳打在墙上。 云樱儿脸色苍白,眼神凝重的看向了暴怒的燕兰熙,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再说出来什么。 “爹!” 昏睡了有些时候的春桃一声尖叫,从床上惊坐起来,双眼瞪得大大的,目光呆滞。 “春桃!” 云樱儿扶住春桃的后背,轻轻的拍着,看到春桃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她拿起一边挂在盆上的湿布,给春桃擦去了满头的汗珠。 春桃迟缓的转过了头,云樱儿熟悉的脸就闯进了她的眼里。 “云樱儿姑娘……” 微微嘶哑的声音从春桃口中吐出来,毫无血色的脸上尽是惊恐万分,春桃伸手抱住了云樱儿的肩膀,伏在她肩膀上放声大哭。 “好了,好了,不哭了。” 云樱儿一手拿着布,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的在春桃背上拍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春桃在云樱儿的安抚下慢慢的缓了过来。 此时的燕兰熙也插不上嘴,心想春桃应该饿了,便起身下楼去给春桃拿了些垫肚子的小吃食。 等到春桃的哭声渐渐弱下去的时候,一直支撑着春桃全身的云樱儿的肩膀已经麻木了,僵直着不敢动。 春桃两只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一般,撑起自己的胳膊从云樱儿身上起来,满脸愧疚的擦去眼角的泪水。 “云樱儿姑娘,我又麻烦你们了。” “你刚刚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云樱儿放下僵直麻木的胳膊,柔声询问惊魂未定的春桃。 春桃漆黑的眼珠上还蒙着一层水雾,两只手紧紧抓着云樱儿的衣袖。 “不知道,我梦到好多野兽,好多,它们要吃了我……” 春桃闭上了眼睛,痛苦浮现在了脸上。 疑虑重重 春桃把双手插入发丝中,蜷缩着身子痛苦的低声哭泣。 “我……它们朝着我扑了过来!” 云樱儿把手搭在春桃瑟缩的肩膀上:“你说的它们,是那些你梦到的野兽吗?” “是……”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噩梦。” 云樱儿的手搭在春桃肩上,可是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春桃姑娘,先吃一点东西吧,你有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 正想着春桃梦到野兽是不是巧合的云樱儿被燕兰熙的声音给拉了回来,上前接过了燕兰熙手里的东西。 “这是紫菜汤,你喝一些。” 春桃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紫菜汤,热气腾腾的汤摆在她面前,上面漂浮着的菜叶在碗里沉沉浮浮的打滚儿。 “呕……” 胃里似乎有千百条虫子在收缩蠕动,春桃竟是直接趴在床头吐了一个痛快,本来胃里就没有多少东西的她此刻吐出来的只是一摊苦水。 一旁站着的燕兰熙躲闪不及,被春桃吐出来的东西溅了一身。云樱儿慌忙放下手中那碗紫菜汤,把春桃扶到了床上。 “哪里不舒服?” 云樱儿帮春桃顺着背,心下疑惑丛生。 春桃靠在云樱儿身上,这一番折腾下来,春桃身上再无半点力气,身上如一摊烂泥般无力。 恍恍惚惚中,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春桃口鼻中,胃里一阵又一阵的翻江倒海,可是没有东西的春桃再也吐不出什么来,只是不停的在干呕。 扶着春桃的云樱儿眉头紧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把自己肩头上的头发放在鼻子下面用力的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味道。 “燕兰熙,你过来扶住春桃,我似乎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了。” 燕兰熙见云樱儿面色凝重,知是重要之事,也不扭捏,走过去接住了虚弱的春桃,紧紧的抓住了春桃的肩膀。 云樱儿抽身出来,走到春桃面前,挑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放在了春桃口鼻之处,细细的看着春桃的反应。 春桃恍惚间再次闻到了那个味道,胃里直接顶上了一股酸味儿,春桃没吃什么东西,刚顶上来的感觉被压了下去,胃里反反复复的倒腾。 放在春桃口鼻下的头发久久没有拿开,看着春桃迟迟没有动静,云樱儿越来越疑惑,眼里由胸有成竹变成了疑惑满满。 “是我猜错了?” 云樱儿喃喃自语,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的头发,松开的头发还没有完全落在肩头,春桃身体一个前倾,一大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燕兰熙愣住了,两只手还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这……是怎么回事?” 云樱儿眼里闪过一丝笃定的神色:“春桃是闻到了我从阁中人那里带回来的味道才昏厥了过去。” “味道?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到?” “我没有与你你说过,关押野兽的地方里,有一片不算太深的水池,那里,放的是草药水。” 燕兰熙越听越糊涂:“那这和你说的味道有什么关联吗?” 云樱儿示意燕兰熙先把春桃安置好,然后伸手拿起那碗不再热气腾腾的紫菜汤,坐在春桃身边一口一口的喂给了春桃。 “那些草药可不是普通的草药,也不是普通医馆里买的到的。” “那草药从哪里来的?用来做什么?” 云樱儿欲言又止,思索了一阵复而开口:“据说,那些草药是阁中人的阁主用人培育出来的,用处不知道。” 燕兰熙果然又问云樱儿:“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我自小就身处这江湖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听说了不少,这个是我还小的时候听一位高人讲与我的。” 云樱儿喂春桃喝下最后一口汤,细心的为春桃擦了擦嘴角。 “那现在春桃怎么办?需要去找大夫来看看吗?” “不必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云樱儿摇头,心不在焉的把碗放进了水盆里,直到冷水漫过手指,冰凉刺骨的寒意刺的云樱儿回了神。 燕兰熙把她的手从盆里捞出来,放在身上把水擦干:“你的伤也还没有痊愈,这几日我们就不要外出了,以免再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盯上。” “那慕茜怎么救?” “现如今我们两个废人,就算出去能干什么?”燕兰熙摇头苦笑,他何尝不想尽快把人救出来,毕竟时间越久,里面的人就多一分危险。 云樱儿摸着自己的手腕,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慕茜现在怎么样了。” “你之前不是看不惯她吗?怎么现在又这么担心她?” “只是觉得一个小姑娘,在自己家中能被欺负成那个样子,有些心疼罢了。” 云樱儿眼底略过一抹倔强,眼神看向了窗外的屋顶。 是啊,一个富家大小姐,先是受了五年折磨,好不容易回了家,却被她那蛇蝎心肠的母亲为了一己私欲给害成那个样子。 我在一片黑暗里沉沉浮浮,像是一根漂在河里的浮木任由河水冲刷着我的身体。突然一阵大风刮过,径直将我掀进了河底。 强烈的窒息感让我猛然从梦里清醒过来,撑着胳膊从水里冒了出头。 “哗啦哗啦” 木桶里的水被我带的一阵激响,有不少的水飞溅到了木桶外面。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里的酸涩之意褪去,我看清了我身处何地。 “小姐,你醒来了?大夫说您身上这上结痂了,可以用药水泡泡澡了。” 我揉着困乏的双眼,抬眼看向了说话之人:“你是?小米?” “是小米,小艾还没有回来。” 我左右看了一圈,自己浑身赤裸的坐在一片黑乎乎的水里:“你什么时候把我放进这木桶里面来的?” 说着我把手从水下拿了出来,指间还挂着几片叶子,凑近一闻,浓郁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小姐,我和母亲一起把您放进来的。” “我的衣服也是你们脱的?” 小米又拿了一包药,一团团的东西从纸里掉了出来,从我眼前跌进了水里,我看着那些草药在水里渐渐舒展开了,变成粘稠滑腻的东西飘在水面。 “是我们脱的,总不能让小姐穿着衣服进了这水里吧?” 说完小米转身不知道去收拾什么去了,我独自坐在里面泡着药澡,整个鼻间充斥着一股草药味。 我摸着肩头不甚光滑的皮肤,这几日的药膏倒是挺有用的。结痂被泡的有些发软,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口喊来小米。 “小米,给我拿过衣服来吧。” “小姐,衣服就在您手边,我帮您调一下药膏。” 我微微探头出去,果然在木桶一边的桌子上看见了一套摆放整齐的衣服。 伸出满是水珠的胳膊,上面虽然还盘踞着不少的伤疤,但现如今看起来已经比前两月好很多了。 “小米,大夫教你怎么调药膏了?” 我穿好衣服走到小米背后问。 小米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喜悦:“嗯,那大夫好生厉害,本来依照小姐的伤,没有半年是恢复不了那么好的。” 这点我也认同,短短两月之内,我身上的烧伤被那大夫治了一个七七八八。脸上比较严重些,但是也已经结痂了。 “是啊,好在那时穿的衣服也厚实,不然我怕是被烧的灰都不剩。” “小姐,我听母亲说,走水那日,是那里的人把小姐带出来的?” “是。” 小米拿起药膏放在光亮处端详着,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母亲说那人还是个盲人,那他也太厉害了,还能把小姐救出来。” 我拢了拢湿头,同小米站在了一起,侧头看向小米:“他的确很厉害,如果不是他,我奶奶的死状也不会那么惨。”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眼底生出一抹悲怆之意,神思又飘回了奶奶去世那日:“那日,是他亲手将我奶奶的肚子划开剖腹,也是他亲手将我打伤。” 小米听完我说的话,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我,手里还在调制的药膏也差点滚落。 “那……那他,他为何还要救小姐出来?” 我摇头苦笑:“他们这些人的心思猜不透,我不知道他为何那日不让我去死。” 小米眨巴眨巴眼睛,嘴巴闭的紧紧的,随后低下了头,两只手继续忙着调药膏。 “小米,最近几日可有一位万阳公子过来慕府?” “小姐说的,可是与那慕容定亲的那位公子?” “嗯。” 小米思索了一下:“应该是两日前,来过一趟。” “知道他来做什么吗?”说到万阳,我的声音不自觉的就有了一丝寒意。 “小米不知,那日那位万公子和夫人闭门谈了好久,足足有两个时辰,听说谁也不让进去。” 小米歪着头想了一阵子,这时候的小米倒像了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慕容也不让进去吗?” 小米点点头:“嗯,只有夫人和万公子两个人。” “好,多帮我留意一下外面的事情。” “小姐,知道了。” 现在万阳和那叶氏凑在一起,绝对没有什么好事儿,怕就怕是要借慕容的婚事做一番动作。 我眯着眼睛看向了窗户外面,隔着一层窗户纸,我依稀还能看到院子里时不时走动的下人。 “小米,外面那些人,都是叶氏安排进来的?” 小米把脸贴在了窗户上,打量了好一阵:“嗯,还有一个听说是原来慕容的贴身丫鬟。” “夏梅?” “小姐你认识?” 我眸色暗了暗:“何止认识!” 万阳慕容定亲 我后背的衣服被湿发打湿一片,小米放下手里的药膏,找来一块干布,帮我擦拭着头发。 “我和她,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夏梅不是慕容的侍女吗?怎么会和小姐扯上关系?” 我看着窗外鬼鬼祟祟的那些人,笑着说:“她帮我杀了一个人。” 小米的手上突然用了力,扯得我头皮生疼,语气中透露着不敢置信:“她那个样子,敢杀人?” 我回身接过小米手中的布,把头发放在前面一丝一缕的擦干净,我低着头嘴角勾起邪魅一笑。 “怎么不敢啊?人啊,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小米听完我说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顺手扯过身上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转身收拾那边的木桶。 我打开面前的窗子,让外面的的冷风吹了进来,还未完全干透的头发被吹的猎猎作响,抽到了我的脸上。 “小姐,风大,容易受风寒的!” 小米听见骤然变大的风声,急忙跑过来要关上窗户。在她伸手抓住窗户的时候,不远处两个丫鬟从慕容院子里走了过来。 “听说今日万公子亲自带着聘礼上门定亲了!” “是啊,万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让人好生羡慕慕容小姐。” 那个脸上洋溢着痴笑的小丫鬟托着脸对自己的同伴说:“男女婚姻大事,依父母之命,经媒人撮合,认为门当户对,听说两家都互换了庚贴呢!” 小米看向脸色晦暗不明的我,终是把手放了下来,站在我身后与我一起听着那那两人的议论。 “诶?我听说万公子来了好几趟了,今日似乎是想把亲事就这么定下来。” 小米在我身后悄声说道:“定亲前须议亲,万家公子来了这么几趟,想必是已经提过亲了。” 我回头看着小米:“嗯。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 “定亲后,万家将商定好的礼品用杠箱抬到我们慕府,同时慕府也需要有回礼。” “嗯,继续说。”我或许可以在这些聘礼或者回礼里面做些手脚。 “按礼数说,回礼多为金团、油包及慕容亲自做的绣品。” 我听着小米一口气说完,手指轻轻的在窗子旁边敲着:“小米,你怎么知道成亲这些事儿的?” “我在喜娘身边做过一段时间的下手。” “嗯,那下一步,慕府是不是也该准备成亲的嫁妆了?” “嗯。” 看着那两个侍女越走越远,我长臂一伸,关上大开的窗子,隔绝了外面呼呼响的冷风,回身坐在了椅子上。 “妹妹要成亲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着也该准备一份大礼吧?” 小米不明所以,溜圆的眼睛看向我:“什么?小姐还要给她准备大礼?” “怎么?我这个姐姐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吧?” 小米看出来我眼里的戏谑,眼底透露出一丝了然。 “你今天出去打听打听好日定在哪天。” “小姐是说,请吃酒迎亲那日?” 我靠在椅子上面点点头,等着慕容喜气洋洋的亲自找上门来。 好日前新郎还要拿着红纸“知单”请长辈亲友吃喜酒,长辈要在自己姓名下写上个“知”字。 好日前有待郎、待嫁习俗,双方父母亲请子、女吃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莲子,讨“五子登科”彩头。 好日前三五天,万家那边还要送慕府“轿前担”,一般为鹅两只、肉一方、鱼两尾等。 这么算下来,我还有好几天的功夫好好准备我的大礼。 “小米,你刚刚说,慕容需要亲自绣一幅绣品?” “是。” 我眼前一亮,突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想好要给我这个妹妹送一份什么大礼了。我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让她闻名全城! “好,我知道了。” 拢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的握成了一团,胸腔里的心跳因为激动而加快,现在该是我反击的时候了。 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深深的刺入了我的血肉之中,只有大仇得报,这根刺才会从我身上拔出来。 “小姐,怎么了?是伤口又疼了?” “帮我准备绣绣品要用的东西,切记不要让别人发现。” 小米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头应下。 想比我这边的安静冷清,慕容的院子里可谓是人声鼎沸,嘈杂的声音几乎震耳欲聋。 叶氏喜气洋洋的站在慕容一旁,亲热的拉着慕容的手,眼角眉梢都是笑容。 “容儿啊,你可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这下可要注意一些,不要再没有分寸了。” 慕容更是乐不可支,院子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好几口大箱子,这都是她的万阳哥哥给她的聘礼啊! 手指抚上那一口口箱子,眼里闪现出了万阳那般俊美的脸庞,慕容欢喜的问:“母亲,你要给我准备什么嫁妆过去啊?” “放心吧,母亲不会亏待你的,毕竟可是我的女儿出嫁,怎么样也得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慕容春光满面,那一双上扬的眼里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得意洋洋。 “母亲,我出去走走,剩下的事儿就劳烦母亲帮我了。” 刘姑姑附在叶氏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叶氏的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收了回来,抬手把慕容招呼了回来。 “容儿,你过来。” 蹦蹦跳跳快要出了院子的慕容听见母亲喊她回去,扁着嘴转身走了朝叶氏走了回来。 “怎么了母亲?” “你进来说话。”叶氏道。 慕容不情不愿的跟在叶氏身后面进了屋里,叶氏进门之后径直坐在了椅子上面面开始喝茶,一句话都不说。 “二小姐,我们慕府需要回礼给万家。” 慕容一脸不在乎的剔着浑圆的指甲:“怎么,我们慕府难道是连一个回礼都拿不出来吗?” 刘姑姑脸色一窘:“那倒不至于,只是这回礼……需要二小姐亲手绣的绣品一幅。” “什么?让我绣东西?我的这双手是用来绣那些花花草草的吗?” 慕容抬起那双白葱般的手指,直直的戳向了刘姑姑的眼睛,嘴里还振振有词的说着。 “慕容,我刚刚才与你说了什么?” 叶氏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拍,茶杯里的茶水飞溅出来,有几滴还溅到了叶氏的衣服上,蓬松的皮毛变成了一缕一缕的,让人看着难看极了。 “母亲!你知道我不会那些东西!” “不会就去给我学!” 慕容不满的嘟囔着:“为什么非要我亲自去绣,找个人帮我不久行了吗……” “你……!” 眼看着叶氏又要骂慕容,这时刘姑姑极快的走上前扶住了叶氏的胳膊:“夫人,二小姐说的,也不是不可。” “什么意思?” “既然二小姐不想亲自动手绣绣品,那我们就暗地里为小姐找一个人,帮二小姐完成绣品就好了。” 叶氏皱眉看着刘姑姑:“可是这是婚嫁大事,找谁代为绣这幅绣品也不太合适。” 刘姑姑悄悄的趴在叶氏耳边说了一个人,叶氏连声称赞。 “好!就这么定了!” 慕容看着两人的动作,一头雾水的问叶氏:“母亲,什么就这么定了?” “刘姑姑,给容儿好好讲讲成亲都需要做什么!” 刘姑姑低眉顺眼的目送着叶氏走出房门:“是,夫人。” “小姐,老奴给您讲一讲这成亲都需要做什么吧?” 慕容不耐烦的挥挥手,一屁股坐在了叶氏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讲吧讲吧,本小姐听着!” “是。现在您和万公子已经是定了亲的,接下来您除了准备回礼,慕府这里夫人会帮您准备嫁妆。” “嗯,我知道,讲其他的。” “万家会来慕府搬嫁妆,女方置嫁妆于厅堂,让人观看,称“看嫁资”。这里夫人会安排好。” “嗯。”慕容百般无聊的随意应答着刘姑姑。 “衣服上自薰以檀香,箱底放数枚银元,俗称“压箱钱”。嫁资搬到男方,亦陈列于厅堂供人观看,亦叫“看嫁资”。由阿婆取女方钥匙包,取钥开箱。” 刘姑姑也不在乎慕容什么反应,她只管把成亲的事情给慕容讲清楚,至于慕容听不听得懂,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刘姑姑,还需要多久能说完啊?” 慕容听着刘姑姑说这些,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烦躁不已。 “还有一些,不多了。” 刘姑姑神色平静,眼里却流露出了极度的厌恶。 “喜娘会用五色棉纱线为小姐开面,客人兴吃开面汤果,等到好日花轿临门那时,慕府放炮仗迎轿,旋即虚掩大门“拦轿门”,待塞入红包后始开门。” “呼……呼……” 桌上的慕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说的口干舌燥的刘姑姑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小姐?小姐?醒醒!我们还有一些没有说完。” 刘姑姑喊了几声,看慕容迟迟没有动静,蹑手蹑脚的走到慕容面前。 憔悴的脸上此刻迸发出了一抹疯狂的神色,本来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颤抖着举了起来,渐渐地伸到了熟睡的慕容那里。 屋外的一切杂声都被刘姑姑抛在了脑后,她的眼里现在只有面前的慕容,暗淡无光的眼珠倒映着慕容的脸庞。 屋里只有慕容的呼吸声,平稳而悠长,刘姑姑的手几乎触碰到了慕容那纤细的脖子,只要稍稍一用力,刘姑姑就可以扼住她的命脉。 “去死吧!像你们这样恶毒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将计就计 “母亲!” 小米一进门就看到刘姑姑伸着手想要掐死慕容,连忙出声制止了她。 刘姑姑的双手触电般的闪了回来,神色恐慌,整个人都是呆呆的。 小米迈着小脚走到刘姑姑身前抓住她的手:“母亲,我们先出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慕容,这才放心的去了院子里面。 刘姑姑的手还在发颤,要不是小米来的及时,恐怕刘姑姑早已犯下大错了! “母亲,你刚刚是要做什么?” 小米抓着刘姑姑的手,眼底满是担忧,生怕刘姑姑想不开把自己给搭进去。 “小米,我……我看见她还能睡的那么香,我……我心里不是滋味儿……” “母亲,人多眼杂,我们去小姐院子里。” 小米的眼睛绕着身边看了一圈,看到有几个人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谨慎的放开了刘姑姑的手,率先走了出去。 刘姑姑抹去眼角的泪水,手上的老茧划得她的脸生疼,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几分笑容。 “夏梅,照顾好二小姐。” 一旁遮着面纱的夏梅本来在和其他下人一起清点聘礼,听见刘姑姑的声音转头应了下来。 “是。” 刘姑姑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抬脚去了另一边的院子。小米正在院子里踱步,难怪她说怎么今天她的右眼皮老跳。 “小米。” “母亲,小姐让我们出去置办绣品用的东西。” “小姐怎么会知道?” “我在喜娘手下做过事儿,这个怎么会不知道,我说与小姐了。” 刘姑姑点点头:“我刚好和夫人说让小姐代替慕容绣绣品,不过这些东西,不能是我们去买。” “那谁去买最好?” 刘姑姑眼珠子动了一动,像是现在又活了过来,眼里透出一抹算计:“当然是让慕容身边的人去做这个事情最好。” “夏梅?” “是,她本人愚钝,就算出了什么事儿,多多少少都会和慕容牵连上。” 小米问:“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等叶氏和慕容找上门来。” 刘姑姑抚上自己微微发颤的手腕,苍老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精明和算计,一双皱纹横生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母亲,那我先回小姐那里了。” “嗯,去吧。” 小米看了看刘姑姑,说了一句:“母亲切莫再冲动。” 说完便不再逗留,脚步飞快的走了回去,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小姐,”小米推门而入,关上门之后继续说“我已经与母亲说好了。” 我用指尖挑起窗子一侧,隐约中看到了对面假山后面那一闪而过的衣服一角。 “啪嗒”一声,我合上窗子。 “好,我们这几日就尽量不要出去了,待在屋子里好好歇息几天。” “是。” 叶氏屋子里,慕容撒娇般的拉着叶氏的胳膊,眼底尽是得意:“母亲,你是如何知道那刘姑姑她们不安好心的?” 叶氏挑眉看慕容:“在那刘姑姑向我说可以让慕茜代替你的时候,我就怀疑她了。” “为何啊?” “哼!刘姑姑在我身边待了多久,我还能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 慕容趴在叶氏膝盖上面:“今日女儿以为真的会被那个刘姑姑掐死!吓死我了!” 叶氏抬起手指轻轻戳着慕容的脑袋:“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然以后被人家算计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不是等着我们找上门去吗?我们就备好东西,给她们送上去。” “好!” 母女两人脸上都挂着得意扬扬的笑容,她们在等着好日那天快些到来,好迫不及待的看热闹。 慕容早已把夏梅支使出来置办东西,为的就是做戏做全套,只要东西一回来,慕容就会亲自“送”过去。 叶氏看着夏梅置办回来的桌子上的布、线、针、花绷子、绣架、剪刀、花样子、炭笔,手指捻起一根丝线端详了一阵。 “蓉儿,带着夏梅送到你姐姐那里去吧。” “好,母亲。” 夏梅提着东西跟在慕容身后,眼里越来越看不懂夫人和小姐要做什么事情。 刺绣与养蚕,缫丝分不开,所以叫刺绣,又称丝绣。随着蚕丝的用途越来越大,丝织品,刺绣越来越受富家小姐们的喜爱。 夏梅买的是上好的底布,这样绣出的绣品才美丽漂亮。绣线几乎每种都买了一些回来。 有纯棉细绣线、纯棉粗绣线、合股线、麻线、真丝线、机绣线、毛线、金银线、化纤线等。 挑选的绣花针也是店里的老板拿出来的最好的,针鼻为椭圆形,这样的针鼻不咬线,针尖则是又细又长。 花绷子买了木制圆形,要把绷子上紧、上平,这样绣出的花才能平整不走型。为了方便,叶氏特意让夏梅买了两个花棚子回来。 “夏梅,这些东西都是本小姐成亲要用的,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小姐,奴婢选的都是最好的。” 这下要让你身败名裂! “姐姐,妹妹来看你来了。” 慕容娇滴滴的声音隔了一扇门传了过来,一早守在门口的小米极快的为慕容打开了房门。 “二小姐里面请。” 慕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仰着高傲的脖子走了进来,夏梅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 “姐姐的身体这几日怎么样?” 假惺惺的问候让我反胃,我懒散的靠着椅子闭目养神,对慕容说的话充耳不闻。 慕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脸色变了几变,挥手让夏梅把东西放在了我身边。 “姐姐,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想托姐姐帮个忙,想求姐姐帮我完成回礼的绣品……” “没空。” “姐姐……” 慕容甚至攀上了我的胳膊,轻轻的摇晃着,外人看起来是多么和谐温馨的一幅场景。 我语气平淡,把头偏向了另一侧:“我说了没空,拿着你的那些脏东西一起滚出去。” “慕茜,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容也不再对我装模作样,站起身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骂人。 我微微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慕容,嘴角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怎么,我的好妹妹,还是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气啊?” “慕茜!我找你帮忙是看得起你!万阳哥哥说了,这些事情不必我亲自动手,找一个下人就好了。” “是吗?那刚刚是谁还求我帮忙的?” “你!” 慕容被我噎的说不出话,只是瞪着眼睛看我,手指也没有从我眼前拿开,我看着那根白嫩的手指,心里的烦闷又涌了起来。 “最好把你的手指从我眼前拿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起身扒拉着她们带过来的东西,那里的东西都是上等货色,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小米,送人出去。” “是。” 小米从门边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指着门口:“请二小姐出去吧,我家小姐要歇息了。” 慕容脸色微变,一甩袖子,就要伸手拿走东西。 “怎么?送过来的东西还有拿回去的道理?”我伸手拦下慕容的手直视着她。 “你……” 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悦被轻易的捕捉在我的眼里,果然还是小看了叶氏那毒妇。 “不拿就不拿!那可要给本小姐仔细些,我的好姐姐。” “那是自然,这也算是我这个姐姐给你成亲的一份大礼。” “夏梅,我们走,三天之后我亲自来取。” “小米,送二小姐出去。” 脚步声从窗子下面逐渐消失,我嘴角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在了脸上,恢复了往日里的面无表情。 小米绞着手看了我一眼,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事儿就说出来。” “小姐,我总觉得,事情进展的也太顺利了。” 我拿起里面的花棚子放在手上来回看着:“哦?那你说说是怎么个顺利法儿?” “小姐,本来我是不同意母亲和小姐合作的,可是母亲执意如此,我们也只有听母亲的话,可是……” “可是什么?” 小米咬咬牙,接着说:“今天我看见母亲对慕容动手了,被我拦了下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事情,有些太顺利了。” “那你知道我让你出去置办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吗?” “小米不知。” “掩人耳目,让她们都以为,我会在这绣品上下手。” 小米一头雾水看我:“那母亲那里……?” 我摸着那上好的底布,笑眯眯的说:“你母亲是个聪明人,但是她太心急了。” “母亲那里,不是提前与小姐说过的?” “当然不是,你忘了我什么时候与刘姑姑见的面?” 小米垂头思索了好一阵子,整个屋子里只剩清浅的呼吸声忽高忽低的响着,小米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舒展开来,脸上的迷茫渐渐消失。 “小姐,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绣品这件事儿,也心知母亲会用绣品来下手?” “这几日身上总是莫名其妙的有些累,我要睡一会儿了,你在这里守着。” 小米笑而不语,点点头坐在了一旁的矮凳子上面。 我脱下鞋子上了床,闭上眼睛后对着小米又说了一句:“下次出去不要带尾巴回来。” 屋子里沉静许久,小米轻轻的“嗯”了一声,听到应答之后,我抱着胳膊悠悠睡去,脑子里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假山后面那一闪而过的一片衣角,是慕容的那一身嫩粉色衣服,我看的真切。 浴血夜归的万阳 夏梅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前面的慕容:“小姐,我们为什么要把东西送到大小姐那里?” “你不必知道太多,让你做什么说什么,你照做就是。” “是……” 慕容眼里阴森冷冽,这一次,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好姐姐”永世不得翻身。 “夏梅,你先回去吧,我去母亲那里还有事儿。” “是。” 主仆二人的对话,碰巧被外出的刘姑姑听见,心知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的刘姑姑便留了一个心眼儿,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叶氏屋前。 刘姑姑本被叶子寻了个由头支了出来,为的就是和慕容好好商量怎么对付慕茜,把东西拿到手。 “母亲,东西已经送过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刘姑姑踮着脚尖把耳朵贴在窗户纸上屏气凝神的听着,微微有些发暗的天倒是让刘姑姑更加方便了些。 “等,等她自己先动手。” 这时慕容有些急了:“等什么等?我们帮她动手不就可以了吗?” “不可操之过急,我们还不清楚她是不是会对绣品动手。” “她一定会对绣品动手的!” “容儿,我说了多次,不要着急,做什么事儿都不能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母亲,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次您不也想拿下那东西吗?” “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把东西送到我手中。” “母……” 叶氏摆摆手,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行了,这事儿我自有定夺,你回去吧,也该歇息了。” “是。” 刘姑姑在外面听的真切,看见快要走出来的慕容,快步退到了一处墙角,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暗处。 “不敢轻易下手,我来!” 慕容一出门,愤恨的对着门里的叶氏小声的丢下一句话,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听完叶氏母女两人的对话,刘姑姑这才惊觉自己早已被人算计了,心下一惊,想起了小米今日里说的。 当下迈腿就往出走,想要尽快去告知小米。夜色茫茫,刘姑姑凭借着多年来对慕府的熟悉,避开慕容,从另一条路绕了过去。 “叩叩叩” 刚刚躺下的我,听见了轻微的敲门声,看了一眼外面如墨般漆黑的夜色,招呼了一声小米。 “小米,去看看是谁。” “是。” 小米随手披上衣服,镇定自若的走到了门前,一只手抵着门小声询问:“大晚上的,谁啊?” “我。” “母亲?” 小米慌忙打开房门让刘姑姑走了进来。 “母亲,怎么了?” 刘姑姑握着小米的手,神情严肃:“我们被叶氏和那个慕容给算计了!她们知道我们想要干什么!” “无事,我知道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我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胳膊重新躺了下去。 “小姐,她们要先对我们动手了。” 刘姑姑看我满不在乎的样子,由不得声音放大了一些:“她们想让你把东西心甘情愿的交上去。” “让她们做梦去吧。” 我翻了个身,把头埋在了被子里,不再多说什么。 “小姐……” 小米扯住欲向前的刘姑姑:“母亲,小姐早已知道了她们母女两个的把戏,母亲不必担心。” “那小姐有什么打算?” “母亲,您先回去歇息,我们会安排好的,您就放宽心。” 小米轻柔的拍打着刘姑姑厚实粗糙的手背,让她慢慢的平静下来,小姐说的对,母亲太急了,急着报仇,却忘记了叶氏是个多么难对付的人。 “好,我先回去,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一定要告诉我。” “嗯,母亲放心回去歇息吧。” 小米扶着刘姑姑的胳膊把人送了出去,自己拉着肩上的衣服一角,满脸愁容的走了回来。 “小姐,我们,真的就这么等着吗?” 我在被子里听见小米的话,把头从闷热的被子里伸了出来,睡意全无。 “慕容她沉不住气,会比我们先一步动手的。” “那小姐是怎么想的?小姐平日里连房门都不出,怎么会知道慕容就会先动手?” 我压下心中的烦闷,撑着胳膊坐起了身来,语气薄凉:“还记得我说,让你出去别带尾巴回来吗?” 小米心头突突狂跳:“记得……” “今日你回来的时候,慕容跟了你们一路。” “小姐怎知?” 我直勾勾的看着小米的眼睛:“我只是不出门,但是我的眼睛还在脸上,我没瞎。” “小姐今日在窗口看到了慕容?”后知后觉的小米被我这么一说,总算想了起来,我经常站在窗口的样子。 “嗯,废话太多了。” 小米自责自己太粗心大意,自己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到偷偷跟着的慕容,就是这一次,差点功亏一篑。 “小姐,那慕容动手之后,我们怎么做?” 我把玩着干枯的头发,眼色一凌:“顺水推舟,把慕容推出去。”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用管,等她自己过来?” “嗯,我们顺便给她一点教训。” “好,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 我的视线移到了桌子上的花棚子,活动了一下胳膊,对小米开口:“把东西拿上来吧,我睡不着。” 小米的眼睛随着我的视线落在了那一桌子的针线上:“小姐,会熬坏身体。” “无事,我睡的够多了,拿上来吧。” 小米抿唇把东西一股脑儿的全部给我拿了上来,放在了我的腿上。 “我陪你一起。” “你说,这上面绣一个什么好?” 小米举着蜡烛放到了我跟前,与我一起商讨该绣什么东西上去。 “小姐,绣一对鸳鸯吧!” 我垂眸思索片刻:“好。” 烛火摇曳,映着我和小米的影子在窗户纸上,整个晚上都能清楚的听到我扎了自己一针又一针的倒吸冷气声。 客栈里的燕兰熙愁眉不展,悄然无声的枯坐在一边,脑子里乱哄哄浮现出的都是父母被带走的场景。 “燕兰熙,燕兰熙!怎么还不歇息?” 云樱儿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来,微弱的火光下,看见燕兰熙还坐在椅子上不动,便开口催促他去睡一阵。 “睡不着。” 回过头来的燕兰熙脸上一片阴霾,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底还有一大片乌青,整个人憔悴不堪,活脱脱的一个丐帮帮主。 “你还是睡一会儿好,最近可能有大事儿要发生。” “什么事?” 云樱儿微不可闻的叹口气:“今日我下去拿吃食,无意间听到万阳要与慕容成亲了。” “或许可以去看看。”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万阳认识我们,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去的了。” “有机会就要抓住。”燕兰熙道。 云樱儿看向还是昏昏沉沉的春桃,抬眼看向燕兰熙:“那春桃怎么办?” “让她还在客栈里。” “那你觉得春桃会听话待在这里吗?” 燕兰熙揉了一把脸:“这件事情再商量,还有一段时间,先养好身体。” “那你应该好好歇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精神都没有。” 燕兰熙自嘲般的笑出了声:“可是我现在脑海里全是我父母的声音,我怎能安心的睡下?” 云樱儿听完燕兰熙说的话,默不作声的躺了回去,与春桃背对着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偷窥着人世间的秘密。偶尔有几道亮光划过夜空,为那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活力。 燕兰熙走到窗前看着远远的那边,月亮挂在那里,在一排排的房屋后边,燕兰熙抬手隔空摸向月亮,它从黑暗的深渊上升。 窗外弦月如钩,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淡淡清风拂过,卷起席席往事,繁华街道上昏暗的灯光,映照着燕兰熙憔悴的脸颊。 燕兰熙喃喃自语:“父亲,母亲,我该怎么办才好?” 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滑落,燕兰熙无助的收回了手,发出了轻微的叹息声。 一队骑着马的人一路从城门那边狂奔而过,空阔的街道上清脆的马蹄声四起,惊醒了许多户人家。 霎时间狗吠声,孩童的啼哭声从不同的地方传了出来,燕兰熙探头看向远处的马队,右眼皮忽的跳了几下。 “燕兰熙,外面发生什么了?” 浅眠的云樱儿当下被吵醒,一向保持着警觉的她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去,光着脚就小跑到了燕兰熙身旁,同样探头向外面看去。 “别看了,已经走远了。” 燕兰熙不着痕迹的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这次没有回椅子上枯坐,侧身躺在了地上的地铺上。 这一晚,注定又是一些人的不眠夜。 万阳带着人骑马到了万府大门口,披着一身寒气回了房间,眼神里还是未曾褪去的浓重杀气,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昭示着万阳干了什么。 “爷,先擦把脸。” 折玄跟在万阳后面递上了一块儿干净布,万阳身上的衣服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的,黑色袍子上面都是一块儿深一块儿浅。 “今日剿灭了多少人?” “爷,算上在路上的,有五十余人。” “好,今日兄弟们都累了,早些歇息。” 折玄接过沾染上血迹的布,转身离开了屋子。 万阳听见关门声,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一双眼睛此刻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浑身上下都是酸痛。 “阁中人!我不会就此罢休!” 如此心狠手辣! 万阳脱下残破的外衣,身上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尤其是整个后背上,大大小小的创口血肉模糊。 轻车熟路的打开一个柜子,万阳弯腰拿出里面的各种瓶瓶罐罐,上半身赤裸着坐在床上,一瓶接着一瓶的向后背倒了上去。 泛红的血肉混合着各种颜色的药粉绽开在万阳的后背,折玄一进来就看到自家爷这般惨状。 “爷,我来吧。” 万阳拿着药瓶的手一抖,一些黑色的粉末洒在了床上。 “你下次进来敲门。” 正在往前走的折玄听见万阳骤冷的语气,缩着脖子退了出去,重新敲了敲门。 “爷,我能进来吗?” 万阳收回胳膊,沉声道:“进来吧。” “爷,以后上药我给您来上药吧,你这,在后背不方便。” “你这几日话挺多的。” 折玄拿起药瓶,一点一点的洒在万阳的伤口上。 “爷过几日是不是要成亲了?” 万阳的手放在膝盖上面,月光透过窗子倾泻在后背的伤口处,让人看的心头发麻。背对着窗子的万阳,脸上冰寒阴桀。 “成亲啊,急不得。” “那聘礼我们都送过去了。” “今天我们出任务,老爷子知道不知道?” 折玄一手推开堆积在一起的药粉,抬起头看看冷清无人的外面,摇摇头:“今日我们出去的晚,老爷子应当不知。” “好,让你们盯着的那个燕兰熙和云樱儿怎么样了?” “前一阵子他们闯进慕府,我们跟过去的兄弟一个都没有回来,是后来我去收的尸体。” 折玄说到这里,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天微微擦亮时看见的三具尸体,就那么左一个右一个的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下还有一团团血迹。 万阳似乎早有预料,对那三个兄弟的死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之后他们怎么样?” “那几日刚好爷让我跟着慕容小姐,倒是没看到燕兰熙二人再出来。” “嗯?没有一次从客栈里面出来过?” “没有。” 这下轮到万阳疑惑了,他心知自己派去的兄弟身手不凡,不可能让燕兰熙和云樱儿全身而退,那他们一定会受伤。 “不对,他们一定有人出去过,他们不可能不受伤。” 万阳直直的站了起来,目光如炬的看向了一旁低着头不说话的折玄。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折玄看到万阳起身,一连退了好几步,掌心里还紧紧的拿着刚刚为万阳上药的药瓶,脸上尽是心虚。 “爷,有一日那云樱儿浑身是伤的回到了客栈……” “那你们没有看到她出去吗?” 万阳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的咯拉直响。 折玄扑通一声跪在了万阳面前:“爷,是我大意了。” “你知不知道那云樱儿就是那日在慕府外面我们追出去的女子?她很可能就是阁中人!” “折玄知错!” 一个又一个的响头磕在地上,折玄两只手撑在身子两侧,不停的给万阳磕头。 万阳闭上眼睛,抬手用冰凉的手指揉着太阳穴,胳膊上的酸痛感并未完全消散,万阳只是抬了一会儿胳膊便有些受不住。 “行了,起来!” 折玄磕的灰头土脸,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倔强的抿着嘴角,抬头用坚毅的眼神看向了万阳。 “爷,这次我不眠不休的盯着那云樱儿。” “今日夜深了,明日你带几人一起去盯着。” “是。” 折玄最后用力的又磕了一个头,起身放下药瓶,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万阳的房间。 万阳没去看折玄,反而眼神直直的看向了面前的墙壁上,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上面是一个眉眼带笑的女子。 “母亲,您在那边还好吗?” 说着手指尖轻轻的触碰到了画上女子的脸,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那女子的容貌。 “母亲,我已经在为您报仇了,那阁中人,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杀一批,我要让他们从此消失在这世上。” 万阳边说边哭,眼泪无声滑落,泪流满面。 “可是,母亲你怎么还不回来看看我……” “我好疼啊……” “阳儿,快躲起来,快点……” 脑海中似乎又响起了母亲的声音,是那么的慌张,那么的急迫。万阳想起了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母亲带着自己出去玩,那日还是自己的五岁生辰…… 后来母亲看到几个面色不善的人,带着自己一路疾走,躲在了一间废弃的草屋中,跟来的家仆回去找人,结果一去不复返。 当时母亲是笑着,笑着把小小的万阳藏在了草堆里,自己孤身一人把人引走的。万阳听的真切,母亲提到了阁中人。 至此,万阳一心只想着找到阁中人,只要是有一点阁中人的消息,他必然会去找,然后把那些人全部杀了! 多年来,万阳成为了阁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万阳,阁中人损失惨重,前十几年如日中天的阁中人,现在越来越销声匿迹,几乎覆灭。 一波又一波的刺杀不仅没有让万阳放弃,反而更加坚定了万阳杀尽阁中人的决心,万阳清楚的知道,阁中人的阁主,还没有死在他手下。 “母亲,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找不到阁中人的阁主,以及他们为何会带走母亲的真相……” 挺拔的万阳如同虚脱一般,滑落在了地上,身下的冰凉地面让万阳的身子忍不住一抖,他就痴痴的看着那幅画像。 疲惫潮水一般逐渐席卷全身,万阳阖上眼睛睡在了地上,梦里的他还一直在喃喃的喊着母亲。 灰蒙蒙的天上还隐隐的挂着几颗残星,大地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轻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偶尔从不知道哪户人家传出几声狗吠。 不一会儿,东方渐渐显出了鱼肚白,一刹那,天空露出了一条狭窄的暗红色长条,上面是清冷的淡白色的晨曦,太阳缓缓的从东边升了起来。 我揉揉酸胀的双眼,手中的帕子上赫然出现了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在“鸳侣”、“鸳盟”、“鸳衾”、“鸳鸯枕”、“鸳鸯剑”等词语中,都含有男女情爱的意思。我绣的“鸳鸯戏水”更是常常出现。 小米早已困乏不已,趴在床边睡着了,阳光挥洒在她的脸上,衬出小米红润的脸色,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被子下的腿压的发麻,我放下手里的帕子,轻轻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小姐,你去哪里?” 小米揉着惺忪睡眼问我。 “你再睡会儿吧,我就是腿麻了,下去走走。” “不用了,我不困。” 小米站起来穿好衣服,简单的理了理头发,就走到了我一旁,伸出手扶住了我的胳膊。 “没事,我走的动,你不用扶我。” “那我也还是要扶着小姐。” 我拗不过她,只能让她扶着我一路走到门口。 “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 “是啊小姐,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出来。” 我站在院子里,抬头向着东边的太阳,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热,轻柔的抚摸着我的伤疤。 “我们在院子里走几圈再回屋。” 小米点头,扶着我寸步不离,走了一圈又一圈。 清晨阳光正好,我熬了一晚上的眼睛逐渐不再酸胀,脚下也不再像是踩了棉花一般。 “小姐,您真的一晚上没有歇息吗?” 小米注意到了我眼里的红血丝,脸上有些担忧,就连走的脚步都放慢了。 “嗯,我睡不着。” 凌晨的时候,天还是暗暗的,我坐在床上开始思索我接下来的每一步,手里的针不经意间扎到手指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在我推开门出去的那一瞬间,寒风像针刺一般不时地向我袭来,我混沌的神思开始清晰起来。 东方的朝霞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可太阳却迟迟不敢露面。今年冬天,天气变得愈加寒冷,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埋下头,只觉得那凉意深入骨髓。 “小米,我们回去吧。” “好,快回去吧,小姐你的鼻子都红了。” 慕容刚一出房门,就看见旁边院子里晃悠的小米主仆二人,看见悠闲自在的两人心里怒火中烧。 “还这么悠闲自在,让你们再逍遥几日……” “小姐,该梳洗打扮了。” 薄纱遮面的夏梅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看着慕容,慕容狠狠的剜了一眼夏梅,甩着秀发回了屋里。 “过来,难不成还要我自己动手?” “是。” 夏梅顺着慕容的目光看到的是紧闭的房门,垂眸跟在慕容后面回到了屋子里。 “夏梅,你最好不要再起什么其他心思,我或许还能带着你去万府。” 铜镜里的慕容笑魇如花,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毒舌吐信:“万阳哥哥让我救你,我也能杀了你,神不知鬼不觉,让你消失!” “是,奴婢绝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慌张的夏梅手里拿着的簪子一个手抖,不小心插到了慕容的头皮上,慕容一声惊呼,挥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夏梅脸上。 “怎么?你这个贱婢想干什么?对我心生不满了?” 夏梅被打的一个趔趄:“没有,不是,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不依不饶的走到夏梅面前,一手提起夏梅的衣领,嘴里骂骂咧咧:“怎么了,是怪我说你了吗?” “不,没有……我不小心……” “你不就是以为万阳哥哥对你有情吗?我刮花你的脸,就是让你死了这份心!” 说服夏梅 “小姐……” 夏梅满眼恐惧的看着对她拼命撕打的慕容,嘴里说出来的话显得那么无力苍白。 夏梅阻止不了慕容,现在的慕容就是一个泼妇,一个疯子,只知道眼前这人想要她死。 “你说话啊!小贱人,你说话啊!” 慕容一下比一下更用力的打在了夏梅头上,脸上,身上,一下又一下,直到慕容打的没有了力气。 “小姐……别打了……我没有……” 夏梅眼冒金星,脸上的薄纱被打落在地,满脸狰狞交错的粉红色嫩肉盘布在脸颊上,还有丝丝血迹挂在上面。 “你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小姐,真的没有,奴婢不敢……” 身上酸痛的夏梅急忙爬到慕容脚边,伸手扯住眼前人的衣服一角,哭喊着求慕容不要再打她了。 慕容瞪着眼睛,甩开夏梅的手,抬脚踩向了地上白净的手,眼睛里都是怨恨,嘴里吐出恶毒的话:“今天,我就再废了你一只手,看你一个废人还能干什么!” “不要,小姐……不要……奴婢知错了……” 夏梅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右手上钻心的疼让她不得不咬紧牙关,脖子上青筋暴起,整张脸涨得通红。 慕容用力的,一点一点的碾磨着脚下夏梅的手,得意洋洋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眼里尽是报复的快感。 “疼吗?夏梅,你求饶我就放过你啊!” 趴在地上满身灰尘的夏梅咬碎一口银牙:“小姐……我错了,放过我……” “声音大一点,再说一次让我听到啊?” 脚下的动作不停,慕容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踩夏梅手的那只脚上面,然后趁着那股力,慕容蹲下了身子,挑眉看着神色痛苦不已的夏梅。 夏梅几乎呕血:“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放过我……” “不要再让我知道,你有任何非分之想!” “是……” 衣衫不整的夏梅狼狈的趴在地上,慕容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微笑,起身拿开了踩在上面的脚,夏梅感觉到手上的力度总算消失了,心下一松,竟是受不住晕过去了。 “废物。” 慕容冷眼看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夏梅,颇感晦气的吐了一口唾沫出去,一脚踢开夏梅血迹斑斑的右手,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昏迷中的夏梅意识混沌,隐约感觉到了有人把她抬了出去,还给她的手上擦了药。 我看着小米千辛万苦从旁院带回来的夏梅,开口问小米:“怎么出去一趟还带着一个大活人回来了?” 小米把夏梅拖着放在地上,大汗淋漓的上好了药,这才说:“我觉着小姐用的到她,就把她带回来了。” 我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低头看着地上如一摊烂泥般的夏梅,不过月余不见,夏梅竟成了这个样子。 脸上的刀上和我这烧伤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粉红色的嫩肉和蜡黄的脸色让人看着就觉得后背发凉。 “她这脸,是怎么回事?” 小米摇头:“不知,今日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前几次见她,她都是戴着面纱。” “我也曾看到过,就是不知是谁这么狠心,用刀子把人的脸,划成这样。” 我语气里充满惋惜之意,手指轻轻的摸上了夏梅沟沟壑壑的脸,手下新长出的嫩肉细腻柔嫩,似乎一碰就会出血。 “那慕容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小姐你看看她脸上,不少刚长出来的地方又被抓破了。” 小米一边擦着夏梅脸上不多的血,一边不满的说出这些话。 我细致的打量了夏梅许久,目光一路下滑,最后落到了她的右手上。她的右手也不能称之为手,倒更像是,一只肿胀的猪蹄。 “小米,你看她的手。” 我托着夏梅的右手,让对面的小米看个清楚。 “这,她这手,是被踩成这个样子的?” “不然还能是怎么弄出来的?你看看上面的脚印,还一道道的清晰可见。” 小米把手里的布一摔,脸上忿忿不平:“这慕容也太恶毒了!她这就是不把丫鬟的命当命!” “行了,先给她包扎一下,别到时候再引起发热。” “好。” 我起身又看了一眼夏梅,叹了口气:“小米,把她放到我床上来吧。” “可以吗?真的可以把她放到小姐床上去吗?” 小米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我,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可以,毕竟,这夏梅也没有对我们做过不好的事情。” “好!” 小米极快的起身,瘦小的身子扛起夏梅就把她拖到了我的床上,根本都不用我出手帮忙。 “小米,你力气挺大啊?” “我在家里都是这么搬弟弟的,他个头可高了,都快有我这么高了。” 小米羞涩的笑笑,有时候小米的神色动作,真的还只是一个小姑娘,没有我第一次看到她的那股狠劲儿。 “你要记得,以后不能再心软了,心软可能会害了你。” “是,小姐,我知道了。” 或许是我眼里的落寞,也或许是我语气里的严肃,小米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我看着小米的脸色,猜出她以为我在怪她,开口解释:“我为此付出了代价,所以我不希望你也因为心软,付出你想象不到的珍贵代价。” “小姐,我不知道在小姐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小米停顿了一下,扯着手里的布,满是认真的望向我的眸子里。 “但是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好好的和家人一起活下去。” 我点头,如同往常一般站在了窗边,静静地看着天寒地冻的外面发呆。 慕容回到了房间里,脱下粉色短袄放在一边,环视一圈之后,在房间里没有看到夏梅的踪影。 “夏梅,去哪儿了?出来给我换衣服。” 屋子里寂静无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慕容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慕容对着房间又喊了几声,夏梅还是没有出来。 “贱蹄子!看你回来我打不死你!” 在我这边的夏梅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从床上惊醒,嘴巴大张着,拼命大口喘气,像一条濒死的鱼。 在一旁洗布的小米被突然坐起来的夏梅吓了一跳,手里的布掉在了地上,沾染上了一些灰尘。 小米也顾不得捡起来,把手凑到夏梅额头上试了又试,担忧的问:“夏梅姑娘,你,没事儿吧?” 夏梅如惊弓之鸟一般,拿起身上的被子堵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出来:“我,你……我是怎么来这儿的?” “我带你过来的。” 小米往后退了退,捡起脏了的布,重新放进了水里,水声哗啦哗啦又响了起来。 “怎么?我家小米累死累活的把你拖回来,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冷着脸走到了夏梅面前,伸手把她手里的被子拉了下来,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想要用手捂脸,我更是发出一声嗤笑。 “你就算捂着你的脸,我也能看到那些丑陋的伤疤,就像我脸上的一样。” “不要,不要看我,不要……” 夏梅不住的摆手,把脸侧向了另一边,背对着小米,只留了一半脸在我这边。 我强行把她的脸转了过来,让她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咄咄逼人:“夏梅,你的脸,是慕容划的吧?嗯?” 夏梅用力拍打我的胳膊,头不安分的在我手里挣扎,嘴里喃喃自语:“不,不,不要看我……”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我冲着她吼了一句,有些癫狂的夏梅被我这么一吼,手下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直到两只手无力的垂在了腿上。 “为什么要救我?” 我松开她的脸,从衣服上擦了擦手:“你可不是我救回来的,是小米把你带出来的。” 夏梅把头转到了小米那边,又问:“为什么救我?” 小米一字一句道:“我们都是人,救你也只是我不愿看见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就这么被摧残。” “对啊,我们都是人,可是,为什么我就要被慕容任意欺凌,让她对我非打即骂……” 夏梅发出抽泣声,脸上一道道的伤随着她的哭,在她脸上不停的蠕动着,就如脸上爬满了百足虫。 “只能怪你自己,一直妥协于那性情不定的慕容。” “我恨她,我恨不得杀了她,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夏梅说着说着就捂住了脸,低着头一抽一抽的哭了起来,眼泪从指缝中流了出来,砸在了深色的被子上,一团一团的开了花。 小米看了我一眼,对着泪流满面的夏梅开口:“你为什么不为自己做主呢?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身体也是自己的。” “没用,没用……我逃不掉……慕容她会生生的把我折磨到死……” “你都还没有去试一试,为什么就要把自己的命这么随便的交给别人?” 夏梅从手心里抬起了头,右手上的布条晕染了大片鲜艳的血,那血在她手心里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 “我自己无权无势,就算我有心,也无力去做,也不会有人愿意帮我。” 我扭头对上夏梅的眼睛,缓缓开口:“那如果,我愿意帮你呢?” 夏梅咬着嘴唇,犹豫不决:“当日在地牢里,小姐你可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勾唇轻笑:“那是因为,你在为慕容卖命。” 一出好戏 夏梅猛的抬起了头,眼睛里像是有利剑一般射了出来,脸上的表情非哭非笑,竟是不知道该怎么看我。 “大小姐,你,真的可以帮我?” “只要你听我吩咐,帮你,并非难事。” 她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愣是对着我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好。” 我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漾出笑意:“那你,可要安分一些,别去想着两头讨好。” 夏梅诚惶诚恐,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俯身拜了下去,整个人匍匐在了床上,声音翁声瓮气:“夏梅誓死不离小姐。” “好,记住你说的话,你也该回去了。” “是。” “小米,应该知道怎么送夏梅出去吧?” 我平静的看着小米的眼睛,右手的手指头在左手手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敲动。 “活罪难逃。” 我从嘴里吐出来四个字,夏梅平静的抬头抬起头看着我,红红的眼眶里眼泪在打转。 小米先是呆呆的看我,而后看到了我的不住弹动的手,眼中了然。 “夏梅,你这个狗奴才,跑到我们小姐这里干什么?” 慕容在房间里正坐着生闷气,猛不防听到了另一个院子里小米的大声呵斥,心里升腾起好奇之心,忙起身迈步走了出去。 夏梅哭哭啼啼的被小米扯着衣领拉了出来,夏梅死死的抠着门框,手指甲被掀开,被慕容踩的那只手上面血淋淋的,血肉横飞。 “大小姐,大小姐帮我……” 随即慕容就看见我一脸薄凉的抬腿走出了房门,眼底一片冰冷的看向了地上狼狈不堪的夏梅。 “你当我是什么?我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夏梅松开扒着门框的手,抬起两只带血的手扑倒了我身上,双手死死的抓着我的裙角:“小姐,小姐……我在慕容那里生不如死,小姐就收下我吧……” 哭的几度失声的夏梅就那么抓我的衣服,死活不肯松手,任由小米怎么掰也掰不动,气的小米挥手就打,一个劲儿的抽打到了夏梅背上。 “松手!松手你这个贱婢!快些松手!” 慕容看着夏梅死乞白赖的求着我收下她的时候,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这个贱婢,就这么不想在我身边伺候我吗!不行!她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慕容不光这么想了,她抬腿大步流星的走了下来,转弯走到了离夏梅几人的不远处。 “夏梅!给我滚下来!” 扯着我衣服的夏梅冷不防的听见了慕容盛怒的声音,下意识的想要松开我,我对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想好好活着就给我抓紧了!” 夏梅吞咽了一口口水,压下心底的恐惧,抓着我的裙角反而躲到了我身后,瑟缩着身子跪在我后面。 “小姐,救我……”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却能让在场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就是这句话,让台阶下面的慕容更是气红了脸,两只手都在身侧握成了一团:“夏梅,我再说最后一次,给我滚下来!” “不要,你会打死我的!” 夏梅鼓起勇气探出头朝着慕容喊了出去,说话间身子有着微弱的颤抖。 我低头看看自己衣裙上的血迹,开口说:“慕容,你现在可是一个小小的丫鬟都管不住了,你说,我是该收呢?还是不该收呢?” “你敢收了她?还在这里奚落我?你先看看自己的脸!” “果然,妹妹的说话一向都是这么犀利,我的脸就不劳妹妹担心了。” 慕容见我似乎有要收下夏梅的意思,噔噔噔的就走了上来,与我一起站在我的房门口,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慕茜,我说了,你不能收,她要死,也是死在我手里。” 我不退反进,直逼着慕容过去:“那我说,我偏要收了这夏梅呢?” “你敢?” 慕容挥手就要打下来,她身后的小米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了慕容快要落下来的手:“二小姐,放尊重点儿。” 被小米拉住胳膊的慕容不耐烦的甩开小米的手,指着小米的鼻子就骂:“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给本小姐滚开!” “二小姐,您似乎忘了,我家小姐才是大小姐。” “你!” 慕容如鲠在喉,指着小米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是该放下还是该继续大骂小米。 “好了妹妹,我该回去歇息了,我的身子不如从前那般好,就不陪你了。” “不行,你把夏梅给我留下!” 我转头看了慕容一眼:“妹妹再去找个好丫鬟吧,这夏梅这般怕你,就算了。” “多谢大小姐!” 夏梅咚咚咚的给我磕头,随后起身扶住了我的胳膊,俨然一副我的贴身丫鬟的样子。 慕容不甘心的再度开口喊住我们:“夏梅!” “怎么?”我问她。 “夏梅,你为何怕我?” 夏梅看了看我,咬着下嘴唇发白,许久才开口:“小姐你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我怎会不怕?” “我……以后不打你了,也不骂你,你回来继续伺候我吧。” 慕容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去。 “小姐此话当真?” “当真。” 夏梅欢欢喜喜的松开我的胳膊,跑到了慕容身边,手臂攀在了慕容胳膊上。 “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小米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路过夏梅的时候怒骂一声。 “夏梅,你可想好了?如若你回去,那以后便再也不要过来求我。”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慕容主仆二人,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慕容看到我的笑容,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速滑过,快到她抓不住。 “今日是夏梅冲动了,夏梅本就是二小姐的人。” 我冷冷的看了慕容一眼:“以后,看好你的丫鬟,不要让她再乱跑。” 慕容看着夏梅,语气又如之前一般趾高气扬:“那是自然,我的东西,终究还是我的。” 我背对着慕容,听她说完这句话,幽幽开口:“你的东西,我从来看不上眼。” 一脚迈进房间,候在一旁的小米“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静立在房门口片刻之后,我没再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小米悄悄的打开一道缝隙看向外面,立马又把头收了回来。 “小姐,她们走了。” “嗯,还多亏了那慕容的好胜心,成天就想着怎么和我抢东西。” 小米拍走身上不小心沾上的土,站直身子问我:“小姐,要是慕容刚刚应了你的话,真的再去找其他丫鬟怎么办?” 我笑着摇头:“不会,我那是在激她,按照慕容的性子,她不会不中招。” 小米的眼睛盈满了狡黠:“这下就看慕容自己了。” 回到房间里的慕容脸色阴沉,甩开夏梅的胳膊自顾自的坐在了椅子上,慕容不说话,夏梅也不敢说话,整个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点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夏梅捉摸不定慕容的想法,只能硬着头皮先开口。 “小姐,您要喝水吗?” “哼?喝水?你还有脸和我说话?” 夏梅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后脑子里回响起了一句话,你自己的命,为什么不自己把握? “小姐,这次是我鲁莽了,我只是,走投无路了。” 听到这句话的慕容发出冷哼声,显然她对夏梅刚刚的行为很不满,只是碍于面子,慕容没有动手打人。 “你就当真这么怕我?” “是……” 夏梅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手指紧紧的的抓着自己的胳膊,指甲深深的嵌入了小臂上。 慕容突然神色凌厉起来:“你以为你演的很好吗?” 听到这句话的夏梅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心里慌张起来,后背一阵阵冷汗直冒,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眼神飘忽不定,手脚愈发冰凉。 “小姐,什么演的……好?夏梅愚钝,听不懂。” “你还说听不懂?是要我说的再清楚一些吗?” 在这大冷的天,夏梅的头上有小汗珠顺着额头流了出来,夏梅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地上仿佛烫脚一般,站都站不稳。 “夏梅愚钝,真是听不见小姐这话的意思。” 慕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抬脚来到了夏梅眼前,绕着夏梅走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只是看夏梅,就是不说话。 夏梅被慕容拍桌子的那一下,吓到两腿发软,单薄的身子抖得像筛糠。 “你以为你和那慕茜合起伙来,当着我的面演一出苦肉计,就能骗得了我吗?” “没有,小姐,我没有与大小姐合伙骗你。” “我如你所愿,以后不会再打骂你,但是你要是再去找慕茜,我就扒了你的皮!” 慕容把手搭在了面前人的肩膀上,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夏梅的肩膀窜到了全身乃至四肢百骸。 “是,夏梅不敢。” 心底微微的吐出了一口气,夏梅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打湿。 “今日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你去做。” 夏梅闻言眼睛一亮,飞快的转过了身体与慕容面对面站着。 “小姐请吩咐。” 慕容上扬的嘴角映入眼帘,随即殷红的薄唇一开一合,附在夏梅的耳朵上吐出了一句话。 听着慕容说话的夏梅眉头一皱,却在她站直身体的那一瞬间,夏梅收敛起了所有的神色,低头说了一句:“我马上去办。” “记得,一定要做的隐秘,不要被任何人知道。” 碧春堂 夏梅点头应下,随即走出了房间,朝着后花园那边走了过去。 慕容一心只想着在自己成亲之前让慕茜永远消失,根本没有注意到夏梅的反常之处,只当是真的怕煞了她。 小米跟着夏梅一路走到了后门门口,等到小米走到门口的时候,夏梅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见一旁的地上只有一个字,“春”。 小米与夏梅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是这个春字,还是能写的出来的。 “春?” 尽管不清楚夏梅写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小米怕有其他人会看到,用脚把地上的字迹给抹去之后,才又回到了院子里。 这边的夏梅袖子里放着几两银子,行色匆匆的去了慕容说的一家绣品店里,一进去什么话都没说,直奔柜台的老板娘而去。 “老板娘,我来买绣品。” 柜台里面站着的老板娘柳腰纤细,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荡漾出一丝媚意,见夏梅一个小姑娘自己进来,随随便便的应付了一声。 “呦,小姑娘,这上面摆着的都是好东西,你自己挑啊。” 夏梅有些慌张的绞着手指,压低声音悄悄的说了一句:“老板娘,我买的……不是这些。” “嗯?什么?” 低着头噼里啪啦拨算盘的老板娘抬起了头,不明所以的看向踌躇不前的夏梅。 “我要买的不是这些绣品。” 老板娘看着夏梅的样子,来了兴趣,放下手里哗啦哗啦直响的算盘,弯腰从柜台的小门子里钻了出来,站在了夏梅面前。 “小妹妹,想要买哪样的绣品啊?” 夏梅见店中人来人往,脸色颇有些犹豫,老板娘把夏梅脸上的纠结看的真切,知是有不方便之处,引着夏梅进了后面的小房间里。 “老板娘,我……我想买……”夏梅踮起脚尖附上老板娘的耳朵细细的说了一番,那媚眼如丝的老板娘手上摇着团扇,听完夏梅的话之后心下了然。 “是要简单一些还是复杂一些的绣品?” “这个我也不懂,老板娘您看着拿就成。” “好,等我一阵子,我去找找,这种货也不多。” 夏梅点头:“劳烦老板娘了。” “不碍事不碍事,你在这里等着我。” 老板娘摇曳生姿的走了出去,身后的秀发飘飘,一身大红色衣服衬的老板娘的肤色极白。 夏梅把袖子里的银子捏的紧紧的,在这间小房间里坐立不安,脚下来回走动,她知道这事儿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得报官,心里愈发慌张。 “这,这老板娘该不会去报官了吧?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夏梅急得在房里自言自语,手里出了一层薄汗,有些抓不住袖子里的银子。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打定主意的夏梅也不磨蹭,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门口,悄悄地把门打开了一道缝隙,眼睛从缝隙里往外看。 “小妹妹……” 老板娘的身影猛不防的闯进了夏梅眼帘,惊的夏梅一身冷汗,手忙脚乱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手撑住身后的墙才算稳住身形。 “小妹妹,东西给你拿来了,你好好收着……” 夏梅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中,没有走出来,眼睛痴痴呆呆的靠着墙壁站着,嘴巴微张,整个人就是一只惊弓之鸟。 老板娘往前几步,伸手在夏梅眼前晃了几下,夏梅的鼻子里面窜进一股幽香的味道,眼前的红色身影把夏梅拉了回来。 “老板娘……” “小妹妹,你刚刚是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有些头痛。” 夏梅装作头痛的样子,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你当心收好。” 夏梅也顾不得什么头痛不痛,伸手接过了老板娘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塞进袖子里,拿出所有的银子放在了老板娘的手心里。 “我能否再求您一件事情?” “好,你说!” 手心里的银子沉甸甸的,老板娘的脸上乐的开了花儿,现在是不管夏梅说什么都会答应。 “到时候无论谁来问,您就说是一个叫慕容的女子来买的这东西。” “好,我只知道你叫慕容。” “多谢老板娘。” “走吧走吧!”红色袖子一甩,老板娘满意的拿着荷包走了出去,夏梅跟在身后,待前面的人进了柜台之后,夏梅随后迈脚走出了店门。 夏梅走之前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匾,她生怕自己忘记碧春堂这个名字,在心中又默默的说了许多次。 一路急行的夏梅并没有看到不远处的春桃,还有与春桃一起的云樱儿。 云樱儿看看前面那个走的飞快的背影,又看看脸色晦暗不明的春桃,终是开口问:“春桃,你认识她?” “嗯,慕容的贴身丫鬟。” 云樱儿听完急了:“那还不快追上去问问?” 春桃按住欲去追赶夏梅的云樱儿,摇了摇头:“她和她主子巴不得我家小姐死,问了也没有用。” “那也还有我,难不成我还压制不住她一个小丫鬟?” “算了,到时候再给你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云樱儿恨恨的磨着牙,眼睛望着夏梅消失的地方,要不是春桃拦着她不让去,她云樱儿早就把那个小丫鬟给提回来了。 “这次就先放过她,下次我再看见就一定把她追回来!” 春桃笑笑说:“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不要逞能了。” “我……嘶……” 云樱儿不服气的想要抬起胳膊给春桃看,结果还没有抬到下巴那处,小臂上的伤就再一次被扯到了。 “好了,我们这次出来是买药的,不要在外面耽搁太久,该回去了。” 春桃一手提着药,一手扶着云樱儿的身子,两人并肩而行,很快的便融入到了人群中。 慕容左等右等还是不见夏梅回来,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这夏梅,怎么还没有回来?让她买个东西都这么慢!” 毕竟要买的这东西可是个烫手山芋,万一……慕容不敢想下去,在房间里如坐针毡。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按捺不住的慕容起身去了门口,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就消散了。 “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刘姑姑俯身拜了一下:“二小姐,夫人请你去前厅。” 慕容皱眉:“去前厅做什么?” “万阳公子来了。” “万阳哥哥来了?” 刘姑姑点头不语,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慕容。 “等我一阵,我去换一身衣服出来。” “是。” 慕容只要一听到万阳,什么事情都会抛之脑后,刚刚还愁眉苦脸抱怨夏梅还不回来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脸颊上飞上两团红晕。 “要穿哪件衣服呢?” 床上堆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各种颜色,各种薄厚不一的衣服被慕容从柜子里翻了出来。 “刘姑姑,你进来给我看看穿哪一件衣服好看。” “是。” 刘姑姑进门之后看见丢的到处都是的衣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弯腰捡起来脚边的几件衣服放在了床上。 “快,你看看哪个颜色好看?” 慕容拿了两件衣服放在身前比划,一件嫩粉色,一件浅黄色,刘姑姑眯着眼睛看了一阵,伸手指向了那件嫩粉色的襦裙。 “这件衣服的颜色更衬小姐肤色。” “我也觉得粉色更好看一些。” “小姐先换衣服,老奴在外面侯着。” 慕容挥挥手,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刘姑姑一眼,可她也没有看见那件衣服腋下的破洞。 转身出门的刘姑姑苍老憔悴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她会让那个破洞在合理的时机出现。 “走吧,本小姐换好衣服了。” “是。” 刘姑姑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慕容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只管听着。在去前厅的路上慕容喋喋不休的问刘姑姑各种问题。 “刘姑姑,我的头发不乱吧?” “小姐,您的头发整齐的很。” “那我的脸上没有什么东西吧?” 刘姑姑抬眼一看:“没有什么东西,脸上都是白白净净的。” …… 大厅里传来万阳爽朗的笑声,慕容站在门口理了理头发,脸上挂上一抹红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才迈腿走了进去。 “万阳哥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慕容一进去就亲热的挽着万阳的胳膊,娇滴滴的声音嫩的能掐出水来,脸上的红晕未散,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最近几日有些事情,再说了,不是还要准备与你成亲的事情吗?” 万阳的大手摸上慕容的头顶,眼中的宠溺挡都挡不住,可是任谁也没有看到万阳眼底的一片冰冷。 “万阳哥哥……” “慕容,不得无礼,你这还未过门,行事说话可要注意分寸。” 高位上的叶氏看不得慕容对万阳如此的亲昵,再者说,一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怎能如此不注意仪态。 “母亲!我好久没有见到万阳哥哥了。” 叶氏脸色阴沉:“你是个千金小姐,怎能这样不注重你的名声!” “我……” 万阳看这气氛有些凝重,开口调停:“好了,容儿,听夫人的话,快些坐到椅子上去。” “万阳哥哥……可是我想你,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慕容泪光盈盈的看向万阳,贝齿轻咬着下唇,攀在万阳胳膊上的手不住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听话,我们也不过几日便会成亲。” “嗯……” 说着慕容站起了身子,不曾想衣服却被那万阳椅子的一处勾到,慕容不防,猛然起身下,只听得“刺啦”一声,春光乍泄。 “啊!” 刘姑姑微微一笑,但是还是迈着步子走到了慕容跟前,抬手似要为慕容阻挡,暗中的手再次用了些力气,慕容上半身的衣服完全从肩头上滑了下来。 大厅中的下人纷纷低头不敢再看,唯有万阳镇定自若,深邃的目光直直的看向慕容,两片薄唇微张轻言:“怎么,我的准新娘,这么迫不及待了?” 慕容精明乍现 刘姑姑此刻更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小姐,您得把胳膊放下来啊,老奴都瞧得真切。” 叶氏的脸色愈加难看,抓着椅子的手指指节泛白,看着满大厅的人和慌张的慕容,张口斥责那些不动的下人。 “你们在做什么?不知道送小姐回房间吗?” “是,夫人。” 几个侍女低着头小跑到慕容身边,伸手帮慕容收拾好撕碎的衣服,另一个侍女从后屋拿出一件白色短袄披在了慕容身上。 “小姐,奴婢们送您回去。” 慕容羞地满脸通红,只是声如蚊呐嗯了一声,看都不敢再看万阳一眼,两只小手拢着白色短袄被侍女们送了出去。 “万公子,让你见笑了,慕容这孩子平日里毛手毛脚惯了。” 万阳坐在下面,语气平淡:“我要娶的娘子,日后须得大方得体,处事不惊。” “那万公子的意思是,慕容不是你想娶的女子?” 叶氏脸上有着愠怒之色,额头隐隐有青筋凸起,袖子下面的手指抠在椅子上,语气却还是平静如初。 万阳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站在那台下看着叶氏,眼神里微微透露出一丝不屑。 “夫人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我只是想让容儿成为我的贤内助。” “哼!最好是,好日也定下了,就在下月月初,我已找高人看好,那是个好日子。” 万阳低头一拜,双手拱拳:“一切全凭夫人安排。” “那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只是过来看看容儿。” “你看也看过了,现在便走吧。” 万阳把手放在腰间,抬头谦和有礼:“即便是夫人不说我也该走了,那万阳就改日再来。” “刘姑姑,送万公子出门。” “是,万公子请随老奴走。” “劳烦刘姑姑。” 叶氏看着下面的人一个个散尽,眼底的疲惫齐齐涌了上来,抬起一只手抚上额头,整个人靠在了椅子靠背上面。 最是高处不胜寒,偌大的前厅里面只余叶氏一人形单影只。 “什么破衣服!” 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从慕容的房间里飞了出来,守在门外的下人们可倒了霉,左一件右一件的往回捡衣服。 虽说天气不是很热,但是也受不了一趟又一趟的跑,外面几个小丫鬟都跑的开始出汗,头发一缕一缕的黏在了鬓角处。 夏梅揣着东西回来就看到院子里站了一圈儿人,每个人手里还抱着几件衣服。 “这些衣服怎么了?” 被夏梅抓住肩膀的小丫鬟惶恐不安,听见是夏梅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 “夏梅姐姐,小姐……小姐今日去看万公子的时候,衣服被勾坏了。” “然后小姐回来就把衣服全都丢出来了?” “嗯……” 夏梅问完话,目光深沉看向房门,从怀里掏出面纱戴在脸上,大步的走进了慕容的房间里。 “小姐,我回来了。” 慕容把自己折腾的与街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头发乱七八糟的顶在头上,衣服也不好好穿着,在身上随意的挂着,浑圆的肩头露了出来。 “这些衣服都是破的,给我丢出去!” “小姐,我们再去做几套好衣服,不要丢了,把这些衣服赏给下人就好了。” 夏梅边说边顺手拿起旁边的薄衫披在了慕容的肩上,然后附在她耳朵上说了些话。 “真的?东西买好了?” “好了。” “快,拿出来我看一下。” 一脸急不可待的慕容朝夏梅伸出了手,眼里的急切是那么显眼。 “小姐,我们先让门外的人都离开。” “对,不能让她们看见。” “小姐!” 夏梅伸出胳膊拦住慕容,眼睛看向慕容身上。 “小姐把衣服穿好再出去。” 慕容不耐烦道:“真烦,你出去让她们滚远些。” “是。” 戴着面纱的脸看不清楚神色,可夏梅的眸中滑过一丝恨意,很快,快到谁也抓不住。 “你们都散了,衣服就赏给你们了,谁都不能再过来这边。” “是。” “是……” 屋外响起参差不齐的声音,不过短短的几个眨眼之间,院子里的人抱着衣服便都跑的不见踪影。 夏梅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轻轻的把房门阖上,转身走到了慕容身边。 “小姐,东西带回来了。” 夏梅从袖子里拿出东西,手掌一抖,一块儿手帕赫然出现在了眼前。只是上面绣的东西,让人不忍直视。 慕容只匆匆的瞥了一眼,从脸红到耳根,连忙摆手让夏梅把东西收起来。 “东西你收好,切记不要外露。” “我每日贴身带着它。” “好,我一定要让那慕茜身败名裂!” “小姐,是夫人让我们这么做的吗?”夏梅收起手帕问。 “别提母亲,母亲只是说等,等慕茜那个贱人自己露出马脚,可是我等不及!” 慕容的神色变得狰狞,目光似要穿透屋子,直接射穿另一个院子里的人。 “现在小姐已经筹备好了,就差临门一脚,也不必担心什么。” “嗯,母亲不去做,我来做,在我嫁到万家之前,我一定要让慕茜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对,谁让那个慕茜老是堵在小姐前面的。”夏梅试探性的骂了一句,余光瞥着慕容的神色。 慕容身侧的手重重的打在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视线落在了地上一件嫩粉色的衣服上面。 “万阳哥哥一定还对她余情未了,我是一定要把她打入地狱,让慕茜再也不能翻身!” 夏梅收紧了拳头,装作语气惊讶的样子问:“小姐是从何处看出万公子对慕茜还余情未了?” “我感觉,万阳哥哥并不是真心想要和我成亲。” 慕容边说边站了起来,身上只穿着中衣的她不顾天气的寒冷,冒着冷风直直的站在了窗口。 “小姐何出此言?” 慕容苦笑一声:“我能看出来万阳眼里的漫不经心,在与我成亲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用心。” “或许是万公子近日太累了,有些力不从心罢了。” “夏梅,你不懂这些,你不懂倾慕一个人的眼神是哪样的。” “是,奴婢逾矩了。” 夏梅不再多言,静立在一边与慕容一起看向窗外。冬日里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连天空都阴沉了几分。 一阵风卷过地面,带起了不少的灰尘,慕容被灰尘迷了眼睛,夏梅忙关上开着的窗户,扶着慕容的胳膊坐在了椅子上。 “小姐,奴婢为您换一件衣服吧,这件太薄了,容易受风寒。” “嗯,去吧。” 夏梅在仅剩的衣服里面翻看了一圈,可地上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过十多件衣服,找不到合适的衣服。 “小姐,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我出去让刘姑姑给找几件。” “去吧去吧。” “是。” 夏梅低着头开门走了出去,在关门的一瞬间,她极快的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椅子上的慕容,提着裙角去了右手边的院子里。 “小米。” 话音未落,面前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小米拉着夏梅走进屋里,探头四处看了一眼。 我问夏梅:“慕容让你去了哪里?” “碧春堂。” 小米接过了话头:“碧春堂不是卖绣品的地方吗?” 夏梅点头:“是,慕容让我去买了这个。” 说着把手帕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让我和小米看个清楚。 “这……” 小米只看了一眼便捂住眼睛不敢再看,我不自然的别开目光,让夏梅赶快把东西收起来。 “慕容竟让你去买这东西?” “对,我长话短说,慕容说绣品是您绣的,到时候把这个和小姐绣好的一换……”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不要让慕容起疑心。” 夏梅把东西收好,快步走出了房间,出门就直奔刘姑姑那处走了过去。 刘姑姑刚从外面回来,猛不防的和找过来的夏梅撞了一个满怀,两人都是扶着墙才没有跌倒。 “哎呦……” “姑姑,我来找几件衣服给二小姐。” 刘姑姑脸色灰白,抚着胸口缓了好一阵子,双腿巍巍颤颤的靠在墙上,两眼无光。 “姑姑?” “先让我缓一阵子,我,我胸口闷。” “我扶着您回屋里歇歇。” 夏梅挽着刘姑姑的胳膊进了屋里,又赶忙从桌子上面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惊魂未定的姑姑。 “姑姑,是我冲撞到您了,身体不要紧吧?” “是我老了,身子骨不行了,与你没有干系。”刘姑姑摆手道。 “您身子骨当真不打紧?” “不打紧不打紧,梅丫头刚刚说让我找几件衣服?” “嗯,二小姐回去之后把衣服都给丢出去了。” 刘姑姑撑着膝盖站起了身子,走到墙角的一口大箱子那里,招呼夏梅过去。 “来,梅丫头,这里还有几件刚做好的衣服。” “嗯,姑姑,我能问问,这些都是给谁做的新衣服吗?” 刘姑姑打开盖子,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件碧蓝色对襟襦裙,手下还有一件蓝色短袄,领子上镶嵌了一圈儿软毛。 “这个啊,本来是给大小姐做的,你来找衣服,就先给你,我再去找人做。” “那麻烦刘姑姑又要多跑一趟了。” “不碍事儿,我这个身子,多出去几趟就当练练身子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二小姐穿的少,怕是要受寒气。” “去吧,没事儿多过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夏梅笑笑应下:“好,夏梅以后常来陪您。” 刘姑姑揉着膝盖,脸上慈爱的神色渐褪,眸中闪过阴狠。 花粉过敏的慕容 刘姑姑转身拿出一瓶东西,略微粗短的手指打开上面的塞子,再一次轻敲几下,空中洋洋洒洒的飘下一些白色的粉末,随即一股清新的香味儿窜入了鼻腔中。 “这花粉可是老奴给二小姐备好的东西。” 如若是在慕府干了时间比较久的人,都知道那慕府二小姐天生对花粉过敏,一但接触到花粉,轻则晕厥,重则……一睡不醒。 刘姑姑沧桑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笑意,她就是要杀了慕容,然后再是叶氏那个毒妇。 她眼前好似又看到了老母亲躺在床上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还有最后落在自己手中的那只骨瘦如柴,寒冷刺骨的手。 眼前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刘姑姑狠狠的把瓶子摔了个粉碎,现在的她,只想着一心报仇雪恨,要不是叶氏的见死不救,母亲怎会死! “刘姑姑,在屋里吗?” 屋外一声清亮悦耳的声音传来,沉浸在仇恨中的刘姑姑被拉了出来,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里全是赤红一片。 “在。” 刘姑姑把一地的瓶子碎末匆匆的踢成一堆堆在在墙角,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这才有些蹒跚的走了出去。 “喊的这么急,又怎么了?” “刘姑姑,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刘姑姑眼底浮现出一丝疑惑:“夫人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只说让我请姑姑去一趟。”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待前来找她的小丫鬟走了之后,刘姑姑谨慎的把屋子里的碎片给带了出来,带出后门丢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就是几块儿碎片,刘姑姑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废弃的东西,可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回去之后,一双细长的手捡起了那些大小不一的碎片。 “去,让看一下这是放完什么东西的瓶子。” “爷,这不就是人家不要的瓶子吗?” 折玄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爷做的事情了,一会儿要去看慕茜小姐,一会儿又要去看这个瓶子。 “如果只是无意打碎的瓶子,那她何必跑出来丢掉?” 折玄手里拿着一小堆碎片,低头思索片刻,想到刚刚刘姑姑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不对。 “爷,我马上去找人。” 万阳一身紫衣伫立在风中,如墨色般的长发随风飘动,深邃上扬的眼底划过一道凌厉的光。 “看来这慕府中也不太平啊。” 嘴里发出轻笑声,万阳一甩宽大的衣袖在身后转身离开了慕府后门。 来到大厅的刘姑姑低垂着头,自从她过来站在这大厅里,上面的叶氏都还未曾说过一句话。 “刘姑姑。” 正当刘姑姑心下还在疑惑的时候,叶氏开口说话了。 “夫人,老奴在。” “这几日你总是去外面做什么?” 刘姑姑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忙扯谎说:“二小姐不是要成亲了,老奴就想着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料子给小姐做几身衣服。” “那现下,做了几身衣服出来?” “已经给二小姐拿过去一身新衣服了。” 叶氏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刘姑姑急忙上前扶住了走下来的叶氏。 “夫人,想必您也累了,回屋歇息吧。” “嗯,那便扶我回去吧。” 刘姑姑又问:“那午饭,老奴给您送进屋里?” “今日腹中倒是有些饿了,到时给我送一些平淡的就好。” 叶氏不住的揉着眉心,脸上似乎更加憔悴了几分。 “是。” 刘姑姑瞥着叶氏的神色,悬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今日叶氏突然问她,绝不只是问问而已。 将叶氏送回房间之后,又伺候叶氏上了闯,刘姑姑放下床幔对着里面的叶氏说道:“夫人,老奴就先去外面侯着了,有事尽管吩咐老奴。” “去吧。” “是。” 刘姑姑低头从房间里退了出来,伸手关上房门之后,便只身站在门外侯着。 夏梅拿着新衣服欢欢喜喜的进了慕容的屋子,献宝似的捧着新衣服举在了慕容眼前。 “小姐,刘姑姑刚好做了新衣服,我摸着这布料很滑很舒服,小姐快试试。” 慕容无精打采的瞅了过来,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 “拿过来我摸摸布料。” “是。” 夏梅小心的拿着衣服滴到了慕容手里,椅子上的人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衣服的袖子。 “这衣服不好,我不穿了,你拿走吧。” “小姐,这衣服料子很好啊……” 慕容收回手,眼尾上扬挑眉看着夏梅:“颜色太难看。” “那,奴婢把这衣服去送还给刘姑姑吧。” “算了,你既然去找人要了过来,你就穿着吧。” 夏梅拿着衣服本来已经走出了房门,没有想到慕容会让她收下这件衣服。 “小姐……” “让你穿就穿,现在我饿了。” “好,好。”夏梅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夏梅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放下了衣服,小跑着出了门。 “小姐等我一阵子,我去那些吃食过来。” 折玄毕恭毕敬的站在万阳面前,手里还拿着那些瓶子碎片。 “爷,这瓶子里放的是花粉。” “花粉?” 万阳从折玄手里拿出一块儿碎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果然扑鼻的清香。 “这是,梅花花粉?” “是。” 万阳拿着指尖大的碎片在手里把玩,眉头紧蹙:“那老妇人那花粉做什么?” “属下不知。” “花粉,花粉……” 万阳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苍白的小脸,是小时候的慕容,他想起来了,慕容花粉过敏。 万阳丢下手里的东西,脸色微变:“折玄,你去查一下那个丢瓶子出来的老妇人是谁。” “是。” 万阳起身在屋子里踱步,思绪万千。原来这慕府里,也会有下人想要害主子的事情。 他并非对慕容无情,小时候万阳第一次去慕府做客,便救了慕容一命,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日的过程。 夏日炎炎似火烧,万阳在大厅里坐了一阵子就出了一身大汗,薄薄的衣衫整个都被濡湿,他趁着无人注意,悄悄跑了出去。 万阳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好不容易迈着小短腿儿走了出去,可是却迷了路,摆在面前的路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算啦算啦,本大爷就勉为其难的走这一条路啦。” 万阳婴儿肥的脸上肉嘟嘟的,嘴里嘟嘟囔囔的给自己打着气,撑着滚圆的小肚子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径直朝着眼前的路走了过去。 “哼哧哼哧……” 头顶上的太阳越来越大,小小的万阳用肉肉的手挡着眼睛,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累死本大爷了,这是哪里啊?” “疼……” 耳朵灵敏的万阳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喊疼,他揉揉走的发酸的两条腿,苦着脸到处找人。 “咦?有个小姑娘?” 万阳提着有些长的衣服朝树下跑了过去,躺在地上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嘴唇还在不住的抖动,嘴里隐约说着“疼”。 “小妹妹?小妹妹你醒醒,地上凉。” 推了一阵子的万阳胳膊开始酸了,他不知道这个小妹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地上多凉啊。 “疼……” 累的瘫在地上的万阳把耳朵贴在小姑娘的嘴上细细的听着,小小的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妹妹,你是不是哪里疼啊?” 万阳没等地上的人儿回答,自己用胳膊把人拉了起来,硬是撑着小短腿儿走了起来。 “小妹妹,你等等,马上就到了……” “再坚持一下,你不要睡了,我快走不动了……” “喂,你好重啊……” 絮絮叨叨一路的万阳带出了哭腔,他很累,他的胳膊也好疼啊。 “父亲……父亲……” 实在撑不住的万阳最后还是把身上的人丢在了地上,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他走不动了。 “孩子呢?阳儿呢?” 大厅里的万阳母亲似乎听到了哭声,一转眼竟然在大厅里没有找到自家儿子的踪影,随即有些慌了。 “怎么了?”倒是万国公稳重一些,没有慌里慌张的找人。 “不知道,我这,孩子一转眼就找不到了……” 万家主母抓住了一旁万达的手,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慕府这么大,怕是阳儿贪玩,偷偷跑出去罢了。” “你说得轻巧,又不是你儿子找不到了……” 做东家的叶氏接过了话头:“好了好了,万二夫人,我去让下人找。” 万国公搂着二夫人的肩膀,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万二夫人哭哭啼啼的躲在万国公怀里,一张娇小的脸上面挂满了泪痕。 “阳儿聪颖,断然是不会丢的,你就放宽心。” “可这外面这么热的天,阳儿会不会生病?” “无事,那孩子身体一向很好,你我就安心等待吧。” “妹妹,老爷说的对啊,阳儿自小就身体好,不像我们达儿,体弱多病的。” 听到这话的万二夫人不乐意了,手里的帕子一甩,美目立马就瞪得溜圆:“主母这话说的可有点不对,达儿自小就是人参什么的吃着,身子怎么会弱?” “要不是身子骨不好,达儿怎么会吃那么多补药?” 眼看着两人快要吵起来了,屋外有两个家丁抱着两个小孩子跑了进来。 “夫人,二小姐晕倒了。” “万老爷,您家公子被晒晕过去了。” 叶老夫人敲着桌子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叶氏心疼的看着小慕容,伸手把慕容接过了怀里。 “母亲,妹妹的手好大啊!” 人心叵测 叶氏急忙低头看向怀里小小慕容的手问:“手怎么了?” “妹妹的手红了一大片……” “阳儿这是怎么了?” 万阳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他想到这里突然就忘记了一些东西,万阳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家里了。 “爷,查到了,那人是慕府夫人手下的,叫什么……刘姑姑!” 万阳敛去异样的神色问折玄:“那这个刘姑姑平日里与慕容相处如何?” “这个属下倒是没有查到,只说那刘姑姑的母亲刚去世不久。”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椅子上坐着的万阳脸色阴沉,他似乎缺失了一段记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段丢失的记忆,与阁中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万府的管家见万阳的房门开着,便自行走了进来。 “二少爷,老爷请您过去商议成亲事宜。” 沉浸在记忆中的万阳,并没有听到管家在和他说话,脸上的神情迷茫而彷徨,两眼无神的看着对面的墙壁。 “二少爷?” 管家见万阳久久未动,只得上前轻推一下他的肩膀。 “管家……” “老爷请您过去商议成亲事宜。” 万阳垂眸将眼底的情绪敛去,起身随着管家走了出去。 “二少爷,您刚刚是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 “没什么,就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将那阁中人尽数绞灭。” 管家脸上的皱纹跟着他的嘴角动了动:“难啊,那阁中人势力交错纵横,想要连根拔起,太难了。” 万阳毫不在意的勾起嘴角:“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对付他们。” “好喽,二少爷,您对付那些人可要小心一些。” “嗯,我断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嗯,那就好,我可是看着少爷您长大的,说句抬高我的话,早就把您当做亲生儿子了。” 万阳听出管家语气里的情真意切,接过话说道:“这不是抬高您,有您看着,是我万阳的一大幸事。” “哈哈哈,我这身子骨也不行了,过几天我就告老还乡了。” “管家,您要回去?” “是啊,我老了,这万府啊,我也管不了多久了。” 遗憾涌上万阳的心头,这府中对他真心相待的人,并没有几个,就如管家说的那般,自己是他看着长大的,算下来也陪了有十几年了。 “管家准备何时走?” 走路已经开始巍巍颤颤的管家笑呵呵的说:“自然要等到少爷成亲之后再走。” “好。” 管家停在书房门外,抬手轻轻的推开了砖红色的木门。 “少爷,进去吧,老爷在里面。” “劳烦管家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一趟趟的折腾。” “无妨。”管家摆摆手,佝偻着后背往另一边走了去。 万阳抬脚进了书房,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父亲,我来了。” “嗯,坐吧。” 身边摆着一副桌椅,上面还放在一壶热茶。万阳抿抿嘴唇,撑着衣服坐了下来。 万国公一手提着毛笔,头也没抬:“最近暂时不要去慕府走动了,按理说即将成亲的两家,新人是不能再会面的。” “是,孩儿知道了。” “不知慕府夫人有没有与你说过回礼的事情?” 万阳摇头:“并没有提到过回礼。” “哼,这慕府夫人可真是厉害,越来越不把我万府放在眼里了!” “父亲何出此言?不就是个回礼吗?” “回礼是回礼,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我们的聘礼送过去也有几日了,这叶氏可真是……” 万阳劝慰万国公道:“父亲不必担心,想必这回礼也快了。” 万国公气的丢下了毛笔,吹胡子瞪眼:“回礼先搁下,你再看看叶氏做的事儿,定好日都不与我商量,直接派人来了一封书信。” “父亲莫计较这些,只要没有对我们做出什么事情,就不与她们计较了。” “不说了,今日让你来是有事情问你。” “父亲请问。” “阳儿你是当真喜欢那慕容?” 万阳犹豫片刻启唇说道:“是。” “那就好,现在为父有话也就直说了。” “您说。” 万国公捋了捋胡子,眼中的精明藏不住:“其实为父一直中意的是慕家大小姐。” “父亲这是何意?” “如今既然你早娶慕容作妻,父亲也就不多说了,好好准备准备。” “是。”万阳本想继续问下去,可看父亲的样子,只好把嘴里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出去吧。” 万阳起身对着万国公一拜,悄无声息的开门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万国公嘴里似乎发出一声低叹,伏案疾书的毛笔抖了一下,一滴黑墨汁晕染在了纸上。 慕府中,刘姑姑仍旧站在叶氏的门外侯着,过往的下人们都低着头从窗下走过,生怕烦扰到叶氏。 “小丫头,你过来。” 刘姑姑心想该去后厨拿些吃食过来了,便随口喊住了一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帮她守着门口。 “刘……刘姑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被叫住的小丫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恐惧之色,她是被夫人从难民堆里救出来的,可她就是害怕夫人身边的刘姑姑。 “我要去后厨给夫人取吃食,你来守着门。” 小丫头怯怯的往前走了几步,刘姑姑也没有管她,径直迈腿朝后边走了过去。 刘姑姑去后厨的路上碰巧遇到来归还餐具的夏梅,在视线落在夏梅身上的时候,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偏偏夏梅心大,丝毫没有看到刘姑姑黑如锅底的脸色,贴着走了过去:“刘姑姑,您来后厨做什么?” “来给夫人取吃食。” “夫人今日不在前厅吃饭了吗?” 刘姑姑语气一冷:“夫人在哪里吃饭,还需要和你一个小丫鬟说吗?” 饶是夏梅再迟钝,也该察觉到刘姑姑的不对劲儿了,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一旁的人,轻轻开口:“刘姑姑,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刘姑姑停下脚步看夏梅:“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妨就问你了,这身新衣服怎么会在你身上?” “您说这衣服啊?” 夏梅顿了一下,扯起宽松的袖口欢喜的说道:“小姐把这件衣服赏给我了。” “你不是给二小姐来拿的新衣服吗?怎么就突然赏给你了?” 夏梅摸着身上的布料说:“小姐说这料子不好,颜色也不甚鲜艳,小姐不喜欢。” 刘姑姑听完夏梅的话,暗地里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这慕容怎的不按常理做事! “罢了罢了,过几日我再出去做几套鲜艳的衣服给小姐送过去吧。” “嗯。” 后厨的蔡姨忙的脚不沾地,见夏梅与刘姑姑两人一同走了过来,从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迎了出去。 “刘姑姑这几日很少来啊?” “这不是忙着给小姐做几身新衣服,顾不得过来。” “那现在过来是?” “夫人要吃清淡的食物,我来看看。” 蔡姨挽着袖子,带着刘姑姑走了进去。 一旁被冷落的夏梅怯弱着开口:“蔡姨,我来还餐具。” “嗯,你放下出去吧。” “好。” 在后厨里待了好一阵子,刘姑姑提着食盒被蔡姨送了出来。 “刘姑姑慢走,我还有事儿,就不送了。” 刘姑姑回去的路上摸着怀里的一小包药粉,心里犹豫不决,她终究还是想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法子。 “不可,万一被查到可是会牵连到小米她们。” 心里对小米小艾的牵挂,让刘姑姑收回了手,神色归于平静的踏上了去叶氏房间的路。 小丫头一看见刘姑姑就机灵的走了过去:“刘姑姑,我来拿食盒。” 刘姑姑闪身避开小丫头伸过来的手:“不必了,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给夫人。” “是。” 我悠闲自在的坐着喝茶,小米垂头丧气从外面又走了回来。 “小姐……” “怎么?还是没有看到刘姑姑?” “没有……” 我手里摆弄着花了一晚上时间绣好的戏水鸳鸯,眼前闪现过了夏梅拿着的帕子,这慕容心思歹毒,竟然想到用这个法子来陷害我。 “小姐,你就不想想办法?这,这要是被说出去,小姐你的名声就毁了!” “我的名声早已毁了。” 小米急了,过来扯住我的袖子说:“那就放任慕容她们不管?” “怎么会,我只是想看看她还有没有其他小动作。” “好,我帮小姐盯紧她们。” 我摆手说:“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慕容那边有夏梅。” “小姐吩咐。” “让你们打听的消息怎么样了?” “最近还没有什么可靠的消息,妹妹和母亲一直在打听。” “好,我们要尽快了,慕容成亲,叶氏不会就这么按兵不动的。” “好。” 我随手从盘子里捻起一块儿红枣饼,这是小米从刚摆摊不久的小贩手中买下的,红枣味道浓郁。 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对小米说:“这小吃食不错,到时给慕容送过去一些。” “是。” “当做我这个姐姐的一点小心意,不然慕容还以为我忘了她呢。” 说完我伸了伸困乏的身子,起身又窝回了床上躺着,我自从受伤以后,越来越嗜睡。 “小姐要歇息了吗?” “嗯,有些困了。” “那小米动静小一点,小姐有事情尽管吩咐我。” 我眯着眼睛看着小米的背影,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陷入了浅眠。 外来神医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挥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这一片繁盛的锦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齐姬肩上背着背篓行走着,人来人往处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脸庞,天气虽冷,可街道上仍旧是人流如织,不远处时不时还会传来商贩的吆喝声。 独自前行的齐姬自感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禁不住停下脚步,眼望着半空血红的残阳,淡泊宁静的眼神来回打量着眼前这座繁华之城。 一摊贩见齐姬面生,上前去问:“客官可是从外面过来?” 齐姬回神一时愣住了,手指着自己问:“敢问,小哥可是在与我说话?” “是啊,客官不是我们这锦城人吧?” “不是,只是路过贵地。” 摊贩咧嘴一笑:“不知客官可要住宿?” 齐姬抬眼又看了一眼天上的残阳,心想也该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了。 “是,这天色渐晚,我也该找个地方歇脚。” “二牛!二牛,有客官住宿了!” 话音未落,齐姬没有见着魁梧的少年郎,却见大门里走出来一个明艳的女子来。女子身材修长,上穿浅蓝色短襦,下着草绿色长裙,乌黑的长发挽成高髻,向刚刚出声的摊贩走来。 明艳的女子脸上微有愠色,眼底含着隐隐的怒气。 “死娃子,说了几次,不要叫我二牛,喊我玉兰!” 摊贩嬉皮笑脸的迎了过去:“哎呀,哪个都一样,有客官住宿,先去迎客官。” 玉兰圆圆的杏花眼一瞪:“哪儿了?客官人呢?你这死娃子可不是又蒙我呢?” 被揪住耳朵的摊贩疼的龇牙咧嘴:“别,松手……人就在跟前……松手!” “是这个白衣郎?”玉兰神色松动,松手问摊贩。 “是了,不然还有哪个!”摊贩没有好气的呛了回去,抬手揉着自己的耳朵。 齐姬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城中竟有如此剽悍的女子,眼神落在摊贩发红的耳朵上,心头一颤。 “呦,客官,您是要来住宿?” 玉兰变脸也快,刚刚还横眉冷眼的脸上挂起了谄媚的笑容,两只眼睛弯弯的很是讨喜。 “啊,是,鄙人路过……” “来来来,您请进!” 笑意盈盈的玉兰不等齐姬的话说完,扯着他的袖子就进了店里。 “掌柜的!掌柜的!” 赵邝听见女儿还叫他掌柜的,捋着胡子走了出来:“二牛,爹和你说了几次了,叫爹!乱叫什么。” 玉兰讨好的抱住了赵邝的胳膊:“爹,那你把名儿给我改了,我想叫玉兰。” “名字不可改,你叫我就是为了改名字这事?” “喏,有人住店。” 说着玉兰抬手一指齐姬,脸色闷闷不乐的甩开赵邝的胳膊,自顾自的走到了后房。 “掌柜的,鄙人来找个歇脚的地方。” 赵邝从头到脚的看了齐姬一番,拿起手里的小茶壶喝了一口缓缓开口问:“外地人?” “是,小辈途径贵地,见天色不早了,想歇个脚。” “随我过来记一下。” “好。” 说着两人一同走到了柜台前,齐姬在名册上面写下了名字来处。 向街巷的这一头盈盈走来的云樱儿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脸上带着妩媚之极的笑容,脚下一片轻盈。 残阳洒下一丝温暖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头顶上高高飘扬的商铺旗帜猎猎作响。 路上川流不息的行人,脸上无一不挂着恬淡惬意的笑脸,还有三三两两的妇人们,自得其乐的坐在一起谈论着城中近日的奇事儿。 “听说那万家二公子要成亲了!” “哪家的好姑娘?” “据说是……对!慕府的二小姐!” 其中一妇人一拍大腿,眼里尽是得意,仿佛说出了什么惊天大事。 云樱儿早已听说过这事儿,那万阳果真是个伪君子,先前不肯帮她们找人,转眼又娶了慕容,她云樱儿就是不信万阳不知道慕茜的消息。 “算了,先回去找燕兰熙商议。” 打定了主意的云樱儿脚下虎虎生风,大步流星的朝客栈那边走去。 一进门,云樱儿甩着手里的东西就问:“掌柜的,燕兰熙有没有回来?” “今日还未看到熙儿回来。” 掌柜的和云樱儿说完,又回头滔滔不绝的讲起了故事:“锦城这座名城无数次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两军对垒的战场,繁华的市区,几度化为丘墟,又几度繁盛。” 云樱儿瞥了坐在一起的两人,一见到是生面孔,便也不再打扰两人的对话,抬脚上了楼。 齐姬好奇不已,继续问:“那这城中有没有名门望族?” “有,有为朝中效力的万家,还有酿酒大家,慕家。” “只有这两家?” 赵邝眼睛一眯,托着小茶壶把壶嘴放进了嘴里,砸吧砸吧嘴说:“这两家在锦城是最大的两家。” 齐姬眉眼带笑,斯文中还带着一丝英气,看见的人自然而然的都对他心生好感。 “小辈刚来这城中,心里甚是喜欢,有意在此地定居,掌柜的可给小辈些提议?” “只要有一技之长,就不怕在这里立不了足。” 齐姬眼底一片笑意:“小辈略懂医术,或许可凭此技开一家小医馆。” 赵邝颇有些惊讶,眼前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富家子弟:“要开医馆,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再者说,你刚来城中,怎么会有人找你看病?” “掌柜的,酱牛肉来了!” “放下吧。” 齐姬也知道开医馆并非易事,所幸他行走江湖多年,手下也有些积蓄,开家医馆还是能行的。 “小辈有些积蓄,医馆倒是不难,难的是在城中没有名声。” 赵邝喝了一壶浓郁的茶,嘴里干涩,吃起了桌子上的那盘久吃不厌的酱牛肉,眼望着敞开的大门外那些裹着厚衣服还出来晃悠的行人。 “名声难,你又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难啊!”赵邝摇头道。 “那可否请问掌柜的,城中可有要卖门面的店家?” 齐姬心情逐渐放松下来,在这个陌生而又繁华的锦城中,自己需要消息灵通的人,眼前这个掌柜的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您肯帮我,那是小辈的福气。” 又和赵邝喝了几壶酒的齐姬不胜酒力,只得实话实说,掌柜的也没有勉强他,摆摆手让他回了房间。 走进房间的齐姬,醉眼朦胧的放下了背篓,呆头呆脑走到了窗前打量着这城里城外的烟尘喧哗。 楼下街道上亮起星星点点的亮光,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整个街道上灯火通明,齐姬动了动发麻的胳膊,头脑早已恢复了清明一片。 楼下有歌姬弹奏着淡雅宜人的古琴,檀香轻扬,琴声袅袅在客栈里回荡着。齐姬闭目聆听着清心的琴声,楼下众人手中端着或华丽或朴实的酒盏,皆是满脸陶醉。 “掌柜的,今日怎的想起来请歌姬来弹奏一曲?” 赵邝坐在最前面的正中间,面前摆着一盘盘的美食佳肴。 “今日我赵邝高兴,也有些时日没和大家一起喝酒了,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酒杯向下示意滴酒未剩。 “好,好酒量!大家一同举杯畅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邝脸色微红的站起了身子,一旁为他倒酒的玉兰急忙放下酒壶扶住了他的胳膊。 “爹,你要做什么?” “爹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耳朵灵敏的人听见了赵邝这话,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赵邝身边,嘴里吐出浓重的酒气:“掌柜的,您有什么大事儿要说?” 酒气熏天的那人问话的声音很大,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我,我在前几日找到了故友的孩子……现如今我已把他认作了义子。” “好事儿这是,掌柜的。” 燕兰熙一回来就看到的是十几个醉汉三三两两的瘫坐在地上,还有不少几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累的气喘吁吁的玉兰看见了呆立在门口的燕兰熙忙说:“兰熙哥,他们都喝醉了。” “我和你一起把他们安顿下来吧。”燕兰熙叹口气说。 “多谢兰熙哥。” 燕兰熙看着麻利收拾东西的玉兰问道:“你说你这也回来没多久,怎么对这些客栈里的事情如此熟练?” 玉兰擦桌子的手僵了一下,头也没抬起来:“自小耳濡目染,这些事情怎么会忘。” 燕兰熙停下脚步,摸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有一个人就可以歇息了。 楼下的喧闹幽静尽数被齐姬收入耳中,他躺在略微发硬的床上,不舒服的蠕动了几下身子,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把名声打出去。 屋子两边的墙是古朴还带着些许凉意的感觉,齐姬个子高,翻身之时一脚踹在了墙上,土尘扑簌而下。 “噗……” 坐起来把落在背篓上的灰尘吹了下去之后,齐姬这才安心的又躺了下去,走了一天的疲惫逐渐袭了上来,渐渐地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黑暗中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一个青裙少女盈盈前行,而她的身后,一个黑衣华服青年慢慢跟随在后面,幽静的路上只有极小的脚步声。 深夜的街巷空旷无人,脚步声时不时而落在幽长的路径上。前面的女子面色一变,转身对上了跟在她身后许久的青年。 “云锡,你找我到底有何事?” “云樱儿,今日的外来客可是久负盛名的神医。” 齐姬声名初扬 云樱儿环顾了一圈儿四周,谨慎的拉过云锡到了右手处的巷子里。 “你怎么知道?” 云锡双眼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嘴角勾起弧度,嗓音里不由地带了些笑意。 “自然是阁主吩咐下来的。” “那阁主还有没有说什么?” 云锡听的这话,脸上染上了一层严肃之意,此时云樱儿也放开了云锡的胳膊。 “阁主说你,任务多次失败,暂时先不要外出做任务了。” “是因为上次刺杀万阳的任务吗?” “是,阁主说你当日明明可以直接一击必中那万阳,可是因为你的心软,不仅没杀得了万阳,还险些把自己折了进去。” 云樱儿颔首:“是,我明白了。” “日后你盯好那外来客便好。” “是。” 云锡看面前之人欲走,连忙开口喊住了云樱儿。 “你万事小心。” “好,我知道了。” 待云樱儿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之后,云锡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一身青衣也随之融入了夜色之中。 樱儿,我定会成为相伴你一生的那个良人。 春桃端了一盆热水正准备上去,刚好碰见了披星戴月回来的云樱儿。 “云樱儿姑娘,你这么晚去哪里了?” 云樱儿垂眸急行,一时竟没有注意到端水上来的春桃,直到听到声音才停下了脚步。 “今日吃完晚饭,胸口有些闷,出去透透气。” 云樱儿脸上牵强的笑意让春桃有些担忧,眉头微皱问:“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或许是有些累了。” “好,那快些回房间歇息吧。” “嗯,燕兰熙有回来吗?” 春桃用下巴点了点隔壁的房间:“他早已回房歇息了。” 云樱儿勉强的笑笑:“好,那我们快些进房吧。” 两人一路进门,关门熄灯歇息了。 天亮鸡鸣,齐姬早早的起了身,下楼准备去城中转转,也该为开医馆做些准备了。 客栈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齐姬顺着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没想到这清晨的锦城也是如此繁荣啊。” 两旁的小巷中有几家破旧而古朴的院墙,在巷子里狭长的阴影下,多了些许寂寥的感觉。 齐姬虽说是一个生面孔走在繁闹的大街上,但过往的行人皆是对他报之以微笑,他脚下踏着参差不齐的砖块儿,心里颇感到悠闲自在。 越往城中心是走,越是人头攒动,齐姬上了桥,各行各业的人都能从这里面瞧见,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 今早的太阳倒是升起来的早些,不少人凭着桥侧的栏杆,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 “我听说城东那边有人家要把店面卖出去,只是我这手中银两不够……” 有两个大大咧咧的男子从齐姬身边经过,嘴里还在讨论着齐姬本就想打探的店面的消息。 “这位仁兄,这位仁兄。” 齐姬忙转身喊住两位男子,急步走上前去询问:“刚刚两位兄台可是说到了有人要卖店面的事?” “对,可是我这,我们这手里没有足够的积蓄,唉!” “不知齐某,可否问知那店面在哪里?” “当然,就在那城东过第一条巷子第三家。” “多谢。” “不必客气!” 齐姬满脸笑意的道别了两人,转身下了桥,去了城东那边寻那店面的位置。 桥前面围了一群人,里面闹哄哄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齐姬本意绕开人群去往城东,可里面传出来的哭声,让齐姬再次停了下来。 “救命啊,求求你们,帮帮我救救我母亲……” 齐姬眉头紧锁,伸手推开最外圈的人一层一层的挤了进去。 “求求你们,帮我去请大夫……我以后做牛做马……” “不必,我来看一下。” 齐姬蹲下身子探向了地上妇人的手腕,手指下面的脉搏虚弱,在这大冷的天气,那妇人嘴唇发青,显然是受冷太久了。 “把人随我带去城东。” 地上的少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好,我马上随您去。” 少年踉踉跄跄的扶起了自家母亲,齐姬起身带着人一路走出人群,一些年纪大的人看齐姬是是个毛头小子,存心想要看热闹,便一起跟在了齐姬身后。 “你们说这毛头小子竟然就敢这么接一个病人回去?” “谁知道呢,万一人家可是个神医呢?” “这栓子他母亲可是旧疾,一时半会儿治不好的。” “且随他一看,权当看个热闹。” “对对对,我们且随他去看一眼。” 齐姬充耳不闻身后人的非议,脚下生风的一路急行,只为能快些救那中寒气已深的妇人。 “到了,扶人进去。”齐姬看到门上贴着卖店面的红纸,让栓子扶着他母亲先行走了进去。 “店家,你这店面我买了,我现在就要用。” 齐姬丢出一个荷包的银子给了面带怒色出来的店家,不由分说的绕开人与栓子一同进了内屋。 “哎哎哎,你这……” 接到银子的店家忽然住了嘴,一脸乐呵呵的让开了路。 “得,这店面归您了!” 店家得了更多的银子,笑的合不拢嘴,当下便指挥着家中其他人搬出了所有的行李,准备搬家。 齐姬从里屋探出头:“店家莫走,再帮我去最近的医馆买一套银针过来。” “好嘞好嘞!先把行李放下,放一边。” 店家摸着怀里的银子,现在就算是齐姬让他绕城跑一圈他都能答应,更别说是跑腿买银针了。 店门口里三层外三层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不少人都是听说有个胆大包天的毛头小子来给人治病才过来的。 “诶?他玩那银针做什么?” 外面有耳尖的人听到了齐姬让店家买银针的声音,人群中又传出来一阵阵质疑的声音。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看他下一步做什么便是。” “吵什么,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齐姬不耐烦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送进了众人的耳中,的亏店家回来的及时,不然那些人怕是会闯进去把齐姬痛骂一顿。 “来了,您要的银针来了。” “帮我把门关上,外面太吵了。” 栓子额头上满是汗珠,眼皮突突的跳着,齐姬眼观鼻鼻观心,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捻起一根根银针,插入了妇人身上的各个穴位上。 “你母亲可是患有旧疾?” “是,时常头疼,发作起来疼痛难忍,每每都是一头大汗。” “之前可喝过草药?” 栓子抹了一把泪:“喝了,草药喝了有十几副,可就是不见效果。” 齐姬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笑意,整张脸挂着凝重问:“药方子可还在?” “在,都在家中,一张都没有丢掉。” “好,待你母亲醒来之后,你把那药方子都拿来给我。” “我母亲能醒来了?” “不出意外,再过一刻钟便了转醒。” 栓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恩人,要不是恩人出手相救,我可怎么办!” 齐姬脸上一滞,慌忙拉住了跪在面前人的胳膊:“不必如此,快快起来。” “栓子日后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人,恩人有事尽管吩咐。” “我是医者,怎能见死不救?” “可当时也只有您肯出手相助,其他人都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栓子被齐姬扶着起了身,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尽是对那些人见死不救的愤恨。 “他们也不懂医术,贸然相救,怕是会惹出事端。” “恩人,您也不必为那些人开脱,他们见死不救,还要冷嘲热讽您。” “无妨,我只当没有听到。” 栓子点头,想起来自己隐约听到的话:“恩人您可是盘下了这间门面?” “是,我想定居在这锦城,打算开一家医馆。” “那……” 躺在床上的妇人突然咳嗽出了声,身上的银针也跟着被带动了起来,剧烈颤动之下带出来些许冷冷的寒光。 “母亲,母亲感觉如何?” 栓子听见声音,急急转身看向了床上的母亲,可是一看见满身的银针,伸着的手又缩了回来。 “恩人,这银针……”栓子犹犹豫豫的看齐姬。 齐姬看见人醒,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我现在就可把银针拔下来,不必惊慌。” “劳烦恩人了。” “救人救到底,你母亲的旧疾,我来治。” 很快银针一根不少的被齐姬拔下,收回了药袋里。 “恩人可以治我母亲的旧疾?” 齐姬一边擦着银针一边说道:“可以,只是需要时日。” 栓子热泪盈眶,床上的妇人也顾不得身上的病痛,起身下了床,两人齐齐又要给齐姬跪下。 “快快不要行此大礼,齐某可受不得。” 齐姬一手一个托住了两人的胳膊,堪堪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妇人。 “夫人,您的病并没有痊愈,万万不敢再受寒气。” “老妇本就是劳碌命,受些寒气也没有什么大事儿。” 栓子让母亲坐在了床上,握着她的手说:“母亲,现在恩人说可以治您的旧疾,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听恩人的话。” 门口的人听着里面没了动静,估摸着那年轻人救不了人,想以为是偷偷跑了,一群人正要散去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母亲慢些。” “他,他竟然救醒了人?” 一个老头子混沌的眼里布满了惊讶说道:“要知道平日里栓子他母亲没有个半天一日的可是醒不过来啊!” 偶然遇见齐姬 此话一出,人们纷纷面面相觑,他们本心是想着要看齐姬的笑话的,可是不曾想,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年郎,竟然成了? “这这这……栓子母亲,你现在感觉身体怎样?” 一个看上去似乎关系不错的妇人上前扶住病人的胳膊问东问西。 栓子母亲一甩胳膊,脸色冷了下来:“托您的福,好的很!” “怎么这样说话呢?我这可是好心问候你。”那人脸面上挂不住,非要争个面红耳赤。 “那你倒是在我晕倒的时候问候我,现在问我还有什么意思?” 栓子扶紧母亲的胳膊:“母亲,您不宜动气,我们回家。” “好。” 与栓子母亲争执的妇人还欲再说几句,被人从身后拉住了衣服:“好了,别再争执了,我问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是碰到了一个毛头小子,真以为自己遇到神医了!” “神医?” 刘姑姑把那人往后拉了拉,一脸惊喜:“这神医怎么说?” “就是那城西那街上的栓子母亲,今日一大早的,也不知怎么就跑到这边了,就发病了呗。” “遇到了神医?” “就是个毛头小子,少年郎!” 刘姑姑今日也是无意就过来了这边,她向来都是在慕府附近买些东西,也不知今日怎么就走到这城东了。 “这莫非就是天意?” 齐姬慢条斯理的在里屋收着银针,刘姑姑提着篮子走了进去。 “请问里面有人吗?” “在里屋,进来。” 刘姑姑听见声音,急急的走了进去:“敢问,是他们说的神医吗?” 正在收拾东西的齐姬顿了顿:“不知。” “是你救了栓子母亲的吧?” “是。” 刘姑姑在看到齐姬的时候,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毕竟齐姬看起来也不过弱冠之年。 “那公子可能否给我小女看看病?” “这段时间我或许帮不了您的忙。” 齐姬边说边往外走,他现在既然已经盘下这家店面,便就要开始着手准备医馆了。 刘姑姑也是病急乱投医,她在这城中奔走数日,还未曾有过一丝一毫有关神医的消息,今日好不容易遇见,便就要一试。 “公子,您就随我去看一眼,看一眼便好。” 齐姬的袖子被刘姑姑扯在手里,袖子里的包着银针的药包掉在了地上,有几根银针从里面掉了出来。 “你这妇人!怎么能把银针打在地上!” 刘姑姑没想到这少年郎袖子里还有东西,手中不由地松了手。 “公子,老妇不是有意的,只是家中小姐确是有病需要医治。” “家中小姐又与我何干?” 一脸怜惜拿着银针的齐姬毫不客气,直接就把刘姑姑的话给呛了回去。 “公子,你身为医者,怎么没有一丝医者仁心?” 齐姬身形硕长,个头也比那刘姑姑高了足足一头有余,此时他才肯低头看这不讲道理的妇人一眼。 “那你也不能强行让我去看病吧?” 刘姑姑老泪纵横:“我家小姐几经生死,我已在城中奔走多日,可都是些草包大夫,都治不了我家小姐。” “那过几日,我先把我这店面整理一番。” 齐姬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难为这妇人如此忠心,肯为了自家小姐多日奔走于城中。 “好,好,过几日我再来找公子。” 既然齐姬答应了,刘姑姑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再等几天过来寻人。 两人一同出了门,齐姬锁好门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袭红衣的云樱儿步履匆匆的经过,两人不防,撞了一个满怀。 “呀!我的饼子!” 云樱儿急忙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脆饼,可是几乎都摔成了几块儿。 刘姑姑和齐姬急忙帮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起帮云樱儿捡脆饼。 “姑娘,不然我再去赔你一份脆饼吧。” 云樱儿声音里带着哭腔:“可这是我排了好久才买到的脆饼,今天的没有了。” 看着手里碎的稀巴烂的脆饼,齐姬暗想这今日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历,怎么总是碰到烦心事儿。 “这些脆饼几两银子,我赔给姑娘可好?”齐姬作势要从怀里掏钱出来给云樱儿。 “不必了,今日我权当没有买到爱吃的东西。” 云樱儿起身拍拍手上的残渣,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让人心生怜爱,离去的背影,一袭红衣似血,在这素净的街道上真真是亮眼。 “罢了罢了,今日当真是不可出门!” “公子要去何处?”刘姑姑见齐姬走的飞快,忍不住开口询问,生怕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的神医。 齐姬头也不回:“我去给那位姑娘买脆饼。” 刘姑姑也顾不得许多,她现下应该先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姐。 天上的太阳越来越大,刘姑姑走了不过几步,后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这早上还是那么冷,这会儿竟出汗了。 “这鬼天气,这几日尤其反常啊。” 桥上几人擦着头上的汗珠,恨不得当街就把衣服脱一件下来。 “是啊,早上我出来还牙齿发颤,现在都开始出汗了!” “对了,我听说咱们这城中来了一位神医?” 其他几人闻言便一起靠了过来,说话那人看到有人围了过去,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给人讲了起来。 “只见那少年郎聚精会神,拿起一根银针就直接扎到了妇人的头上……” 刘姑姑就算走的远了,身后那群人的大嗓门也还是听的清清楚楚,她庆幸自己今天跑去了城东那边买东西,不然这消息怎么打听得到。 “刘姑姑回来了。” “嗯。” 慕府里面的人陆陆续续的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刘姑姑一进门就直奔后院那边走,谁问也只是点点头。 小米正给我梳着头发,急促的敲门声冷不丁的在耳边炸开,惊的小米把手中的梳子狠狠的戳在了我的头皮上。 “嘶,轻点轻点。” 我抬手搭住了小米的手,把梳子从头上拿了下来。 “小姐,我去开门。” “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小米一开门看见是刘姑姑,手腕一带,把门大开着:“母亲?这么早来有事儿?” “那是自然,你关门,我打听到有关神医的消息了!” 我等了多日,总是等到了一个好消息,扭头看向刘姑姑身后,好一顿左顾右盼,她后面还是空无一人。 “那神医怎么没来?” “他说过几天再来。” 小米问:“母亲,那神医您是从哪里听说的?是不是年纪很大?” 刘姑姑摇头道:“正相反,是个少年。” 一听到神医是个少年,我当即就不放心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质疑:“刘姑姑,一个少年,你说他是神医?” “小姐,我长话短说,今日我去城东买些东西,回来的路上听见一群人再说这个少年,说他的针灸术不亚于那些老大夫。” 刘姑姑一口气说完,我大体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旁的小米也只说有一个神医总比没有好。 “刘姑姑有没有说与神医,我要治的病是什么了吗?” “还未曾提到过,到时直接把他带来府中给小姐看。” 我转回了身子,面前的铜镜里映出了那半狰狞的脸,我像是对着镜子说,也像是说与刘姑姑听:“行吧,你先出去,这几日就等着你说的神医过来。” “是,过几日我会将神医带来小姐这里。” “嗯,这几日无事便不要过我这边了,慕容还会再做手脚。” 刘姑姑点头,跟着小米走到了门口,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就知道神医没有这么好寻。 “小米,手帕放好了没有?” “回小姐,放好了。” 我提着衣服站起来,慢吞吞的挪到了窗口,推开窗子看向了外面,虽说是冬日,这冬日的暖阳倒也大。 “今日阳光甚好,我们出门走走吧。” “,小姐,不吃些东西再出去?” “没有胃口,今早就暂且不吃早饭了。” 小米拿了一件披风穿在我身上:“小姐,你还是多加一件衣服好。”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本就体弱多病,再加上这几月以来的折腾,更是不如以前。 临出门之前,我看了一圈房间,据夏梅说,慕容今天会趁我不在的时候,亲自来把手帕调包。 “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担心慕容会不会找不到手帕放在哪里。” 小米关上房门才说道:“我们房间就那么几件家具,除非她真是愚钝不堪。” “说的也是,那今日我们就在外面多待一阵子再回房。” 我带着小米从后院走到前厅,又绕路去了后花园,那几棵梅花树总算来了花,浅粉色,嫩红色,一团团一簇簇开的鲜艳。 我们两个人走的气喘吁吁,扶着假山迈不动腿,小米想起了许久没见的叶氏,开口问我。 “小姐,慕容成亲就在三日后,叶氏会不会也趁此机会来夺东西?” 我故作神秘的说:“会也不会,这就要看慕容怎么做了。” 我和小米歇够了脚,说说笑笑的离开了那几棵梅花树下,出来这么久,慕容就算再怎么愚钝,也总该能找得到手帕。 刚一走进我的院子,就看见慕容鬼鬼祟祟的从我房间里走了出来,走之前还小心翼翼的帮我关上了门。 “小米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我大步流星的走到慕容背后,面带微笑的等着她转身。 “啊!我……你……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慕容脸色发白,声音哆哆嗦嗦。 “我走得慢当然没声,还没问你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慕容把两只手放在了后面,僵着脸没有说话。 齐姬初进慕府 “我,谁说我是从你房间里出来的?” 我轻笑一声:“不是最好,那还请妹妹让开一条路。” 慕容本来是叉着腰站在门口,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之后,这才看到我房间门还有一条缝儿没有关上。 “今天的风有些大,姐姐快回房间歇息,妹妹先走了。” 我看着慕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划过一道嘲讽。 “小姐,这慕容改口真快,一阵一个姐姐,要不就骂贱人。” “她还真当我是以前那个草包,这几天暂且先让她玩玩,过几日再收拾她。” 小米点头说:“对,收拾完慕容,然后就该轮到叶氏了!” 我拿出慕容放进来的帕子,折叠好和衣服一起放在了柜子的角落里,这才把我原先绣好的鸳鸯戏水又给拿了出来。 “小米,把这些东西明日送到刘姑姑那里,慕容那块儿帕子我寻机会再给了夏梅。” “是,那我们今天做些什么?” “我现在左右也出不了慕府,就在房间里看些医书罢了。” “是,我去帮小姐拿些医书过来。” 在小米开门要出去的时候,我又出声叫住了她:“这几日没看到小艾,她是不是还有要紧的事情?” “小艾在家中照顾弟弟。” “弟弟年纪还小?” 小米挤出一抹苦涩的笑:“不是,弟弟也是重病。” “那你的外祖母……” “因为没钱医治,重病去世了。” 刘姑姑会这么憎恨叶氏,原来是因为家中有两个重病卧床的亲人,刘姑姑跟随叶氏这么久,她不会不知道这些。 我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奶奶慈祥的面孔,咬牙切齿的说:“叶氏对你外祖母见死不救,对我奶奶又是如此的狠毒,这种人就不应该活着。” 小米脸色坚决:“所以叶氏,必须得死!” “过几日就是她们的死期,到时我会让她们走的风风光光。” “小姐,我先去给你拿医书过来。” “去吧。” 一股冷风从门口顶了进来,直直的打在了我的脸上,书桌上的纸一张张的散落在了地上。 “唉,真是麻烦。” 我俯下身子伸手去捡地上的纸,却不防看到了桌腿下的一本薄书。书皮上面什么也没有写,我抽出来翻看几下,里面竟然是我不知何时写下的笔记。 “小姐,找到了几本医书,我给你拿回来了。” 小米没听见我回话的声音,急忙快走几步走到了里面,看见我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本什么东西津津有味的看着。 “小姐,在看什么?” 我托着下巴说:“我不知何时写了这些东西下来。” “什么东西?” “阁中人。” 小米一个趔趄与我一同坐在了一起:“阁……阁中人?” “怎么了?你知道这个什么阁中人?” “知道,听母亲讲过一些。” 我指着上面的一行字给小米看:“你看,这里,我写的是阁中人的阁主,是个女的?” 小米坐过来一点,头和我凑在了一起:“咦?这个我不知道,里面还写了什么?” “还写了我被打,我……被打?” 我一连翻看了好几页纸,五张里面有两张写的是我被打,第一次是因为我偷偷想要跑出去,第二次是因为我练功偷懒。 “小姐,你小时候还要练功?练什么功?” “不是在慕府,是我丢了的那五年里,被人逼迫练功。” 小米满眼疑惑:“小姐……丢的五年里?” 我合上书撑着胳膊站了起来,我的脑海里早已没有了那五年的任何一点记忆,可是我这是什么时候写的这些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失去了那五年里的所有的记忆。” “那是谁告诉的小姐这件事?” 我拍着书上的灰尘,回头对小米说:“叶氏,她还说我不是原来的大小姐,我是假的。” 听到这个的小米更加惊讶不已:“怎么还会有母亲这么说亲生女儿的?” “是啊,她一向只对慕容好,那时的我年纪也小,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讨不到母亲的欢心……” “小姐……” 我擦去眼角的泪水,抽噎了一下:“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 “小姐,医书。”小米拿过书桌上的几本书递到了我眼前。 “好,我看一阵子,你该忙就忙,不用管我。” “是。” 小米一走,满室寂静无声,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在脑后,静下心来坐在书桌前安心看起了医书。 相对于慕府的冷清,城东这边可是要比往常热闹一些,齐姬自从用了不到两刻钟就把栓子母亲救醒那时候起,整个锦城中把他都传遍了。 “齐大夫,齐大夫救救我家小儿吧。” 另一位中年男子则是直接把他的老母亲一并给带了出来,用一辆板车推着,跪在门口大喊:“齐大夫,齐神医!救救我母亲!” 齐姬提着行李刚从桥上下来,猝不及防的看到店面门口的一堆人,他站在那一堆人后面看了许久,这才确信来的是自家的店面。 “这我要怎么进去……” “哎哎哎,齐大夫在这儿!”旁边一个端详许久的老大娘指着齐姬喊道。 “齐大夫,真的是齐大夫!” 顿时人潮拥挤,一股脑儿的全都向齐姬围了过来,人人都七嘴八舌的求着齐姬救救他们的亲人朋友。 “大家不要挤,让我先进去,我们一个一个来!” 在齐姬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店面门口的一众人总算先是安静了下来,纷纷的为齐姬让了一条路出来。 “齐大夫您请,您请……” “齐神医来了,都往后退退!” 齐姬逃难一般的从人群中快步走进里面,身后的人立马蜂拥而至。 “我先来的,让开,我来!” 魁梧的男子一把推开所有人:“我来的,我先进去!都给我让开!” “哎!你说什么呢?没看见是我先来的吗?” 齐姬看着门口的一锅乱粥,脑子被这些人吵吵的快要炸了! “停!停!都安静下来!” 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欲动手打人,听见齐姬这么一喊,怂怂的把半空中的手给拿了下来。 “老子这次就先放过你!” “有本事你打我啊!你来啊!” “行了,都安静!”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栓子出声呵斥了吵起来的两人,小跑到了齐姬身边。 “恩人,我来晚了。” “无事,来的刚好。” 齐姬揉着涨涨的脑袋,转身进了里面。 栓子忙问:“恩人,他们,怎么办?” “你就说我只治疑难杂症,其他的,一律不治!” “好,大家都听见了吧?齐大夫只治疑难杂症,其他的什么小伤小病的,就去其它医馆里医治!” “不行啊,我们就想让齐大夫治病……” “栓子,你也太不地道了,你的老母亲身体康健平安,那我们的怎么办?” 刘姑姑在人群中站了多时,看着这一片混乱景象,顿时心生一计。 “大家别喊了,别喊了,齐大夫已经与我约好,今日要先为我看病!” 刘姑姑边说边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脸上尽是得意,说完也不顾栓子的阻拦,抬脚进了里面。 “齐大夫,外面那群人我帮你摆平了,你今天可否有空?” 齐姬的行李刚收拾到一半,刘姑姑只说了一句话,而后就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开口说话。 “走吧,你都对他们这么说了,我不随你去一趟如何骗得过他们。” 听着这话的刘姑姑喜笑颜开:“劳烦公子随老奴走一趟了。” “今日我还有病人需要医治,大家明日再来。”齐姬脸上挂着歉意看向还在门口等着的人,频频弯腰致歉。 一旁的栓子也适时出声:“散了啊,散了,不要围在我们这里了!” “劳烦你看一下店面。” “恩人说的哪里的话,这是我应当做的。” 齐姬对着栓子微微颔首一笑,随后便跟在刘姑姑身后走到了桥上,一路去往城西方向。 前面的刘姑姑心里正高兴,幸亏她听着消息又匆匆的赶了过来,不然这大夫还真的没有这么容易能请的动。 现下她把人带了过来,只要为小姐治好脸,这下她们的计划又可以更快一步进行了。 齐姬一路走来,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大娘,不知您家小姐得的是什么病?一定要这么急匆匆的请大夫赶过去?” “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的命可真苦啊,年纪轻轻的就把脸毁了。” “脸?怎么毁了的?” 刘姑姑不住地叹息摇头:“一场大火,烧的我家小姐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我家小姐整日里以泪洗面。” 齐姬一手放在身后,一手撑着袖子放在小腹前面,他听懂了,却又像是没有听懂:“那您家小姐是需要治心病?” “非也,非也。我家小姐想治的,并非是心病。” “那是要治什么?” 刘姑姑回头不疾不徐道:“公子既然已经随我来了,便去府中问小姐吧。” 齐姬点头:“也好。” 两人路过慕府大门,并没有做丝毫的停留,刘姑姑带着齐姬直直的绕了过去,从另一条小巷子里面绕到了慕府的后门。 “委屈公子了,我家小姐不敢声张看大夫的事情,只好从后门进去。” “无妨,从哪里进去都一样。” “公子心胸开阔,随我来吧。” 刘姑姑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后门,探头看了一圈儿四周,现下还不到做午饭的时间,这边的人还不多。 “进来。” 齐姬跟着一路疾走,直直的穿过了后花园和慕容的房间,刘姑姑引人敲了门,把齐姬推了进去。 “哎!大娘!你这……让我怎么说?” 猛不防的听见了男子的声音,我放下手里的医书从书桌前站了起来,心头突突的跳:“何人在门口?” 神医师傅 齐姬听见一道沙哑从屏风后面响起,连忙低头说:“小人齐姬,是请来为小姐治病的。” “不是说需要再过几日吗?” “今日又得空了。” 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放下:“你进来吧。” 随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身白衣的少年出现了了我眼前。 “劳烦公子亲自来一趟了,实在是我这幅尊容不能出去。” 齐姬从进来一直都是低着头,我微不可闻的叹口气,从怀里取出了一块儿手帕遮住了脸。 “公子可以抬头了,不然怎么看病?” “好。” 我站在离他五步之外,只见他缓缓的抬起了头,而后我清晰的看到了齐姬眼里的震惊。 “小姐这脸……” “叫我慕茜就好。” 齐姬脸上的神色一僵,随之点头答应:“慕茜小姐,你这脸是烧伤了一多半?” 我抚上眼角的结痂,尽管我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是眼角处的结痂却是遮不住的。 “是,所以让刘姑姑请了公子过来。” “小姐的意思是,让我治好你的脸?” “是。”说着我也不再遮掩,把脸上的帕子拿了下来,让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这……”齐姬犹豫不决,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看出来他的犹豫,问:“公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我,我治不好……” “为何?” 齐姬在看到我脸上交错的伤痕之后,眼神闪躲,还没有仔细看过便说他治不了,但是依据刘姑姑所说,他却不像是个草包大夫。 “我年纪小,还未能达到此等医术。” 我又往前几步,直接站在了他面前,眼睛直直的看向了他的眼睛,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齐大夫,你都还未曾仔细看过我的脸,就一口咬定你治不了,是否太过草率?” “我治不了,说治不了就是治不了。” 齐姬别过头去看向门口,放在身侧的手在发抖,连说话的底气都不足。 “齐大夫,你好好看一眼,你试试……” “不行,我做不了,伊美!” 说出这句话之后,齐姬的嘴都没有合上,眼神呆滞几分,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神色复杂。 “齐大夫,你怎么了?” 我伸出手在他眼里晃了晃,齐姬颓丧的退了几步,靠在了窗户上。 “无事,慕茜小姐,恐怕我真的治不了你这个病。” “为何?”我仍旧步步紧逼,因为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一丝希望我就要抓住。 “我之前尝试过,可我失败了,人也死在了我的手上。” 我对他笑笑说:“我多次从鬼门关回来,还怕再去一次吗?” “可是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不能再拿人命去赌了。” “那要是帮我换一张脸呢?” “不可,这更是难上加难,至今还没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齐大夫可知这换脸之术需要什么?” 齐姬点头,站直了身子摇头晃脑的说了起来:“听闻这换脸之术是以脸换脸,如若要换皮囊,也是以皮换皮。” “齐大夫果然知道,既然知道那为何不试一次?” “我师傅研究多年都未曾成功,我一个小辈,怎么敢轻易尝试?” 我眯了眯眼睛:“齐大夫的师傅在研究这换脸之术?” 齐姬自知失言,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不知可否引荐我给他老人家?” “不可。” 听他这么说,我开始急了:“你也不能治,也不让我认识师傅,那你让我如何自处?” “你一个富家大小姐,担心这些做什么?” “我?大小姐?你见过哪家大小姐无缘无故烧伤成了这个样子?” “那是你自己不当心。” 我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了下来,语气也不由地冷冰冰:“听齐公子这意思,似乎很了解我慕府中的事情?” 齐姬听到我这么问,脸色垮了:“没有。” “那公子就可随意妄言?” “并非如此,我只是认为小姐乃是富家千金,不会有什么人想去害你。” “我说是我母亲让我成了这幅鬼样子,齐大夫信吗?” “怎么会!” 把齐姬送进我房里之后,刘姑姑也不做停留,径直带着新做好的衣服去了叶氏那边。 抬手轻敲房门,刘姑姑轻柔的对里面说道:“夫人,我今日把衣服取回来了。” “拿进来我瞧瞧吧。” “是。” 叶氏翻了翻刘姑姑拿回来的几套衣服,眼神里颇为赞许:“这几套衣服做的不错,记得拿给慕容试一试。” “是,夫人,老奴现在就去。” “还有,让家丁们开始给府上挂上红绸花,把该摆好的东西都摆好。” “是。” 整个慕府里面喜气洋洋,到处都是来来往往忙碌不已的家丁丫鬟,人人手里都拿着各种各样成亲要用到的东西。 丫鬟们的脸上被手里的红花映的红彤彤一片,慕府内外张灯结彩,喜悦包裹了整个慕府上下。 院子里吵吵嚷嚷,人人都在讨论着慕容的大婚,屋里齐姬的脸上皆是难以置信,而我在一旁云淡风轻的说完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从桌子上面拿起一个空茶杯,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口下去,口干舌燥的感觉消失殆尽。 “齐大夫,对我的的经历怎么看呢?” “你说,你母亲先后杀害了三个人?” 我一手拿住宽大的袖子,另一手把茶杯放了下去:“对,我父亲,我奶奶,还有父亲外面的的女人。” 齐姬不解:“为何不去报官?” 我嗤笑一声:“报官?齐大夫可真是天真啊!如若可以报官处置她的话,那叶氏都死了几次了?” “这锦城的官僚就如此不作为?” 我摇头说:“并不是不作为,而是他们惹不起叶氏。” “那你其实是被软禁在慕府了?” “齐大夫聪明,叶氏本有意让我做慕容的替身,所幸我还有刘姑姑等人的庇护,倒是也平安无事的活到了现在。” 我垂眸无奈苦笑,手指轻敲着桌面,要不是我还要为我奶奶她们报仇,我绝不会在这里受叶氏的限制。 此时齐姬也对我放下了戒心,随意的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自己伸手倒了一杯热茶。 “慕茜小姐被软禁多久了?” “算来也已有三个月了。” “我可以把你引荐给我师傅,我师傅一直苦于没有人肯主动去找他换脸。” “齐大夫此话当真?” 齐姬仰头把茶一饮而尽,一双深邃多情的眼睛看向了我:“当真,我会尽快让我师傅过来锦城。” “劳烦齐大夫帮我这一次,以后凡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就尽管开口。” “好,那齐姬也该告辞了。” 我侧耳倾听了一阵外面的声音对齐姬说:“等我找人送你出去,现在外面人太多了。” “好。” “你在屋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走。” 嘱咐完齐姬之后,我才起身走了出去,去了刘姑姑房里。 “刘姑姑,现在快把齐姬送出去。” “好。” 刘姑姑从我房间里带走齐姬,混迹在家丁中送了出去,齐姬前脚刚走,锦衣华服的叶氏后脚就走了进来。 我正跪在桌子旁边收拾着水渍,叶氏一进来就先是眼神凌厉的扫了一圈我的房间,视线最后落在了茶杯上面。 “刚刚是有人来过了?” 我头也没抬起来:“我这个破地方,怎么还会有人来。” “是吗?那你一人为何要用两个茶杯?” “我茶杯多,想用两个一起喝茶有什么问题吗?” 叶氏转身坐在了一旁看着我说:“你这孩子越发不听话了。” “今日来我是有什么事情?” “慕容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准备了什么贺礼?” 我摆好最后一个茶杯站起了身子:“我准备的贺礼,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我自己会准备好的。” 叶氏抬手揉揉太阳穴:“你现如今是越来越不尊敬长辈了,怎么,我管不了你了?” “怎么会?今日来不会是只为了问我贺礼吧?” “慕容成亲当日你也要出席。” 我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把脸转到叶氏那边说:“我不会出席的。” 叶氏一掌拍在桌子上:“我是来知会你一声,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我也只是知会你一声,我要吃午饭了,请您出去吧。” 与叶氏说完之后,我也不管叶氏千变万化的脸色,扬声喊了外面的小米:“小米,送夫人出去。” “是。” 小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从屋外走了进来。 “夫人,请吧。” “哼!” 叶氏一甩袖子,推开小米走了出去。 “小米,刘姑姑呢?” 小米附在我耳边说:“母亲已经把人送出去了,小姐不用担心。” “呼……” 我把手覆在眼睛上,用力的吐出一口浊气,刚刚擦杯子的手都一直在发抖,叶氏是个老狐狸,一不小心就可能满盘皆输。 “好,我们吃饭吧。” “食盒在门口,我去拿过来。” 小米蹦蹦跳跳的跑去了门口,不一会儿提着一个大食盒走了回来。 “怎么今日换了大食盒?” “今日后厨做了好多好吃的,有鹿肉,还有红烧牛肉,还有包子。” “你吃吧,我今天没有胃口。” 我撑着头在桌子上,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之后,我睁开了酸涩的眼睛,感觉脑子里面痛的要命。 “小姐,母亲带过来的大夫能不能治好小姐的脸?” “齐大夫要请他师傅来锦城。” “齐大夫治不了小姐吗?” 我想起齐姬那般惊慌失措的样子,猜测道:“不知道,看样子是会治,只是他不敢。” 大婚的慕容 小米不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问我:“不敢治?这是什么意思?” “算了,先不说他了,外面是在给府上做装饰?” “嗯,现在整个府中都是一片大喜之色。” “那我们也该好好筹备筹备了。” 距离好日越来越近,慕容作为准新娘子,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不是在试新娘服,就是在听刘姑姑讲成亲时要注意的事情。 转眼就到了好日这天,一盘盘的花生,桂圆红枣被端到了前厅,摆在了桌子上。 慕府入目皆是一片的红色,震耳欲聋的喜乐萦绕于朱红色的府门,慕容的屋子显得特别热闹。 我和小米起了一个大早,早早的梳洗打扮好,就坐在椅子上等着慕容让人来请我们。 慕府请来的喜娘在屋内忙来忙去,看着自己面前即将成为万家二夫人的慕容,心中五味杂陈,但是她并没有表露在面上。 慕容端坐在梳妆桌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两颊微红,两眼一派清明,微卷的睫毛上似乎有点儿湿,奢华精致的婚冠戴在头上,一身火红色的嫁衣披于身上。 嫁衣是最好的材质缝制的,嫁衣上面的图案很简洁,描金勾勒血色彼岸花宛如天边的流霞,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轻纱,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的喜帕遮了她绝世容华。 腰间束以流云纱苏绣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火红的衣服衬得慕容的脸色更是白里透红。葱白的十指轻理嫁衣,如玉的手指上涂上了火红蔻丹。 “喜娘,有见到我姐姐吗?” 喜娘思索了一阵摇头道:“从今早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见到,这马上就快到吉时了。” 慕容娇嫩的脸庞划过一抹厉色:“喜娘,能不能帮我去请姐姐过来,我的婚礼上不能没有姐姐。” “好,二小姐您先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请。” 屋子里只剩下慕容和夏梅,夏梅的手就揣在袖子里,不敢拿出来,前两日那块儿帕子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夏梅,你过来。” 夏梅袖子里的手猛的一抖,脚下却自然的迈开脚步走到了慕容身边,低眉顺眼的等着慕容发话。 门外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花瓣,寒风卷着花香刺得行人的头隐隐发晕。 就连满城干枯的树枝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想去观望这难见的婚礼。 一声鞭炮震天惊,万阳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万府的人到了门口,迎亲队伍早已候在了门外。一家之主的叶氏站在府门前盛装出席,慕府里面的人忙的不亦乐乎。 万阳下马跪在叶氏面前:“拜见母亲。” 喜娘从外面一脸喜色的回到了慕容的房间里,大红盖头一盖,扶着慕容的胳膊就要起身出去。 慕容压住了喜娘的手问:“喜娘,我姐姐会出席吗?” 我带着小米站在慕容房间门口,轻笑出声:“姐姐就在你身边,你成亲我怎么会不去呢?” 盖头下的慕容扯出一抹得逞的笑,那抹笑容浮现在通红的脸上,分外瘆人。 慕容胳膊下的力气收了收,喜娘得令一般,扶着慕容深一步浅一步的走出了房间。 艳阳当空照,迎亲车队喜迎到。迎亲花轿上的红绸子飘飘悠悠,两旁的唢呐乐鼓一声比一声高,队列里的不少人举着鲜花锦簇齐齐排在前面。 一对童男童女托着慕容嫁衣的裙摆,缓缓行至慕府门前,门外的鞭炮齐放震天鸣,周围的亲朋好友纷纷向叶氏恭贺此段佳缘。 喜娘嘹亮的嗓音响起:“女方回礼!” 我看向小米,后者点点头,端着手里的托盘与其他丫鬟一路走到了人前。 “玉如意一对!” “黑色描金腰带一条!” …… 慕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听喜娘的报喜,可这一字一句里,都是好东西,难不成自己被发现了? 喜娘走到小米面前,掀开了托盘上的薄纱,在看到托盘里面的帕子之后,眼底满是惊讶。 盖头里面的慕容看到喜娘的脚步走动到了小米那里,却迟迟听不到喜娘把东西报出来。 慕容心下一喜,忙为自己开脱:“我前几日的手不慎受伤,故而请姐姐帮我绣了戏水鸳鸯一幅图在手帕上,大家莫要怪罪姐姐。” 府门前的声音忽的小了下去,慕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我出丑,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我身上,我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喜娘。 慕容看不到,其他人却看的清楚。那喜娘小心翼翼的拿出手帕,两只手来回抚摸着上面的戏水鸳鸯图,眼底满是惊叹。 “大小姐这绣功了得,好一幅戏水鸳鸯,老妇好久没见到这么精湛的手艺了!” “什么?” 喜娘的赞叹闯进慕容的耳朵里,众人只听得慕容一声惊呼,还以为她是太激动了。 只有慕容一人傻了眼,脑子里还在回荡着喜娘刚刚的一番话。她也不傻,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就想到了夏梅身上。 “叛徒!” 气的咬牙切齿的慕容一甩袖子,当即从火红的嫁衣里飞出了一块儿洁白的帕子。 我等这一刻很久了,在场的人很多,无数双眼睛都看见慕容身上掉下了一块儿手帕,我迈步上前把那帕子捡了起来。 “妹妹,你的手帕掉了。” 我不经意的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眼角瞟见了那上面的图案,惊讶的捂住了我的嘴巴,手里的帕子再一次飘飘悠悠的落在了地上,只是这一次,落在的是万阳前面的地上。 慕容还正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带着手帕出来了,一低头,那帕子就大咧咧的展开在了她的脚下。 “这……这不是我的手帕!”她后退几步,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突然就炸开了。 万阳垂眸看向那手帕,一瞬间就黑了脸,两指捏着手帕一角从地上拿起了上面绣着活春宫图的帕子。 “慕容,你身上为何带着这种东西?” “不是我的,这手帕不是我的……” 万阳忽而笑了:“我何时说了是什么?” 慕容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盖头,恼羞成怒的指着我说:“是她!是这个贱人放在我身上的!” “妹妹,怎么就是我放的?在场的所有人可都看见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 我脸上蒙着薄纱,抬手捂着自己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盈出了一层水雾,看样子是十分害怕自己的妹妹。 “慕茜,你这个贱人!你瞎说什么!” 她一手指着我,一手拖着长长的嫁衣裙摆。叶氏脸上怒色更甚,她现在恨不得一巴掌打死那个蠢货。 “慕容,怎么对你姐姐说话的?注意你的姿态!” 慕容扭头看向叶氏:“母亲!” 叶氏怒斥:“闭嘴!” 刘姑姑适时出声:“小米,送大小姐回去。” 我被小米搀扶着从府门前带了回去,门外的嘈杂声都被我抛在了脑后。 万阳把手里的手帕递给了身后的折玄,大红色的喜服让万阳更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喜娘,把新娘子送入花轿里,可别误了吉时。” “是,万公子。” 街道上人潮拥挤,谁都奔着看这场盛大的婚礼去的,结果却看到了新娘子如此不堪的一面,竟然随身带着春宫帕子。 “这慕府二小姐可真是,大婚之日竟就带着这东西出门了。” “是啊,以后这在万府可不好待。” 重新被盖上盖头的慕容坐在花轿里,抠着轿子的手指甲劈了都没有察觉到,耳边只有外面的那些对她的冷嘲热讽。 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万阳骑着马在迎亲的队伍前面,慕容好不容易到了万家,直接就被送到了新房里坐着。 这城中的消息传的也快,万阳还要在宴席上挨个给长辈斟酒,听到消息的万国公在宴席上就没有一直什么好脸色。 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还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被人别出心裁的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慕容坐在新房的大床上,脑海里一直在重复着慕府门前的那些场景,众人的嘲讽,万阳的怒气,母亲的责骂。 “好你个慕茜,临走也要害我一次,让我在万家没法儿安心做我的少夫人!” 她本想掀开盖头看一下新房,手刚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红纱帐外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鲜红盖头,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本本分分的放在腿上。 床幔上两面飘着长长的绸条,床边上装饰着深黄色的穗子,挂着用珠子和贝壳做的装饰,桌子上摆着的茶具在烛光晃动的亮光下闪出一道一道的金光。 宴席一摆,便延续到了暮色四垂,万阳左一杯右一杯的仰头往嘴里灌,可是神思却越发清醒。 他不知为何现在竟想起了慕茜,那个被毁了容的女子,此刻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万阳拿着酒瓶跌跌撞撞的一路走到了新房门前,一抬脚就把那黑漆漆的房门给一脚踹了开来。 举着酒瓶的万阳直奔桌子过去,抽出先前放在桌上用红纸裹着的筷子,他的手微微地抖着,手下挑起了那张帕子,把它搭在床檐上。 一阵粉香往他的鼻端扑来,他抬起朦胧的眼睛看了新娘一眼,只觉得床上的慕容,让他反胃。 他的眼前只有一些摇晃的珠串和一张擦满了粉的脸,万阳一挥手,把慕容推到了地下,自己一人躺在床上还在喝酒。 “万阳哥哥,别喝酒了,该歇息了。” 万府的下马威 慕容抬手把婚冠摘了下去,眼里都是对万阳的的痴迷与倾慕,她脱下嫁衣,身上只剩下中衣,轻轻的爬上了床。 “万阳哥哥,容儿为你更衣。” 纤纤玉手搭上了万阳的肩膀,慕容把手伸到了万阳胸前的衣襟上,缓缓的解开了手下的衣扣。 万阳一翻身把慕容压在了身下,手里的酒瓶丢在了地上,飞溅出来的的酒水把床上的红色被褥打湿,颜色随之深了下去。 慕容仰望着万阳坚毅的下巴,双手撑在他宽厚的胸膛上,眼神迷离,嘴里发出嘤咛声。 “万阳哥哥……” 恍惚中的万阳听见了他想听到的声音,他伸手摸过去,有些粗粝的手掌蹭着慕容的脸。 “慕茜……” 听见这个名字,沉浸在万阳温柔抚摸中的慕容忽的睁开了眼睛,心底的怨恨如草一般疯长。 “万阳哥哥,你看看清楚,我是容儿。” “容儿……” 慕容满意的攀上了万阳的脖子,殷红的薄唇轻轻的落在了万阳脖子上,身上的中衣渐渐从肩上滑落,露出了浑圆白嫩的肩头。 万阳浑身一震,一股邪火窜到了下腹处,床上红幔帐散开,隐约中只见两个交颈缠绵的人影。 门外守着的两人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还有一阵比一阵响的晃动,都忍不住红了脸。 清晨一缕阳光洒在了万阳的眼上,长长的睫毛不安的扇动几下,他阖着的眼眨了眨,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呃……” 万阳转头翻了个身,鼻尖刚好对上慕容的嘴唇,他一个激灵,身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精壮的胸膛上面还有几个痕迹。 “折玄!你进来!” 过了许久,万阳还是没有等到折玄进来,只好提着自己的衣服,轻轻的挪动着下了床。 被吵醒的慕容揉揉眼睛,刚好看到万阳结实的后背,脸上不由地羞涩,嘴里轻叫:“万阳哥哥,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正要穿衣服的万阳后背一僵,然后点了点头:“嗯,睡不着。” 慕容撑着胳膊坐了起来,身上的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发出痛呼,万阳听见声音,急忙回头查看,却冷不丁的看见了床上的落红帕子。 “你怎么了?”万阳转回头看向房门,手下慌乱的穿着衣服。 “无事,只是身上有些痛。” 随手拿起一旁的中衣披在身上,慕容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了万阳身前。 “万阳哥哥,我来帮你穿衣服。”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万阳低头从慕容手中拿过衣服,眼角瞥见了她脖子上的吻痕,眉头一皱,心下有些疑惑,自己昨晚是怎么了。 “万阳哥哥,今早我们还要去请安。” “嗯,你穿好衣服,我们先去向父母请安。” 慕容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担忧,没有血色的嘴唇上留下了一排牙印。 “万阳哥哥,我要穿什么衣服去好?” “大气一些,毕竟是我夫人。” 等到两人总算梳洗打扮好之后,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小丫鬟垂头在门口等着二人出来,便引着夫妇两人去了大厅。 万府与慕府院子的格局相差无几,只是他们大厅处还摆了几盆假树植,在这寒冷的冬天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万国公与万家主母早已坐在了大厅,只等万阳与慕容二人前来请安。 左边的主母对慕容颇有不满,扭头问:“老爷,那慕容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怎么还会出那档子事儿?” 万国公脸色铁青,饱经风霜的脸上都是凝重,他不是不看好慕容,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大婚之日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 “等阳儿带她来了再说。” 主母也没再说什么,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大厅门外,她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都不能来威胁到她的地位。 慕容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要怎么应对,只是心中还是不免担心,她怕万一自己的万阳哥哥不要她。 “父亲,母亲,我带容儿来请安。” “好。” 有下人端着盘子走到了慕容跟前,将盘中的两杯茶水伸到了慕容眼前。 “少夫人,您请。” 慕容看了一眼身边的万阳,伸手拿住了一杯茶,迈着优雅得体的步子走向了万国公。 “父亲,您喝茶。” 万国公捋着胡子,迟迟不肯接过慕容手中的热茶,慕容弯着腰,手中的茶杯摇摇晃晃,手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让慕容几乎快要拿不住。 “父亲,您请喝茶。” “慕容啊,都说女子要有三从四德。” 慕容点头:“父亲说的是。” 万国公继续说道:“女子就应该好好的的在家里相夫教子,不要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 主母顺势开口:“不知昨日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让这城中轰动不已?” “母亲,昨天的事情是误会。” “误会?那你倒是说清楚!” 慕容忙不迭的抬头,手中的茶杯没有拿稳,摔在了地毯上,茶叶洒了一地,茶水溅到了万国公脚上。 “父亲,父亲,没有烫到吧?”慕容蹲下身子忙擦拭着万国公鞋面上的水渍,心下一阵惶恐不安。 “好了,今日你先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来。” 慕容擦拭的手一顿,涩声应下:“是,父亲。” “阳儿,带着慕容回房,我会派人送饭。” 万阳在下面一直看着,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人的背影,直到听见万家主母的吩咐,这才回过神来。 “是。” “容儿,走吧。” 万阳上前几步,把慕容从地上拉了起来,连头都不回的就带着慕容出了大厅。 “万阳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先回房。” 慕容被万阳握着手腕,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走着,心里被责骂的委屈也消散了不少,她只想要一个万阳。 “万阳哥哥,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好。” 万阳现在对慕容几乎是有求必应,不管慕容说什么,他都说好。 大厅里的主母气的拍桌子,头上的发簪都在晃动,眼里都是不满:“老爷,就任由那慕容待在我们万府?” “毕竟有那叶氏,怎么好开口说这事儿。” “早知今日就应该好好的教导教导那慕容!” 万国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明:“那夫人,不如你来好好教导她一番?” 主母眼波流转之间,风韵十足的说:“好。” 慕府里的下人个个都瑟瑟发抖的站在院子里,叶氏拿着鞭子站在一众人的前面,狠戾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说说,那块儿手帕是从哪里来的?” 整个院子里一片寂静,无人敢开口说话,胆子小的更是两腿发软,身子抖个不停。 叶氏的目光落在夏梅身上,手里的鞭子一指:“夏梅,你一直跟着容儿,你说!” “夫人,奴婢不知。”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 挥手一鞭子下去,夏梅的胳膊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叶氏作势还要挥起手里的鞭子,夏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夫人!我说……我说……” 叶氏冷冷的开口:“如若有一句假话,我扒了你的皮!” “是,夫人,奴婢不敢。” “其他人都下去。” “是……” “是……” 叶氏看了一眼转身的刘姑姑,语气凉薄:“刘姑姑你也留下。” “是,夫人。” 刘姑姑垂眸站在叶氏身边,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堵住夏梅的嘴,她不能让夏梅妨碍到她与大小姐的复仇。 “说吧!”叶氏厉声对跪在地上的夏梅道。 “夫人,是二小姐出去买的。” 刘姑姑不知夏梅已经与她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还以为那手帕真的是慕容自己出去买的。 叶氏闻言皱眉:“此话当真?” 夏梅的头几乎都要伏在地上:“夫人可去碧春堂亲自过问。” “刘姑姑,你去一趟碧春堂。” “是。” 如此大好的机会,刘姑姑自然要帮夏梅一把,她这次非要让那慕容坐实了荡妇的名头。 “夏梅,你就给我跪着,直到刘姑姑回来!” 夏梅匍匐着,声音闷闷的从下面传出:“是,夫人。” 寒冬腊月,还刮着大风,叶氏独自抱着暖手炉,舒舒服服的坐在屋里,夏梅便一直跪在原地,匍匐着纹丝不动。 刘姑姑急匆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嘴里还念叨着:“夫人,老奴打听到了。” 叶氏看着满脸通红的刘姑姑,心知她是一路跑回来的,语气不由的软了下来:“刘姑姑,你打听到了什么?” “老奴……老奴去了那碧春堂,老板娘也说了,确实是二小姐去买的。” “那碧春堂老板娘见过容儿?” 刘姑姑心中咯噔一下,叶氏还真是,每次都是一举抓住重点,万千思绪在脑子里飞转,想着一个圆满的说法。 “老奴问了,老板娘说是二小姐当日带着慕府的腰牌,所以她认了出来,但是她没有声张。” 叶氏疑惑:“腰牌?容儿出去一向不喜欢带腰牌出去,怎的偏偏那次带了出去?” 刘姑姑又说:“老板娘说,她是无意间看到的慕府腰牌,是二小姐从怀里掉出来的。” “容儿丢三落四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刘姑姑,你去送些封口费给老板娘。” “是。” “夏梅,你出去吧。”叶氏颇为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微闭着眼睛。 夏梅直起身子,俯身又大拜一下:“谢夫人。” 叶氏朝身后挥挥手:“去,帮我再去一趟碧春堂。” “是。” 齐姬师傅到了 叶氏身后的黑影一闪,消失在了房间里,叶氏慢慢的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老板娘百般聊赖的倚在柜台边上算着账本,眼睛上蒙着白色布条的公子进了门,直奔她走了过来。 本来那老板娘起个大早,是想着打扫打扫店面,这不妨一波一波的人找上了门。 “公子莫不是也是来问事情的?” “是,我来……” 老板娘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扫着柜台,嘴里把话头接了过去:“是来问那块儿手帕的吧?” “是。” “刚刚慕府的刘姑姑才来过一趟,我说了,是二小姐慕容来买的,她身上有腰牌。” “你确定是二小姐?” 老板娘一叉腰,两只眼睛瞪着来人:“怎么?你自己看不到,还不让我看的清楚?” “那是我叨扰了。” 那人刚刚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这突然示弱让老板娘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凶了,可是那人也看不见啊。 “奇怪,明明是个瞎子,走路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老板娘!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云锡的视线顺着老板娘的眼睛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 “啊?没事儿没事儿,云公子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云锡笑着把视线收了回来,看向了面前妩媚动人的老板娘:“是啊,最近事情有些多,来不及过来看看。” “公子可是来看看新货的?” “还是老板娘了解我!”云锡把扇子往手上一拍,脸上绽出一抹弧度。 “狼哥,给我看着点店,我去带云公子看看新货!” 被称作狼哥的男子放下手中的扫帚看向她:“好嘞,老板娘放心!” “云公子请!” 云锡谦和一笑,先行迈步走向了后屋。 这几日城中盛传,万家主母要开什么女德班,她把万府的下人们都召集在了一起,让每人都抄写一百遍的女德。 万府中的下人们每天都是苦不堪言,除了每天要做的活儿,还要去抄什么女德,不过二少夫人也和他们一起抄。 此时的万家主母拿着戒尺站在慕容面前:“慕容,你写字不好看,重新写。” 慕容动动酸痛的手腕,垂眸敛去眼中的怨恨,低声下气道:“是,母亲。” 桌上的写满的纸被撕碎丢在了一边,慕容再次提笔落下,洁白的纸上顿时多了一处黑墨汁。 “丢了,重新来!” “是。”主母身边的丫鬟又撤走了那张纸,慕容赔着笑脸,轻轻的沾取了砚台上的墨汁。 白纸黑字,落笔成书,慕容一笔一划的写着,主母始终不离慕容三步开外,一双眼睛就只盯着慕容。 时间缓缓流逝,慕容手下的白纸越来越少,脚下堆了一大堆抄写好的女德。 到最后,慕容的手腕几近动弹不了,只凭着她不敢放下毛笔,这才写下一张又一张的女德。 “母亲,我抄写好了。” “拿上来。” 丫鬟把地上的女德整理好,两只手稳稳的端拿着,一起给主母送了上去。 “夫人,您请看。” 主母垂下眼帘,伸出保养得当的双手,一张一张的翻阅着那些女德,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 “好,今日先到这里,给二少夫人用膳。” “是。”领命的丫鬟弯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主母和慕容两人。 慕容揉着手腕问:“母亲,明日我还要抄写女德吗?” “明日是你嫁入我万府三日的时间,你得回门。” 慕容从桌前站了起来:“母亲,万阳哥哥明日会陪我一起回去吗?” “我与你说了多次,要叫夫君!” 主母脸上微有愠色,慕容慌忙低头:“母亲教导的是,是慕容说错了话。” “下次再说错便不要吃饭了!” “是。” 慕容转身目送着主母出门,手腕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指甲印,她慕容何时受过这种气! “等着!我一定让你好看!”慕容咬牙切齿看着不远处的背影说道。 “少夫人,吃饭吧。” 听到声音的慕容连忙换上一副笑脸,眼里似乎有盈盈秋水,她伸出娇嫩的双手,接过了丫鬟送过来的食盒。 “劳烦了。” “少夫人不必客气,您先吃饭吧。” 主母身边的人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从不会有一丝的笑意,更不要说是奢望能和她们交谈下去。 送饭过来的丫鬟板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着慕容,大有慕容不吃,她不走的势头。 “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 门口的人纹丝不动,只是眼睛还在看着慕容。 “算了,我自己吃。” 食盒啪的一声被慕容放在桌子上,自己一个人闷头吃起了午饭,平日里她最喜欢吃的羊肉如今也是味同嚼蜡。 自从慕容出嫁之后,我在后院里可是如鱼得水,活的逍遥自在,每天都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今日小米从外面回来,把城中的传闻告诉了我,我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女德班!万家主母怎么会开什么女德班!” “小姐,是万家夫人为了慕容做出来的这些事?” “小米,你想想,女德,抄写女德一百遍!还不是那帕子惹的祸!” 小米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啊!这万府夫人也是个厉害角色,竟能想到这个办法!” 我嘴里含着桂花糖,笑的眉眼弯弯,慕容也不看看她要嫁的人是谁,那是多少城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叶氏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我们这几天先什么都不要做,等等时机。” 我摸着怀里的小荷包,里面是奶奶临死前拼命也要嘱咐我好好保护的铃铛,我琢磨了许久,仍旧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好,这几日也没有看到齐大夫过来,他不会是跑了吧?” “不会,刘姑姑说过,他已经在城东盘下了店面。” 小米又问:“小姐当真要换脸?” “如若我不先发制人,往后可能就会成为慕容的替身。” “知道了,可换脸并不是那么简单,小姐想好了?” “嗯,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嗯……” 敲门声忽的响起来,小米停下了话头,跑去开了门。 “母亲。” “齐大夫来了,快去后门那里接应过来。” “好,我马上去,母亲您先回去。” 这齐大夫还是很讲信用的,幸亏没有看错人,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打的叶氏母女翻不过身。 “小米,你去吧。”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小米带着人回来了。齐姬还是穿着一身白衣,两缕长发垂在脸颊两边,衬的他脸型瘦长。 “齐大夫请坐。” “我师傅已经到了锦城,他老人家听说有人自愿换脸,很是心急。” 我皱着眉头说道:“须得再等几日,我暂且没有合适的由头。” 齐姬一撩衣袖,施施然坐了下来:“我想好了由头,只差小姐与我做一场戏。” “齐大夫请说。” “小姐可还记得上次说,你被关在地牢的话吗?” “自然记得,我可是在地牢里待了两月有余,怎么会忘记?” “那便是了,这次我需要小姐再回地牢。” 一旁的小米惊呼:“什么?” 我摆摆手,示意小米安静,听齐姬说下去。 “小姐你且附耳过来。” 我犹豫片刻,把耳朵凑了过去,齐姬好看的眼睛弯弯,把头凑到了我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 “小姐觉得如何?” “这样可以吗?” “小姐,换脸不比其他,还需要恢复时间,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办法。” 齐姬坚定的眼神映入我的眼里,鬼使神差下,我点头同意了他的这个办法,毕竟现下我也没有其他主意。 “小姐!你还要回去那里?” 我点头:“就按齐大夫说的来。” 小米放下手里的茶壶,眼眶泛红看着我说:“可是小姐,这样对你的伤不好。” “无事,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齐姬喝了一口茶,起身说:“小姐,那我就先告退了,到时我会去找小姐。” “好,我让小米送你出去。” “劳烦小米姑娘了。” 小米闷闷不乐:“齐大夫,走吧。” 屋外寒风瑟瑟,小米揣着手送齐姬出门,嘴里嘟嘟囔囔的小声咒骂着旁边的人。 “小米姑娘对我似乎很不满。” 小米杏眼怒瞪:“你都要让小姐回地牢里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对你有好脸色!” “你和你家小姐感情很好。” “和你有什么关系?赶快出门,趁现在人不多。” 齐姬被小米推着出了后门,刚想回头再说一句什么,里面的小米就无情的把门拍在了他的鼻子上。 “这锦城的姑娘,果然都是这么泼辣。” 无奈的摇头笑笑,齐姬只得转身离开后门,刚走出巷子,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公子,可否跟我走一趟?” 齐姬谨慎的后退一步,双眼犀利的盯着来人问:“你是什么人?” “公子放心,不是坏人。” “你这话说的,哪里会有坏人承认自己是坏人的。” “在下燕兰熙,需要公子的帮助。” “哦?燕公子,我们可从未见过面,何来帮助你一说?” 燕兰熙站在齐姬面前,如实说了出来:“燕某只是看到公子两次出入慕府,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 “敢问公子是与慕府结了仇?” “不是。” 齐姬不明又问:“那是慕府欠了公子的钱?” “也不是。” “那是为何?” “我想找慕茜小姐。” 云锡再度出现 “什么意思?” 燕兰熙看齐姬的神色,便猜出他一定认识慕茜,伸手说:“公子请随我一叙。” “那便走吧。” “二位公子,您里面请!” 齐姬与燕兰熙一起坐下,齐姬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品起了茶。 “燕某还不知道公子的尊姓大名。” “齐姬。” “齐公子,此次冒昧打扰,是想从公子这里探听一下慕茜的近况。” “不知燕公子打听这慕茜小姐是为何意?” “我们之间的约定。” 齐姬放下空茶杯,眼里似笑非笑:“那燕公子可否愿意告知?” “自然是可以的。” 折玄坐在另一边,脸色平静,心里把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 “小二结账!” “诶,公子来了!” 一旁察言观色的小二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笑容满面的把手伸了出来。 “爷,来了来了。” 折玄把银子放在小二手里,起身离开了茶馆。 “爷,今日我跟着燕兰熙去了茶馆。” 许久未曾现身的万阳站在一家小店里问折玄:“他去茶馆做什么?” “属下一路监视燕兰熙,发现他日日都去慕府。” “慕府?为了慕茜?” “是,近日还有一个姓齐的大夫频繁出入慕府。” 万阳站起来走到折玄面前,眉头紧锁问:“大夫?怎么又有了大夫?” “这个,属下不知。” “下去吧,继续盯着他们。” 折玄垂着头道:“那,少夫人……” “慕容怎么了?” “主母,每天让少夫人抄写女德,并且这事儿……几乎传遍了全城。” 窗外忽的刮起一阵风,卷起了外面的尘土,从窗子外面涌了进来,万阳身上的长袍上沾了一层灰尘。 “爷,我帮您擦擦。” 万阳一甩袖子,脸色阴沉:“这件事情我会处理,慕容那边暂且不要管了,今晚上的事情才更重要。” “是,属下记得了。” “下去准备准备吧,今天我打探到这次来的人是大人物。” 折玄点头:“好,我马上去准备。” “去吧。” 万阳看着窗外,天空上开始飘起了小雪花,悠悠扬扬的雪花压下了地上的尘土,街道上的行人匆匆来去,留下了一串串的脚印。 “唉,今天晚上,怕是一场恶战。” 袖子里的手渐渐收紧,万阳阖上眼睛,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眼底下的乌青更加明显。 晌午过后,雪花越来越大,叶氏抱着暖手炉站在房间门口,目光深邃,眼底时不时划过一丝阴狠之色。 积雪渐厚,有人踩着雪咯吱咯吱的走进,最后停在了叶氏门前。 “夫人,已经确定,买手帕的人确是二小姐。” “无名,你可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 “无名自然知道,这双眼睛就是最好的警示。” 无名修长的手指轻轻的触碰到了他脸上的布条,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知道就好,上次万阳放过了你,不代表我也会放过你。” 无名身穿单薄的衣服立在雪地里,触摸着脸的手无力的垂在了身侧,寒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是,无名明白。” “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吩咐你去做。” 叶氏冷漠的转身,无名面前的门就这么被关上,只留他一人站在冷风雪地中,身上的衣服随风猎猎作响。 “我只想护慕茜周全……” 无名抬眼看向眼前紧闭的房门,眼里迸发出坚定不移的目光,几朵雪花落到了他通红的鼻尖上,化成雪水滴落在了无名的衣服上。 思绪飘回到几年以前,无名还是一个街头上的小叫花子,也是像今日这般的寒冷冬日,他病倒在街头,几乎就要去了那边。 是慕茜发现了他,把他带去了万家,那时候的慕茜也是刚被寻回来不久,不敢贸然带人回去慕府。 “万阳哥哥,你把他带回到你们家里可好?我想护他周全。” 就是这一句话,让无名记了这么久,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慕茜的救命之恩,可他,却亲自动手……侮辱了她奶奶的尸体。 “怎么?无名,不想走?” 叶氏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把无名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夫人,属下马上就走。” 无名收回眼神里的柔软,一身黑衣在皑皑白雪中甚是显眼。脚面上已经被雪打湿,寒气直逼心底。 小米拿来披风,为我披在了身上,顺着我的眼睛看向了无名。 “小姐,那黑衣人你认识?” “他就是无名。”我咬牙坚持的盯着他的后背,眼神似乎要把他灼穿。 “小姐,别看了,我们该回去了。” “不,今日我就要重回那地牢。” 小米拢了拢我身上的披风说:“可今日的天气,实在不太好,地牢那边怕是更冷。” “可再拖下去,怕是会生出更多的事端。” “不然再等几日,今天刚刚下雪,小姐你的身子不行,禁不起折腾了。” 我扭头看看小米,握住了她的手:“无事,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那小姐想好怎么做了?” “想好了,你到时只需要配合我就好。” “是。” 我与小米从另一边走了回去,手掌心里不住的摩擦着荷包,心下有了盘算,只差叶氏的贪得无厌。 “小米,今天晚上备好饭菜,邀请叶氏过来。” “小姐,决定了?” 我的眼睛看向天边,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本该发光发热的太阳,但是就算再厚的乌云,也总会过去的。 “想好了,到时候你只管倒戈与叶氏,便可保你性命无忧。” “好,我这就去备饭菜。” 我叫住迈腿走到门口的小米,说道:“还有好酒,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小米记下了。” 我挥挥手:“去吧,一路小心。” 外面还在下着鹅毛大雪,我站在门口,把手伸了出去,手心里飘落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微凉的湿意濡湿了我整个手心。 燕兰熙与齐姬两人趴在墙头上,看着不远处的伸手接雪花的女子,燕兰熙久久没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齐公子,按照你说的,她是不是今晚就会动手?” 齐姬稳稳的跳了下去,拍去身上的雪花,抬头对上面的燕兰熙说:“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在今晚。” “那公子可知道慕府的地牢在哪里?” “不知道,只能等慕茜重新回到地牢里面,我才有机会去打探。” “齐公子有没有把握?” 齐姬笑言:“我对我师傅有把握,而且是十足的把握。” 燕兰熙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里面的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多谢齐公子告知我这些事情。” “既然我们目的相同,那告知你也没有什么不好。” “其实我一直想问齐公子一个问题。” 齐姬习惯性的把手背在后面,说道:“燕公子有什么不妨直说。” “齐公子与慕茜萍水相逢,为何,会如此帮她?” 齐姬反问燕兰熙:“燕公子与慕茜小姐也是萍水相逢,为何会为了她奔波劳累?” 燕兰熙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许是我倾慕慕茜小姐。” “燕公子倒是直爽,我还以为燕公子会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我。” “怎么会,齐公子如此聪明之人,我可不敢妄言。” “与燕公子这样的人交流,还真是不费丝毫力气。” 燕兰熙在茶馆与齐姬一叙,两人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恨不得当场就结拜为异姓兄弟。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我在城东盘下了一家店面,以后就长居在锦城了,想见我随时都可以去城东。” 燕兰熙眼睛一亮:“日后如若我受伤,可就要劳烦齐公子了!” “自然可以找我,现下我要先回去找我师傅了,就不和燕公子一起了。” “好,齐公子慢走。” 两人背道相驰,齐姬去往城东,而燕兰熙走向城西的客栈处。 “燕公子请留步。”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 云锡从一边的小路中走了出来,站在了燕兰熙面前。 “自然是有事情想要请教燕公子。” 燕兰熙的眉毛粥成了川字眉,脸上都是厌恶至极:“云锡公子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向我请教的?” “我们可否坐下好好谈谈?” “那便随我来我住的客栈里面吧。” 云锡的脸上挂着谦和的笑意:“燕公子请带路。” 燕兰熙十分不甘愿的走在前面,心想这云锡主动找他过来,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他得防着点云锡。 还没到门口,燕兰熙就冲里面喊:“义父,义父我回来了。” “燕兰熙你又去哪里疯了?” 云樱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燕兰熙的不是。 “我去慕府看了看,先进去里面再说。” “好……进来……吧。” 看到后面跟着进来的云锡,云樱儿愣了神,结结巴巴的说完了这句话。 “这位姑娘生的很美。” 燕兰熙回头怒道:“云锡公子,你为人一向都是如此轻浮吗?” 云锡回说:“哪里哪里,我只有看到生的俊俏的姑娘才会如此轻浮。” “云樱儿,把他送出去!” …… “熙儿,来者是客,不必这么动怒。” 赵邝从门外走进来,慈眉善目的样子,也不枉这周围的邻居送上的“大善人”一名。 “义父,此人就是个登徒浪子!一进门就轻薄云樱儿姑娘!” “熙儿,看在为父的面子上,何不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呢?” 杀了叶氏! “义父,和这个无耻之徒有什么好谈的?” 云锡附和说道:“燕公子,坐下来好好谈谈,这次可是大事儿。” 燕兰熙气结:“要不是看在义父的面子上,我才不会坐下来与你谈话。” “既来之则安之,燕公子请坐。” 赵邝招招手:“云樱儿姑娘,让小二上一壶茶。” “好,掌柜的。” 云樱儿定了定心神,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转身去了后厨,让小二沏一壶好茶送出来。 云锡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云樱儿,要不是燕兰熙在旁边,云锡就得跟在云樱儿后面甩不掉了。 “云锡公子,你可看够了?” 云锡恋恋不舍的把视线收了回来,面上多了几分风流不羁:“那怎么看的够呢?” 一边的赵邝打圆场:“不知云锡公子找我儿作甚?” “掌柜的,上次燕公子找我,结果我们两个人不欢而散,此次是专程为了那件事。” “云锡公子不必多费口舌,我燕兰熙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云樱儿把茶端了上来,纤纤玉手一伸:“各位请喝茶。” 云锡也不客气,拿起茶就喝,嘴里还说着:“劳烦姑娘了。” “公子喝的惯就好。” 燕兰熙看着云锡说:“云锡公子,请走吧。” “燕公子不再考虑一下?” “义父,我先上楼了。”燕兰熙避开云锡的话,起身与赵邝道别。 赵邝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摆摆手说:“去吧去吧,好好歇息一阵子。” 燕兰熙板着脸,直接略过云锡上了楼,走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跑下了楼。 “燕公子莫不是……” “云樱儿,走,上楼,这云锡不是个好东西。” “啊?好……” 云锡的目光落在握着云樱儿手腕的手上,手紧紧的捏着茶杯,指头关节隐隐泛白。 “云锡公子,今日实在抱歉,我儿脾气太倔。” “那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赵邝笑:“我一介粗人,没什么办法,此事有待商榷。” “那,便承您吉言。”云锡起身拜别。 “公子慢走,今日城东很是热闹。” “谢掌柜的。” 赵邝摸着胡子,悠哉悠哉的喝起了剩下的茶水:“这可是好茶啊,可不能浪费喽!” “老板在吗?我来买酒。” “在,老板在。” 小米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赵邝:“老板,买酒。” “姑娘来的巧,刚好今日慕府的酒坊送了一批好酒过来。” “我就要一罐酒就好。” 赵邝说道:“姑娘家家的,一罐足够。” 小米接过老板拿过来的酒,将怀里钱袋的银两尽数倒在了柜台上。 “老板,这些银子够吗?” “够,够了。” 路上积雪颇厚,小米抱着酒走的甚是小心翼翼,露在外面的手指头冻得通红发肿。 “哧溜……” 小米脚下一滑,身子直挺挺的倒向后面,小米把怀里的就抱的紧紧的,却是害怕到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在她以为自己会摔得很疼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胳膊拦住了她的腰肢,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 “齐……齐大夫?” 齐姬松开手,扶着小米站稳了身子,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神色:“小米姑娘这是去买酒了?” “啊……是……是小姐让我出来买的酒。” 小米悄悄的把酒往后面藏了藏,两团红晕飞上了她的脸颊。 “慕茜小姐是今晚就要回去?” “是,可这天寒地冻的,我怕小姐熬不住。” “不必太过于担忧,到时候我会去找慕茜小姐。” “嗯……还没有问齐大夫怎么还在这里?”小米吞吞吐吐的问。 齐姬摇了摇手中的酒:“喏,我师傅他老人家就爱喝酒,这不是刚一到这里,就让我来买酒。” “这样啊,那齐大夫快回去吧,我还要帮小姐准备准备。” “这里与慕府也不远,我送姑娘回去。” “好。” 两人并肩而行,路边枯枝上的雪花被风一吹,纷纷落在了两人的头上肩上,倒像是一对白头的老夫妻。 “齐大夫,我到了。” 齐姬看着慕府朱红的大门,开口叮嘱:“好,今晚万事小心。” “嗯。” 房间里摆好了好饭好菜,我收拾好桌上的盘盘碟碟,备好了两副碗筷。 “小姐,酒买好了。” 一阵寒气裹挟着小米一起走了进来,怀里的酒一看就是我慕府酿造出来的。 “去了哪里买酒?” “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面。” 我拨弄着盘子里的青菜,头也没抬:“怎么去了客栈买酒?” 小米放下东西说:“我未曾买过酒,不知道哪里有卖的,所以去了一家我觉得有酒的地方。” “嗯,今日你见机行事,不需要管我。” 我摆好酒杯,满满的倒了两杯酒放在了饭菜旁边。 “天色也不早了,现在去请叶氏过来吧。” “是,小姐。” 待小米出门之后,我便端坐在桌子旁边等着叶氏过来,眼角瞥见酒杯里浮浮沉沉的几颗白色颗粒,伸手又摇了摇酒杯。 外面的太阳几乎全都没入了地下,只余着一丝丝的亮光还在照耀着微暗的天色,天边的厚云也染上了一道红色的霞光。 “哗啦” 右手边的房门从外面被撞开,叶氏身着一袭天蓝色襦裙,外搭一件白色披肩,一脸高傲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奶奶。 曾几何时奶奶也是这等的尊贵模样,可就在她过完大寿不久,便被人杀害凌辱了尸体。 即使我心中的怒火冲天,恨不得现在就生吞活剥了那叶氏,可面上还是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面孔。 “听小米说,你找我?” “是,母亲,我想好了。” 叶氏的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得意,脸上倒是压住了那贪婪的欲望。 “你想好什么了?” “自然是奶奶给我的那东西。” “当真?”叶氏快步走到我面前,殷红的嘴唇抑制不住的上扬起来。 我轻拍桌子说:“母亲先坐下吃饭,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叶氏脱下白色的披肩挂在屏风上面,扭头对门口的两人吩咐道:“刘姑姑,你们就都出去吧。” “是。” 屏风外面影影绰绰,随着关门声,外面一片宁静。 “母亲,这是我今日让厨房特意准备的,都是母亲喜欢吃的。” 我一边伸手给叶氏布菜,一面说着话,仿佛这个样子就是我们母女两个人的常态。 “你奶奶的东西在哪里?” 叶氏并没有动筷子,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我,她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奶奶给我的那个铜铃。 “母亲,你不喜欢吃这个蛋花羹了吗?” “慕茜,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招,东西呢?” 我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在了她面前的小碗里面:“母亲,多吃青菜身体好。” 叶氏脸上的愠色越来越重,怒问:“慕茜,我不吃这一套,把东西给我就行了。” “母亲,你就不能陪我好好的吃一顿饭吗?” “慕茜,我没有陪你吃饭的心情,我只要东西!” 我拿起面前的酒杯递给叶氏:“母亲,喝一杯?” “不喝!”叶氏挥手打开我的手,酒杯骨碌碌的滚了几圈,停在了屏风下面。 “那酒,可是我们慕府酿造的好酒,就这么浪费了。” “慕茜!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叶氏瞪着我,本就老态的脸上更是皱纹横生:“是与不是,又如何?” “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吃一顿饭而已,吃完这饭,东西就是你的。” “你说话算话?” 我起身捡起地上的酒杯,回头说:“自然说话算话。” 叶氏拿起桌上的筷子:“好,那我便陪你吃这一顿晚饭,吃完饭之后,东西给我。” “先吃饭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叶氏看着我熟练的摆酒杯,倒酒,终还是问了我。 我重新坐在椅子上,把酒杯推到了她的面前:“没有什么开始不开始的,想喝酒,我便喝了。” 叶氏小心翼翼地端起碗,挑了几缕菜叶,慢慢地送到嘴边,不甘愿的张开嘴,又迅速合上,极小幅度地嚼着嘴里的青菜。 “我吃好了。” 我抬眼看她:“母亲只吃了几片青菜,怎么就吃好了呢?” “东西呢?” “母亲,喝一杯酒吧,这酒醇厚香甜。” “我不喝酒,晚上喝酒对身体不好。” 我看看外面渐暗的天色,把酒杯愣是塞进了叶氏的手里:“母亲,天冷,喝酒暖暖身子。” 叶氏垂眸看向酒杯里的酒,心下隐隐有了猜测,那酒里一定有东西。 “慕茜,这么急着想让我喝这杯酒,你该不会是下了毒吧?” 我手中的筷子顿了顿,笑言:“母亲说笑了,我怎么会在母亲的酒里下毒?” “那你为何不喝一杯呢?” 我放下筷子,仰头饮下满满一杯的酒,把杯子口朝下放在了桌子上,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豪爽,现在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东西能给我了吧?” “母亲,东西就在我床上的枕头下面,自己去拿吧。” 叶氏不疑有他,极快的起身就去了我床边,伸手翻起了我的枕头,下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小荷包。 “是它,就是这个!” 我从椅子下面抽出一把小刀,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了叶氏身后,手腕猛的向下压,小刀的反光打在了她的眼睛上。 “慕茜!” “我想了想,我还是最想杀了你!” 重回地牢 叶氏费力的用枕头挡着刀,嘴里大骂:“慕茜,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狼心狗肺?你看看你身为一个母亲是怎么做的?” “把刀子放下!” 我拼尽全力把手里的刀子往下压,刀尖正对着叶氏的眼睛,她拼命的往上推我的胳膊,让刀尖离她越来越远。 “像你这样的毒妇,死不足惜!” “你把刀子放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叶氏的胳膊开始发抖,阻碍我的力气越来越小,差一点,刀尖就差一点会就刺入到她的眼睛里。 “夫人!” 刘姑姑和小米从门外闯了进来,小米抓住了我的胳膊,刘姑姑顺势扶住了浑身疲软无力的叶氏。 “把她给我关起来!关起来!” “叶氏,你以为你把我关起来就高枕无忧了?” 我手里的刀子还握的紧紧的,怒色布满了我的眼底,浑身都想扑过去杀了叶氏。 “刘姑姑,把她送回地牢……” “是,夫人。” 刘姑姑扶着叶氏往外走,伸手示意让小米把我带下去。 “东西!还有东西没拿!” 叶氏慌慌张张的折返回来,跑到头上的发簪都松了,几乎是全身都扑在了我的床上。 “夫人,什么东西?” 枕头下的小荷包早已不见了踪影,叶氏把床上的东西翻了个遍,可就是没有看到刚刚的小荷包。 “哪儿去了?东西呢?我的东西呢?” 我发出一声冷哼:“你这毒妇,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给你,你就做梦去吧!” “不可能,不可能,刚刚我还拿在手里!” 叶氏披头散发的冲到我面前,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嘶吼着说:“慕茜!东西呢?东西给我!” “没……没有!” 她的手越收愈紧,我的脖子被掐的生疼,嗓子里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得一阵阵窒息感。 “给我搜身!” “是,夫人。” 小米夺过我手里的刀丢在一边,从我的衣服里开始搜东西,我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左右挣扎不开,只能瞪着眼睛看她们。 “别……别动我……” 我从嘴里挤出残破的声音,两只手用力的推搡着叶氏的胳膊,脑子里一阵一阵的眩晕感袭来。 “夫人,没有。” 小米站起身来走到叶氏身边,刘姑姑也走过去摇头说:“夫人,的确没有找到。” “把她送回地牢去!” 叶氏一甩手把我丢在地上,一瞬间空气涌入了我的鼻腔里面,嗓子一阵悸动,灌进嗓子里的空气让我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小米,现在就把慕茜给我带回地牢!” 小米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在看向我之后,立马说道:“是,夫人。” 刘姑姑和小米从地上把我扯了起来,拖着我就往外面走去,路上的积雪被我的身体拉出了一道痕迹,积雪都裹在了我的身上。 “松开,让我起来!” 刘姑姑面上略有不忍,手下的几道松了一些,小米压低声音:“小姐,慢些。” “我没事儿,不必担心。” “你们干嘛呢?还不赶快把她关进去!” 小米用力的把我扶起来,两人一左一右的夹着我向后院走去。 “小米,记住路。”我低声吩咐小米道。 “小姐,我记下了,今后我带着齐大夫过来。” “好。” “母亲……” 刘姑姑大惊:“小声一点,不要被叶氏听到!” “是,刘姑姑。” “小姐,就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我一脸平静的走进地牢里面,还是之前那副样子,只是里面还多了一床被子。 “无事,你们尽快让齐大夫过来为我换脸。” “是,小姐。” “你们出去吧,不要和我待的太久。” 刘姑姑和小米对视一眼,点头道:“是,小姐。” 身后的铁门再一次被关上,我揉着胀痛的脖子,另一只手摸向了怀里的铜铃,冰凉的触感让我回过了神。 “奶奶,我回来了。” 我坐在草堆上,抬头看向唯一的一个窗子,我知道这个办法很冒险,可我不得不试,我只有这次机会。 夜色愈发浓重,窗口那里几乎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偶尔的几颗星星在闪烁着点点亮光。 四周凉气逼人,地牢屋顶还在渗水,地面上淤积了深深浅浅的不少水坑,还有水滴在不停地往下掉。 “哈……” 我一把扯过被子披在身上,搓着手跺着脚坐在草堆上面,就那么看着窗外发呆,一夜无眠。 小米起个大早,天刚蒙蒙亮就起身出了门,趁着四下无人,便往城东走去。 “叩叩叩,叩叩叩……” 齐姬睡眠极浅,敲门声刚响几声他就从睡梦中醒来,微暗的天色下,齐姬的眼睛格外明亮。 “谁啊?” “齐大夫,是我,小米。” 隔着一道门,齐姬还是听出来了小米语气里的万分焦急。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齐姬打开门有些担忧的问小米,外面的天色尚早,小米一个姑娘家家,万一出事儿了可不好办。 “这几日天气着实太冷了,我怕小姐熬不住,能不能今天就去慕府拜访?” “不可,慕茜小姐刚刚被关进地牢我就贸然从事,恐怕那叶氏会起疑心。” 小米脸上焦急的神色更甚,迈腿又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身子几乎都挨在了一起。 “可是外面这天,日日下着鹅毛大雪,以小姐的身子怕是会出事的。” 齐姬听出了小米隐隐的哭腔,眉头紧锁:“你不要急,让我想想怎么做才算合适。” “好,我等你的消息。” 话毕,小米转身边要离开,齐姬心下一动,伸手拦住了开门欲走的小米:“小米姑娘,你现在独自一人回去我不放心。” 小米虽然愁眉不展,但还是挤出一抹笑容:“我独自一人习惯了,没有什么的。” “既然今天是在我这里,那就不要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了。” “嗯?齐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我送你回去。” 小米闻言急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这么早过来已经很麻烦齐大夫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齐姬也不说话,回里屋把衣服穿好以后,拉着小米出来扭头锁上了店门。 “走吧,刚好可以商量商量慕茜小姐的事情。” “这……这不合适,我自己真的可以回去。” 齐姬摇头道:“姑娘,既然我已经出来了,那我一定就会把你送回去。” “可是……这……”小米还是犹豫。 “别犹豫了,走吧,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那好吧,我们就一起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做。” 东方逐渐显露出来一抹鱼肚白,街道上开始走了行人在走动,两人边走边说,走到桥上的时候一位老者喊住了他们。 “师傅,师傅今日起的倒是早。” 齐姬上前扶住那位老者的胳膊说着话,一旁的小米一脸茫然不解,齐大夫刚刚喊的是,师傅? “齐大夫……这位老伯是你的师傅?” 老者闻声看向了一旁的小米,眼里的精明显露出来:“齐姬啊,这位姑娘是?” “师傅,这位就是要换脸……” “这姑娘长得很俊俏啊,为什么要换脸?” 齐姬默默扶额:“师傅,我还没有说完。” “你这孩子,说个话都这么费劲,快说。” “是她家小姐要换脸,不是她。” “是这样啊,行,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那位要换脸的姑娘?” 小米接过话头说:“老伯,我家小姐现在被关到地牢里面了,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去找她。” 老者一巴掌打在了齐姬头顶,胡子气的一翘一翘的:“是不是用了你的馊主意?” “师傅,打我做什么?我这不是想让师傅大展拳脚……” “你个混小子!说说吧,接下来要怎么做?” 齐姬瞥了一眼小米,这才继续说道:“我想让慕茜小姐演一出苦肉计。” 老者冷哼一声:“继续说。” “让慕茜小姐装作疑难杂症,然后我们前去治病。” “哼!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会请其他大夫过去治病?” “师傅,我们有假死药丸。” “你把它带过来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小米看着面前的两人叽叽咕咕的说着话,身子忍不住前倾,想要听听他们师徒二人的对话。 “师傅,带都带过来了,不妨就用一次?” 老者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眼里似有犹豫之意,斟酌片刻之后,点头对齐姬说:“那就用一次,你自己控制好用量,别吃多了。” “是,师傅,徒儿谨记教诲。” 齐姬得到师傅的同意,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这次他要在锦城大显身手,让这锦城中人都知道他齐姬的名号! “齐大夫,你们再说什么药丸?” “小米姑娘,我说的好法子有了,这次需要慕茜小姐演一出苦肉计。” 齐姬说着放开了他师傅的胳膊,走向了小米身边,老者也不说话,自己一人又开始去了一边活动起了筋骨。 小米看着走的越来越远的老者问齐姬:“齐大夫,师傅走了,你不去问一下?” “不用管他,老头子精明的很,不用我们担心。” “哦,好。” “我这里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假死,你把它带给慕茜小姐,让她吃下去。” “什么?假死?小姐会不会有事儿?” “不会,这个药丸它是有时间的,到了时间吃了它的人就会自然醒来。” 小米两只手绞在一起,满脸纠结不已:“齐大夫,这药丸当真没事儿?” 齐姬朝四周望了望,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扁扁的药瓶递给了小米:“放心,我和师傅会及时赶过去。” 假死成真死? 小米看着手里的药瓶,点点头:“好,我会把这个药丸交给小姐,你们一定要快点来。” “好。” 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的颜色,渐渐地,鱼肚白变成淡红色,很像人们喝了酒,脸上呈现出红晕一样。 接着,它又由淡红慢慢地变成深红,再由深红变成金黄的颜色。这时候,周围的白云,仿佛涂上了缤纷的色彩。 “齐公子,天也亮了,我自己回去就是。” 齐姬看看天边高挂的半个太阳,点头:“好,劳烦小米姑娘一定要把这个药丸亲自交到小姐手上。” “多谢齐公子。” “不必这么客气,我们也算是各取所需罢了。” 小米脸色似有所动,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从后门一路顺畅的回到慕府,小米拿着假死药丸先去找了刘姑姑,现在叶氏对她们两个有暂时的信任,尤其是小米,叶氏原本是安排她监视人的。 “小姐,东西我带到了,齐大夫也说了,他们会算准时间过来。” 刘姑姑临走之前的话还回响在耳边,我盯着手里的药瓶,斟酌许久,在这地牢里待了一个晚上,就像是浑身处在冰窖里一般,冰冷又僵硬的四肢。 “既然如此,那我便好好用用这药。” 我打开盖子倒出所有的药丸,细数之下是七颗黑漆漆的小药丸,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几乎没有味道。 一股脑儿把药全部塞进了嘴里,药丸刚进嘴里面,苦涩的味道便蔓延开来。我皱着眉,硬生生的把那些药丸吞了下去。 我用力的拍打着胸脯,让嘴里的药吞咽进了肚子里,嘴里的苦涩还没有散去,肚子里隐隐的有些发热。 过了许久,我仍旧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之处,就在我心里正疑惑的时候,一阵眩晕感袭上了我的头顶。 眼前看东西逐渐模糊不清,腹中绞痛如刀割般,里面像是有只手在拼命的绞动着我的五脏六腑。 “痛……” 我弯着腰用力的吐着气,两只手死死的按压在腹部上,想让那痛意减轻一些,可是腹中的痛意却愈发强烈。 身子开始头重脚轻,我站起来扶着墙靠在墙上,两只手费力的撑着墙壁挪动着,还没等我走到门口,突然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齐姬在城东这边早已算好了时间,只待小米过来找大夫。 “师傅,你能不能行?我看你这样子底气不足!” 一旁的老者优哉游哉的喝着小酒,一副快要醉酒的样子躺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小酒壶喝着。 “混小子,你这一身本事都是我教的!” “那师傅,你快放下放下!”齐姬向前几步抢过老者手里的酒壶,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混小子,现在都敢抢我的酒了?” “郭晓峰,你快点快点!” 老者眼睛一瞪:“逆徒,还敢直呼我的名讳!” 齐姬一脸无奈:“师傅,您好歹准备一下吧?” “我准备什么?我带着我的手去就好了!” “师傅!” “齐大夫!” 齐姬听见小米的声音立马扭头应道:“在这儿在这儿!” 跑的气喘吁吁的小米一看见齐姬就扑了过去:“小姐晕过去了,快……快去救人!” “师傅,快点!” 小米缓了一阵又说:“现在夫人让我母亲去请了其他大夫,你们得快点过去,先一步在门口等着,我母亲会带你们进去……” “好,我知道了。” 齐姬回头想要喊他的师傅,一回头没了人,只听的前面有人喊:“小子,快点给为师带路!” 齐姬小跑着追了上去:“师傅,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换脸这事儿我比你还急,别磨叽,快点!” 小米站在后面看着师徒二人拌嘴,心里不免有些羡慕齐姬有一个好师傅。 刘姑姑心急如焚,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这叶氏果真是老狐狸,让她和小米一起出来请大夫。 叶氏这是要看看谁请过来的大夫不是锦城里的老大夫,她已经对刘姑姑和小米有所怀疑了。 “刘姑姑,这次是又要给谁看病啊?” “大小姐突然昏迷不醒,夫人让我请您过去。” “最近你们慕府大小姐可是很能生病啊?” 刘姑姑无心与大夫说话,只能草草应付几句了事,眼里满是焦急万分,不知道叶氏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整人。 “母亲,人我带来了。” 正当刘姑姑想的出神的时候,小米带着齐姬和郭晓峰走了过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伯,一个年少力壮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刘姑姑,这是?” 老大夫看着对面的师徒二人,疑惑的问道。 刘姑姑转念一想,回头看向了老大夫:“大夫,能否求您一件事?” 老大夫也是个人精,一看这架势也明白了一个七七八八。 “刘姑姑跟我还这么客气,有事只管开口。” “到时候在夫人面前,您就说这两个人是您带过来的,您认识他们。” “刘姑姑从何得知我认识他?” 这下该刘姑姑愣住了:“您当真认识他们?” 老大夫摸着胡子说:“不是他们,是他。” 小米顺着老大夫的眼神看过去,那老大夫看的,赫然就是齐姬的师傅,郭晓峰。 “老头子,还记得我吗?” 郭晓峰把头别到了一边,鼻孔都瞪到了天上:“老东西,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你啊!” “我们可是有好多年没有见面了。” “是啊……” 齐姬急了:“师傅,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什么要紧?” “对对对,小姐,小姐的病要紧。” 几人一同进了慕府里面,叶氏早早的就等在院子里,眉目里面却没有一丝焦急。 “刘姑姑,这次怎么这么多人过来?” 刘姑姑低头说:“夫人,大夫说这位老者的医术更高明,所以老奴便带了过来。” 叶氏上下打量了一番齐姬二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人都带过来了,便一起进来瞧瞧小姐的病。” “是,三位请跟我来。” “这少年……” 郭晓峰接过叶氏的话头:“夫人,此人是我徒弟,让他一起进去看看也是无碍的。” “刘姑姑,带他们一起进去吧,小米随我来。” “是。” “是,三位走吧。” 刘姑姑抬眼看向了小米,小腹前面的手轻微的摆了摆,随后低着头从叶氏身边走了过去。 “师傅师傅,您老到底有几分把握?” 郭晓峰斜着眼看齐姬:“我得先看看换脸的人是什么样子。” “师傅,我有些后悔告诉你这件事。” “哦?为何?” 齐姬离郭晓峰远了一些才说:“我总觉得师傅你不靠谱。” “混小子!亏我还养了你这么多年!就知道拆我的台!” “师傅!我说的是实话!你看看你,来了锦城就知道喝酒……” 一直不说话的老大夫开口道:“你师傅可是酒神,酒神怎么能不喝酒?” 走在前面的刘姑姑回头看向三人:“几位大夫,到地方了,小姐就在里面。” “这是?地牢?”齐姬迈腿往前几步,探头看向里面问道。 “是,三位随我来,里面比较暗,走路需小心些。” “好。” 刘姑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蜡烛来,抬腿走进了里面,手上的烛光微弱,映在了地牢两边的墙壁上。 “三位大夫,小姐现如今昏迷不醒,我希望几位能尽快让小姐醒过来。” “好。” 面前的铁门黑漆漆的一片,上面还有一些斑驳的印记,刘姑姑伸手推开铁门,带着三人走进了里面。 “齐大夫,里面。” 齐姬进门看了过去,草堆上面的人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身子单薄的躺在上面,脚下还有一个药瓶子。 “刘姑姑,夫人没有来过这边?” 刘姑姑摇头:“没有,只是在小米说小姐晕过去之后吩咐我们去请大夫过来。” “师傅,过来看。” 郭晓峰盯着蓬乱的头发走到了齐姬身边,俯身探上了我的手腕,稀疏的眉毛微微颤抖着。 “你这瓶子里面有几颗药丸?” 齐姬垂眸思索片刻:“大约七八粒。” “她全部都吃了。” “什么?” 老大夫捡起地上的药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气味:“这是什么药?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假死药丸。” “她把这个全部都吃了?”老大夫手里拿着药瓶一脸不可置信。 郭晓峰抓着自己蓬乱的头发说:“按她现在这个脉象来看,几乎没有生机了。” 齐姬懊恼不已,自己伸手摸上了冰凉的手腕,到摸到脉搏之后,他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师傅,怎么办?” “动手放血,越多越好。” “可现在她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郭晓峰冷哼道:“这就是你这个混小子给我惹的祸!让你自己把握好,你看看现在!” “师傅,快别说了,救人要紧。” “老头,带银针了没有?”郭晓峰扭头看向一旁的老大夫问。 “带了,怎么?你真要给这女娃放血?” “不然怎么做?还能有什么办法?” 老大夫从身侧的药箱里面拿出一包银针递给郭晓峰,脸面上都是犹豫不决。 “再不给我银针那女娃就要没命了。” “给你给你,你真是一点都没变,人都要没了还是这么镇定!” 齐姬接过银针急忙展开布包放在了地上:“师傅,您来。” 假死里,逃生 郭晓峰蹲坐在地上,干枯的手顺势抽出几根银针扎在了冰凉的手腕上,两根手指轻轻的捻着银针一点点深入进去。 昏迷中的我感觉到了手腕上的刺痛,可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就是醒不过来,我仿佛站在一片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 “师傅,出血了!” “你慌什么!” 出血?什么出血? 我慌张的看向自己的身体,哪里出血了?我左看右看,可是没有看到有出血的地方。 “齐大夫!” “师傅,她动了!她动了!” 郭晓峰额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掉,受伤的的动作还是不停歇:“你闭嘴,我看到了。” 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无论我怎么撕心裂肺的喊他们,齐姬几人就是听不见。 “小米,小米你们在哪儿?” 我横冲直撞的往前走,但是不出十步我就会撞到什么东西,我伸手摸过去,却又什么也摸不到。 “齐大夫!齐大夫!” 周围回荡着我的声音,四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我抬腿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我感觉到浑身的力量都在流失,四肢越来越冰凉无比,呼吸愈发急促,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齐姬,快把止血药拿出来。” 地上的血渐渐的淤积成了一摊,微微发黑的血色让齐姬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尤其的草堆上那人近乎透明的脸色更是让人心寒。 郭晓峰伸着手等齐姬把药送过来,可迟迟等不到回应。 “齐姬,止血药拿给我!” 齐姬被郭晓峰的冷呵声惊回了神:“是,师傅。” 一身白衣的齐姬走到了一旁的药箱面前,弯腰翻找着里面的东西,颤抖的胳膊几乎抓不住药瓶子。 “我来吧。” 老大夫神色凝重的把齐姬从地上拉了起来,伸手从药箱最里面拿出来一个黑色的药瓶。 “快去拿给你师傅。” “好……好……” 齐姬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他当初只是想着这假死药丸可以让人出现假死的迹象,却忘记的这药吃多了,是真的会死。 “师……师傅,止血药。” 郭晓峰熟练的拿着药洒在出血的位置上,干枯起皮的手上还沾着不少的发黑的血迹。 “接下来看这姑娘的命数了,撑不撑的住都看她了。” “师傅,她,现在她怎么样了?” “失血过多,本身的身体也很虚弱,再加上昨晚受了一夜的风寒,寒气湿气太重……” 老大夫走到跟前仔细端详了一番,伸手抚上了苍白冰冷的额头,眼底的凝重犹如寒冰。 “或许可以让她喝一些驱寒祛湿的药。” “这也不失是一个办法,那便让齐姬出去买药熬药吧。” “是。” 齐姬早已有心想要弥补什么,现下既然有用的到他的地方,他自然是万死不辞,更别说只是买药而已。 刘姑姑一直在门外守着,眼见齐姬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身体比大脑反应快一步的拦住了齐姬。 “齐大夫,怎么独自出来了?” “我出去买药,时间不多了。” 见齐姬焦急万分的脸色,刘姑姑也不敢多问,只得放下手让齐姬出去买药,她自己也不敢进去里面,只能在外面踱步。 “小姐……小姐你可要平安啊……” 刘姑姑嘴里念念叨叨的祈祷着小姐平安,手掌心忍不住冒冷汗出来,心跳如擂鼓。 叶氏的目光平静,面色严肃的盯着小米:“小米,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投靠了慕茜?” “夫人,绝对没有,小米对您一向都是忠心耿耿。” “那昨日为何你会对她有怜悯之心?” 小米跪在叶氏面前:“夫人,不是怜悯之心,只是可怜她罢了。” “昨日我似乎听到了你叫刘姑姑母亲?” “夫人,您听错了,是小姐叫的母亲。”小米匍匐在地上,全身忍不住的发抖。 “好,我暂且相信你说的,现下你要做的,就是一不做二不休,让慕茜悄无声息的死掉。” “夫人,您不要东西了吗?” 小米抬头仰望着叶氏问道。 “她死了,东西自然都是我的,都怪我心软,留她这么久。” 叶氏微眯着双眼,两手紧紧的抓住了身前的栏杆,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地牢的方向。 “夫人,现下那三个大夫都在地牢里面,我们要怎么做?” “你先去看看那边的进展,刘姑姑不是说慕茜几乎断气吗?” 小米磕了一个头:“是,夫人,我现在就去。” “切记,有什么事情先回来问我。” “是。” “醒醒!醒醒!”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呼唤我,让我醒来,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似有千斤重,无论怎么挣扎,我就是睁不开眼睛。 “师傅,我在药馆把药熬好了。” 郭晓峰闻了闻药味,问齐姬:“你熬了多久?” “一个时辰。” 老大夫再次给草堆上的人把了把脉,嘴角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说:“喂下吧,现下她的气血两虚,先去去寒气吧。” “齐姬,喂药!” 刘姑姑站在门口,耳朵里都是各种杂音,心慌意乱的她低着头来回在地牢门口走动,眼睛不住的往里面看。 “齐姬,快些喂药!” 齐姬端着碗愣在原地:“师傅,我打不开她的嘴。” “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用你喂药!你用你的嘴去喂,难不成要我们这两个老头子去喂?” “师傅……” 郭晓峰怒气冲冲:“自己惹的祸,自己填平。” 齐姬犹豫不决,可看到那人近乎苍白透明的脸色上,终是端起碗喝了一口药到嘴里。 “唔……” 我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我的嘴里滑进我的嗓子里,呛鼻的药味顶了上来,接着眼前一亮,像是被什么打开了一道口子。 “师傅,她好像有反应了……” 齐姬嘴里酸涩的滋味也不好受,嘴角还挂着一些黑乎乎的药汁。 “把那些药都喂下去,我在一旁施针辅助你。” “好。” 一口又一口的中药喂了下去,齐姬无意中挨到我的身子,身体上有了温度,不再是冰凉一片。 扎进最后一根银针的郭晓峰险险的松了一口气,幸好带了止血药和银针,这姑娘的命算是保住了。 “混小子,算她命大,她自己也不想死。” 老大夫摸着胡子站在门口,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扁扁的药瓶,一丝凝重划过了他的脸。 “师兄,你过来。” “怎么,现在想和我叙旧了?” 老大夫一把扯过了郭晓峰,附在他耳边问了几句什么。 “这药丸是我潜心研究多年才制作出来的,药方只有我有,全天下独一份。” “师兄,此药太过于凶险,万万不可再拿出来了。” “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言。” “师兄,我刚刚听闻你们还要换脸?” 郭晓峰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弟:“该问的不该问的,你自己心里有点数。” “师兄,你忘了当年师傅是怎么出事儿的吗?”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 “咳咳咳……” 我猛烈的咳嗽了好一阵子,咳到我整个人都感觉要咳出血来,齐姬在一边帮我顺着气,这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师傅,她醒来了。” “我没瞎,还看得见,扶她坐起来。” “来,我扶你起来。” 晕晕乎乎的我被齐姬扶着坐了起来,眼皮还是沉重不已,眼前的景物仍然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没劲?” 齐姬颇为自责的说道:“是我害了你,让你差点没有醒过来。” 我伸手揉着太阳穴,脑中的记忆逐渐回笼,渐渐回忆起来昏迷之前的事情。 “是因为那个药?” “是,那个药本来吃三颗足矣,可你却足足吃了七颗。” “小米是让刘姑姑送过来的,她并没有对我交代任何关于这药的问题。” 齐姬眉头紧皱:“不应该啊,我可是特意叮嘱过小米的,让她告诉你这药不能吃太多。” “呼……算了,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横竖我也没事,就先这样吧。” 郭晓峰凑到了我面前,眼底满是探究的看着我:“姑娘,你的脸这样有三月了吧?” “是,之前都是这位大夫给我调制的药膏,我也每日都有涂抹。” “师弟,你的医术还是有很大进步的,这位姑娘的烧伤,你用了两月不到,就让她恢复到如此地步,难得啊难得。” 老大夫冷漠回道:“我这医术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自然还是比不得师兄的高明。” “师弟过于自谦了,这次师兄还需要你的帮助才行。” 郭晓峰起身拍着老大夫的肩膀,手下力道不轻不重,眼底的精明更是不加掩饰的流露了出来。 “师兄可要想好了。” “所有的事情,我一力承担。” “有师兄这句话,我便没有了其他顾虑,只盼望着这次师兄能让我黄某人大开眼界。” “那是自然,这几年师弟也是在这锦城过得逍遥自在。” 老大夫还是那副样子,语气不咸不淡:“哪里有师兄的洒脱,只不过是混个日子过罢了。” 我实在听不懂他们说话,便开口询问:“两位前辈都是医术高明之人,这些打哑谜的话,也就不必多说了吧?” “小姐,你醒来了?” 小米从外面走了进来,语气有焦急也有惊讶,似乎有些不愿让我醒来的样子。 “是,也不知怎的,我就把那药都吃了下去。” 死里逃生 “小姐,是小米的错。” “你何错之有?” 小米的两只手垂在身侧,脸色惴惴不安:“是我大意,我竟忘记将齐大夫的话转述与母亲。” 我把头靠在墙上,身子上下皆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唯有一进一出的喘气证明我还活在这世上。 “你现在过来是要做什么?” “夫人让我过来看看小姐身体如何。” 我无力的抬了抬眼皮:“你回去告诉她……咳咳咳咳,我,死不了。” “小姐!怎么突然咳嗽了?” 小米抚上我的后背,轻柔的给我拍打着,眼底的担忧绝不是装出来的,她往日里对我的照顾关心也不会是假的。 “无事,刚刚喝的药突然顶上来了,有些不舒服。” “齐大夫,快给小姐看一下。” 齐姬急忙俯身下来为我把脉,手指不住的在我的手腕上摸索,脸上的神色凝重不已。 “齐大夫,我怎么了?” “师傅。”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先起身找了他的师傅。 “如何?” 齐姬摇头:“虽说现在看来慕茜小姐醒了过来,可她身体里的毒素并没有完全排除。” 我撑住胳膊想要站起来,可还没等身体站起来,双腿一软就又跪了下去。 我强撑着身体靠在一边说:“齐大夫,你有什么就对我说吧,我受得住。” “你的身体怕是熬不过几天了。” 小米扶着我的胳膊看向齐姬:“为何?齐大夫不是说有把握吗?” “可我没想到这假死药丸的威力这么大,竟然连师傅都不能把余毒完全逼出。” 我勉强的让自己坐直了身子,无力的胳膊搭在小米身上,抬头问齐姬:“这假死药丸是谁做出来的?” “是师傅耗费许久的精力与时间做出来的,但是从未有人吃过这药。” “那你们怎么还能给小姐吃!” 郭晓峰厉声说道:“难道当时你还有其他办法能让外人进来地牢吗?” “可……” “小米,我无大碍,别说了。”我按住小米的胳膊说道。 “现下我就想问小姐一句话。” “老前辈您问。” “这换脸,你到底还要不要进行下去?” 我扯出一抹苦笑,额头上似有汗珠顺着脸颊一路滑下来,不知是否因为那药丸,我的胸口也是隐隐作痛。 “自然……是要进行下去,否则我这药丸不就白吃了吗?” 郭晓峰闻言笑道:“好,你现在的身体太虚弱,先好好休养几日,我也须得好好准备准备。” “劳烦老前辈了。” “我送他们出去。” 小米放下我的胳膊,起身走到门口看向其他三人,伸出胳膊指着门外:“三位大夫,请吧。” 齐姬神色懊恼,低着头跟在另两人的身后出了地牢门,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门口的小米,嘴角蠕动几下,摇摇头出了门。 “小米,你不必守在这里,把几位大夫送出府门吧。” “是,小姐。” 阴暗的地牢,浓重的血腥味,手腕上隐隐传来的刺痛,无一不在告诉我,他们放了毒血出去。 “刘姑姑。” “老奴在。” 我摸着手腕上细微的针眼,抬眼望过了门口那边:“刘姑姑,你进来说话。”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微弱的光亮下,刘姑姑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小姐可是有事问我?” “是,今日你可知他们都做了什么?” 刘姑姑迟疑片刻说道:“小姐说的,可是叶氏?” 我摇摇头,随即想到她也看不见,便停下了动作问:“那三位大夫。” “老奴不知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但是那齐大夫出去买了一趟草药。” “回来以后呢?” “齐大夫出去了约摸一两个时辰,回来之后手里只拿着一碗汤药。” 我垂眸细想一阵说:“好,我知道了,那三人多盯着些,那老者看着就没有那么简单。” “是,小姐,我记下了。” 身体传来一阵疲惫,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我摆摆手道:“刘姑姑你出去吧,我乏了。” “小姐你可是有身体不舒服的地方了?” “只是有些乏了,想歇息一阵子。” 刘姑姑弯腰伸手摸上了我的额头,嘴里说着:“嗯,没有发热,那老奴就先退下了,有事便走到门口唤人。” 我的头一点一点像是在磕头,好几次都撞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面,可是却没有感觉到有一丝的疼痛感。 “呼……嘶” 刚一扯动嘴角,就感觉到嘴角处似乎有撕裂般的痛意,我抬手抚上嘴角,嘴唇柔软的触感在脑海中浮现出了齐姬俯身吻上我的画面。 “不对不对……” 我匆忙摇头想把这个画面甩开,可是愈发清晰的记忆,让我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齐姬确实是用嘴给我喂了药。 “我到底还能活几日……” 眼前的光逐渐暗了下去,泪眼朦胧中,我想到了奶奶,还有死的不明不白的父亲。 “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手刃了那叶氏和万阳!” 身体两侧的手越收越紧,手腕上的针眼似乎又有血渗了出来,挂在手腕上酥酥麻麻的很是黏糊。 “刘姑姑,我要吃饭。” 拖着残破的身体走到门口,疲软无力的手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拍打着铁门,铁门清脆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地牢。 “小姐,老奴这就去给你带饭,请小姐稍作歇息。” 刘姑姑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我的耳朵的时候,声音已是很小,好在里面足够安静,也让我听了一个清楚。 “……好。” 我两手几乎是挂在铁门上,身子贴着门滑了下来,浑身瘫软在了地上。 头顶在冰凉的铁门上,我双眼紧闭倾听着外面的每一声响动,垂在地上的手,摸到了一摊黏糊糊的东西,我心知是血,但是却无力把手拿开。 外面有人想要推开大门,用手推了几下发现推不开,只好开口询问:“小姐,是老奴来送饭了。” “……我……” 我嗓子里发出破碎的声音,颤抖着胳膊想要挪开趴在门上的身体,手指用力的扒着地面,用手指甲在地上抠着带动着整个身体向一旁退去。 刘姑姑听着里面没有动静,用力的推着铁门,里面的我被铁门挤到了后面,刘姑姑提着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姐,你在哪边坐着?” “刘……刘姑姑……我在门后面……” 刘姑姑只听见门后有极弱的呢喃细语,便转身走到了门后去看,一迈腿脚下踩住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小姐,是你吗?” 十指钻上心的痛让我的呼吸一窒,我抬起胳膊抽动几下,刘姑姑瞬间就把脚拿了起来。 “小姐!”耳边一声惊呼,刘姑姑放下食盒,俯身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 “水……水……” “水来了水来了。” 刘姑姑拿着竹筒递到了我嘴边,一只手扶着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托着装水的竹筒一小口一小口的给我喂水喝。 “咳咳咳……” 正喝着一口水猛的呛到了喉咙里,我喷出嘴里的水,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事儿?” 我的头枕在刘姑姑的胳膊上,眼皮重到睁不开:“没事儿,把饭给我,我得吃饭。” “好,好,我把饭给你拿出来。” 刘姑姑腾出一只手打开食盒,先是拿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粥,扶正了我的身子。 “小姐,红枣粥补血的,喝一碗。” 我抬起发抖的胳膊接住了那一碗热粥,颤颤巍巍的放在了嘴边,张开嘴把粥喝了进去,热热的粥滑进肚子里,身子开始有了些温度。 “刘姑姑,我的身体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不会的,我们还要一起报仇,你忘了你的奶奶吗?” 手中的碗掉在地上,听着落地的声音沉闷,像是落在了那摊血里面。 “我怎么会忘……奶奶……奶奶可就是死在这地牢里的……” 刘姑姑的眼泪掉在我的脸上,温度灼热刺痛了我的脸,我眨了一下眼问:“刘姑姑你哭什么,我都还没有哭。” “要不是我弄丢了小姐,叶氏又怎么会如此对待你。” “扶我去草堆那里,我吃不下其他东西了,想睡一会儿。” “好,老奴这就扶你过去。” 刘姑姑腿脚也不大灵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扶着我去了草堆那边,刚坐下来歇了一口气,又有人推门而入。 是小米提着食盒也过来了,一进门她先是四处看了一圈。 “别看了,就这里能看到什么?” “母亲,夫人让我送饭给小姐。” “你往里面走,当心脚下的血。” 黑暗中我似乎看见小米低头看了看地下,然后才提着裙角迈步走向了我们这边。 “母亲,小姐身体如何了?” “你不必问太多,小姐身体没什么大碍的。” 小米的身形顿了一下,声音悠悠的传来:“母亲,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可这是我犯下的过错,小姐变成如今这样,我的责任更大。” “可母亲如今也在赎罪了,不必过于自责。” “行了,你把东西留下就走吧,我在这里陪小姐待一阵子。” “母亲,您的身体也不好,我来陪小姐。” “你还是回去与叶氏周旋周旋,她不会轻易放过小姐。” 小米蹲坐在刘姑姑身边,探手进去从食盒里拿出了两个包子,一手一个递到了刘姑姑手里。 “母亲,吃包子。” 叶氏釜底抽薪 在这看不清楚脸色的地牢里,刘姑姑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她说:“小米,你应该知道母亲的性子。” “小米知道,只要母亲认定一件事情,就会做到底,断然没有放弃的念头。” “所以小米,母亲希望你能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 咀嚼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地牢中,小米再次把手中的包子递到了刘姑姑面前:“母亲,我自己清楚。” 刘姑姑从小米手中接过包子,不再说话,耳边清净至极,小米吃着包子,脑海中又响起了叶氏的声音。 “小米,我让你杀了那慕茜,你为何不动手?” 诚惶诚恐的她只有跪在地上说:“夫人,那大夫都说了,小姐活不了多久了。” 叶氏质问道:“既然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你去送她最后一程!” “夫人,让她自生自灭不好吗?也省的我们背上那不好的名声了。” “我背的烂名头还少?也不差这一个!” 跪在地上磕头的小米顿了顿,抬头看着叶氏说:“夫人,小姐如若死的不明不白,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慕府?您的酿酒坊该怎么在这锦城立足?” “不过是一个贱丫头罢了,死就死了,谁还会管她的死活?” 小米见搬出酿酒坊无用,只好放手一搏,开口与叶氏说起了慕容。 “那二小姐呢?您当初不是要用小姐做替身吗?如今二小姐在万府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夫人忍心?” “慕容……她……唉……” 叶氏一连几声叹气,小米心下大喜,这慕容果然是这叶氏的软肋,以后只要抓住慕容,叶氏便不成问题。 “是啊夫人,我这几日日日都听说那万家主母可是个厉害角色,每日让二小姐抄写女德。” “我也听说了,这几日城中传的沸沸扬扬,我为此也头痛了许久。” 小米往前跪走了几步:“夫人,小米有一计,您可愿意听一听?” 叶氏抚着额头道:“你说吧。” “您说这样……如若不成也对慕府没有什么损失,还为您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 小米正想的出神,一旁的刘姑姑听小米许久没有了动静,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 “小米,怎么不吃了?包子都凉了。” “啊?我……我突然腹中绞痛,母亲,我先出去了。” 刘姑姑的手被小米挡在了一边,昏暗中只见小米的黑影慌慌忙忙的跑了出去,手中还拿着那半个包子。 “刘姑姑,小米她,怎么了?” “小姐你没有睡着?” 我躺在硌人的草堆上,脖子下面满是扎人的草尖,自然是睡不着。 “没有,身子有些热,睡不着。” “小姐,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发热,我摸摸看。” 刘姑姑随手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摊平手掌落在了我的额头上面,来回摸索许久,都没有拿下去。 “怎么了?真是发热了?” “不是,小姐的额头上是一阵热一阵凉,怕不是发热那么简单。” “怎么?”我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手掌心下传过一阵凉意,再试,便真如刘姑姑所说,是一阵发热。 “刘姑姑,他们走了多久了?” “约摸三个时辰。” “去把齐大夫请过来,不要让那老者随行。” “为何?”刘姑姑问。 我胸闷气短,用力的吞吐了几口气才说:“齐大夫的师傅不是个善茬,在我还没有清楚他来意之前,要防着。” “难怪那老者看着如此的漫不经心,或许他真是另有图谋。” “对,所以暂且不能让他太多的过来慕府。” “老奴这就去请齐大夫过来。” 刚刚的对话耗尽了我的力气,现在只有进的气,几近没有了出的气,一团团气顶的我胸口发闷,似要将身体撑开。 “呼……” 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顺着四肢窜动,我整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全身的血管里面都像是有东西在来回折腾。 “啊!” 我死命的握紧了拳头,身体上面一阵阵的刺痛让我蜷缩成了一团,我不住的在草堆上面打滚,不时有一些锋利的草尖滑过我的脸和身体。 传来的一阵阵燥热和寒冷,让我处于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我的手用力的揪住身上的衣服,牙齿死死的咬住了下唇。 “疼……” 我声音如蚊呐般发出最后一个字,眼前一黑,便彻底的陷入了昏迷。 “小姐,对不住了。” 耳边依稀响起这么一句话,我感觉到似乎被人抬着走了出去,身子摇摇晃晃的被放在木板上,走出了地牢。 “动手吧。” “夫人,可想好了?” 叶氏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我,脸色嫌弃道:“想好了,对了,你们几人有没有搜身?” “夫人,搜过了,没有东西。” “呵,她现在就是我手下的一条狗,算了,暂且不找那东西,把事情给我做好。” “是。”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齐姬眼神阴沉,等叶氏走了之后才悠悠的从树后走了出来。 “师傅,您当真要给她做事?” 郭晓峰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胳膊,手腕微动,挣脱了齐姬的手。 “这姑娘终究是要换脸的,既然这样,是谁的脸挂在她的脸上也就是一样的。” “师傅,您想过慕茜以后该怎么面对她的脸吗?” 郭晓峰整理着手边的东西,满不在乎说道:“那是她的事儿,与我何干?” “你!” 齐姬气的一甩袖子就走,被门口的老大夫拦了下来:“你何必如此急切?你师傅也离不开你打下手。” “打下手就交给师叔了,我先走了。” 郭晓峰对着老大夫摇摇头,放齐姬出了门,两人配合默契的开始了换脸。 出门的齐姬碰见了门外候着的小米,脸上闪过一抹恼怒,目不斜视的略过小米身边走了过去。 “齐大夫!” “怎么,小米姑娘可是还有事情?” 小米看向前面修长笔直的背影,想说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踌躇不决的站在齐姬身后,满脸纠结。 “无事的话齐某便告辞了。” “齐公子!我……我有苦衷……” 齐姬勾起唇角嘲讽一笑:“小米姑娘能有何苦衷?” “我……” “怎么?姑娘说不出来了?” 刘姑姑一路寻人到城东,可店门是锁着的,询问了周边的邻居才知道早就有人把齐大夫等人一起请了过去。 “不好,怕是叶氏搞的鬼!” 脑海中的可怕想法一闪而过,刘姑姑急匆匆的折返回了慕府,还没等刘姑姑到了府门口,就看见了小米和齐姬二人。 “小米,你为何与齐大夫两人在这府门前?” 刘姑姑稳了稳气息,上前厉声质问小米,面前的小米神色慌张,眼神闪躲不敢看刘姑姑。 “齐大夫,为何又回了这慕府?” “自然是夫人有请。” 刘姑姑神色一凌,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小米道:“小米,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我……” 小米喏喏的说了几个字,脚下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刘姑姑面前。 “说!” “我没有!”小米大喊。 “你没有什么?” 齐姬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小米母女二人的交谈,心里依旧在默默盘算着要如何去救下里面的人。 “刘姑姑,您不妨先进去看看。” 刘姑姑反应过来齐姬所指,恨恨的看了一眼小米,推开她进了慕府。 小米被推的一个踉跄,险险的站稳了身子,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母亲……我……” “小米姑娘,害人终害己,齐某希望姑娘能明白这个道理。” 齐姬说完,匆匆的转身离开,他想到了燕兰熙,或许现在只有燕兰熙能帮得上他了。 燕兰熙也有几日未见齐姬,在齐姬寻上来的时候本还想与他喝几杯,可齐姬脸色匆匆,燕兰熙也看出来不对劲。 “燕兄,今日慕茜有难,需要你去一趟。” “慕茜她怎么了?” “说来话长,边走边说。” “好。” 燕兰熙随手扯过一件衣服,随着齐姬出了客栈,春桃刚从外面带了粥和糕点回来,凑巧碰见了外出的燕兰熙。 “燕公子这是要出去?” 燕兰熙看了一眼春桃,还是瞒下了她说:“嗯,你先回去歇息,我和齐公子有事情要做。” “公子要去做什么事?春桃能否帮忙?” “不用,你回去和云樱儿说我晚上回来。” 齐姬与燕兰熙对视一眼,两人一同离开了客栈,步履匆匆之下两人竟都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人。 “到底是何事这么急?” “叶氏让人对慕茜动手了,可动手的人是我师傅,我拦不住。” “所以你来找我去拦住你师傅?” 齐姬点头:“刘姑姑已经先行进去阻拦师傅了,我们也要快一些。” “可是你师傅本来不就是要来为慕茜换脸的人吗?” “这次不一样,叶氏说的是要让慕茜成为慕家二小姐的替身。” 燕兰熙皱眉看向齐姬问:“为何叶氏会想到替身这个主意?” “不知,听叶氏的语气,似乎是因为二小姐在万家的境地不太好。” “那她是想让慕茜代替慕容,把慕茜送进万家?” 齐姬重重点头:“不出我所料应该就是这样。” “听闻换脸会要了人的半条命,这叶氏太恶毒了!” “最麻烦的事情是,慕茜现在的身体可能活不了多久,再加上这一次换脸,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 一路跟在他们后面的人听见两人的话,一双桃花眼里透出一抹笑意。 “云媚儿,我怎么能让你死了呢?” 换脸也是夺命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我的脸上酥酥麻麻的痛,朦胧中似乎看到闪着寒光的刀子向我的脸上划来,刀上寒光一闪,闪进了我的眼睛里。 “你们……想干嘛?”我说话声微弱。 郭晓峰手里拿着刀子,旁边的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醒来,神色诧异的看向我。 “师弟啊,她醒来了。” “再喂她吃一些药,这次剂量大一些。” 老大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包,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左右挣扎不开,手腕脚腕上皆都被绑在了床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打开药包,往我嘴里塞。 “拿开!”我头一偏,嘴巴闭的紧紧的看向了另一张床上的人。 那也是个年轻的姑娘,躺在上面一动不动的,脸上是苍白一片,看上去,就像是……更不如说,是个死人。 我的眼睛继续往下看,那姑娘的胸脯上果真没有一点起伏,整个人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吃了它!” 老大夫抓住我的嘴就向里面塞药,白色的药粉从纸里滑了出来,我左右摇头,洒出去了许多药粉,可是还有不少吃进了嘴里。 “呸!你们为什么要为叶氏做事儿?” 我不甘心的抬眼瞪着他们两人,被绑住的手脚还在用力挣扎,皮肤上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 “你只需要睡一觉就好了,别想太多,不然换脸会受到影响。” 郭晓峰手拿银针想要刺入我的头中,我急忙出声大喊:“停下!停下!我想知道那边的姑娘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的手顿了顿,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旁边的姑娘,两根手指轻轻捻着银针刺了下来,嘴里说着:“那姑娘是你的脸……” 随着银针的刺入,我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眼前郭晓峰的脸也愈发模糊,他后来说的话我就再也没有听到。 “师兄,你为何不肯告诉齐姬这件事儿?” “以他的性子,绝不会让我动旁边那个姑娘的,我这也是没办法,这才把他逼走。” 老大夫的小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趁着郭晓峰弯腰施针的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一掌就要打上他师兄的后背。 就在他刚举起手掌准备拍在面前人身上的时候,房门被从外面撞开了,刘姑姑提着一根木头走了进来。 刘姑姑左看右看,目光落在了郭晓峰旁边昏睡的人的身上。 “你们!你们这两个禽兽!放开小姐!” 说着刘姑姑举着木头挥打了过去,如若郭晓峰躲的快,怕是刘姑姑的那一棍子下去会打断他的腰。 “疯婆子,你进来做什么?” 刘姑姑用木头撑着身子,目光狠狠的瞪着他们二人,脸色阴沉严肃,板着脸说:“你们要做的龌龊事儿我都知道了。” “你?你知道什么了?别瞎说!” “你们要对这个姑娘动手!” 一手撑着木头,一手指向了另一边静静躺着的姑娘,刘姑姑说着,抬腿走到了另一个姑娘身边。 “你别动!”郭晓峰看刘姑姑走了过去,一急开口大喊了一声。 “怎么?现在害怕了?”刘姑姑拼着老命,一手用木头指着他二人,一手去推那姑娘。 “别动!你不是进来救小姐的吗?动另一人做甚?” 刘姑姑一笑:“小姐刚刚还发出了声音,我在门外都听见了,可这位姑娘,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响动。” 郭晓峰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用胸口顶着那根木头,正色道:“刘姑姑,我劝你最好别动她,不然你会后悔的。” “这个姑娘和小姐,我都会救下,不会后悔!” “师弟!抢人!” 老大夫动作迅速又敏捷,完全没有以往的那副腿脚不便的样子,还没等刘姑姑反应过来,老大夫便拉着那床去了一边。 “两个老贼,小姐今日就说要防着你们,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郭晓峰后退几步,避开了刘姑姑手里的木头,放在后背的手捻出了几根针,只待刘姑姑逼近,便会甩出手中的银针。 一步步走进的刘姑姑浑然不知,她现在想的就是要怎么把两个姑娘救下来,对面前的危险浑然不觉。 “你这个人!为师不尊!” 刘姑姑再次挥手举起了木棍,郭晓峰蓬乱的头发下一双老鹰般的眼睛闪出了犀利的目光,身后手腕微动,银针从手指里飞了出去。 “刘姑姑!” 齐姬一进门就听见这边有争吵声,带着燕兰熙往这边走了过来,好巧不巧的看到了师傅手中飞射而出的银针。 燕兰熙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刘姑姑,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右边挪动了几步,走到了被绑住手脚的我这边。 “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齐姬指着没入木桩里面的银针质问郭晓峰,语气里充满了愤懑不平,他想不通,想不通为何师傅会变卦。 “混小子,你又来坏我的好事儿。” “师傅,你到底要做什么?” 其实齐姬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师叔身前的那个姑娘,只是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为师做什么,需要和你说?” “那你和师叔带着一个死人在这里做什么?” 郭晓峰心知瞒不过齐姬了,便先把走过去房门关上,然后转身盯着齐姬,心里在想着要怎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过了许久,郭晓峰才悠悠开口,说的却是:“齐姬,把慕茜头上的银针拔出来,告诉我那根银针刺入了几分。” 齐姬虽疑惑,但还是依照他的话去做了,伸手在那根银针上面摸索了一阵,手指一动,银针拔出。 “三分。” “那这银针刺入三分,可为何意?” 齐姬答道:“让人陷入短暂的昏迷。” 老大夫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只是两只眼睛一直在屋里众人的身上来回扫视着,眉目间有些许的阴桀。 “对,说的对。” “师傅,你问我这个这是何意?” “我不会害她,也没有为叶氏做事情。” 齐姬眉头紧锁,神色不解说道:“可,今日是叶氏……” “那只是你看到的而已,为师做事,从来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但也断然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师傅说这个我是知道的,可……” 郭晓峰抬手止住了齐姬的话,自己又说:“今日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也可以告诉刘姑姑。” “请师傅明示。”齐姬对着他师傅双手抱拳,低头一拜。 “旁边的那个姑娘,是死尸,是我用来换脸的人。” 刘姑姑的脚步晃了一下,身侧的手抖动了起来,她可是差点就摸了死人的身子。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燕兰熙看到刘姑姑害怕的样子问道:“刘姑姑,您怎么了?” “我刚刚险些摸了那死人的身子。”刘姑姑边拍着胸口边说,到现在她还是心有余悸。 “师傅要用死人换脸?” 郭晓峰料到自己的傻徒弟会不明白,便把他的计划一清二楚的全部说与了齐姬听,毕竟这换脸,可不是个小事儿。 燕兰熙听的心里发慌,问郭晓峰:“换脸当真如此凶险吗?” “说白了,这换脸就是把两个人的脸换过来,要想做到天衣无缝,就得找到脸型,样貌近似之人,否则换上去的脸不会久。” “可徒儿听闻南蛮之处有一法子,可以在同一人的脸上放好几层假脸。” “你说的是那易容术,只可改变一时的相貌,可拿下假脸还是一样。” 齐姬再次看向那具女尸,现下这么一看,果然与慕府大小姐有那么几分相似,甚至连身形都相差无几。 “容徒儿多嘴问一句,这女尸师傅是从哪里找来的?” “为师自有办法,你无需多言。” “那……” “叩叩叩!” 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屋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何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嘘!” 离门最近的燕兰熙把手指放在嘴边,蹑手蹑脚的靠近了房门,眯着眼睛从门缝里往外看了出去。 “郭师傅,夫人问您事儿办的如何了?” 门外是小米,刚刚齐姬和燕兰熙二人进来之时只顾着救人,齐姬一时忘记了还有小米的插手。 “门外是小艾姑娘?” 刘姑姑刚要说话,齐姬接过了话头道:“是小米,慕茜的贴身丫鬟。” 燕兰熙后退几步,带着刘姑姑和齐姬躲进了一边的柜子里,齐姬和燕兰熙挤在一起,刘姑姑则是独自躲在第二个柜子里。 “还没有成功,请夫人不要心急,这换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小米在门外等了一阵,本想直接推门而入,里面就传来了郭晓峰的声音,小米抬起来的脚又收了回去。 “好,我会转告夫人,请大夫安心为小姐换脸。” 门外的脚步渐行渐远,郭晓峰上前打开柜门,让里面的三人走了出来。 “现下我应该继续换脸,你们三人也不要出去了,齐姬给我打下手。” “好。” 燕兰熙则在一边扶着刘姑姑,几人开始动了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大夫一手推着死尸走了过来,另一只手在下面悄悄蓄力。 “师傅,还要给慕茜小姐扎银针进去吗?” “不用了,你师叔给的药足够。” 说着郭晓峰回头看了过去,手中的各类小刀子齐齐摆放了开来,嘴里说道:“师弟,你过来看着点儿这混小子。” “来了,师兄。” 还没等郭晓峰背过身去,老大夫掌风四起,右手直直的击向了他的胸口。 被绑出慕府 燕兰熙见状急忙飞身上前,伸手扯过了郭晓峰,避开了老大夫的那一掌。 “小贼!你掺和什么?” 老大夫手掌落空,满脸厉色的斥责突然出手的燕兰熙。 “师叔,你在做什么?” “云媚儿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们谁都不要插手!” “云媚儿是谁?” 燕兰熙与郭晓峰几人站在一起,对上那临时变卦的老大夫,看起来似乎是燕兰熙几人更有优势。 “云媚儿就是现在的慕府大小姐,慕茜,你们几人今日别想阻拦我。” 郭晓峰身子微微后退一步,后背绷直,随时都会对老大夫发难般,眼神犀利问道:“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必知道,今日我是一定要带走她的。” 老大夫右脚轻盈点地,身子前倾便过了他们身前,接着伸出干瘦的胳膊就要去抓床上昏睡的人。 “住手!” 燕兰熙抬手拦下探过去的手,整个身体挡在了床前,右手顺手摸向了腰间的刀,与老大夫面对面站着对峙。 “大夫,你为何要带走我家小姐?” 刘姑姑站在不远处看着对峙的两人,开口询问这个一直待在锦城的老大夫,为何偏偏是今日要带人走。 “奉命行事,无需多问。” “可为何偏偏是今日?” 老大夫下垂的眼帘轻轻的掀了开来,袖子里面的手翻转出来一把药粉,自己的腿微微张开,猛然间把药粉洒了出去。 “小心!” 齐姬拉住刘姑姑极快的后退几步,燕兰熙和郭晓峰也一并捂着口鼻往后走,整间屋子里药粉纷飞,几人的视线均是看不到其他人。 “咳咳咳……这……这是什么药?” 郭晓峰眼睛瞪大,在那一片白色药粉中只影影绰绰的看到了老大夫仓惶逃走的背影,肩上,似乎还扛着一个人。 “不好,快追!小姐被他带走了!” 正在院子里候着的小米见老大夫出来,迈腿上前,却不妨被那老大夫一掌打晕过去,只在晕过去之前看到了老大夫带着人去了后门。 “小姐……” 小米伸出的手无力垂下,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燕兰熙紧随其后,可偌大的院子里哪里还有老大夫的身影,只在枯树下面看到了被人打晕的小米。 “这……” 踌躇不决的燕兰熙看了看小米,又看了看空旷的院子,还是回头弯腰抱起了枯树下面的小米。 “怎么样?怎么样?” 追出来的几人看向燕兰熙的怀里,以为是把小姐救了回来,待几人走近,这才看见他怀里的人是小米。 老大夫一路疾走,肩上还扛着一个大活人,也走不了多远,只带着人躲在了一个废弃的房屋里面歇脚。 “老大夫,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才刚刚被他放在地上的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光对上老大夫憔悴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开轻启,脸上没有半分波动。 “你,你竟然这么快就醒来了?” 他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放好我之后起身走开很远,神色戒备的看向我。 我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发现浑身瘫软无力如面条一般,整个人只有眼睛可以转动,甚至连说话都会耗费不少体力。 “是啊,晚辈还未曾请教您老的尊姓大名?还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我等宵小之辈,不劳小姐挂齿。” 时间逐渐流逝,天色也开始转黑,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枯树枝点起了火,不时向外张望的神色应该是在等什么人来。 我头晕眼花的感觉渐渐消失,身上也开始有了一些力气,只是那老大夫狡猾的很,早早的就在我的手腕和脚腕上都绑了绳子。 “晚辈可否问一句,我们这是在等人?” 正在烤火的人侧头看着我,说了一句:“你别再问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我识趣的闭上了嘴,抬眼打量了起来这年久失修的歇脚处,这里的屋顶上蜘蛛侠遍布,屋脊上还有被雨水冲刷已久的痕迹。 墙壁上也是厚厚的一层灰,两面墙上的窗户七倒八歪的挂在上面,窗户的附近还挂着一幅字画。 “前辈,您能看看那幅字画上是什么吗?” 老大夫抬头看向那幅字画,语气里充满了疑惑道:“你问那幅字画做什么?” “晚辈自小喜欢字画,看到便情不自禁的想问一句。” “慕府大小姐还是这等风雅之人?” 我身后的手早已被磨红,脸上强装镇定道:“慕府是何等高门大户,我这个大小姐岂会不懂字画?” 老大夫点头笑言:“可老夫曾听闻小姐在几年前丢失过,不知这眼上功夫是不是也落下了呢?” 我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跳跃的火光映射在他的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像是刀刻一般的深,一口咧着的大黄牙让我反胃。 “那晚辈想问,您还听闻过什么?” “我还知道,你的另一个名字,叫做云媚儿。” 云媚儿,云媚儿…… 这个名字,我在梦里听见了无数次,可不曾想到,这云媚儿竟然是我的另一个名字,更不如说,我竟然就是那梦里的云媚儿。 身后手腕上的绳子悄然落下,两只手磨得生疼,胳膊也是发酸胀痛,我轻轻的动了一下,手掌里从地上抓了一把土。 “前辈你过来看。” “什么?”老大夫果然不轻易过来,只是在原地问我,身子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我垂眸轻笑一声:“前辈,你看那幅字画上面的诗,似乎很有意思。” “是吗?” 老大夫身形微动,眼神看向了墙壁上那幅字画,趁他看向墙壁那边的时候,我解开脚上的绳子,撑起胳膊跑到了他身边,一把土撒向了他的眼睛里。 “慕茜!” 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两只手拼命的揉着两只眼睛,身子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寻着声音朝我走来。 我被绑的时间太久,脚腕上还在发麻,往外面跑的时候就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似的,脚步漂浮不定。 “大主使,没想到你今天还会被一个小姑娘骗了啊?” 外面传来一道男声,我心下一惊,猜到了来者不善,折身就往回跑,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整个人被来人搂在怀中。 “谁?放开我!” “小姐可是忘了小人?”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怎么都没有想到,香雪阁里的小倌儿会在这里出现。 “是你?” 云锡一笑,开口说道:“看来小姐还没有忘了小人。” 我抬眼看向他抓着我的手,嘴里忿忿说:“把你的手拿开!” “小姐今日可是得随我走一趟了。” “你放开我,为何要让老大夫绑我出来?” 云锡抓住我的手,带着我走到了火堆旁边,按着我的肩膀坐在了地上的石头上,从身上脱了披风下来披在了我身上。 “大主使,你来给云媚儿说说。” “是。” 老大夫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拍去身上的土坐在了我对面徐徐道来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本就在阁中人手下待了五年,要不是外出做任务,你根本就回不了慕府。” 我把头转到了小倌儿那边问他:“你为何会在香雪阁里做活儿?” “那是我的任务,媚儿你就不要问了。” 脚下是暖烘烘的火堆,麻木的手脚渐渐地的恢复了知觉,我抬手捂住有些刺痛的膝盖,眼睛还是盯着那小倌儿。 “我叫云媚儿,那你叫什么?” “你的记忆还真是一点都没有了,听好了,我的名字叫云锡。” “听好了,我的名字叫云锡。” …… 这句话敲打在了我的耳朵里,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稚嫩的脸,恍惚间这脸和面前云锡的脸重合了起来。 云锡说的话不停的敲击着我的耳朵,两只耳朵里轰鸣作响,嗡嗡声传遍了我整个脑海中。 一张张稚嫩的脸从我眼前闪过,每一个人都有一种我认识了很久的感觉,云锡就是其中之一。 “我想起来了……” 云锡的声音恍如鬼魅般诱惑:“你想起什么了?” “你是狗毛儿,我和你打过架,你输了。” 他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垮了下去,对着我咬牙切齿的说:“那还想起其他的东西没有?” 脑子里记忆纷飞,一个又一个的画面从眼前闪过,这么多事情挤在一起,我却什么都抓不住。 “没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云公子,要老夫说,直接抢过来便是,何须与她多言语?” 云锡摇摇手中的折扇道:“非也,非也,阁主说过,不可强抢。” “这阁主就是太心软,要是我的话,东西必然早已在我手中。” “大主使,这不该说的话,可不要多说,容易授人以柄。” 老大夫看着云锡的眼睛,云锡的眼里,尽是寒意,在这冬日的晚上里,让他的后背渗出了些许的冷汗。 “是,云公子教训的是,是老夫多嘴了。” “好了,今夜我们就在此地歇息一晚上,明早继续赶路。” 我拉住他的袖子,抬头问:“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自然是回家。” “可我的家,就在锦城,我哪里也不去。” 云锡把我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掰开,手中的扇子敲着我的头:“媚儿,这可不由你说了算。” “慕茜,听话。” “万阳,你给我去死!” 万阳外出追杀阁中人 “不可!” “云媚儿,你干什么?” 我手里举着从老大夫身上摸下来的匕首,刀刃直直的对着我面前的这个“万阳”刺了下去。 “大主使,无妨,她伤不到我。” 云锡轻易的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再次绑在了那根木珠子上面,我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愤恨的目光直射到云锡身上。 “云公子,她刚刚喊那万阳,是为何意?” 云锡拍拍手上的土,手里的折扇又展了开来:“大主使,您的消息一向可是灵通的很,怎么这么一件小事还要问我?” “公子,你有所不知啊,那万阳的消息,几乎都打听不到,我这也是只打探到了零零散散的一些。” 云锡漫不经心道:“万阳的消息我不感兴趣,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云媚儿带回阁中。” “是。” 老大夫看向我,询问云锡:“公子,那,现在云媚儿要怎么处置?” “就让她在这里歇息,你在旁边守着。” “我师兄他们会不会追过来?” 云锡转头看向外面乌漆墨黑的天,天边似乎有不少黑压压的乌云,看样子今晚会下雪。 “应当不会,你看外面的天,怕是要下雪了。” “是,云公子好好歇息,我守夜。” 我目光呆滞的盯着离脚尖一寸远的匕首,刀面上映出了云锡模糊不清的脸,还有时不时晃过来的折扇。 “前辈……” “你不要叫我,也别想着给我再耍什么花招!” “你放心吧,我不逃了,我会和你们安心的回去。” 老大夫手里拿着树枝拨弄着火堆,干脆背过身子不再看我,我苦笑几声也不再说话,靠在柱子上看着外面的天空。 太阳早已是陡然从地平线上断裂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对面山口上,只残留着一条血红。 眼看着西边天上的晚霞渐渐地隐去,广阔的天幕上出现了最初的几颗星星,树木间晃动着飒飒飞翔的蝙蝠的黑影。 在这么一个寒冬的傍晚,灰暗的天空中,大雪夹着呼呼吼叫的北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把大街小巷变成了一个粉妆玉砌的银白世界。 万府门口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向外张望,慕容精致小巧的容颜未施粉黛,微红的小脸却仿佛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艳若桃李。 明亮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安,更显得惹人怜爱。鹅黄的罗衣裳绣着淡粉色的朵朵梅花,一根浅色的腰带系着可堪一握的柳腰。 因为已经是深冬了,甚至还配上了一件浅紫色镶着白狐边的小斗篷。白绒绒的白狐毛簇拥在颈边,更是将女孩娇小的脸蛋衬得玲珑俏丽,让人移不开眼。 “折玄,万阳哥哥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他这几日在忙什么?” “少夫人,爷他有要事处理,这几日顾不得回府也是情理之中。” 明明是寒冬时节,万家主母却身穿深蓝蓝百褶裙,外罩米白镶边斗篷,缓缓地漫步于院落里。 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冻得直发抖,终是忍不住开口说话:“夫人,天冷了,我们回去吧。” “二少爷还是没有回来吗?” “回夫人的话,还没有。” 万家主母吐出一口白气,对着身后的丫鬟伸出了胳膊:“扶我回去吧。” “是。”丫鬟伸手扶住了面前的胳膊,摸着主母衣服上柔软的狐狸毛,让丫鬟好生羡慕。 城郊外一队马队从土路上奔腾而过,带头的人赫然就是多日未归家的万阳。 马队跑到一片林子前,万阳抬手止住了整个马队的前行,后面一个黑衣人骑着马到了万阳身边。 “爷,今日的消息是内线给的,不会有误。” “确信无误?” “是,线人说就在林子里面废弃的猎户家中。” 万阳抓着缰绳,眸色深沉:“吩咐下去,这次阁中人一个也不留,无论是谁!” “是。” 万阳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大小不一的雪花,肩头上的衣服被濡湿了一大片,再有落在肩头的雪花便很快的消融在了衣服上。 前面的林子里黑漆漆的,往两边瞧去,皆是高大入云的树木,甚至还有几人合抱都抱不住的树干,里面还不时有几声狼嚎传出。 “都进林子里,不许单独行动。” “是。” 马队整齐的进入了林子里,深冬的夜里寒意极重,不少人一进到林子里面就觉得寒气逼人,纷纷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大哥,这里可真冷。” 后面的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忍不住出声,被一边的男子狠狠的瞪了一眼。 “你忘了爷一贯的规矩了吗?外出任务,不要多说!” “是,大哥教训的是。” 说话的男子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抓紧了缰绳跟在队伍后面,头上雪花渐多,夜色中倒是没有太显眼。 两旁的除了树木,还有一簇簇的灌木丛生,几点绿光出现在不远处的树干后面,万阳警惕的看向了四周。 “兄弟们,有狼来了,快围在一起。” “是!” “是!” 数十人骑着马围成了一个圈子,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不远处的几点绿光,狼群越来越近,万阳手里的刀握的紧紧的盯着前面。 “它们是闻着味儿来的,兄弟们下手狠一点,别被咬到,这群畜生都饿坏了。” “好!” 十几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大刀,路上马蹄声阵阵,不少马儿也都听见了狼的声音,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爷,马恐怕不行,现在都开始狂躁起来了。” 万阳抚着胯下的马儿,手下的马有些许的惊慌,可狼群渐近,众人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等狼过来击杀。 “爷,右手处二十米,有一只成年狼。” 万阳眼角余光瞥见那只狼,果然是一只成年的狼,站起来足有一人高,头顶上似乎还有一撮白毛。 “好,这个交给我,你们去对付其他的狼,切记速战速决。” “是!” “嗷呜~” 一人挥起手中的大刀说:“快,狼群要进攻了!都打起精神来!” 黑暗中有丝丝缕缕的月光洒进来,万阳凭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冲到了前面,离他最近的那只狼张着血盆大口飞身扑了过来。 万阳举起长剑从马背上跃起,身子直直的飞向了那只白毛狼,手中的长剑径直指向了它的嘴里。 “嗷呜……” 万阳用尽全力刺向了白毛狼,长剑没入了它的嘴里,腥臭的血水喷了万阳一脸,那狼还在垂死挣扎,万阳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一刀捅向了狼的眼睛里。 “爷,小心背后!” “刺啦……” 划破天际的声音响起,一支箭破空而来,随之万阳身后的狼倒下,接着越来越多的箭落下,狼群纷纷四散奔逃。 雪地里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有几具狼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只只的身形几乎都有一人高。 “爷,没事吧?” 万阳看着箭飞来的方向,眸色暗了暗,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血,回身看向了地上的马匹。 “死了多少匹马?” “五匹,还有一位兄弟受了伤,被狼在腿上咬了一口。” “伤的严重吗?” 与万阳说话那人顿了顿,思索片刻道:“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腿上少了一块儿肉。” “好,找一个兄弟送他回去,我们继续往里走。” “是。” 万阳看着周围的环境,另一人转身去了一边,吩咐其中一人带着受伤的兄弟回城,剩下的人整理好之后继续去里面。 “爷,我们可以出发了。” “走!” 剩下几人起身上马,众人与狼群大战一场皆有些疲累,只是这次的任务很重要,这次出现的是阁中人的一位小头目,爷说了,一定要拿下那人。 “驾!驾!” 林中风声呼啸,万阳等人的口鼻上覆盖满了雪花,眉毛上也挂着晶莹的水珠,脸颊上冻得通红。 “爷,我看到了。” “吁~” 万阳拉住身下的马,顺着手下人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在这片林子的下面,有着一小团不太亮的火光。 “让所有人都下马,步行下去。” “是。”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响,伴随着白雪的咯吱咯吱声,手下的人把马都绑在了树干上,寻着万阳走了过来。 “线人说了,这次出现的阁中人是一个小头目,抓住他必然会知道许多事情。” “不必留下活口,全部杀了。”万阳冷漠的声音划开冰冷的空气,传到了后面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让人从心底袭上一股寒意。 万阳没有听到回答,扭头看了过来:“怎么?都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是,听懂了。” “听懂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看看你们的样子,还是不是我万阳带出来的人!” 所有的人站直了身子,声音不大,眼里的坚定却不容忽视:“是,一切全凭爷的吩咐!” “现在兵分两路,一队跟我,一队跟着六安。” “是。”被叫做六安的人带着一队从左边走了下去,万阳看了看剩下的人,挥挥手一起走了下去。 随着离废弃的屋子越来越近,看的也是越来越清楚,万阳的眼中映出了里面那个瘦弱熟悉的身影,瞳孔不由地猛然紧缩。 她怎么会在这里?莫非她也是阁中人? “爷,屋里只有两个人,还是一老一女,该不会是消息有误吧?” 万阳摇头:“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进去一看。” “是。” 正当万阳脱下披风的时候,一道戏谑的声音从四周传来:“不知万阳公子大驾光临实在是我等有失远迎啊。” 跳崖寻死 “不要装神弄鬼,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既然来了,我也没想着空手回去。” 云锡从一旁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潇洒不羁,额前两缕头发上还挂着几瓣雪花。 万阳用剑指着云锡问道:“什么人?” 云锡剑眉一挑,手中的扇子飞了出来,随着破空而来的扇子,云锡开口说:“你们要找的人!” “一队人去里面,剩下的人全力对付此人!” 围在万阳身边的人纷纷站成了一排,手中的大刀直指着云锡,空中飞舞的折扇被万阳挡了回去,稳稳的落回了云锡手中。 “万阳公子来的倒是挺快,不知这可是做好准备了?” 万阳冷冷说道:“对付你们这些败类,不需要做什么准备!” “是吗?” 云锡的眼睛看向了屋子里面,万阳也顺着看了进去,远远的先是听见一阵呻吟声,定睛一看,只见屋内众人都被吊在了门口。 “你!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 “万阳公子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万阳不明所以,脸色阴沉举起长剑就刺向了面前的云锡,长剑刺破皮肤的声音响起,面前的人发出疼痛的闷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爷……你这是……作何……” 眼前的人轰然倒下,万阳回神再看之时,手中的长剑却是狠狠的刺在了自己人的小腹上。 “六安!” 万阳握着剑柄的手发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整个人处在了极度愤怒中。 “我们和你拼了!” 其余人看到这一幕,皆是双目赤红,胸腔里的怒火冲天全部归于了手上的刀,有几人更是速度之快,刀刃已经袭向了云锡的头颅之上。 “呵!” 站在原地的云锡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锡的身形已经停在了屋子门口。 “给我杀了他!这里的阁中人一个都不留!” 万阳嘶吼着下了命令,只留给别人一道残影,飞身一跃就站在了云锡面前,手中长剑上淌下一道血水,滴落在了地上。 “你究竟是谁?” “万公子这话说的,我是谁您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说,你混入香雪阁是为何?” 云锡看着眼前沾着鲜血的刀尖,抬手把万阳的剑拨到了一边,脸色上还带着一抹嫌弃。 “大主使,怎么还不出来?” 话音未落,老大夫用匕首带着我走了出来,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睡意全无,眼下看到的只有刀面上映出的我那张苍白的脸。 “慕茜,你为何与他们在一起?” 我抬眼看向万阳那张熟悉的脸,眼底蓄积的眼泪涌上了眼眶,嗓音颤抖着开口:“我是被他们绑过来的,我……我也不知道……” 万阳眼里怒火更甚,沾满了鲜血的剑再次指向了云锡,手指着别人,眼睛还看的是我。 “你们欺人太甚!为何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 云锡伸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脸上柔情脉脉,眼底满是冰寒之意:“人人都说万家二公子冷漠无情,做事总是一副稳重的样子,今日可是怎么了?如此焦躁不安?” “你们连一个女子都可以抓来做筹码,我不屑与你们这等人说话!” “万阳公子,你今日可越来越像那马匹了。” 万阳不再多说废话,只说了一句:“把人放了!” “大主使,万阳公子觉得此人无用,杀了她。” “是。” 老大夫握着匕首推动着,冰凉的刀刃缓缓的一寸寸的深入了我的肌肤,脖子上的匕首更深几分,对面的万阳的眸色愈发深沉。 “我何时说过她无用?放下匕首!” 万阳身后的人齐齐举着刀指向了云锡,口中一起喊出:“放下匕首!” 云锡拍手叫好:“哈哈,万阳公子可是怜香惜玉了?可这人终究还是没用,不如我帮少夫人解决了她!” 一股劲风直直的袭向我的面门,云锡伸手击在了老大夫握着匕首的胳膊上,匕首没入我的脖子里,殷红的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我……慕容……” 我瞪大双眼看着万阳,老大夫松开了抓着我的手,身体失去支撑力的我,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救……我……” 眼角流出一行清泪,我不甘心的伸出手看着万阳,地上飞起的雪花迷了我的眼睛,寒意沁入了我的身体。 万阳呆愣着看着地上的人,脖子上的血流到了地上,染红了上面的皑皑白雪,那一半布满伤疤的脸埋入了雪中。 “不……不会!” 云锡拍拍手说道:“这次二小姐交给我们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大主使,我们也该走了。” “是。” 说着两人转身就要离开,身后脚步声传来,云锡听出夹杂在风中的金属声,侧头避开了万阳的一剑。 “你们一个都不能走!” 万阳一剑刺空,神色暴怒嘶吼,手腕翻转过来,剑头指向了一旁的老大夫。 “咣当……” 老大夫用手臂挡下了万阳的一剑,右边胳膊上的衣衫尽数撕毁,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面覆盖着一层铁圈。 被挡回去的万阳盯着老大夫的胳膊:“你就是那个铁臂主使,王魅?” “老夫不才,正是王魅。” “果真不错,今日我万阳就让你有来无回!” 王魅身形一闪,人就站在了万阳面前,一说话,满脸的皱纹都在抖动:“万公子,少了一个慕茜,对您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可少夫人高兴。” “这是慕容让你们做的?” “哈哈哈哈……” 王魅一阵大笑,人早已退在了百步之外,只留余音阵阵:“万阳公子,你我心知肚明!” “不可能!慕容不会这么做!” “万阳公子与少夫人情深义重,让人羡慕,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也该走了。” 万阳把手中的长剑插在地上,整个人方寸大乱,慕家姐妹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人,怎么会这样。 “慕茜,慕茜……我要怎么和奶奶交代?” 扶起雪地里的人搂在怀中,万阳小心翼翼的擦去我脸上的雪花,他只觉得怀中的人浑身冰凉,脸色苍白如雪。 “慕茜你醒醒,我要怎么和奶奶交代!” “那便不要交代了!” 我抬手用地上的匕首抵住他的脖子,目光清冷平静,冻得发紫的嘴唇上下开合:“万阳,你这幅样子是做给谁看啊?” “爷!” 面前几人拔刀相向,面色不善的看着我。我一手抵着万阳的脖子,一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都给我离开这里!” “爷!” 其他人跟着我的脚步往前走了过来,我垂眼看着他们的脚,握着匕首的手更用了些力。 万阳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眼睛瞥了我一眼,沉声吩咐:“你们都退下,我自会去找你们回合。” 其中较为沉稳的一人思索片刻,点点头说:“是,我们会把六安一起带回去。” “去吧。” 早已该走的云锡复而折返回来,对着我一笑,伸手接过了我手中的匕首,另一只手抓住了万阳的肩膀。 “万阳公子,这招苦肉计怎么样?” 万阳的眼睛在我和云锡的身上来回游走,出声询问道:“你们是一伙的?” “怎么,现在万阳公子才发现吗?” 我迈腿走到他眼前直视着万阳,眼中的戏谑自然的倾泻而出。 “慕茜,为何要与他们狼狈为奸?” “狼狈为奸?那我问你,万阳公子可知道什么情况狼狈为奸?” “你现在和他们一起就是狼狈为奸!” 我扯出一抹苦笑,一股悲呛之意涌上心头:“那你和叶氏一起害死我父亲是为什么?叶氏害死我奶奶你敢说你没有插手?” “慕茜你听我说……” 万阳不顾脖子上的匕首,伸手想要抓我的衣袖,我冷冷的甩开他的手,咽下嘴里腥甜的血。 “说什么?说你是被逼无奈?还是说你是有苦衷?” “慕茜,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眼角的泪水滑到了脖子里,有些酥酥痒痒的感觉,像是雪花飘进了里面,眼前的人不再熟悉,我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踩着雪往后退。 “自从你一次次的相信慕容,护着慕容,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从前那般了。” “媚儿!” “慕茜!” 云锡和万阳两人的眼中充满了惊恐,都伸出手想要抓住我,我凄然一笑,转身跑到了悬崖边,纵身跳下了那万丈深渊。 云锡伸出的手抓了个空,万阳只抓住一件披风,眼下的深渊万丈,入目处尽是一片漆黑,悬崖下满是重重黑影。 “这么深的地方,跳下去怕是骨头都不剩了。” 王魅人如其名,神出鬼没的踪影恍如鬼魅般,此刻他与万阳二人站在一起,眸色深沉的盯着那宛如猛兽大口的深渊。 “大主使,还是先想想怎么和阁主交代吧。” “怎么交代?云媚儿自己,我们还能作何解释?” 云锡挺直了腰板,脸上恢复如常:“尸首我们总该找找。” 手中抓着披风的万阳开口道:“这事儿就交由我手来处置。” “不必,我阁里会派人手下去寻找,万阳公子还是回万府,陪你的娇妻为好。” “慕茜算是我妹妹,我做兄长的有责任找到她,让她回归祖坟。” 云锡嗤笑一声:“万阳公子可真是一个好兄长,都把妹妹送到了死路上面。” “你又是她什么人?我和慕茜的事轮不到你来说!” 万阳提着云锡的衣领,把云锡抵在了树上,树枝上的雪受到震动,纷纷的从上面落了下来。 “我和她一同生活五年,我也是她兄长!” 尸骨无存 “你算是她的什么兄长!你不配!” 万阳一拳头打在了云锡的脸上,两人在雪地里扭打在一起,一人一拳头的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万阳,你别不识好歹!” 云锡翻身把万阳压在下面,挥手又是一拳头,直接一拳就把万阳的嘴角打出了血。 “给我下去!” 王魅走到两人身边,把云锡从万阳身上拉了下来,眼睛滴溜溜转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主使,为何要拉开我?让我杀了这畜生!” “公子,忘记了阁主是怎么说的了吗?” “我想立马就杀了这个畜生。” 王魅抓住云锡的胳膊往后退,夜色中数十支箭夹杂在风中射了过来,直直的插在了云锡刚刚的落脚处。 “公子,我们快走,万阳还有人在暗中!” 万阳躺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头顶黑沉沉的天空,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件披风。 刺骨的风打在我的脸上,风里不时夹杂着几根粗壮的树枝,身上的衣服被撕扯成了碎条,我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坠入深渊。 黑森森的悬崖下,有几人的身影闯了进来,低着头翻看杂草的样子,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沙沙沙” “那边有声音,我们快过去看看!” 黑暗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人提心吊胆,可是这几个人却是偏偏去了发出声音的那个地方。 “在这儿,果真没有算错。” “带她回去。” 在夜色的遮掩下,几人踩着一地的枯枝败叶离开了这里,重重叠叠的身影下,有人的背上多了一团黑影。 在他们走后不久,一队举着火把的人从另一边找了过来,人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大刀,或者是长剑。 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堆积的雪花足足能埋了人的脚,慕容一大早的又站在了门口等着万阳,一张小脸上满是幸福。 “折玄,万阳哥哥真的说他今天会回来吗?” “少夫人,作业爷给我传了信,说是今天回来。” “不知道万阳哥哥昨天晚上冷不冷,也不知道万阳哥哥有没有饿肚子。” “少夫人放心吧,爷不会饿着的。” 慕容的眼睛眺望着门外的小路,胸腔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自从他们大婚那日之后,慕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万阳。 小路上有碎石子滚动的声音,慕容起个大早,早就把院子里的路扫了干净,就为了迎接她的万阳哥哥回来。 “万阳哥哥,我给你准备了早饭。” 慕容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大方的走到了万阳身边,抬手挽住了万阳的胳膊,丝毫没有注意到万阳铁青的脸色。 “你们都下去。” 折玄看了一眼其他人,挥手带着众人离开了这条小路,暖和的太阳洒在万阳的身上,倒是为他驱逐了一夜的寒意。 “万阳哥哥,怎么不走了?” 慕容抬起头不解的问万阳,偏着头用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万阳。 “我有事情问你。” 万阳抽出慕容挽住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质问和冷意。 “万阳哥哥……” 慕容的怀里空落落的,眼底盈出一片水雾,贝齿轻咬红唇道:“万阳哥哥想问什么便问吧。” “慕茜昨夜跳崖自尽,是不是你逼的她?” “什么?慕茜那个贱人……” 说到一半的慕容惊慌失措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底满是惶恐不安。 “慕容,你实话告诉我,这件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 “万阳哥哥,不是我,这事儿真的不是我。” 慕容抓住万阳的衣袖说话,可万阳还是抓住了她眼里的那一抹喜悦之意,狠狠地甩开胳膊上的手,万阳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屋子里面。 “万阳哥哥,你听我说!我没有……” 剩下没有说出来的话被万阳堵在了门口,慕容的鼻子撞在了门上,鼻头通红,身子差一点就被门挤到。 “慕容,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那样的人,你竟然残害自己的亲姐姐!” 万阳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慕容在外面不停的敲门。 “万阳哥哥,你出来,你出来,我能解释清楚。” 屋子里面的万阳摸着脖子的血痕,上面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的眼前浮现出了昨夜那张熟悉冷漠的脸。 “慕茜,我不会让你暴尸荒野的。” 门外喊的声嘶力竭的慕容跌坐在地上,落在雪地里的裙摆上被打湿了一大块儿,自己一人独自垂泪。 面前的门豁然打开,万阳从里面走了出来,眉目间的冰冷刺痛了慕容的心底,她抹了一把泪,站了起来。 “万阳哥哥,你肯出来见我了?” “跟我走!” 万阳扯过慕容的胳膊就要出去,慕容的手腕被握的太紧,痛苦的神色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万阳哥哥,你还没有吃早饭。” “还吃什么,和我一起出去找慕茜!” “放肆!大早上的在院子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万家主母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头上的发簪一步一摇,脸上还擦了腮红,一身浅绿色衣服衣摆拖地,肩上搭着一条纯白色披肩。 “母亲。” “母亲好。” 主母在两人前面站定,两手放在小腹前面看着万阳的脸:“怎么了,大早上的就吵吵闹闹的?” “母亲,这是我和慕容的私事,我们自己会处理好。” “私事?什么事情是我们都不能知道的?” “母亲!” 慕容往前走了几步,被万阳拉住了手腕呵斥了一句:“回来,想做什么?” “怎么?阳儿这是话都不让少夫人说了?” 万阳道:“我哪里敢,只是这件事情人命关天,我必须要查清楚!” “人命关天?谁的命?” “慕茜昨夜被逼跳崖了,幕后黑手就是您的好儿媳,慕容。” 万阳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一句话,眼里的怨恨像是刀子一般刺入了慕容的心脏,抓着她的手腕几乎要被捏碎。 万家主母侧头看向慕容,淡粉的薄唇轻言:“慕容,阳儿说的,可是事实?” “母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慕容跪在了地上,右胳膊还被万阳抓在手中,整个人的身子侧着悬在半空中,挂着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阳儿,此事必有蹊跷,先放下慕容,我们慢慢调查一下。” “可是慕茜的尸体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我不能让她暴尸荒野!” “够了!你要看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妻子!” “母亲!慕府奶奶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让慕茜不明不白的走了?” 主母抚上自己的额头,鲜红的指甲上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白印,脸上神情复杂的看着万阳。 “阳儿,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是你也说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不查清楚呢?” 万阳的神色有所松动,抓着慕容的手也放了下来:“是,母亲,是我冲动了。” “知道就好,带着慕容快回房间里歇歇。” “谢母亲。” 主母点点头,伸出胳膊搭在了丫鬟的手上,两人背对着万阳二人,从小路那边又走了回去。 万阳低着头看雪地,眉头紧锁,眼里仿佛有一团浓郁的,化不开的忧愁与悲伤。 “万阳哥哥……我们先回屋,我好冷……” “你自己回屋,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慕容伸出胳膊从背后抱住了万阳,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出声:“万阳哥哥,能不能不走,留下来陪我。” 万阳垂眸看着腰间的手,抬手掰开了慕容的手:“你放开吧,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不要再拦着我。” “万阳哥哥!” 折玄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拦住了哭喊着想要留下万阳的慕容:“少夫人,爷还有事情要做,不要阻拦爷了。” “万阳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为何?为何,慕茜为何死了还要阻碍我和万阳哥哥……” “少夫人!请不要再提起慕茜小姐了,爷会更加生气。” “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护着慕茜!这个贱人到底哪里好!” 折玄嫌弃的看着慕容,抬手打在了慕容的脖颈上,慕容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折玄伸出胳膊接住了软软的慕容。 “少夫人,对不住了。” 慕容躺在折玄的臂弯里,双眼紧闭,眼角还隐隐带有泪痕,一直贴身照顾慕容的小丫鬟急急从一旁走了过来。 “公子,将少夫人交与我便可。” “当心一些,别伤到少夫人。” 折玄将人靠在小丫鬟的肩膀上,自己转身随着万阳的脚步出了万府,与其他人一起去了昨夜出事的那片林子。 路上折玄问一旁的人:“昨夜我们死了几个兄弟?” “六安被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折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昨夜什么时候的事情?被谁?” “昨夜,有阁中人的小头目出现,爷被蛊惑了心神,亲自杀了六安。” “蛊惑心神?难道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 与折玄说话的人顿了顿又道:“昨夜里的爷,似乎很不对劲,像是再被人牵着鼻子走,要不是有线人暗中相助……” 后面的话不用说折玄也能猜得到,昨夜与自家爷交手的,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会那些蛮子的旁门左道。 “走,去悬崖下面找找看。” “爷在下面找了一夜,什么都没有找到。” 折玄皱眉:“找了一晚上没找到人?难道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没有。” 与春桃重逢 “随我再下去看看。” “那悬崖下面地形复杂,怕是尸骨无存了。” 折玄握着佩剑的手猛然收紧,也不顾后面的人阻拦,大步流星的从林子里走了下去。 “哎,这……” 其余人看了一眼折玄坚决的背影,抬腿就跟着一起去了悬崖下面,路上的雪开始消融,一路泥泞不堪。 “爷,我们过来了。” 万阳从杂草堆里探出头,脸上是满满的疲惫与憔悴:“你们去另一边找找,这下面地形复杂,怕是一时找不到。” “是。” “是。” 众人四散开来,听从万阳的指令在各处仔细的找人,一点的蛛丝马迹都不敢放过。 林中有一人站在树干后面看着下面仔细搜寻的众人,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了这偌大的林中。 炊烟袅袅的屋子里几人忙的不可开交,齐姬从外面提着草药走了进来,脸上神色凝重,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齐公子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屋里小米看见齐姬回来,拿着手帕走到了他的面前,抬手为齐姬拭去了头上的汗。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万阳在悬崖下面搜寻。” 郭晓峰手里捧着药罐走了过来问:“那你还看见什么了?” “师傅,那万阳不会找过来吗?”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你就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齐姬抿抿嘴说:“我觉得悬崖下面的人,似乎不止万阳那一拨人。” 小米问:“还能有谁?” “我们不知道师叔到底是谁的人,我不敢妄下定言。” 郭晓峰把药罐稳在上面,熬起了药,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道:“师弟是阁中人,本名王魅,一向神出鬼没。” 燕兰熙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刚好听见这句话:“前辈你知道他的底细?” “那是我师弟,怎么会不知道?” “师傅为何不早说?要不是他,慕茜怎么会坠崖?” “这是她该经的劫数,就算我早些告知了你们,你们能拦得住王魅?” “可……” “小姐醒过来了,前辈您快过来看一下!” 屋外的几人听见春桃的这话,纷纷的往里屋走去,燕兰熙当属最心焦那个人,在听到人醒来的时候,转身就往里屋走去。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嘈杂声,想要抬起胳膊揉一下眼睛,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碾压过一般。 “嘶……” 头晕眼花的看向四周,面前出现了几个熟悉的人脸,无一不是满脸担忧的看着我,眉宇间透露着焦急。 “我……为……” “小姐,小姐先不要说话,我去拿水给你。”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说话那人端着一碗水走了回来。 “燕公子,劳烦公子给我家小姐喂水了。” 燕兰熙接过春桃手里的水,拿着汤匙一口一口的喂入了我的嘴里,像是久旱逢甘霖那般,一碗水喝下去之后,我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散退了下去。 “春桃……” 我颤抖着伸出一条胳膊,手指也在发抖,春桃把脸凑了过来,放入了我的手心里,她的眼泪滑入了我的手掌心。 “小姐,我还在……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僵硬缓慢的转动着我的脖子,我把视线落在了那只端着碗,骨节分明的手上,再往上看,是许久不见的燕兰熙。 “我……咳咳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酸痛的胳膊被春桃握在手中,我费力的抬眼看向他们,说话声有气无力,犹如蚊呐。 “小姐,是郭前辈救了你,把你带到了这里疗伤。” “我……” 在我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的时候,被燕兰熙给按住肩膀摁了回去:“你现在应该静养,不要想着乱动。” “好。” “燕公子,药熬好了,快些让小姐喝下。” 小米端着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在我旁边的燕兰熙顺势接住了她端过来的汤药。 “有些烫。” 燕兰熙把药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喂到了我的嘴里,这次的汤药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又苦又涩,倒是有些甜甜的滋味。 春桃趴在我旁边,时不时地用手帕擦去我嘴角流出来的药汁,看上去面色忧愁不已。 在最外面的郭晓峰看着我喝了药,拍了拍齐姬的肩膀,师徒两人走出了房间。 “师傅,可是要与我商议慕茜换脸之事?” “不亏是我徒弟,和师傅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齐姬无心与他师傅说笑,开口催促道:“师傅,您有事就快说,现下的形势不容我们有丝毫的耽搁。” 郭晓峰眉头一皱:“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师傅都说了,没人找得到这里,你急什么?” “我们离那片林子并不远,师傅怎么就这么肯定万阳找不过来?” “行了行了,啰啰嗦嗦的,像个老太婆似的,过来坐,好好谈谈怎么换!” 郭晓峰两眼一瞪,甩着胳膊走到了草棚里面,胡子气的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齐姬看着老顽童一般的师傅,无奈的摇了摇头,迈步走向了草棚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师傅,可以说了。” “先让我喝口茶,急什么!” 里屋的小米没有看到齐姬,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草棚里的师徒二人,径直走了过去。 “前辈,我来给你们煮茶。” “不必。” 齐姬伸手拦住拿起茶壶的小米,抬眼看着她问道:“小米姑娘,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到底是谁的人?” 小米苦涩一笑:“我并没有站在任何一方,我只是遵从内心的想法来做事。” “昨日在慕府,到底是为何,你为何会去帮叶氏去请师傅?” “我只是想帮小姐早日完成换脸的想法。” 齐姬还欲继续问下去,被郭晓峰泼了一杯茶水堵了回去:“傻小子,姑娘家的心思你别猜,也别问。” “师傅!” 小米把胳膊上的手拿了下来,对齐姬说道:“齐公子不必担心,在这里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的小米笑了笑,拿着茶壶去了厨房里面,齐姬握着拳头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说。 “师傅,为何不让我问下去?” 郭晓峰瞥着齐姬,一脸不屑道:“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安安分分的给我待着,我去准备准备东西。” 齐姬二丈摸不着头脑,只好看着人一个一个的都去做事情,只剩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小姐,我看到你跳崖的时候心都要蹦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摸着春桃的脸笑着说:“哭什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下次别这样了,小姐我害怕。” “好,没有下次了。” 窗外有阳光洒进来,落在了燕兰熙的脸上,他伸手为我掖了掖被角,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 看着燕兰熙的笑容,我这才发觉劫后余生的感觉是这么让我庆幸,活着的感觉真好。 “燕兰熙,谢谢你。” 燕兰熙愣了一下,说:“谢什么,这不是我们约定好的吗?” “对了小姐,我逃出慕府那时候就是燕公子和云樱儿姑娘救回来的。” “这次是我们欠下了你的人情,以后我二人自当加倍奉还。” “说的哪里的话,你好不容易从慕府中逃出来,现下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体。” “燕公子的大恩我们无以为报,春桃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 春桃松开我的手,对着燕兰熙跪了下去,俯身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快快起来,现在你家小姐的身子才重要,大恩不言谢。” 悬崖下面的一人急匆匆的跑到了万阳身边,神色慌张失措:“爷,发现了一具女尸。” 万阳的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哪边?快带我去!” “是,爷这边,随我来。” 脚下的路是那么漫长,头顶上的太阳明晃晃,万阳的身上却在发冷,身子晃晃悠悠脚下虚浮的跟在那人后面寻了过去。 “爷,就是这里。” 那人说完话默默地退到了一旁,垂着头静静的等着万阳发话。 万阳看着眼前的那具尸体,心中酸涩万分,尽管那尸体是背部朝上,可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就是慕茜。 “慕……” 话还未说出口,万阳的声音早已抖的不成了样子,伸出去的胳膊迟迟的不敢落下,他不敢,不敢去把人翻过来。 “爷,属下提前看过了,慕茜小姐的尸身,面目全非,身上多处的骨头也……都断了。” “你……你……你是在哪里发现的人?” “在前面的那块石头上面,属下看到的时候,慕茜小姐的脸是对着那石头的。” 万阳的手悬在半空,眼底的酸涨让万阳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好,你先退下吧,我自己一个人清净清净。” “是。” 折玄等人闻风也一起走过了这边,可是谁也不敢上前,都只是站在不远处等着万阳,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万阳蹲下身子,伸手把地上的人翻了过来,虽说心里有了准备,可在看到尸身脸面的时候,心下还是震了一下。 在他面前的这具尸身,何止是面目全非,她的头颅几乎完全没有了,整个脸部都凹了进去,只有头顶上的几缕头发还在滴水。 “慕茜……我怎么……怎么和奶奶交代……” 万阳颓然跪在地上,趴在那具尸身上愤愤的捶着泥泞的雪地,嘴里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尸体不是慕茜 “把慕茜小姐的尸身抬回万府。” 万阳跪在地上许久,待他起身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悬崖下面。 折玄看向万阳孤寂消瘦的背影,挥挥手让人抬走了那具女尸,回去万府的一路上,万阳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爷,现在我们作何打算?” “办好慕茜的身后事。” “那阁中人呢?兄弟们都说昨夜那个人有几分功夫,怕是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万阳的脚步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那人迟早都会抓的到,现下慕茜的后事要紧。” “少夫人那里,该如何交代?” “折玄,你的问题太多了,这些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 “爷,您现在哪里还有以往凌厉果断的样子?慕茜小姐走了,和您有什么关系?” 万阳听见折玄这么说话,心底的怒气勃然而起,右手从腰间拔出了长剑放在了折玄的脖子上。 “怎么?现在连你也要来教训我吗!” 折玄眼神坚定的看着万阳道:“属下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不敢?我看你什么都敢做!” “属下斗胆一问,爷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一个慕茜就能让您成了这样?” 万阳握着剑的手用了几分力气:“什么叫做一个慕茜?她是我……” 话还没有说完,万阳的眼里出现了一抹迷茫,嘴里呢喃道:“慕茜……是我的什么人……” “爷,清醒清醒,您是有家室的人!” “可我并不喜欢慕容,我娶她是有目的的!” 慕容手里的食盒掉在地上,耳边万阳说的那句话还在回荡,两眼怔忡看向不远处的万阳,嘴角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原来万阳哥哥娶我,是有其他原因……” 一旁随身的丫鬟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慕容,神色慌张的看向了万阳那边,刚好折玄也看了过来,丫鬟急忙捡起食盒,扶着慕容走了过去。 “少爷,少夫人来给您送饭。” 万阳回过头,看见了慕容布满眼泪的一张苍白小脸,心下猜想到是听见了自己说的话,便直接绕开慕容去了一边。 慕容的手一动,还是没有伸出去阻拦万阳,只是转身一直盯着万阳的背影,眼底满是悲伤。 “少夫人,外面天冷,奴婢带你回去吧。” “好,折玄,你记得提醒让万阳哥哥吃饭。” “是,少夫人。” 说完两人转身就要离开,可这时慕容的脚没有踩稳,脚下一滑,身子歪歪斜斜的倒向了一边,顺手就扯下了尸体上的那块儿白布。 “啊!” 慕容倒下去的脸正对着那尸身血肉模糊的头颅,当即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都被吓得魂不守舍。 “这……这是……这是谁啊?” 丫鬟也被吓得面如土色,拉着慕容就跑的远远的,两人都不敢再看过来,慕容只觉得自己两腿发软,胸腔里的一颗心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折玄面不改色的把白布盖了上去,迈腿朝慕容二人那边走去,慕容和丫鬟两个人抖如筛子一般,脚步直往后退。 “少夫人不必害怕,这是……慕茜小姐的尸身。” 一边的万阳看的真真切切,慕茜的这般惨状,就是让他再看几次也还是心痛如刀绞,他不知道这是为何。 “慕……姐姐?” 慕容瞪大眼睛,视线落在了盖着白布的那具尸体上面,眼里有不可置信,也闪过一抹得意忘形。 “是慕茜小姐,她昨夜不甚坠崖了。” “何为不甚坠崖?她分明就是被人逼迫!” 万阳含着怒意的话从后面传来,慕容听的后背一僵,脑海中不由地想起了今早发怒的万阳。 “少夫人,我们先回去了。” 慕容呆滞的点点头,由着丫鬟扶着她去了停马车的那里,消融的雪地踩在脚下软软的,打湿了二人的鞋面。 “把尸体一并带回去。” 丫鬟的脚步一顿,又想起了刚刚那张惨不忍睹的人脸,心跳如擂鼓,扶着慕容胳膊的手忍不住抓紧了她的胳膊。 “小梅,你轻点……” “少夫人,少爷让我们带着那具尸体一并回府。” 慕容站直了身子,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说道:“抬着尸体随我过来吧。” 万阳看向抬着尸体的两人,让他们跟在了慕容身后,随着马车一起回去不会那么费力。 “少夫人,为何要同意和那尸体一块儿回去?” “别问,先回到马车上面去。” 或许连慕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说话的声音在发抖,她也怕,可她心里清楚的知道,万阳这是在试探她,她必须得沉住气。 “是。” 万阳目不转睛的看着慕容越来越远的背影,慕容没有猜错,他就是要试探她,万阳要让她自乱阵脚。 折玄跟在万阳身边,少说也有三五个年头了,自然也是无比清楚万阳此举的用意何在。 “爷,慕茜小姐的尸体也带回去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抓那几个阁中人了?” “先去探探路,昨夜他们走的是东南方向,似乎是又回去了锦城城中。” “是。” 慕容与丫鬟上了马车,外面两人把尸体也抬了进来,让这本就不大的马车上更为拥挤了一些。 “少夫人,慕茜小姐就交给您了,我二人还有事要做。” “去吧。” 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坐在外面的车夫一声吆喝,一鞭子抽在了马儿的屁股上,车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起来。 “少夫人,您二位可要坐稳了!” 车夫的声音破碎在风中,马车从另一条路上奔腾而过,一路上的小石子磕磕绊绊,车子里的慕容和丫鬟也是苦不堪言。 “驾!驾!驾!” 马车颠簸不停,车里盖着白布的尸体也跟着上下乱动,慕容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脚,抱着膝盖坐在上面。 “啊!少夫人!布!布……掉下来了……” 丫鬟捂着眼睛不敢睁开,整个身子蜷缩在了一起,紧紧的靠在了慕容身上,嘴里还喊着话。 “坐好,喊什么喊……她一个死人难不成能站起来?” 慕容的话虽是这么说,可她的心里也在发虚,毕竟和一具尸体共处一室,任谁都会心里发毛。 “少夫人,我……我能靠着你坐吗?” “过来吧,我们坐在一起就不会怕了。” 丫鬟听话的往里面蹭了蹭,身体还没有坐稳,车身猛然一个颠簸,尸体上的白布完全的掉了下去,那张脸又出现在了慕容的眼前。 慕容看着那颗头上面的两个血窟窿,大气也不敢出,主仆二人抱作一团,默不作声的缩在车子的角落里面。 过了没多长时间,突然“咯哒”一声,放着尸体的木板似乎是因为在雪地里太久了,竟然在这车里散了架,上面的尸体歪在了一边。 “不对,这不是慕茜。” 慕容盯着尸体的脖子下面看了许久,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丫鬟后背发凉,哆嗦着问:“少夫人,那这尸体会是谁?” “是谁我不知道,但是这具尸体必定不是慕茜。” “少夫人为何说得这么绝对?” 抱着膝盖的慕容松懈下来,在颠簸不断的车里蹲下了身子,仔仔细细的开始打量了起来面前这具尸体。 “慕茜脖子下面一点有一块儿红色的胎记,这个人身上没有。” “少夫人别看了,你不害怕吗?” “只要不是慕茜,我就不害怕,我怕的是那贱人找我寻仇。” 慕容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她还真怕是慕茜,但是在听到慕茜死了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一丝喜悦之意。 “这慕茜到底是谁啊?少爷这么看重她。” 慕容起身坐了回去,抬眼看着那丫鬟道:“慕茜就是我那可怜的姐姐,还有,万阳哥哥不是看重她,只是可怜她!” 丫鬟疼的皱眉,慕容的手指甲狠狠的嵌入了她的胳膊上,眼底满是狠戾,里面还夹杂着一丝的不安。 “是,少夫人您说的是,少爷……最看重的……是您。” 慕容抬手一个耳光打在小梅的脸上,嘴角勾起弧度:“你记得,不要把你今天听到的看到的说出去一个字,不然我就把你从万府赶出去!” 小梅也不怕脚下的尸体了,在她看来,现在的慕容才最可怕,连忙跪了下去,重重的给慕容磕起了头。 “少夫人,奴婢一定谨记您的话,不说出一个字。” “给我和那具尸体跪在一起!不到万府不许起来!” “是……” 小梅战战兢兢的趴在慕容脚边,与尸体不过一手远,她甚至都能闻到尸体上面的血腥味儿,一股一股的涌入了她的鼻子里面。 马车颠簸的越来越少,慕容抬手掀起一边的帘子看了一眼,果然是因为入了锦城里面,道路平坦了起来。 “慕茜,既然这次你没有死,那么我会让你后悔这次跳崖没有死!” 小梅听着慕容嘴里恶毒的话,趴着的身子更是凉意四起,一边的尸体像是感觉到了小梅的害怕,也跟着颤抖起来。 “少夫人,到了,可以下来了。” “好。小梅,你去府中找几个人过来,把这尸体抬下去。” “是。” 小梅拖着发麻的腿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从府中喊了两个家丁过来,把那具尸体抬回了万府。 慕容没有了之前在悬崖下面的惊慌,从容的下了马车,尸体被家丁停放在了后院里,等着万阳回来处置。 “少夫人,主母要见您。” 线人初显身 慕容打理了一下衣衫,跟在来人的身后去了万家主母的房间里。 “母亲,这次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主母坐在椅子上,身边的丫鬟跪在地上给揉着腿,看见慕容来挥挥手让丫鬟退了下去。 “慕容啊,今天早上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母亲的话,慕容也是不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你先坐下,母亲还有话问你。” 慕容看了一眼身旁的椅子,点点头坐了下去:“是,母亲。” 慕府中,叶氏接到了万阳的来信,从昨日那老大夫把人绑走之后,叶氏就一直在派人出去寻找,可今日就传来了噩耗。 刘姑姑一进门,看见的就是满地的碎片和怒气冲冲的叶氏,她弯腰把一地的碎片收拾了干净,走到了叶氏面前。 “夫人,这样容易气坏身子,既然人死了,那东西想必也早已不见了。” “那个贱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这样我怎么夺得阁主之位!” 刘姑姑捧着一杯茶递到了叶氏面前:“夫人不必心急,那老头子不是也拿不到东西吗?” “可是拿到东西就会对我有更大的帮助。” “夫人,老奴一直有一件事情想问您。” “问。” 刘姑姑接过叶氏手里的茶杯,缓缓的开口问道:“老奴一直不明白那铃铛有何妙用,为何人人都要抢?” 叶氏看了看刘姑姑,在屋子里边走边说:“那铃铛没有什么用处,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 刘姑姑听的一头雾水:“那东西不是铃铛?” “是,也不是,只不过我想要的东西在铃铛里面。”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引的这么多人来抢?” 叶氏语气一凌:“刘姑姑,从你一进到阁中人那日起,我记得与你说过一句话,不该问的别问。” “是,今日是老奴逾矩了。” 刘姑姑不等叶氏发话,自己低着头退了出去,一出房门便急急的向府外走去,神色凝重也带着慌张。 “无名,去跟着她,看看她去了哪里。” “是。” “对了,”叶氏喊住了快要走出房门的无名又问:“你这几日出去的很是频繁,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人不敢,怎么会有事情瞒着夫人呢?” “如此便最好,不要妄想跟我斗。” “是。” 刘姑姑出门一路往东边走去,直奔一家隐匿在巷子里的小茶馆而去,到了门口环视了一圈,这才推开了木门。 楼下只有几个人在自顾自的喝茶聊天,没有一个人看向门口,刘姑姑也不停歇,迈腿去了楼上。 “以后别再来了,叶氏开始怀疑你了。” 刘姑姑刚打开雅间的门,里面一个背对着门口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才转身面对着刘姑姑,脸上的白色丝带随风而动。 “是。” “还有,你去接应一下云锡二人。” 刘姑姑不解:“为何还要去接应?” “你是公子安插在阁中人里面最深的那个,谁出事你也不能出事。” “公子的意思是,用此举来打消叶氏的疑虑?” “是,这次他们走漏风声,势必会有所怀疑,现下你就不要轻举妄动了。” “属下领命。” 刘姑姑说完,把手中的纸条放入了那人的手里,先行走了出去。 “不知这小茶馆,还能开多久……” 手里的纸条被丢在了火炉中,熊熊的大火很快吞噬了它,转眼便烧的连灰都不剩。 门外走进一人问:“无名公子,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盯好了云锡,还有和他接头的人。” “是,公子是疑心接头那人是阁主?” “不好说,阁中人的阁主踪迹难寻,几乎没有人见过,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好,小人明白了。” 无名点头说:“我不能在外面久留,这里就劳烦先生了。” “公子慢走。” 无名没有在路上耽搁,出来时是坐着马车过来的,回去的时候,改为了步行,一路脚下生风,走的极快。 “夫人,小人一路跟踪至城门处,那刘姑姑是去接应云锡二人了。” 叶氏没在过问刘姑姑,反而问道:“无名,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到的东西?” “用耳朵听,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看见了。” “那你今日出去听到了什么?” “小人不敢隐瞒,我眼睛虽盲,可心里却是明白着,城门那处有一家专卖红枣糕的店面。” “你就是靠着这个断定刘姑姑是去接应云锡二人了?” “是。” 叶氏心下虽然还有疑虑,可她也知道无名所说的那家店面,的确是在城门那里,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生意兴隆的很。 从城外一路步行回到城中的云锡两人已是疲惫不堪,途中他们看到了万阳的人几次去了悬崖那边,二人堪堪的躲了过去。 “云公子,为何我们还要回来这锦城?” 云锡灰头土脸,身上衣服也都皱了,可脸上还是神情自若的说道:“大主使你不觉得,万阳的人来的很巧吗?” “可公子您也在外面拦住了他们。” 闻言云锡嗤笑一声:“要不是我在林中提前准备得当,你以为我真的能拦住他们?” 王魅恍然大悟:“公子怀疑我们阁里出了叛徒?” “我一直有所怀疑,这万阳一次次的堵杀我们阁里的人,每次都不会扑空,不是出了叛徒还是什么?” “公子好思虑,那我们回来就是要找出这个叛徒?” “此事先容我想想,还须得向阁主禀报一声。” “这阁主行踪不定,现在见过阁主的人也没有几个了。” “是啊,现下又恰逢换任阁主之际,那两个老太婆怕是要动手了。” 两人正说着话,刘姑姑从一旁走了出来:“请二位随我来,我家夫人准备好了住处。” 云锡先是愣怔片刻,接着问:“是哪家的夫人?” “慕府。” 云锡和王魅对视一眼,看向了刘姑姑:“那还劳烦前面带路。” “那是自然,随我走吧。” 王魅问:“刘姑姑,你何时也是阁中人了?” “一直都是,只是与先生所属不是同一人罢了。” 云锡笑道:“世人都说阁中人的阁主行踪不定,可谁又知道,我们可是分了三位阁主。” 前面的刘姑姑道:“不过就是多了两个分部阁主罢了。” 三人都各自心怀鬼胎,说的话无不都是明枪暗箭,夹棍带棒的试探了几个回合,谁也没从谁那里打探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二位,就是这里,进去吧。” 云锡看看门上面的牌匾,进门就看见了柜台里面的赵邝,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随之又都低下了头。 “掌柜的,这两位住店,要我之前订的房间。” “好嘞!” 赵邝从下面拿出了两把钥匙放在上面,笑呵呵的又说:“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风雅之人。” “掌柜的说笑了,云某不过是一介粗人罢了,哪里是什么风雅之人。” “二位拿到钥匙便上去好生歇息,有事就来找我家夫人。” 刘姑姑说完抬脚出了门,随后朝着左手边走了过去,与那客栈相距不过几百米,停在了一个破旧的木门跟前。 “我回来了,开门。”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破旧的木门像是快要散架般发出一声闷响,一颗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母亲,你终于回来了,弟弟吵闹了好几天要见您。” “进去说,外面的人太杂。” 小艾侧开身子让刘姑姑进了里面,伸出头左右看了一圈,用力的关上了门。 院子里的木棍上挂满了衣服,满是补丁的衣服上面还在滴答滴答的渗水,墙角处堆着一堆木柴,上面还有几个碎了的碗。 “小艾,大冷天的又用凉水洗衣服了?” 小艾把两只手放在身后,脸上笑眯眯的看着刘姑姑说:“母亲,再不洗衣服的话,可就没有了能换的了。” “你这孩子,说了母亲回来洗衣服,就是不听。” “母亲,没事的,你和姐姐已经很累了,我就是洗几件衣服。” 刘姑姑还要再说,屋里响起弱弱的一声母亲,小艾推着刘姑姑进了门,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小涵,母亲回来看你了。” 一进门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整个屋子里阴暗无光,伸手去摸床上的被褥,也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母亲,我好久没有见到您了。” 借着微弱的光,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眼睛下面乌青浮肿的一个少年,放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就是一副皮包骨头。 刘姑姑眼睛一酸,快走几步坐在了床上,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小涵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喝药啊?” “我每日都喝,姐姐怕我嘴里苦,还会喂我吃一颗蜜饯,可好吃了。” “好,好,小涵好好喝药就好,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少年乖巧的点点头:“母亲,我昨夜梦见外婆了,外婆说她想我了。” 刘姑姑抚着小涵的手,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小涵乖,外婆她是想让你的身体快些好起来,所以小涵才会梦见外婆。” “嗯,小涵今年已足足十一岁了,我会快快好起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的。” “母亲,小涵,我们吃饭了,今日做了肉粥的,可香了。” 小艾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脸上尽是欣喜的神色。放下手里的盘子,小艾慌忙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笑的开心。 阁中人阁主的现身 小艾把最前面的那碗肉粥递给了刘姑姑:“母亲,快趁热吃吧。” “诶,先让弟弟吃,我不饿。” 刘姑姑笑着说着,小心翼翼的把肉粥一口一口的喂给了小涵,床上的少年喝着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一碗粥喝尽,床上的人嘴角噙着一抹笑睡了过去,刘姑姑掖了掖被角,把小艾从屋里喊了出来。 “小艾,你姐姐这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家里就要靠你了。” “母亲,姐姐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刘姑姑摇摇头:“姐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好,小艾明白了。” “记得无论谁来找你,一定不要多说话,什么事都不要多管。” “母亲,小艾懂了。” 刘姑姑拍拍小艾的肩膀,没有在家里多待一阵子,很快的出了门,专挑了一条人少的小路回了慕府。 “夫人,夫人还是不要去了,万家那边……” 刘姑姑还没有到叶氏的房门口,就听见了屋里的劝说声,一听见万家,刘姑姑的眼皮突突跳了几下,也顾不得地上滑,大步的走上了叶氏的房里。 “夫人,夫人可是要出去?” 正在穿披风的叶氏听见了刘姑姑的声音,连头发都没有回就说道:“现在刘姑姑回来了,陪我去一趟万家。” 刘姑姑对着一旁不知所措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自己走上前去问:“夫人为何突然要去万家?” “万阳来信说慕茜的尸体已被运回了万府,我倒是要去看看那尸体。” “夫人不必心急,大小姐的尸体迟早不得回家吗?” 叶氏系上披风上脖颈处的细绳,转过头看着刘姑姑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万家主母的身份,难道你也忘记了?” “老奴怎么敢忘记,她和夫人皆是分部阁主。” “现在恰逢阁主换任,你觉得那个老太婆会什么都不做?” 刘姑姑垂头:“是,老奴这就出去备好马车。” 叶氏心急如焚,她接到第一封信时还在庆幸,可万阳这第二封信上就说他们把尸体带回了万家。 “老东西!要是敢动东西一下,我就让你去死!” 狠狠地一掌打在了桌子上,褐色的桌面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叶氏面不改色的收回了手,迈步走向门口,一件大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夫人,马车已经备好,老奴让车夫在后门等着。” “好,现在就去会会那个老太婆。” 刘姑姑疾走几步,上前扶住了叶氏的胳膊,脚下的黑色鞋子被地上的雪水打湿一片,刘姑姑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上了后背。 “你在抖什么?” “夫人,老奴有些冷,身子不自觉的发抖,夫人莫怪。” 叶氏看了看刘姑姑的脸色,目光落在了她发青的嘴唇上说道:“今日你就不必跟我一起去万府了,在府中好好待着吧。” “夫人,老奴无事。” “到时你再倒在马车上我可救不了你,你还死不得。” “是,老奴恭送夫人。” 刘姑姑放开了手,站在原地看着叶氏的背影,跟在后面的丫鬟走了过去,扶住了叶氏的胳膊。 后门处的人不多,丫鬟从马车上搬下凳子放在地上,叶氏撑着丫鬟的胳膊上了马车。 “走吧。” 车夫一鞭子下去,干脆的马蹄声响起,载着叶氏向城东走去,叶氏抱着手炉坐在车里,丫鬟坐在门口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叶氏用手指敲着手炉,咯哒咯哒的金属声回荡在整个马车里,丫鬟的眼角瞥见叶氏鲜红的指甲,心里有些发慌。 “你慌什么?” 丫鬟吞咽一口口水,畏畏缩缩道:“只是夫人太厉害了,奴婢不敢看。” “你这丫头说话,倒有意思,你才来几天就说我厉害?” “奴婢来慕府已有月余,今日是刘姑姑让奴婢过来伺候您的。” 叶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府中的姐姐都喊我草儿。” “从今日起,你就在我房中做侍女,名字叫做小薇。” “多谢夫人。” 小薇对着叶氏磕了响头,再直起身子时,嘴唇蠕动着,像是还有什么要说的,或是要问的。 叶氏一眼就看了出来,问她说:“还有什么事情?” “夫人,奴婢一直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夫人。” 小薇眼神闪躲,两只手在腹前来回绞动着,红肿干裂的手指头上渗出了丝丝血迹。 “问。” “为何府中的姐姐们,总是会无缘无故消失?” “二小姐大婚,我让她们跟着去了万府。” “夫人,不是那三位陪嫁过去的姐姐,是逃难过来的几位姐姐。” “我让她们去了酒坊帮忙,你也应该有所听闻,自从老爷去世,所有的事情都压在我身上了。” “奴婢明白了,是小薇多嘴了。” 叶氏闭上眼睛靠在一边,小薇一抬头,不经意间就看到了叶氏眼底划过的一抹嗜血残忍,忍不住肩膀颤了一下。 而叶氏说的那几个送到酒坊的姑娘,现在正被锁在一处不知名的地牢里,面对着一只凶残的豹子。 “姑娘,姑娘救救我们……” 里面的人看着云樱儿,脚下还不时踩到一堆堆的白骨,她们的对面站着一只满嘴腥臭味的豹子,一张血盆大口里满是闪着寒光的尖牙。 身后的台阶上有人走了下来,来人手里还托着一只小茶壶,那人背对着光亮,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 “怎么?那慕府的疯婆子又送了小姑娘过来?” 云樱儿一直弯着腰低着头,两手交叠在胸前说道:“是,这是分阁主送过来的第三批人了。” “她这是想早些驯服这些畜生,想把我从阁主之位上赶下去。” “可这些野兽都是阁主一手喂大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她驯服?” “云樱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养这些东西吗?” 云樱儿摇头:“属下不知,也不敢问。” “外人都说我阁中人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可人死岂能复生?那些都是骗人的,我不过是让他们成为了我的傀儡。” “属下愚钝,不明白阁主这是何意?” “人死,不能复生,可我能让他们再次站起来,出现在世人面前。” 云樱儿看向了地牢里面的豹子和瑟瑟发抖的几人,又问阁主:“阁主的意思是,换脸?” “天下之大,却只有一人知道换脸之术,而此人我却遍寻不到,我养这些野兽,是为了练手。” “那又何来傀儡一说?” “阁中人是我多年心血,我怎会让别人就那么任意宰割我们?” “那万阳多次击杀的人,不过是阁主制造出来的那些傀儡?” 那人举起小茶壶喝了一口继而说道:“是啊,不过里面还是有我阁中人的。” “那阁主为何还要我去刺杀万阳?” “你和那燕兰熙不是结识于那次刺杀吗?” 云樱儿抬头看着光亮下越来越远的背影,心底猜出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一定是要认识燕兰熙? “阁主!为何是燕兰熙?” “本是女子,却认错了人。” 那人远远的挥了挥手,地牢里的豹子朝着早已瘫软的几人扑了过去,那几个姑娘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豹子连骨头吃的都不剩了。 “本是女子,女子……” 云樱儿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本就昏昏沉沉的头更加眩晕,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云锡接住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 “头……晕,云锡,你知不知道阁主本来是去让我找谁的?” 云锡揽着云樱儿的肩膀,扶着她在一边的石头上坐下:“我知道,是让你去找云媚儿的。” “慕茜?” “是。” 云樱儿不解:“为何要是慕茜?” “她手里有阁主想要的东西,以前是慕府老夫人拿着的,现在是媚儿。” “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人人都想要它?” 云锡拿出水袋放在了云樱儿嘴边说道:“先喝口水吧,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地牢里面的豹子还在吃着骨头,嘴角血迹斑斑,白色红色的血肉在它的嘴里翻腾,云锡拿着水袋的手不由地握紧了一些。 街道上急行的马车停在了朱红色的大门前,叶氏被小薇搀扶着从里面走了下来,万家主母早就站在了门口。 “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可是让我们万家蓬荜生辉啊。” 万家主母走了过去,一脸笑意的站在了叶氏面前,肩上的白色狐狸毛皮草在风中瑟瑟抖动着,衬的万家主母一张嘴更是血红。 “我来看看我的女儿,许久不见容儿,心里甚是想念。” “是吗?我还以为是来看你的大女儿呢!” 叶氏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脸,眼神阴沉了几分,抬脚就上了台阶,一进门慕容就看见从后院跑了出来。 “母亲,你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去迎接您啊?” 叶氏笑着摸摸慕容的头发说:“亲家母一早就在门口等着母亲了,怎么会用得着你出来。” 慕容这时才看见叶氏后面的主母,立马俯身:“见过母亲。” 主母摆摆手说道:“不必如此拘谨,外面冷,快些进去喝一杯热茶。” 万家几个机灵的丫鬟先一步进了大厅,为几人泡好了茶,站在门口等着叶氏几人进去。 “好,那就一起进去喝一杯热茶。” 叶氏携着慕容的手走在前面,万家主母笑意盈盈的跟在后面,还没进去大厅,从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府里来人了都不叫我一起喝茶啊?” 荐骨术 万家主母回头看向来人,眼底一片温柔:“老爷,你怎么出来了?” “我这不是听管家说亲家母来了,就想着一起过来喝个茶。” “给老爷备茶。” 叶氏和慕容先行进了大厅,叶氏丝毫不见外的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杯放在了嘴边,轻轻的吹着气。 “老爷,请。” 万家主母顺势坐在了主位一边,身边的丫鬟把桌子上的茶杯端了起来:“主母,喝茶。” “你们都下去吧,有吩咐会让你们进来。” “是。” 大厅里面的三个丫鬟退了出去,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万家夫妇和叶氏母女四人,慕容乖巧的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长辈说话。 三人心思各异,叶氏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和对面的老太婆开口,万家主母也在思忖着如何回绝。 “想必你来也不只是为了看容儿吧?” 叶氏说道:“既然主母明白,那我遮遮掩掩的也没有什么意思,我想来接回慕茜的尸身。” “这是阳儿从外面接回来的,有什么事待阳儿回来说。” “我来接回我的女儿,为何还需要二公子的同意?” 主母抿了一口微凉的茶说道:“令千金的尸身是阳儿千辛万苦找到的,怎么能不说一声就让你带走呢?” “我今日来,就是要带走我女儿的,其他什么话都不要说了,带我去看慕茜。” 主位上的万国公开口道:“亲家母急什么,好不容易来我府上拜访,总得吃个便饭再回去。” 叶氏微微一笑:“今日恐怕是要拂了万国公的面子了,我家中已让人备好了饭菜,只等我接慕茜回去。” 万家主母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她没想到万国公会出言帮她,只是这叶氏也太不识好歹了! “亲家母,你这是非要带走慕茜不可了?” “我带走慕茜,有什么不妥吗?” “你……” “母亲要带走慕茜,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慕容听见声音,眼睛一亮:“万阳哥哥!” 万阳一扫之前在悬崖下面的颓丧,整个人的脸上都是神采奕奕,高大威猛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过,母亲今日恐怕是要失望了。” 万阳一进门便看着叶氏说,语气里充满了了不容置疑。 “这是为何?” “母亲问问容儿。” 慕容的眼睛自从万阳回来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就算是叶氏看向了慕容,她也没有察觉到。 “容儿,今日为何不能带走慕茜?” 叶氏悄悄推了慕容一下,一直看着万阳的慕容才回过神来:“母亲,那个尸身不是姐姐的。” “什么?不是慕茜?” 慕容点头说道:“我记得姐姐脖子下面一点有一块儿红色的胎记,那个尸身虽然面目全非,可脖子那里并没有胎记。” 万家主母的眼睛转了一圈,脚步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先一步去后院证实慕容的话。 “母亲,你去哪里?” 万阳眼角瞥见了主母的小动作,开口喊住了她,一时间大厅里几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万家主母。 “我这是看着大家的茶都凉了,是该添新茶了。” 说着主母出声喊了外面的丫鬟进来,一手绞着手中的手帕,万阳看出了主母的心急,嘴角勾起弧度,坐在了手边的椅子上。 “那好,便让下人将那尸身抬上来,让母亲都瞧个清楚。” 万阳冲着门外挥挥手,只见折玄几人抬着尸身走进了大厅,稳当的把人放在了地上。 “容儿,你是给二公子传信了?” 慕容面带潮红:“是,女儿看见那人不是姐姐,心里很是开心,所以就立马把消息告诉了万阳哥哥。” 叶氏俯身伸手要去掀开白布,被慕容拦了下来:“母亲,这人的脸……母亲还是不要看了。” “母亲还是看看才能放的下心来。” 慕容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松开了抓着的手,叶氏拍拍慕容的手背,伸手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啊!” 叶氏的手触电般的颤动了一下,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地急剧跳动着,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如出闸的猛虎似的到处肆虐乱撞着,直直的冲向了她的头顶。 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背部的每一根汗毛直立挺起不断的瑟瑟发抖,那两个血洞,像是无尽的深渊。 此刻叶氏的脸色煞白如死尸,甚至比死尸更为骇人。眉头痛苦地紧抽,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一条直线,身子斜斜的靠在慕容身上,不敢再看第二眼。 “母亲,快坐下歇歇。” 万家主母虽说是没有看清楚,但也多多少少看见了那尸身的头颅,但她只看了一眼,便确信了那尸身不是慕茜。 “快,抬下去,别再惊吓到亲家母了。” 万国公吩咐着人把尸体抬了出去,眼中精光闪烁,他此次回来,不只是回来养身体的。 在京城的八王爷听说了阁中人,也打探到了关于的事情。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 ,是江湖上流传已久的一种医术,它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正骨,易容,它可以让一个人完完全全的变成另外一个人。 如若和人骨铜铃一起使用,则可以控制用了的人,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忠心耿耿的为自己做事,但是两者缺一不可。 慕容拍着叶氏的后背,此刻的叶氏惊魂不定,她的眼前还是那个可怖的不能称作是人脸的东西,两个血洞周围都是一团团的血肉…… “容儿,你当真看清楚了?那人当真不是慕茜?” “母亲,我仔仔细细的看了一次又一次,绝对不会是姐姐。” 一直默不作声的万阳对着门外喊:“折玄,进来。” “爷,有什么事情?” “去查一下,最近失踪的女子,尤其是多注意身形与慕茜小姐近似之人。” “是。” 万国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视线落在了叶氏的身上:“亲家母,不如今日就留在我的府上吃饭?” “母亲,今日您受到了惊吓,还是先留下吧。” 叶氏揉揉眉心说道:“好,今日烦扰了。” “夫人,让家中丫鬟去备些好菜,今日亲家母在我府上拜访,应当好好招待一番。” 万家主母福了福身子:“好,我现在就去。” 万阳站在门口,眼神眺望向了远方,目光深邃而彷徨,他心中隐隐的有了些猜测,只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能证实他的猜测。 “父亲,今日我就不在府里吃饭了,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万国公摆摆手:“去吧去吧,和你大哥一个样子,现在更是都不回来了!” “父亲,不要责怪万阳哥哥,他是有要事在身。” “罢了罢了,我都管不了了,让他去吧。” 万达刚淘到一件好东西,奈何身上的银子不够了,急匆匆的赶回了万府,这还没有进大厅,就听见了自家老爷子说的话。 “父亲,这是怎么了?”万达左右看看里面的人,色眯眯的眼神在慕容身上瞟了好几眼。 慕容自然也是看见了万达的眼神,她嫁入万府也有一段日子了,见这万达也就不过两次,大婚一次,现在一次。 “兄长好。” 万达眼见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对自己说了话,一双小眼睛笑的都成了一条缝,连忙说:“好,好,弟媳好。” 万国公看见这个不成气候的大儿子,更是愁眉不展,扭头问道:“你回来是不是拿银子的?” “父亲,我今日刚淘了一个好物件儿,就是……就是手里还差几十两银子……” “滚,滚去账房!” “诶,是是,我马上就滚!” 万达满面红光的出了门,临走还不忘再看一眼慕容,叶氏自从万达进门就注意到了他色眯眯的眼睛,顿时心生一计。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都是来要我老命的畜生!” “亲家公言重了,令郎还小,心性单纯罢了,不过是喜欢些字画,就让他买。” 慕容扶着叶氏起身,站在了万国公不远处,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苍白,只是平静了许多。 “不提了,我们让下人们上菜吧。” “好。” 万籁俱寂的村庄里,破晓的晨光唤醒沉睡的生灵,阳光越来越明媚,树枝上滴滴答答融化的雪水一颗颗的砸在了地上。 空气丝丝清冷,清爽恬淡,云淡风轻。清爽恬淡,云淡风轻。河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山峦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色,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 我透过窗子看见外面的景色,不由地赞叹大自然的美轮美奂,便想着央求春桃带我出去走走。 “小姐,你的身子还太虚弱,还是不要下来走动了。” “我喝过药了,感觉已经好多了。” 春桃轻轻摁住我的胳膊:“小姐,那么高的悬崖,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伤?” “可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色,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村庄里的景色。” 春桃看看外面的景色,咬着嘴唇犹豫了一阵子才说:“好,但是我要先去问问老前辈,他同意了才行。” “好,你快去问。” 村庄的街道是静谧的,也是热闹的。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村庄便迎来了一个温馨的晨。 我伸出胳膊闭上眼睛,感受着山里清冷又干净的环境,春桃和小米两人寸步不离的扶着我,还要小心翼翼的不碰到我的伤口,两人的头上都在冒汗。 枯黄的树叶随着萧萧的寒风,纷纷投身于大地母亲的怀抱,远处的山清瘦了许多,满目的萧条,满目的枯黄,这引起了我无限的惆怅。 “你们说,我还能活多久?” 春桃不解:“小姐为何这么说?” 小米答道:“小姐前些日子吃了假死药,身体里余毒未解,老前辈说,或许没有多久了。” 春桃扶着我胳膊的手颤了一下,抬眼问我:“小姐,她说的是真的?” 我道:“小米说的是真的,这也是我亲耳听到的。” “小姐怎么会吃下假死药?为何偏偏要吃那药?” “我不吃那假死药,怕是连慕府的门都出不了,只有这样我才能逃出来。” 春桃慌了:“可是小姐的身体……要怎么办?老前辈没有办法了吗?” 我摸摸她的头发说:“没事的,总会有办法。” “希望如此吧……”抬头看着天空,我在心底默默地加上了一句。 万国公的深夜会客 万阳只身一人站在巷子深处,一身墨色长袍,头上简单的挽着一支竹簪,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在四周。 折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路上不住地打量着每一个地方,生怕身后跟了什么尾巴过来。 “爷,今日我跑了一下午,在城北那边查到了爷想找的人。” “是慕茜?” “不是,是府中那具尸体的亲眷。” 万阳转身看向折玄:“你是怎么问出来的?他们做事没有处理干净?” 折玄摇头说道:“不是,买来尸体那人做的很干净,是他们邻居不小心说出来的。”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今日爷去让我查城中失踪的女子,尤其是与慕茜小姐近似的人,我就先去了慕府周围的各家各户去问,结果碰到了一个江湖骗子……” 折玄说着回想了起来,思绪回到了下午碰到江湖骗子的那个时候。 “算命算姻缘,行走江湖数十载,不准不要钱!” 慕府附近一个老先生摆摊算命,他这么一吆喝,街道上不少人都围了过来,年轻的男子女子都想要算算自己的姻缘。 “老先生,你算的准不准啊?” 老先生摸着一头发白的头发,神色自若道:“准不准,要算了才知道。” “老先生,给我算一下。” 人群中有一位男子率先走了出来,坐在了老先生对面,两人就那么面对面的坐着,时不时交谈几句。 折玄从人群中挤到了前面,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停留许久,在看到里面并没有要找的人时,转身便走。 “那位公子请留步,老朽有话要说。” 有人拍了拍折玄的肩膀:“这位兄台,老先生叫的是你。” “嗯?我?” 折玄指着自己回过了头,目光刚好在空中和算命的老先生对视,看到他眼神的那一刻,折玄莫名的熟悉感袭来,点点头站在了一边。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了,各位明日打早!” 老先生收了摊子,拿着东西走到了折玄身边:“公子,随老朽走一遭。” 折玄拱拳一拜:“不知老先生是有什么事情?” “公子是万府二公子身边的随从,今日在城中找人。” “老先生从何得知?”折玄抬眼看向眼前这个神秘莫测之人,心下不由地谨慎起来。 “公子不必担心,我知道公子要找的人是哪里的,请随我来。” 老先生说完之后也没再看折玄,抬脚去了几步远的茶馆里,折玄低头思索片刻,抬腿跟了过去。 “坐,我会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万阳听着折玄说的话,眉头紧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扇子上面敲打着,眸色暗沉的看向了巷子口。 “你说,是那位老先生告诉你去城北找人?” “是,随后我离开茶馆便直奔城北而去,按照那位老先生的话,很快的就找到了人。” 万阳百思不得其解:“他说是慕府夫人让他过来告诉我们的?” 折玄点头,脸上也有不解之意:“老先生说是慕府夫人,怕我们走了弯路,特意请他过来的。” “此事必有蹊跷,暂且按下来,你先随我一同去城北走一趟。” “是。” 夜色渐渐暗下来,万府偏门前,一人引着门口的人进了门,带去了万国公的书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老爷,人到了。” “请进来,你在门外把风。” 管家推开门说道:“老先生,您请进。” “劳烦管家了。” 书房内烛光摇曳,透过窗户纸隐隐的留下了两个模糊的人影,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眼睛一眨,两人的身子都矮了下去。 “万国公近来可好?” “托王爷的福气,一切都好。” “不知这次万国公打算何时回朝?” 万国公从桌前站了起来,为坐着的老先生倒了一杯酒:“前辈喝酒,我近几日有些发现。” “那我林志便洗耳恭听了。” “您请。” 二人一同起身,林志提起酒壶跟在万国公身后,走在前面的万国公伸手摸向了墙壁上面挂着的山水画,按下了画后面凸起。 右手边的书架悄无声息的从中间分开,露出来一条长长的通到,林志探头往里面看去,隐约可见里面微弱的烛火。 “前辈请进。” “好,你这老小子,还有这一招!” 林志笑着指了指万国公,率先迈腿进了那里面的暗道,万国公回头看了一眼门外,身形一闪,书架又合了起来。 一进去里面,林志就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锦城地图,几步开外的地方还摆了一张桌子。 “万老弟,这是何意?” 万国公走到桌子边上,拿起一张纸递给了林志手里:“前辈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林志将信将疑的接过那张纸,凑在烛光下面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越是逐字逐句的看下去,林志脸上的神色愈发激动。 “万老弟,这上面写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回来这锦城也有几月,每日里都会让心腹出去打探消息。” 林志拿起手中的纸又看了一次,嘴角的笑意更深:“万老弟,这荐骨术可真有如此神奇?毕竟我在这江湖多年,也只是曾经听闻过。” “不瞒前辈说,我手中已把握了一些重要的人。” “可是那阁中人?” “是,我这就让她出来。” 万国公拍拍手,一人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脸上神色自若,直直的走到了万国公面前。 “属下小米,见过林前辈。” 林志上下打量一番:“万老弟,你说的阁中人,就是这个小姑娘?” “是。” “难不成是这阁中人无人?还是你万老弟存心玩我?” 林志将手中的纸拍在桌子上,脸上微怒之色浮现,花白的头发在烛火下显出了一丝诡异的红色。 万国公抬眼看向小米,一直纹丝不动的小米脚步一动,一手抽出腰间的软剑,剑锋直指林志而去。 林志怒目圆睁,眼角瞥见小米的剑光,抬手把酒壶掷向了小米挥来的剑锋,半空中一声脆响,酒壶应声而碎,碎屑洋洋洒洒的飞溅了一地。 “万老弟!你这是要背叛王爷!” 万国公不慌不忙对着小米说道:“小米,收手。” “是。”小米手腕一转,软剑极快的又插回了腰间,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前辈现在还认为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吗?” 林志看看万国公,又看看垂头站在旁边的小米,心下了然道:“你是想让我看看她的实力?” “那是自然,我怎么会对前辈动手?” 林志在衣服上擦去手中的薄汗,靠在墙壁上发软的身体直了起来,踢开脚下的碎片走到了小米面前。 “你,抬起头来。” 小米依言抬头看向林志,脸上神情自若,眼神丝毫没有闪躲的与林志对视着,就连脚步都不曾挪动半分。 “好!好!小小年纪便有此胆识,不亏是万老弟选中的人!” 万国公笑笑又说:“小米,现在来说说你在慕府,还有慕茜身边的发现。” “慕府夫人也是阁中人,还是分部阁主,现下阁中人正值换任阁主之际,三位阁主都蠢蠢欲动。” 林志听着小米说话,问万国公:“这阁中人到底有几位阁主?” “据我所知,是三位阁主,更准确的说,是一位总阁主,两位分部阁主。” 林志点点头说道:“还有什么消息,小米你继续说。” 小米接着说:“我在阁中人三年,一直未曾见过阁主,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慕府夫人竟然是分部的阁主。” “那这三部,分为哪三部,平日里都掌管什么?” “总阁主管理全部事务,两位分部阁主,一部是主管打探消息,一部是主管杀手。” 林志眼睛一眯:“江湖人都说,阁中人可以救人,为何到你这里就是杀人?” 万国公再次拿起桌上的那张纸:“前辈你看,这荐骨术,是用来做什么的?” 林志看着万国公手指指向的那处,脑中各种零零散散的线索串联了起来,神色凝重道:“原来这才是阁中人的真正面目,他们一直并非救人,而是控制人。” “是了,小米潜入阁中人里三年之久,一直未曾见过他们救人,倒是暗杀任务接了不少。” “那你可查明阁中人为何要控制人了吗?” 万国公摇头:“还没有,现下我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要不是有小米,恐怕我们连这些消息都不知道。” “咚~咚~”寂静的夜晚传来钟声,小米抬头看向墙壁上那一方的小窗子,俯身拜了下去。 “主上,时间到了,我该回去了。” 万国公摆摆手说道:“好,你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一定要在慕茜身边待下去。” “是。” 小米走进左手边的暗道,黑暗中传来石头摩擦地面的声音,些许的月光洒了进来,小米从那处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万老弟,此女当真可靠?” “前辈放心,她是我从狼群口中救下的,此恩她必报。” 林志伸手拍拍万国公的肩膀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前辈,今日托您办的事,如何了?” “我办事,万老弟放一百个心,他们早已成功寻到城北,只差他们动手。” 万国公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只是我这小儿,心思颇重,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相信。” “不必过于忧心,毕竟他还年轻,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多了去了,我们只需要不时的在他们背后推波助澜而已。” “前辈说的是。” 小米从暗室里出来,伴着月光从羊肠小道上一路朝城外走去,燕兰熙屏气凝神的跟在小米的身后,不时的在树后躲避着小米四处看的目光。 小米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便加快了脚步前行,一头长发在脑后飘动,燕兰熙越跟越近,小米脚步越来越快。 猛然间,小米停在了路中间,后背对着燕兰熙不动,燕兰熙不明所以,抬脚靠着路边的树干靠近了小米。 “谁!” 小米脚尖一动,地下的小石子尽数朝着燕兰熙的藏身处飞去,燕兰熙一手撑着树干,脚尖点地,飞身上了树,躲过的石子嵌入了一旁的树干中。 待燕兰熙回神再看之时,道路中间的小米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夜幕中乌鸦的嘹亮声音。 毒性发作,燕兰熙换血 小米一路狂奔,因为她不知道身后跟着的人是谁派来的,更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杀她。 一旁的树木像是蒙起了黑纱,里面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清楚,除了小米的脚步声,只有林中的鸟儿不时发出令人战栗的嘶哑叫声。 这叫声让小米不禁感受到一股寒气冒了出来,她心里正担心着那人会不会追上来,身后有人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别过来!” 小米极快的从腰间抽出软剑,一个转身指向了身后的来人,目光里充满了杀戮之意。 “小米?你怎么了?” 软剑抵着春桃的脖子,春桃一动也不敢动,两只手僵硬的垂在身侧,眼睛向下看着冒着寒光的剑锋。 “春桃?你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 小米见来人是春桃,放下了手里的剑,心里松了一口气,春桃心思单纯,还是好糊弄过去的。 “我被狗吠声吵醒,然后看见你不在房间里,怕你出事,就想着出来找找你……”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春桃的眼神看向了小米手中的软剑:“小米,你拿着这个是要做什么?” 小米先是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软剑,抬眼看着春桃,在春桃的眼里看到了怀疑和猜忌,她手腕一抖,眼中迸发出一丝杀意。 “小米,春桃,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燕兰熙从春桃后面走了过来,不着痕迹的把春桃往后面拉了拉,站在了她们两人的中间。 小米不防燕兰熙也会找过来,连忙把软剑收回了腰间,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 “嗯,我睡不着,出来打几只兔子什么的,明天可以吃。” 燕兰熙笑笑说道:“那打到兔子了没有?” 小米摇头:“还没有,晚上看不清楚。” “那就先回去吧,明日我们一起过来。” “好。” 小米对燕兰熙知之甚少,不敢轻易下手,她怕打草惊蛇,到时就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会坏了主上的大计。 三人并肩走在路上,有燕兰熙在中间夹着,春桃和小米两人倒是一时无话,一路无言走回了院中。 “两位姑娘,燕某就只能送到这里。” “劳烦燕公子。” 燕兰熙转身回了东边的房间,春桃小米二人则一同进了正屋,谁都没有看到屋顶上坐着的云樱儿。 “喂!你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云锡不知何时也跑了上来,与云樱儿坐在一起看着空阔的院子,说着朝云樱儿的目光落地处看过去,看向了燕兰熙住着的东厢房。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燕兰熙?” 云樱儿收回目光:“你瞎说什么?我就是无聊的紧,好久没有见过春桃了。” 云锡眼神晦暗不明:“云樱儿,你不要忘了,你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云樱儿一甩衣袖,纵身跳下了屋顶,穿着一身白色衣服走进了夜色中,越是漆黑一片,云樱儿的背影越是明显。 云锡气的一脚踢在了屋顶上,脚下的瓦片滚了下去,惊醒了屋里的郭晓峰和齐姬师徒两人。 “师傅,外面有人。” 郭晓峰把两手放在头下面,悠悠的说了一句:“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人,无非是两只发情的野猫罢了。” “师傅,你也太不靠谱了,野猫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再说了,冬天怎么会有发情的野猫。” “不信你就自己出去看看,别吵我睡觉!” 郭晓峰翻了个身,背对着齐姬打起了呼噜,齐姬无奈,只得自己起身出去查看一番。 “真是的,越活越老糊涂了!” 背对着齐姬的郭晓峰听见了这句话,仍然还是闭着眼睛,嘴角却微微翘起。 齐姬拿起搭在一边的外衣,开门走了出去,幸好今天晚上的月光明亮,倒是让齐姬看到清楚。 “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有?”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的齐姬什么都没有看到,疑惑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不成是我幻听了?” 齐姬一边摇着头一边走回了屋里,房间里的烛火很快的又灭了,云锡手中拿着那块儿瓦片又站了起来。 “你们一个个的,我不会让你们好过!” 云锡喃喃自语道,手中力道加大,瓦片变成了一堆碎屑随风落在了地上,风再一吹,纷纷四散开来,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眼下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刚有点蒙蒙亮,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发白,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 当大地刚从薄明的晨光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初升的太阳透露出第一道光芒。在村庄几家荒凉清凉的果树园子里,偶尔有几颗看得见的露珠,在那树丛里闪着光,就像在雾夜中耀眼的星星一样。 清晨的曙光还没有照射到地牢里,里面是一片潮乎乎的露水气味,地面上润湿的黑土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血腥。 云锡早已站在地牢门口,脸上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惫,看他的样子是在等一个人过来。 “云锡,找到慕茜了吗?” 听见声音的云锡立马回头看了过去:“回阁主,找到了。” “好,想办法把人带回来。” “阁主,媚儿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怎么,你心疼了?” 云锡的头更低了一些:“不是,只是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心里总还是有一些不忍。” 来人离云锡更近了几步,抬起了云锡的下巴:“云锡,你要记得,当时我把她带回阁中,就是为了得到她爷爷手中的东西!” 云锡低声请求道:“阁主,能不能再缓几日,况且燕兰熙也在那里。” “云锡啊,那一年的确是慕茜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怪就怪她,是慕长辈的孙女。” “是,云锡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该回客栈里面了,慕茜就交给你了。” 云锡直到阁主离开,他都没有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他摸向自己胸口那处的伤疤,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一抹身影。 “云锡,云锡你过来追我啊!” “云媚儿,你别乱跑!” 那一年他和云媚儿一同出去执行任务,却不防被对手暗算,两人被逼进了一间破庙里面,还是当时的云媚儿拼死相护,救下了云锡。 “慕茜,我……当真要对第二个救命恩人动手了吗?” 云锡眸色深沉的看着外面,手中的折扇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多次。 “大主使,出来吧。” 王魅从上面走了下来,站在了云锡面前:“怎么,云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随我一同前去慕茜的住处,阁主吩咐要把她带回来。” “云公子下定决心了?” 云锡没有回答,抬脚走上了面前的台阶,王魅没有再问,跟在云锡身后走了上去。 心神不宁的小米一夜未眠,天刚刚蒙蒙亮,她就从屋子里起身走了出去,心里还在想着昨夜的事情。 “小米,你在想什么呢?” 我朦胧中听到有人起身出门,便也跟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小米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门口。 “没想什么,小姐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小米过来扶着我就要回屋,西厢房里面的齐姬这时也走了出来:“慕茜,师傅说准备给你换脸了。” 我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问:“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师傅说,只要你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帮你换脸。” “好,就今天。”我没有犹豫,当下就决定了。 “小姐,你可想好了?” 我看着小米说道:“本来我也活不了几日,何必一拖再拖?” 小米神情着急:“可这太仓促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 “我们还需要准备什么?只要我准备好就可以了。” 和小米说完,我看向了齐姬:“齐公子,劳烦你告诉前辈,今日就可以换脸。” “好。” 小米扶着我躺了回去,我躺在床上,身上压着的厚实的被子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浑身酸痛无力。 或许是在外边受了冷,我的脸色愈发苍白,空洞的瞳孔泛着灰色,发白的嘴唇微抿,我伸手摸向头顶稀疏的头发,淡黑的头发一根根垂落在了手心。 “小米,我要喝水。” 我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长年卧床的人,病痛缠身让我看起来像是步入了古稀之年。 “小姐,水来了。” 小米托着我的头做了起来,现下我的全身没有一块像样的肉,皮肤更像是直接贴附在骨头上般形销骨立。 “咳咳咳……咳……” 我刚喝了一口水,嗓子一阵酥痒,随即喉头腥甜,嘴里的鲜血喷在了杯子里面,染红了杯中的水。 我一直咳个不停,咳到几乎让人以为我会随时断了气,令人觉得死神仿佛也会随时来召唤我一般。 “齐大夫!齐大夫!小姐吐血了!” 不知何时出门的春桃一进门就听见了我剧烈的咳嗽声,她听到我吐血了之后,心中猛然一紧,小跑着进了屋里,站在了我身边。 齐姬和郭晓峰两人闻声而来,齐姬放下手中的药箱,探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手指抚上了脉搏上面。 “师傅,余毒侵入了她的肺腑,加上受了冷气,气血上涌。” 郭晓峰拨开我的眼皮看了看,伸手从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不出几下,我身上几个重要的穴位上面都被扎上了银针。 “齐姬留下,你们两个都出去,现在我要先保住她的命。” “师傅,你有办法?” 郭晓峰说:“有,但是此法风险极大,为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小米问:“前辈,什么办法?” “换血!”燕兰熙从门外走进来,把自己胳膊上的袖子挽了起来。 “什么?” “什么?” 齐姬大惊:“这不就是把毒换到了燕兄的身体里面吗?” 郭晓峰摇摇头:“不是换全身的血,我早已让燕兰熙吃下来百毒丸,只要控制得当,两人都能活下来。” 春桃红着眼眶:“前辈,万一控制不好……小姐会出什么事?” “如若换血过多,或是毒性中途发作,慕茜身死,燕兰熙则会昏迷不醒。” 齐姬站了起来:“不行,师傅我不同意,我们不知道毒什么时候会发作,万一中途……” 燕兰熙把胳膊伸出来:“前辈,我准备好了。” “燕兄,此法凶险,不可。” 演的一出好戏 齐姬拦住郭晓峰拿着小刀的手,问燕兰熙:“你为何要拿你自己的身体冒险?” 燕兰熙对齐姬说:“齐兄,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这是什么狗屁约定?约定让你给她换命吗?” “我没有把她完好的从慕府里救出来,这是我的过失,自然是该我来弥补。” “可……”齐姬还欲再说,被燕兰熙拦了下来。 “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我。” 郭晓峰对着春桃和小米再次说:“你们两个出去等着,有事会喊你们进来。” 小米二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一同走出了房间。郭晓峰见二女出了房间,拿起手中的刀,从燕兰熙的手腕上划了下去。 “齐姬,拿起慕茜的胳膊来。” 齐姬叹了口气,从床上拿起了我的手,郭晓峰一刀划了下来,然后将我和燕兰熙的手腕贴合在了一起。 “燕兰熙,用你的内力催动血液,我会催动慕茜的血液。” “你们这么做,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还没等屋内众人反应过来,云锡带着王魅破窗而入,两人站在燕兰熙身边,云锡出手要拿开慕茜的胳膊。 “不可!” 小米与春桃听见声音也进了屋,一柄软剑刺向了云锡的手,云锡手腕翻转,轻轻一弹,将小米手中的软剑弹偏了几分。 眼看着那剑锋就要划在燕兰熙胳膊上,一颗石子横空飞出,打向了剑锋,小米虎口一震,手中的软剑落在了地上。 “云锡,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樱儿一身白衣飘飘,从窗户外也飞身进了屋里,身子护在了燕兰熙身前,一双美目怒视着云锡。 春桃扶着小米远离了云锡几人,郭晓峰和齐姬并肩站在一起,也看着屋子中间的云锡三人。 我虽然尚处在混沌中,但耳朵里却也是听见了这极乱的局势,心下一动,体内一股不明的气息立即窜向了四肢百体。 “师傅,她又吐血了!” 郭晓峰摸向了我的脉搏,手指下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在我的身体里窜动着,就是这力量,冲的我血脉不稳。 “不好,燕兰熙体内的内力传到了慕茜身体里,她这么虚弱的身子受不住。” 云锡脚步一动,云樱儿抖落出暗器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云锡,你不要轻举妄动。” “云樱儿,你真是被迷了心窍!放下暗器,我要去救媚儿,不动燕兰熙。” 云锡使了一个眼色,一边的王魅突然发难,抬手夺过了云樱儿手中的暗器,云锡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樱儿,抬脚走到了床边。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朱红色的盒子,打开盖子取出了里面的红色药丸,还没等齐姬来得及阻拦,云锡早已把药丸塞入了我的口中。 “不必换血,让燕兰熙停下。” 郭晓峰看向燕兰熙,拿下了他的手腕,云樱儿冷漠的瞥了云锡一眼,扶住了燕兰熙。 “慕茜我要带走。” “不行,你不能带走她。” 燕兰熙甩开云樱儿的胳膊,迈着虚浮的脚步站在了云锡面前。 云樱儿看着两手空空的自己,第一次用狠毒的眼神看向了床上那个满脸伤痕累累的女子。 “她是我们阁主要的人,我必须带走。” “云锡,有本事你就对我放马过来,你要带走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事?” 云锡看着眼前这个自己都站不稳的燕兰熙,发出了嗤笑声:“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认为现在你还可以拦住我吗?” 燕兰熙恼怒不已,怒气冲冲的对着云锡挥出了一拳,云锡身形一闪,轻易的避开了燕兰熙的拳头。 “大主使,带着人走。” 王魅把手中的暗器掷向了桌子上,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我身边,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紧闭双眼,嘴里的血水尽数喷在了王魅的眼睛里。 “我……啊……” 王魅捂着眼睛嘶吼声不断,有不少的血水落在了我脸上,灼烧感袭来,一旁的云锡急忙拿了布给我擦拭干净。 “怎么样?还疼吗?” 齐姬和燕兰熙皆是一副疑惑的神色,郭晓峰干净利落的出手,解决了在屋子中间痛苦嚎叫的王魅。 “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亏你还是我的徒弟,你看不出来慕茜吃下的红色药丸是什么药吗?” 齐姬垂眸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是狂草!那药喷在眼睛里会让人刺痛,甚至失明。” 燕兰熙面色不善的盯着云锡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为了帮你们,只是为了让媚儿安心休养。” “什么媚儿?” 云锡笑言:“云媚儿就是慕茜,她也曾是我阁中人。” 燕兰熙不解:“慕茜曾是阁中人?” “与你说了你也不知道,我会回去禀告阁主,王魅任务失败身死,而我身受重伤,至于伤我的人,就是药王老前辈。” 云锡说着,眼神看向了燕兰熙身后的郭晓峰,然后自己喝下了软筋散,对着郭晓峰伸开了双臂。 “前辈,刺我几刀。” 郭晓峰眼神一闪,手中的小刀破空而去,在云锡的胸口胳膊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十几道血痕。 云锡的腿一软,用手撑住了墙壁才险险的稳住了身子,他捂着胸口看我:“媚儿,你的救命之恩,如今我还清了。” 我用尽全力喊住云锡:“云公子……我早已不是以前的云媚儿了……” 云锡头也不回:“从此刻起,你就再也不是云媚儿了,往后再见就是敌人。” 云樱儿绕开地上王魅的尸体,依依不舍的看了燕兰熙最后一眼,跟在云锡身后出了门。 躲在角落里的小米和春桃神色复杂,短短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地上多了一具尸体,而我似乎也活了下来。 “师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看起来丝毫没有惊讶之意?” “傻小子!”郭晓峰把袖子里的纸条丢在了齐姬面前,两只手背在后面出了房门。 “燕兄燕兄,原来他们早就密谋好了!” 燕兰熙平静的说道:“我知道。” 齐姬拿着纸条走到了燕兰熙面前,用手指着说:“你看,他们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的。” “我知道。” 燕兰熙举起自己的手腕放在了齐姬眼前,手腕上只有极浅的一道血印子,一滴多余的血都没有。 “什么?你也知道?你们为何都瞒着我?” 小米和春桃两人走上前来,小米说:“我们也不知道,燕公子可否为我们解疑?” 燕兰熙神色自若:“昨夜郭老前辈找到了我,让我做一出戏,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只说让我坚决坚持换血。” 齐姬拿出纸条想要让小米看,被燕兰熙一手抢了过来:“小米,春桃,既然慕茜无事了,你们便帮她梳洗一下。” “好。” 小米不甘心的盯着燕兰熙手中的纸团,语气里不情不愿道:“好。” 燕兰熙和齐姬身为男子,不好继续待下去,墙壁上窗户被云锡撞坏,两人便趁此机会出门修缮窗户。 “小米,你找一块布把那个窗户遮上一些。” 小米心里还在想着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心不在焉的随手拿起了水盆里的布递给了春桃。 “小米?小米?” 春桃看着眼前湿漉漉一团的布,抬手在小米眼前晃了晃,这才把小米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嗯?怎么了?” 春桃指了指被撞坏的窗户,小米看着自己手里的布,反应了过来。 大雪盖满了屋顶,街道,压断了树枝,把种种事物都埋没在了里面,漫天飞舞的雪片,使天地融合成了白色的一体。 这又是个严冬,屋外,房上树上地上,都被白雪覆盖着,刺骨的北风不停地刮着,发出尖利的呼叫声。 风,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朵朵梅花般的雪,发出了沙沙的声音。白色,晶莹的雪花儿在天空中落下,地上变白了,浓重的白雪盖住了草丛、田垛、田间、原野。 慕容伸手接住那洁白如玉的雪花,她只见眼前的雪花轻盈无比,一会儿落在屋檐下,一会落在树枝上,还不时有一些飘在慕容的脸上。 “少夫人,回房间里歇歇吧,这下了雪,外面太冷了。” “这几日不曾见过主母,府中是在忙什么?” “少夫人,再过几日就是老爷的生辰了。” 慕容忽的收回了手:“还有几日?” 一边的丫鬟头更低了一些,被慕容突然的动作吓得连连后退:“少夫人,还有三日。” “为何不早说?” “少夫人日日都站在门外等着二少爷回府,奴婢插不上嘴。” 慕容目光一冷:“废物!要是耽误了我准备贺礼的时间,我就把你赶出万府。” “少夫人,我会帮您一同挑选贺礼。” “一个奴婢,你的手太脏了,滚下去!” “是。” 丫鬟十分听话的走下了台阶,没了屋檐的遮风避雪,小丫鬟单薄的身子在大风里瑟瑟发抖,积雪没过了她的脚腕,透骨的寒意袭上了她的身体。 “夏梅,我让你回到慕容身边,不是为了让她折磨你,而是让你把伤还回去。” 艰难走在雪地里的丫鬟,她想起来刘姑姑送自己来到万府时说的话,眸色中闪过一抹狠戾。 “慕容,我忍受了蚀骨之痛换的一张脸,我不会让你在万府好过的。” 慕容不再看雪地里的人,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门,雪地里的夏梅,现在叫作古丽的丫鬟,挺直了脊背站在的冷风中。 万阳一回来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那人,只是雪下的大,那人全身都堆满了雪,万阳一时不得分辨。 “折玄,雪中那人是谁?” “属下去查看。” 撑着伞的万阳没有急着回屋,反而是赏起了雪景,折玄一身黑衣走在雪地里甚是显眼,他拨开雪人脸上厚厚的积雪,认出了是慕容身边的丫鬟。 “爷,那人是少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古丽。” 万阳问道:“古丽?是从慕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 “是。” “看来慕容与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折玄低头沉思一阵说道:“属下听闻少夫人对她身边的丫鬟,一向都是非打即骂。” “在万府也是如此这般?” “是,属下曾亲眼见过多次。” 万阳皱着眉头看向那个雪人,抬脚走向了古丽,折玄不知万阳何意,只能先跟在身后走了过去。 “折玄,我要纳古丽为妾室。” 万阳纳妾 “你要纳妾?” 慕容一出来就听见万阳说他要纳古丽为妾,脸上的神色变得无助和迷茫,她手扶着栏杆站在上面,目光悲怆的看着万阳。 万阳面色冷漠问道:“我纳妾,有何不可?” “为何纳妾这么大的事,万阳哥哥你都不与我商量?” “到底是我纳妾还是你纳妾?” “我……” 古丽被冻得神志不清,可她的耳边隐隐听见了万阳和慕容的对话,此时的古丽身体僵硬,但是她仍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倒在了万阳的怀里。 “少……爷……救我……” 万阳伸手接住浑身僵直的古丽,怀中的人嘴唇被冻得乌青一片,弯弯的睫毛上挂着晶莹透亮的水珠,细看之下,古丽的脸上似有些红血丝隐隐渗出。 “折玄,请大夫过来。” “是。” 慕容看着万阳抱着其他女人离开,心痛如刀绞,她不明白万阳为何突然要纳妾,更不明白为何他可以对自己如此冷漠。 “万阳哥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万阳听见身后慕容撕心裂肺的哭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声音在盘旋,昨夜他听见了父亲与林志的对话。 慕府夫人竟然是阁中人分部的阁主,这是万阳从未想到过的,慕府那只老狐狸藏的太深了,深到这么多年万阳都没有查到叶氏的头上。 万阳把古丽送回到了房间,出门唤了一个丫鬟为古丽梳洗,他自己则站在门外,脑海中思绪万千。 “来人。” 暗队始终不离万阳寸步,只是一直隐匿在暗处,只要万阳需要,他们无论谁是最近的那个,都会立马出现在万阳面前。 “爷,何事吩咐?” “联系无名,问他派出去的暗线是谁,现在在何处。” “是。” “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速去速回。” 黑衣人再次点头:“是。” 万阳决定,现在是时候要把线人都召集起来了,如果说折玄是他的随从,那无名就是他的影子,万阳一直很放心无名做事。 可在万阳知道叶氏是阁中人的时候,他觉得事情没有简单,他必须抓住每一个人,不论那个人是影子,还是随从。 “少爷,古丽姑娘醒来了,奴婢去熬一碗姜汤给她喝。” “去吧。” 折玄领着大夫进了万府,先一步去了慕容那里,雪地里的两人早已没有了踪影,慕容的房门也是紧闭不开。 “大夫,二少爷想必是去了那边,您随我来。” 顺着积雪里的一串串脚印,折玄带着人来到了谢园,脚印一直延伸到了里面,折玄停在院外踌躇不前。 “公子,为何不进去了?” 折玄看着头顶上“谢园”二字,神情有些恍惚。这间院子是万阳生母的住处,自从二夫人不知所踪之后,万阳便不再让任何人进去谢园。 “折玄,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带着大夫进来?” “是。” 在折玄出现在院外的那一刻,万阳就看见了他,看着折玄站在外面犹豫不前的样子,万阳心知肚明他在想什么。 大夫微微弯腰行礼:“二少爷。” “您不必多礼,病人在里面。” 万阳给大夫让开了一条路,让大夫进了门。屋外虽然冷,万阳和折玄毕竟也是习武之人,身子健壮倒是不怕冻。 折玄沉吟片刻还是问:“爷,您当真要纳妾?” “嗯。” “老爷和夫人那里,您准备怎么说?” 万阳垂眸敛去眼中的薄凉说道:“我纳妾,与他们何干?” “夫人那里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可老爷那里,爷还是好好的去说一声吧。” “我会处理好的,你还是继续追踪那两个阁中人。” “是。” 眼角处一抹黑影一闪,院中多了一个人,是刚刚万阳派出去联系无名的暗队。 “暗线查到了吗?” “查到了,无名说是慕府夫人身边的刘姑姑。” 万阳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挂上了一丝惊讶:“找机会让无名带着刘姑姑与我会面。” “是。” 折玄正欲张嘴问些什么,万阳身后屋门一动,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颇有凝重之意。 “大夫,她的身体如何了?” “二少爷,恕老夫多问一句,屋里的姑娘与少爷是呵关系?” 万阳顿了顿又道:“是我的妾室,只是还未行礼。” “那她的身体可不太好,老夫诊脉,夫人的身体有顽疾,应当是长年吃不饱穿不暖所致。” “长年?” “是啊,夫人面黄肌瘦,手臂上还有多处淤青。” 万阳眉头紧锁:“是被人虐打?” “老夫不敢妄言,这事就只能靠二少爷查明真相。” “好,我明白了。折玄,送大夫出门。” “是。” “老夫开好了方子,先让夫人补补身体。” “好,让折玄随您去取便好。” 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热腾腾的姜汤,眼中有些许羞涩:“少爷,姜汤好了,要奴婢去喂吗?” “嗯,你进去喂她喝下。” “喏。” 古丽虚弱的躺在床上,听见门响,还以为是万阳进来了,转头才看见是和她认识的落落。 “落落,你来了。” 一直温柔待人的落落把手里的姜汤一甩,丢在了桌子上,姜汤在碗里晃来晃去,桌面上多了几摊水渍。 “你这个贱人,也不知道二少爷是看上你什么了!” 古丽被落落从床上拉了起来,胳膊上的手紧紧的掐着她的肉,古丽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落落凌辱。 “你看看你,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是不是你勾引的二少爷?” “没有,不是……落落你听我说。” 落落用力的扯下古丽的衣服,脸上的狞笑愈发张扬,古丽心下一狠,挣脱了落落的双手,一头撞向了放着姜汤的桌子。 “噼里啪啦”一顿声响,古丽整个人疼的蜷缩在了地上,后背扎满了碗的碎片,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了后背。 落落没想到古丽会这么做,当即愣在了原地,门外的万阳听见声音闯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古丽浑身是血的在地上躺着。 “滚,滚去叫大夫回来。” 落落惊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跑出了房间,大夫正写着药方子,落落慌里慌张的跑进了万阳的书房。 折玄伸出胳膊拦住落落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二少爷……古丽……二少爷让大夫回去。” “古丽出事了?” 落落忙不迭的点头,她现在全身都在发抖,眼前古丽浑身是血的样子挥散不去,她看着大夫和折玄去了谢园,迈着发软的腿跟了过去。 万阳看着地上衣衫不整的古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手,身前裸露出来的大片肌肤上青青紫紫的淤青很多,果然如大夫所说。 “二少爷,古丽姑娘怎么了?” 万阳伸手帮古丽整理了胸前的衣服,这才让开了身子:“大夫,她的后背受伤了,劳烦您给她包扎。” “好,请公子先出去。” “你,出来!”万阳指着大夫身后的落落,语气里充满了怒气。 落落畏畏缩缩的跟在万阳身后走了出去,垂着头不敢看万阳,折玄不知发生了何事,也只是站在一旁旁观。 “说,古丽身上的淤青,是不是你打的?” 落落跪在了雪地里,膝盖下发出沉闷的“扑通”一声,她使劲的摇头:“不是……不是我……是少夫人……” 万阳和折玄对视了一眼,接着又问:“少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 落落声音颤抖:“少夫人,她平日里有什么不顺心,她就会拿我们出气。” 说着挽起了自己的袖子,本来应该是雪白的肌肤上也是淤青遍布,落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万阳看向了折玄。 “把少夫人请出来,我要当面问问她。” “是。” 折玄小跑着去了慕容那边,敲开了她的门:“少夫人,二少爷让我请您过去。” 慕容一手撑着门,双眼无神:“万阳哥哥是后悔了,还是请我过去商议纳妾的事情?” “少爷并未告诉我,还是劳烦少夫人随我过去一趟。” “好,我去拿件披风。” 慕容一改往常,披上了一件大红色的披风,与折玄走在路上显得格外亮眼,慕容的平静在看见落落的时候,瞬间土崩瓦解。 “爷,少夫人过来了。” 万阳点头,目光落在了慕容身上:“慕容,你告诉我,她们身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慕容看向瑟瑟发抖的落落:“你都说了什么?” “少夫人,您就承认了吧,二少爷都知道了……” “万阳哥哥,你不信我?” 万阳反问道:“你让我如何信你?不止她一人这么说!” 慕容面色一僵:“是不是还有古丽那个贱人也说了?” “她现在是我的妾室,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不是还没有行礼吗?万阳哥哥你这么快就护着她了?” “慕容,你说话不要阴阳怪气,我现在是在问你,她们身上的淤青,是不是你打的?” “是我又如何?你能休了我吗?” 慕容也不再遮掩,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万阳,大红色的衣服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我是休不了你,以后你就给我闭门思过。” 万阳一甩袖子,进了屋子里,恰巧大夫也为古丽包扎好了伤口,万阳吩咐门外的落落出去买一些补品回来,为了给古丽补补身子。 “二少爷,少夫人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不必管她,你安心养身体。” 古丽心知自己没有倾城容颜,在慕容身边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一些察言观色。 “二少爷此举,是需要古丽做什么事情吗?” 万阳掖被角的手停住了,目光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向了床上的人,古丽的容貌只能说是清秀。 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杏眼,里面波光潋滟,小巧的鼻子,两片略微厚实的嘴唇,只是嘴上有些干裂起皮。 “看起来,你并不像是个聪明人。” 古丽脸上紧张的神色闪过,撑着胳膊就要坐起来:“二少爷,奴婢自知没有倾城容貌,万万不敢奢求您的青睐。” 万阳放下被子,古丽从床上坐了起来,万阳拉过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古丽的面前。 “你猜对了,我需要你帮我打入阁中人内部。” “阁中人?” 都在拉拢人心 屋里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 万阳起身去了门口,谨慎的从窗户看向了外面,在看清院中四下无人之后,复而坐在了古丽的面前。 “阁中人是一个江湖组织,他们杀人如麻,可我却迟迟抓不住阁主。” “所以二少爷,需要我去做眼线,潜到阁主身边?” “是。” 古丽说道:“我一条贱命,承蒙二少爷出手相救,只是潜到阁主身边,谈何容易?” 万阳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我自然是有办法让你潜入,只是需要你受些苦。” “二少爷但说无妨,我这条命就是您的。” “现下先养好你的身体,过几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喏。” 古丽起身跪在床上,对着万阳磕了一个响头。 万阳站起来要走,古丽抬头喊住了他问道:“二少爷,容奴婢多嘴一问,您既然说要纳妾,可到时我走了,您怎么说?” “你也说了,潜入绝非容易的事情,需要时间,你不会消失的太早。” “喏。” 万阳一出门,折玄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脸色焦急凝重,附在万阳的耳朵上说了几句话。 “什么?” “爷放心,发现的早,人还没有死。” “走,去柴房。” 两人脚下虎虎生风,古丽透过窗户看到了折玄的焦急,等她穿好衣服追出去的时候,只剩下雪地里的一串串脚印。 被关进房间里的慕容满心凄凉,满心满眼都是万阳,可如今也是她一心相待的万阳哥哥,把她关了起来。 “啊!不行……我不能被关在这里!我要出去!” 她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丢在了地上,上好的瓷器,不菲的玉器首饰,被慕容噼里啪啦的一顿砸,整个房间里一片狼藉。 门外看守的两人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心里有些犹豫:“少夫人这么折腾,我们要不要去禀告少爷?” “可我刚刚看到折玄去找了少爷,怕是现在去找,不妥当。” “那行吧,我们只管好好看着少夫人,不出事就好。” “说的是,毕竟少爷很忙,没工夫管这些破事。” 慕容坐在地上,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门外两人的对话,她的手掌下面是破碎的首饰,碎片扎进了她的手掌,鲜红的血从手心冒了出来。 “破事……好啊……破事!” 另一头的窗户一动,窗户从外面被打开,一只脚踏进了房里,慕容神色一凌,犀利的眼神看了过去。 “哪个不长眼的从窗子进来?” “嘘,少夫人,是我。” “落落?” 落落走到了慕容面前,俯身扶起地上的慕容从窗户边上走了出去,慕容心下虽有疑惑,却没有问出口,一路随着落落走到了万家主母的房间门口。 “少夫人,进去吧。” “主母找我所为何事?” 落落没回答慕容的话,抬起胳膊敲响了房门:“主母,少夫人来了。” “进来吧。” “少夫人请。”落落伸出手指向了房门,慕容看了看落落,推开了面前的门。 “主母,您找我何事?” 慕容鼻下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主母躺在榻上,床榻边便是窗,上面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让慕容也看花了眼。 “听闻你与阳儿起了些争执?” “是有些争执,不过慕容可以解决。”慕容听见问话,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主母从塌上坐了起来说道:“落落说,阳儿都把你禁足了?” 慕容低下了头,声音闷闷道:“是,落落带我从窗户那里跑出来的。” “母亲有个好法子,让你能牢牢的抓住阳儿的心,不知你可愿一听?” “母亲莫不是再取笑我?我怕是这一辈子都抓不住万阳哥哥的心了。” “你还没有做,怎的就说自己不行了呢?” 慕容听着主母的话,心里的那股劲又上来了,她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了塌上的主母:“母亲,当真愿意指点我一二?” “那是自然。” 书房里面,万国公还在看着小米送过来的消息,案上还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管家,进来添一壶热茶。” 万国公说着从笔筒中抽出一只毛笔,在案上铺好的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几句话。 “老爷,热茶准备好了,给您放在那边的茶桌上了。” “好,帮我把这封信一起送出去,还是老地方。” 管家伸手接过万国公粘好的信,转身离开了书房。茶壶里的水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万国公愁眉不展的在房间里踱步。 这书房显得这样超凡的安静,一边的炉火也缓缓地飘着红色的光。 小米走过一条羊肠小径,穿过一条悠长的巷子,再走数步,进了一家名为沁芳溪的小店,坐在了角落里面等人来。 小米面前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把剑,剑鞘是镀金的,剑柄镶嵌着一颗颗晶莹夺目的宝石,一改小米往日低调的作风。 “随我来,主上有东西交给你。” 一旁的店小二观察小米许久,见小米一直坐在角落里等人,这才上前与小米搭话。 小米点头,跟在店小二身后去了一个小房里,房间里面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地下铺着泥砖,看起来似乎有些潮湿。 “什么东西要给我?” 店小二打开床脚下的一块泥砖,拿出了一封信交到了小米的手中,随后店小二便出了门。 透过阴暗的窗户只能看到一方天空,窗户上还装着铁栅栏,栏杆间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 窗子旁边摆着的依旧是那张黑色桌子,上面摆着一对黄铜烛台,一把剪烛芯的铜剪子,角落里还有一张垫着薄薄褥子的铁床。 这房间经常笼罩着一片昏暗,里面潮湿阴暗,与其说它像一间屋子,不如说像一个坟墓。 万阳坐在矮矮的靠背的椅子上,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屋子中央的那个女子,四个人围在她的身边,让她无处可逃。 “玉兰,想活命,就不要玩什么花样。” “呸!万阳,阁主一定会来救我,到时候我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折玄抬腿踹在玉兰的肋骨上,众人只听得一声脆响,玉兰顿时像一条狗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和爷说话,嘴巴放干净点!” 地上趴着的玉兰怒吼道:“你们这么对我,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万阳俯下身子看着玉兰的眼睛:“我怎么会舍得杀了你?毕竟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拿开你的脏手,离我远一些!” “看好她,如果再有下次,你们几个就去喝毒药陪她一起下去吧!” “是!” “是!” 万阳重重的踢开脚下的椅子,出了柴房,屋子里剩下的三人也跟了出来,给门上了锁,两人守在门口,一人守在窗户下面。 院中阵阵轻风吹过,从半空中从落下的枯叶在地上沙沙作响时,才偶尔划破了院中的沉寂。 “爷,这玉兰每隔一段时间就寻死,爷想好怎么处置她了吗?” 万阳沉吟片刻,揉揉太阳穴说道:“给我准备纳妾事情。” “爷,那玉兰怎么办?” “折玄,难道你没有发现古丽和玉兰长的有几分相似之处吗?” “爷是想,让古丽顶替玉兰潜入阁中人之中?” “知道便好,不必说出来。小心隔墙有耳。” 折玄向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是,那属下立马去办您纳妾的事宜。” “先去和父亲主母说一声。” “是。” 在万家主母的房里,慕容端庄的坐在主母面前,认认真真的听着主母说话。 “阳儿要纳妾,你便让他纳,妾分滕妾、良妾、贱妾,妾之下还有通房丫头,也就是我们说的房里人。” “可是母亲,古丽那个丫鬟,我也不了解她的底细。” “她不是你从慕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吗?” “是慕府带过来的,可古丽是我临走的时候刘姑姑给我塞过来的。” 主母一时也想不明白刘姑姑的用意,只好安抚一下慕容道:“为妾者虽是明媒聘娶,但只能坐小轿进门,受正房夫人的管束。” “好,待日后我再慢慢折磨这个贱人!” “母亲和你说了这么久,如若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母亲可就没什么办法了。” “母亲,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我是正房夫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主母笑着摸了摸慕容的头:“你想通了就好,母亲让落落送你回去,每日派人给你送一些补品。” “多谢母亲,容儿现在舒服多了。” “落落,进来送少夫人回去。” 落落推门进来应道:“喏。” 慕容整个人脸上神采奕奕,粉唇如蜜,美目传神,一双冷凝的眸子,里面充满了算计和得意。 “少夫人,您小心脚下。” 落落把慕容平安的送回了房里,看着慕容从窗户上进去,转身又去了主母的房里。 “主母,您说慕容此人可靠吗?” 万家主母起身下了床,走到了落落身边:“慕容只是个没脑子的女人,但是我们要用的,就是这种好控制的人。” “您说她会不会和二少爷说此事?” “说了又如何?且不说现在万阳不想见她,就算是听了慕容说的话,你觉得万阳会相信她吗?” 落落点点头:“还是主母想的周到,这次我们一定要把慕容收到我们部下。” “你下去吧,记得给她买些补品吃。” “喏。” 慕容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心境已然是大不相同,此时的她,经过万家主母的一番劝说,心中已有了主意。 “来人,给我收拾屋子。” 门口两人听见慕容的吩咐,不敢怠慢,开了锁进来收拾屋里的残局,慕容坐在一边看着两个人收拾,一动不动。 “少夫人,这些首饰怎么办?” 慕容瞥了一眼道:“全部丢掉吧,我要置办新的首饰。” “是。” “少夫人,这些瓷器碎片,要怎么处理?” “丢掉。” 其中一人拿着那些碎片说:“这件瓷器是二少爷最喜欢的一件瓷器,丢掉……” 慕容眼睛一眯,随手拿起手边的水果丢了过去:“我说丢掉,就给我一起丢掉,废话那么多!” “谁给你们的胆子?” 小米身份被揭穿 “二少爷,二少爷。” 坐在床上的慕容看见是万阳来了,脸色微怔,两腿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站起身来迎接。 “把这些碎片拿去修补,其他的首饰就丢了吧。” “是。” 万阳看了看一边的慕容,转身离开了屋子,朝着谢园的方向走去。慕容在里面气的跺脚,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古丽正在喝着汤药,万阳从外面敲响了门:“古丽,现在方不方便说话?” “二少爷您请进。” 得到应答的万阳让折玄守在门口,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古丽,我来是和你说一下我的计划。” “二少爷请坐,古丽洗耳恭听。” 古丽放下药碗,细细的听万阳说起了他的计划,万阳之所以这么早告诉古丽,是需要古丽早些适应玉兰的身份。 “前不久我抓到了一个阁中人,是位女子,她的模样和你有几分相似,并且她的身份是阁主的女儿。” 古丽虽说不是聪明之人,但万阳说的如此直白明了,心下倒也猜到了万阳的想法。 “二少爷是想让我代替玉兰的身份,作为阁主的女儿,潜入阁中人内。” “是,所以如此着急,毕竟想要模仿,甚至成为一个人并非易事。” “古丽明白,那留给我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我还有多久时间?” “半月左右。” “奴婢明白了。” 万阳眸光微闪又道:“眼下我已经让折玄着手准备纳妾事宜了,到时候还需要你与我演一出戏。” 古丽面色坦然:“喏。但奴婢也有事相求。” “何事?” “既然要演戏,那便让这戏更逼真一些,我想要二少爷在这半月时间里,独独宠幸于我。” “好。” 书房内万国公气的砸了一个茶杯:“你说阳儿要纳古丽为妾?” 管家佝偻着的身子更低了些:“是,左右那古丽都是陪嫁丫鬟,二少爷纳她为妾也不是不可以。” “这这这!主母知道了吗?” “回老爷,主母知道了。” “那主母就没有说什么?” “没有,主母看起来很是欣慰,她说这是为万家开枝散叶的事儿,是好事。” 万国公似乎有什么事萦绕在心头,一直愁眉不展的在屋子里踱步,管家看的眼花,再次开口问万国公。 “老爷,这二少爷的事情,怎么置办?” “再等几天,待我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之后再说他纳妾的事情。” “二少爷说,他可以自己置办,不劳老爷费心。” 万国公转回身说:“万阳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是做不完的,到时他自己也置办不了。” “是,老奴这就去回禀二少爷。” 管家关上门离开了书房,万国公从笼子里抓住一只信鸽,在鸽子的腿上绑好纸条,从后窗处放了出去。 洁白的鸽子振翅高飞,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茫茫天际间,万国公直到看不见鸽子的影子之后,才关上了窗户。 小米看过信里面的内容,打开火折子烧了那封信,用带过来的剑在地上写下了“已知”两个字,从屋子的另一边走了出去。 “燕兄,这小米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燕兰熙和齐姬二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对面人来人往的小店,左等右等都不见小米出现。 “这里会不会有另外一条出路?” 齐姬听燕兰熙这么一说,当即一拍手中的扇子道:“走,我们绕过去堵她!” 燕兰熙点头,两人绕开正门,走进了右手边的一条羊肠小路上,那条路上坑坑洼洼,两人走的时候不时就会被凸起的石头拌了脚。 小米手里提着剑,四处张望着路上,生怕像上次一样有人跟踪她,脚下翻飞的雪花打湿了裙角,白色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 齐姬和燕兰熙走进巷子里寻找着小米,还没走几步就在前面看见了小米走的急匆匆的背影。 “跟上,看看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好。” 燕兰熙和齐姬低着头跟在后面,顺着这条七拐八弯的巷子出来,又跟着小米去了锦城最繁华的街道。 前面的小米在各个摊位上左看看,右摸摸,就是不买,齐姬和燕兰熙也跟在她的后面摸了这个看了那个,两人的手里都堆满了小吃食。 “燕兄,燕兄,她进去了!” 齐姬一脸惊喜的指着那家客栈,燕兰熙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在客栈门口站着的义父。 燕兰熙挡着脸拿下齐姬高抬的胳膊:“放下,把手放下,门口那人是我义父。” “快走快走,你义父他看过来了。” 赵邝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了燕兰熙的肩膀:“熙儿,怎么看见义父也不过来说说话?” 齐姬转回了身子赔着笑,抬手拿下了燕兰熙堵着脸的手:“前辈近日可好?” “义父,您近来身体可好啊?” 赵邝拿起手里的小茶壶喝了一口:“好,都好,你们进来暖暖身子吧。” “好嘞,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兰熙看着齐姬摇了摇头,抬腿跟了过去,齐姬走的急,就连东西落在摊位上都忘了拿。 “公子,二位公子,东西没拿!” “你看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些吃食给落下了!” 齐姬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头顶,折返回去接过了摊贩手上的东西,顺手又拿了一盒桂花糕,将最后的银子一起给了小贩儿。 “得了您嘞!” 看着齐姬接过了东西,不远处的折玄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这条繁华的街道上。 齐姬和燕兰熙跟在赵邝身后,三人一同进了客栈,一进门赵邝先招呼了店小二上酒。 “义父,怎么有一段时间不见玉兰了?” “我让她带队去了南边进些好茶叶和好酒。” 燕兰熙笑道:“玉兰一个姑娘家家的,义父也放心让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赵邝坐在右手边的位置上,接着说:“这玉兰啊,她自小便学了武术,有自保能力,我对她还是很放心的。” “既然义父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我听闻义父这里的酒,一向都是从慕府酒坊里运过来的,怎么又去了南方?” 赵邝压低声音说:“近一段时间以来,慕府酒坊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据说是有人喝慕府的酒,喝死了。” 燕兰熙皱眉问:“可我未曾听闻这件事情,义父确信这消息可靠吗?” “义父在这锦城待了这么多年,想要得到可靠的消息还不是易如反掌?” “义父说的是,是我多嘴了。” 赵邝看向燕兰熙身边的齐姬问:“这位小兄弟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齐姬勉强挤出一抹笑:“前辈,我刚刚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给我师傅买药,可我对这锦城也不熟,一时烦恼。” “这有什么,老夫还当是什么大事,让熙儿带你去医馆,他对这里熟悉。” “那恐怕还真是要劳烦燕兄了,我身上的银子也不够了,这还需要……” 燕兰熙心知肚明,拍拍齐姬的肩膀:“你的师傅,也是我的长辈,银子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了。” “现在师傅独自在家,我有些不放心。” 闻言燕兰熙一脸为难的看向了赵邝:“义父,今日恐怕不能陪您喝酒了,既然我都答应了齐兄,便要履行诺言。” 赵邝摆摆手说道:“无妨,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在这一时半会。” “多谢前辈体谅,那晚辈就在此替师傅道一声谢了。” 二人从客栈出来,直奔锦城最好的医馆而去,待走到四下无人之时,燕兰熙停下了脚步。 “走的这么急,你是发现什么事情了?” 齐姬一言不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燕兰熙,接过纸条的燕兰熙低头打开一看,脸上闪过一抹了然的神色。 “这纸条是谁给你的?” “就是刚刚客栈门口那个摊贩暗中塞给我的。” 燕兰熙将纸条揉成一团,紧紧的握在手中,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小米真的有问题,原来她和云锡是一伙的。 “她可隐藏的真好,在慕府骗了我们,现在又以慕茜丫鬟的身份一直待在我们身边,她到底想做什么!” 齐姬神色凝重:“如若小米真的是阁中人,那我们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一举一动,阁中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想必今日云锡找上门来,也是她小米的功劳。” “燕兄,对今日另一个女子,你知道多少?” 燕兰熙看着齐姬问道:“你是说,云樱儿?” 齐姬托着下巴,垂眸思索片刻:“云樱儿也是阁中人,只是看今日的情形,她是护着你的。” “其实对于云樱儿的身份,我一直有所怀疑,只是和她相处久了,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今日之事,你回去打算如何处置?” 燕兰熙笑笑:“回去找郭老前辈说一声,我们这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你的意思是,不揭穿小米的真实身份?” “现下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揭穿小米,到时万一被她倒打一耙,可就不好说了。” “你说的是,单单凭借一张纸条,恐怕说服不了其他人。” 燕兰熙把手中的纸团丢在了角落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从另一条小路出了城,若无其事的回到了住的地方。 “你们可算回来了,小姐屋子的窗子还等着你们来修。” 春桃在草棚里熬着粥,眼角瞥见齐姬燕兰熙二人回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上前去。 “修一个窗户,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去做饭,我和燕兄去修。” 转过身要走的春桃忽的又转了回来:“你们看到小米了吗?她说去城中找你们了。” 燕兰熙摇头:“没有遇见她,想来是走的路不同,刚好没有碰到。” “那行,我先去煮饭了。” 齐姬待春桃走远,扯过燕兰熙说:“我们先去找师傅。” “好。” 郭晓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后,听见两人的对话,猛不防的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找我做什么?借钱没有!” 齐姬正和燕兰熙说的谨慎,猝不及防的听见师傅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当下被惊的心跳如擂鼓般。 “师傅,你说你老是这么出来说话,迟早我得被你吓死。” “前辈,我们有要事和您说。” “什么事情,两个混小子鬼鬼祟祟的在密谋什么?” “前辈,今日我们去城中,有人告知我们,小米是阁中人。” 荐骨术的线索 郭晓峰迟疑一下,伸手揉了揉花白的头发问:“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今日去城中,有人通过摊贩传给我们的。” “没看到是谁?” 齐姬和燕兰熙两人齐齐摇头道:“没有。” “好,我知道了。” “师傅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郭晓峰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将计就计。” “那便与我们想的是一样的了。” “你们两个去忙吧,接下来是该换脸的时候了,我还得去准备。” “是。” 我刚刚喝了药身体舒服多了,趁着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我从怀里拿出了奶奶的小荷包。 里面的铜铃声还是清脆响亮,可我始终想不明白这小小一个铃铛,怎么会控制的了人。 我从荷包里面拿出铜铃,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着,窗子外面一阵风吹来,放在一边的小荷包顺着风滚落到了地上的水盆里。 “这……” 眼看着荷包就要被水淹没,我弯下腰急忙伸手捞了出来,拿在手里擦着上面的水,可粉色的荷包越擦越黑。 我喃喃自语道:“不对,怎么会发黑呢?” 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对着有光的地方看了过去,里面隐约透露出几块黑色的东西。 我用手指一寸一寸滑过荷包,在凸起的地方撕开了一个小口子,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取出来的是一张纸条,上面有黑色的字迹,但是因为被水打湿,纸条又在荷包里面时间太久,我只能依稀看到八个字。 “琉璃灯盏,荐骨之术。” 后面的几个字实在太过于模糊不清,我仔细辨认许久也没有看出来那是几个什么字,只得先把东西又放了起来。 “琉璃灯盏,荐骨之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我,不仅没有弄清楚铜铃的事情,眼下还又多了这么一句稀奇古怪的话。 从奶奶,到叶氏,她们两人对这个东西都很在意,奶奶直到死前都要让我拿好这个东西,它们到底是什么。 我越想越疑惑,我为什么会和这些东西牵扯在一起。这么想来,奶奶说的话,或许并非是全部的真相。 春桃站在门口喊我:“小姐,我煮好了粥,下来吃一些。” “春桃,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小姐要问什么事情?” 我让春桃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琉璃灯盏,荐骨之术这句话吗?” “未曾听说过。” 我被扰的心烦,重重的从被子上拍了一下:“那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姐,我不知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我记得老夫人有过一盏灯,就是琉璃灯盏。” 闻言我更是愁眉不展:“可我们身在城外,怎么回得去慕府,更别说找到奶奶的那盏灯了。” 春桃一脸神秘的笑笑,趴在我耳边说:“小姐,我们是回不了慕府,可是这里有人能回去。” “你是说,小米?” “不是,虽然小米也很厉害,可是翻墙入室这种事怎么能让小米去做。” 听完春桃的这句话,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来:“你说的是燕公子?” “是,以他的身手,回到慕府找东西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他对慕府地形不熟,贸然让他前去找东西,怕是不太好。” 春桃摇摇头说:“小姐,在你被软禁在慕府的几月时间里,燕公子早已对慕府的地形了如指掌了。” “他去过慕府很多次了?” “一月里要去慕府五六次才肯罢休。” 闻言我垂眸低声自语:“我还以为他只去过那一次。” “又一次他和云樱儿姑娘一起去了慕府,回来的时候满身是伤,那次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时不时也会晕倒。” “什么?你们受伤了?” 我急急的拉过春桃的胳膊来回打量,春桃抓住我的手,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小姐,不是我受伤了,是燕公子和云樱儿姑娘。” “那这次更不能让燕公子去冒险了,这件事情暂且搁置,我自会想办法。” “可是小姐你的身体……”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事情?想什么办法?” 齐姬的头从被撞坏的窗子那里伸了出来,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 “齐公子,我们女子说的事哪能和男子再说?” 听见春桃这话的齐姬悻悻然的住了嘴,与燕兰熙在外面修起了窗户,我转过头看向燕兰熙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情愫从心底涌了上来。 “小姐,我从外面给你端了一碗粥回来,你先喝一点。” “你们还没有吃,我不能先吃,等他们一起吧。” 外面的燕兰熙接过话头:“慕茜,你吃你的就好了,不必在意这些小事。” “对啊,你身体不好,不必一定要等我们一起吃。” 春桃把碗放在了我手里:“小姐,没事的,我做的饭够吃。” “小米呢?她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回来,不过我留了她的饭,小姐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小口小口的喝起了热粥,心下暗自思忖着小米在我身边的一举一动。 小米在城中客栈里找到了云锡,把信中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让云锡尽快把这个消息传给阁主。 云锡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阁中人分部的姑娘,开口问出了第一句话:“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确认属实?” “自然是属下确认过之后,才敢过来告知云公子的。” “那你是在谁的手下做事?” “慕府夫人,叶氏。” 云锡摇着折扇说道:“难怪会先一步得到这个消息,毕竟她可是主管打探消息的分部阁主。” 小米看眼前的人信了她的话,接着说:“属下希望云公子您能尽快把这个消息告知阁主,事关玉兰少主的性命。” “好,我知道了,记得不要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 “是,属下告退。” 小米从万国公那里得到的消息,就是阁主之女玉兰,就在万府里,只是被万阳囚禁已久,还没有寻到具体关押地点。 万国公在信中特意嘱咐她,让小米把这个消息传给阁中人,要让阁主派人救玉兰,他们好跟着找到阁中人的老窝。 待小米关门一走,云锡的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云锡起身想要行礼,被那人按了下去。 “阁主,此人您是否认识?” “不认识,但是她说玉兰被抓,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玉兰自从上次出任务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云锡问:“那您是要去派人救玉兰吗?” “不,我要先拿到慕茜手里的东西,至于玉兰,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是,属下明白。” “待拿到东西,我就彻底离开锦城,这家客栈我会留给你,你继续待在这里,打探消息。” “是,属下今日没能拿到您要的东西,是属下大意了,下次一定完完整整的给您带回来。” “你体内余毒未清,先留在这里养伤,我会让云樱儿去。” 云锡抬头看向阁主:“她是杀手分部里面的,还未曾见过阁主,您要表明身份?” “我的身份,终究会大白于天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您苦心经营这家客栈十几年,就是为了拿到慕府传下来的荐骨术,属下想知道,这荐骨术到底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太多,到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我不想一直为一件不知道的事情卖命。” “放肆!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阁主……” 云锡猛的吐出一口血,脸色霎时惨白,身子从床上滚落了下来,整个人抽搐不停。 阁主始料未及,俯身探上了云锡的手腕问:“你这是还中了其他毒,还有谁给你下了药?” “小米……她……她……” “快把这个药丸吃下去。” 走出锦城的小米把袖口里的粉末甩了个干净,她这次去找云锡,自然不仅仅是为了传递消息,还要断阁主的一条胳膊。 “小米,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去买了一些红枣糕点回来,小姐最爱吃的糕点。” 春桃接过小米手里的东西:“好,小姐刚喝了一些粥,再吃几块糕点就好了。” 小米笑笑,跟在春桃身后一起进了院子里,我也从屋子里慢慢的挪动着出了屋门,去看外面的风景。 “小米你回来了,去外面买了什么好吃的给我?” 小米走过来扶住我的胳膊说道:“给小姐买了红枣糕,过去吃一点吧。” “好。” 燕兰熙伸手扶住了我的另一条胳膊:“你跟我来一趟,我有事情问你。” 我扭头看着燕兰熙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随我过来就知道了。” 我看了看小米,对着燕兰熙说“好。” 燕兰熙扶着我去了屋子里,让我坐下之后说道:“今天你和春桃说的话,我听见了。”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问:“什么话?” “琉璃灯盏,荐骨之术。” “听到了又如何?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如若我说我知道后面一句是什么呢?” 我抬头看着燕兰熙信心满满的脸,试探性的说出了两个字:“铜铃。” “铜铃无声,傀儡弄人。” 我猛然站起身来看向燕兰熙:“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要管了,琉璃灯盏我也知道在哪里,今天晚上我会去一趟慕府。” “你不要命了?春桃对我说了,你不能再去了。” 燕兰熙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我面前:“上一次有人对付我们,是因为万阳不想让我们找到你,所以对我们下了手。” 我心下愤愤道:“又是万阳,他到底是为什么偏要和我过不去。” “放心,这次我已经打探清楚了,万阳这几日还在城外。” “你为何屡次帮我?” 燕兰熙抬眼:“帮你也就是在帮我,我知道阁中人为何会一直不放过你。” “为何?” “就是因为你的手里有荐骨术,还有铜铃。” 我不明所以,分明我只有一个铜铃,怎么现在又有了荐骨术。 “荐骨术又是什么东西?” 燕兰熙站了起来说:“今天晚上我把东西取回来以后你就知道了。” “不行,太仓促了,不稳妥。” “你就安心待在这里等我回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说完这句话燕兰熙就要走,我快走几步喊住了他:“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找帮手。” 兵分两路,生死未卜 夜色袭来,街道上的行人步履匆匆,都想快些回去歇息,燕兰熙带着齐姬从偏僻小路上进了城。 “燕兄,这么晚了为何还要进城?” 前面的燕兰熙头也没回道:“取回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你也不说是去哪里取东西,取什么非得大晚上的来?” “我们去一趟慕府。” “慕府?” 燕兰熙忽然一把扯过了齐姬,两人躲在了转角处,齐姬探头去看,路上迎面而来了一队人。 “他不是出去了?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听见燕兰熙自言自语的齐姬转过了身子问:“他们是谁啊?” “领头的那人,就是万阳。” “那我们还要去慕府吗?” 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燕兰熙与齐姬二人把身体彻底隐匿在了黑暗中,几家屋檐下挂着的灯,忽明忽暗的照着街道。 万阳带着人朝另一边走去,看方向应当是要回万府,这么一来,燕兰熙倒是放心了许多。 “去,为何不去,难道还怕了他万阳不成?” “春桃说过那次你被万阳的人打伤,你还想再受伤?” 燕兰熙从齐姬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上次是上次,这次不是带你来了吗?” 齐姬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解:“可我不会打架!” “但是你会使毒,让你带的东西带了没有?” “带了带了。”齐姬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拿出了几瓶药粉,放在了燕兰熙的手心里。 “好,我们现在就去慕府。” 两人一路急行,最后在慕府对面的巷子里停了下来。夜色渐渐暗下来,慕府的大门也没有再打开。 “燕兄,进了慕府去哪里?” 燕兰熙四下里看了一圈,伸手指了指慕府后门的那条小巷子,示意他们从后门进去慕府。 “去慕家奶奶的房间。” 燕兰熙抬腿正要朝那边走去,猛不防有一人从后门巷子里走了出来,忙收回了腿站了回去,刘姑姑探头探脑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齐姬悄声说道:“那是……” “刘姑姑,她这么晚了还出来,一定是叶氏有事情让她去做。” “那我们怎么办?跟着刘姑姑去还是进去慕府取东西?” 燕兰熙的后背贴着墙,冰冷坚硬的墙壁上还挂着不少的水渍,寒意从他的后背袭上了整个身体。 “我进去慕府取东西,你跟着刘姑姑,到时候还在这里回合。” 说完燕兰熙抬脚要走,齐姬伸手把人拉了回去,二人狠狠地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怎么了?”燕兰熙看向齐姬问道。 “如若天色渐亮,你,或是我还没有回到这里,该如何是好?” “如若实在等不到对方,便自己先出城,不必死死等着。” 燕兰熙说完这句话,挣脱开齐姬的手小跑着去了那条巷子里,齐姬无奈,连忙抬脚朝着刘姑姑去的那边追了过去。 慕府后门那里没有其他人守着,再加上燕兰熙次次都是从后门这边进去,倒也没收到什么阻拦,轻而易举的就进了门。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里冒出了头,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落在了慕府这偌大的后院里,燕兰熙踩着月光往前走,被一人用剑拦住了去路。 云樱儿拿着剑指着燕兰熙问“你深更半夜来慕府做什么?” 燕兰熙毫无惧色,反而对着那剑向前走了几步,锋利的剑刃就那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云樱儿,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是阁中人,还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 云樱儿握着剑的手忍不住颤抖,她并不是特意来阻拦燕兰熙的,她想和燕兰熙一起远离这是非之地,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 “燕兰熙,我说我是来随你一起走的,你愿意吗?” “走去哪里?怎么走?” 闻言云樱儿心中的喜悦之意袭来,放下了手中的剑,迈步走向了燕兰熙。 不料燕兰熙后退一步,脚下轻点,从她的身边绕了过去,快到云樱儿只看到一个残影,和闻到燕兰熙身上的味道。 “燕兰熙!你不是要带我走吗?” 站在里面的燕兰熙回头看向云樱儿,抬手把手指放在了嘴边:“嘘,别吵醒里面的人。” “你到底带不带我走?” “你是阁中人,和我待在一起那么久,你也该知道我为何不喜欢阁中人吧?” 云樱儿满腔的热情和希望被燕兰熙的这一句话彻底浇灭,她当然知道燕兰熙为何对阁中人如此厌恶,因为他的父母,皆是死于阁中人之手。 “可我愿意脱离阁中人,只和你走……这样也不行吗?” 一向温和待人的燕兰熙面上隐有怒色:“如若我说,我不愿意呢?我不愿和我的仇人一起。” 云樱儿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可你的父母不是我杀的,我当时也是一个孩子,我能知道什么?” “我不愿,也不想带一个仇人走,更何况我有喜欢的人。” 云樱儿抬手用剑指着燕兰熙:“你说的,是不是慕茜?”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你是承认你喜欢慕茜了?” 燕兰熙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转身就往里面走去,后面的云樱儿神色愈发狰狞,眼神里涌起了一股杀意。 “燕兰熙,枉费我对你一片痴心,如今你却只因我是阁中人,就要与我恩断义绝,今日你别想从慕府出去!” 剑光逼人,直直的指向前面的燕兰熙,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身后一阵凉意刺向了他的后背。 院中响起皮肉撕裂的声音,竟是小米一剑刺穿了云樱儿的肩头,燕兰熙回身接住了血流不止的云樱儿,脸上冷漠的神色有所松动。 “像你们这些为祸江湖的人,就应该死!” 小米手中的剑还在滴着血,云樱儿眼中剑光一闪,小米抬手举起了滴血的剑挥向了燕兰熙怀中的云樱儿。 “谁在院子里说话?吵死了!” 慕府后院里面住的是府中的下人,男子一间房,女子一间房,燕兰熙三人在院子里面的动静太大,惊醒了后院中的下人。 小米听见屋门响动,身形一闪躲在了角落一处:“燕公子,快过来。” 燕兰熙回头看了看那边的屋子,扶着云樱儿一起躲了过去,屋子里那人打开门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异常,打着哈欠回了屋。 “放开我……” 云樱儿挣扎着从燕兰熙怀中站起来,肩头上的衣服血迹斑斑,小米神色一凌,手中的剑再次指向了云樱儿。 “放下。” 燕兰熙起身按住了小米的手,神色复杂的看着云樱儿,片刻之后说道:“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燕公子,这是我们杀了她的最好时机,以后想要再杀她就难了!” “我说,让她走!” 小米眼里闪过一抹杀意,手腕一抖,袖子里飞射出一枚暗器,发黑的尖上明显是沾了毒的暗器。 “小心!” 嘴角溢出鲜血的云樱儿勾起一抹弧度,暗器可是她最拿手的武器,只见她身子不动,稳稳的站在那里,飞向云樱儿的那枚暗器却无缘无故的掉了下来。 “想用暗器杀我?你还是太嫩了点。” 云樱儿收回手腕上的金丝线,再没看燕兰熙一眼,飞身跃上墙头,消失在了院里两人的视线内。 “你为何急于杀了她?” 小米甩开燕兰熙摁着她胳膊的手,脸上不屑道:“亏你口口声声说阁中人是你的仇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心软了!” 燕兰熙神色自若道:“那你又是为何如此痛恨阁中人?” “我……”小米转身瞪着燕兰熙,一对上他的眼睛,小米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我不与你废话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不管你来这里做什么,总之现在不要跟着我。” 被晾在一边的小米愣了一阵,抬头看看空中低垂的月亮,终是没有跟着燕兰熙过去,她今日是要去见更重要的人。 跟着刘姑姑的齐姬一路去了白天时的那家客栈,那刘姑姑万般谨慎,来客栈的一路上不住地打量着四周,齐姬好几次都险些被发现。 刘姑姑到了客栈门前,没有进去,反而绕到了客栈后面,齐姬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形,从另一边绕去了客栈后面。 “云公子,怎么今日捂的如此严实?” “偶感风寒,不敢再受冷了。” 齐姬趴在墙上听着两人说话,只听见刘姑姑喊面前那人叫做云公子,可是天色太暗,齐姬一点都看不到男子的脸。 “今日我来,是看看公子近几日有没有什么消息。” 披着斗篷遮住大半个脸的人笑笑说道:“怕是分部阁主派你来打探慕茜的消息吧?” 刘姑姑也不遮遮掩掩,既然对方知道她的来意,那也不必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开了口。 “是,既然云公子猜到了我来的意图,那么就请公子告知我慕茜小姐的下落。” “慕府夫人不是掌管锦城中大大小小的消息渠道吗?怎么会不知道慕茜的下落?” “不瞒云公子说,前几日万阳重创了我阁,打死打伤探子无数,夫人一时还没有召集到剩下的旧部。” “那这万阳也是好能耐,竟然能把你们逼到这个地步。” 刘姑姑干笑几声:“还请云公子告知慕茜小姐的下落。” “实不相瞒,我云锡追寻多日,也是对慕茜的行踪一无所知。” 原来和刘姑姑会面的竟是云锡,齐姬身子一动,不留心踩到了脚下的石子,弄出了声响。 “谁在那边?” 刘姑姑抬腿向着齐姬这边走来,躲在这边的齐姬左右看了一圈,一时之间没有找到一个可藏身之处,心下正急时,被人捂住嘴拖着躲在了湿漉漉的柴火之中。 “看到是谁了吗?” 齐姬透过缝隙看到和刘姑姑站在一起的人,身形似乎不像云锡,那人的肩膀要更加宽厚一些。 “没有,今日我就先回去了,以后再来找云公子。” 说完刘姑姑步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站在原地的男子伸手脱下了斗篷,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齐姬眼前。 “掌柜……” 齐姬话音未落,便觉颈后一痛,眼前一黑再无知觉,赵邝看着刘姑姑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折返回了客栈。 云锡从那一堆柴火下站起了身子,眸色暗沉的盯着赵邝站过的地方,白色的衣衫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癫狂的药王 燕兰熙只身一人来到慕府老夫人的门前,天空上乌黑的云层遮住了月亮,他只能看到面前房门的一抹隐约的轮廓。 低垂的乌云中之下似乎还伴随着阵阵寒风,燕兰熙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四下看了看,抬腿进了面前的房间。 屋子里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凉意袭来,鼻腔下还闻出发霉的味道。 “奶奶保佑,我是来带走留给慕茜的东西的。” 燕兰熙双手合十对着屋子里拜了又拜,这才一步步的往里走,因外面月亮被遮住,他只好慢慢摸索着去找。 脚下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走,两只手先是摸住了离门最近的桌子,手指轻轻滑过桌面,上面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燕兰熙隐约看见桌子上有一个长长的东西立在那里,心下一动,伸手就朝着那个东西探了过去。 “不对!” 在燕兰熙的手还没有碰到那东西的时候,里面寒光毕现,飞出了团团钢针,直直的射了出来,对着的刚好是燕兰熙的小腹处。 电石火光之间,燕兰熙双手一拍桌子,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堪堪避过了那些钢针,身后一阵响,那些钢针全部钉在了门上面。 正当燕兰熙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外面传来一声质问:“谁在里面?” 刘姑姑一向有查夜的习惯,就算是从外面回来也不会忘了在慕府里面转上一圈,今夜刚好就让她听见了老夫人屋子里的动静。 她耳朵贴着门,一时也不敢贸然进去,刘姑姑只听的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门上,里面万一是个高手,她怕是应付不来。 里面的燕兰熙听着那人的声音耳熟,他屏气凝神的站在里面,朝外面看去,只看见一团黑影趴在门上。 两人僵持不下,里面的人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进来。就在刘姑姑以为自己听错的时候,燕兰熙把门从里边打开了。 “刘姑姑,是我。” 刘姑姑一听声音,慌忙看向四周,推着燕兰熙进了屋子里关上了门,对着门缝看了许久才定下心来。 “燕公子,你夜闯慕府是要做什么?这万一被夫人发现,可了不得。” “我知道是您才把门打开。” “那你来慕府是要找什么东西?” 燕兰熙没有回答刘姑姑,反问一句:“刘姑姑知道小米是阁中人吗?” “知道,那日同你们走的时候,她当面和夫人说了退出阁中人。” “她没有退出,小米一直帮着阁中人传递慕茜的一举一动。” 刘姑姑脸上的神色一怔:“可我们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我已经多日不见小米了。” “前几天晚上,她独自进城,不是来见您?” “没有,我前几日都没有出门。” 燕兰熙还要说什么,却听的外面一声鸡鸣,不多久,外面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刘姑姑,今日之事您好好想想,我得走了。” 说完燕兰熙看了一眼屋子,急忙趁着慕府下人还没有出来从后门走了出去,回到了与齐姬约定好的那条巷子里。 齐姬是被冻醒来的,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发现所处之地,不是昨夜他跟着刘姑姑去的巷子,而是和燕兰熙约定好的那一条。 “齐兄,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燕兰熙一进巷子里面,就看到了齐姬坐在地上,只当是他等的累了,走上前去扶起了齐姬。 “出城再说,昨夜之事我总感觉不对劲。” “好,刚好我也打探到了一些事情,回去一起说。” “嗯。” 齐姬抬腿刚要走,燕兰熙猛的想起来小米,按住了他的肩膀说道:“昨夜小米也出来了,她还想杀了云樱儿。” “昨夜我一路追随刘姑姑去了安和客栈,看到有人冒充云锡和刘姑姑接头。” “不好,小米怕是去追杀云樱儿了!” 燕兰熙转身就要走,被突然出现的云锡拦了下来:“燕公子不必担心,云樱儿无事。” 齐姬往前几步,眼前一阵眩晕,扶着墙壁站住了身子:“这么说来,昨夜是你将我打晕的?” 云锡眼底满是疲惫,脸上仍是强撑着笑意:“齐公子不应该向我道谢吗?” 燕兰熙不解问道:“什么道谢,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锡咳嗽几声,捂着胸口说:“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城。” 小米从万府偏门出了门,行到偏僻一处放出了手中的信鸽,转身离开了锦城。云锡三人行至此处,躲过小米,打下了那只信鸽。 “阁中人阁主左右臂膀皆死,您可放心来这锦城争夺荐骨之术。” 齐姬拿着纸条问:“这是什么意思?阁主的左右臂膀是谁?” 云锡面色阴沉:“是我和云樱儿。” “那这上面说的便是你和云樱儿……” “我们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杀了,这是阁主让我二人诈死,为的就是看看此女为谁奔波卖命。” 燕兰熙拉过齐姬,二人齐齐往后退了几步,燕兰熙问道:“那你还是会对慕茜不利?” 云锡回头看着他们说:“江湖纷纷争夺那荐骨之术,你们觉得谁又会放过慕茜?” 齐姬对着云锡低头一拜:“云公子,昨日你救我一命,我不胜感激,今日我们就此别过。” “齐公子,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云公子请讲。” 云锡勾唇一笑:“不知齐公子有没有想过,为何你的师傅会来这锦城?” 齐姬看了一眼燕兰熙,扭头对着云锡说:“我师傅是为了钻研换脸医术,让自己的医术更加精湛。” “非也,非也,你师傅郭晓峰郭老前辈,人称药王,可他也是我阁阁主的结拜兄弟。” “不是,我从未听师傅说起阁中人,更不是什么阁主的结拜兄弟。” 燕兰熙抬手指着云锡质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锡用手捂着嘴巴发出猛烈的一阵咳嗽声,把手拿下来之后嘴角溢出了丝丝血迹。 “我想说什么,你们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云锡一甩袖子,身下脚步轻点,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燕兰熙二人的视线内。天空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天色早已大亮。 “快回去!” 我被人用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顿时一个激灵惊醒,迷迷糊糊的抬头看向了面前之人。 “前辈?” 郭晓峰蹲下身子,扯住我的头发看着我:“荐骨术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荐骨术。” “你不知道?你可是慕家的大小姐。” 我不知道郭晓峰是何意,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我和春桃绑在了这里,更不知道他现在是敌是友。 “慕家的大小姐又如何?难道身为慕家人就都应该知道这所为的荐骨术吗?” “自然不是,是因为你是慕府老夫人最宠爱的小姐,东西一定会留给你。” 我别开头不再看他,一边的春桃还在昏迷中,我费力的伸手想要碰到春桃的手,奈何身上的绳子太紧,我没有一丝可移动的机会。 “放开我们,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慕茜,你骗不过我,昨夜我徒弟和燕兰熙一夜未归,他们是去慕府了。” “你到底是何人?接近我就是为了荐骨之术?” “也是,也不是,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 我抬起头瞪着他:“你受人所托?是叶氏?还是其他人?” 郭晓峰起身看向门外,悠悠的说着:“我的好徒儿要回来了。” 我心下一惊:“齐姬和你是一伙人?你们对燕兰熙做了什么?” “放心,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我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开绳子,眼看着郭晓峰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包东西,然后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 “你要干什么?” “给你换脸,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停的挪动着身体,后面的手腕上被绳子磨得火辣辣的疼。 郭晓峰渐渐逼近,轻轻的冰凉的刀刃放在了我的脸上,我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抹不同于任何一位老者的神情,狂躁与痴迷。 “只要我这一刀下去,你很快就会有一张绝美的脸。” “我不想换脸,我一直都在骗你,而你也没有那个能力!” “我有五成把握能让你重生,不要动。” 冰冷锋利的刀刃在我的脸上游走,锐利细密的疼痛从我的脸上传来,手指甲狠狠地嵌入了手掌心,我一声不吭的盯着郭晓峰。 “小姑娘,昨天晚饭里面我下了迷药,你旁边那个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我忍受着脸上的疼痛,嘴里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整个人都在微微的发颤,后背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打湿了衣服。 “你……你是在……拿我试手?” “别说话,会影响我的动作。” 郭晓峰聚精会神的在我的脸上一刀又一刀的落下,我甚至感觉到了我脸上的皮被揭了起来,可怕的是还没有流出一滴血。 房门从猛的外面撞开,燕兰熙和齐姬两人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直奔我住的屋子而来。 “师傅,你在做什么?” 郭晓峰的手一抖,手里的小刀用了些力气,刀子比原先更入了几分在我的脸上,疼的我倒吸一口凉气。 齐姬伸手想要往前走,被郭晓峰一声冷呵骂了回去:“都说了别吵,我不能分神,你们都出去!” “你在给她换脸?你为何不和我们商议再做决定?”燕兰熙的语气中隐含着怒气,可他不能走过来。 “出去!” 郭晓峰把刀子抵在了我的脖子上,双眼怒视着门口燕兰熙二人,我摸不清他的脾气,靠在墙上移动也不敢动。 “师傅,你要拿什么给慕茜换脸,那个女子的尸体早已腐烂。” “你们都滚出去!我自有办法!” 现在的郭晓峰更像是一个疯子,一个为了钻研医术而疯了的人,现在他的眼里只有为我换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医术无人能比。 “前辈……”我艰难的扯动嘴角,想要劝阻他停手。 “闭嘴!还差一点就可以换上我为你做的脸了。” 郭晓峰轻轻的从他的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盒子,神色像极了对待一件珍宝,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黑色的盒子。 “看,这是我为你做的脸。” 容貌恢复,记忆寻回 那个黑色的盒子里面满是冰块儿,郭晓峰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神色癫狂的把它放在了我的眼前。 “你看,我花费了许久的功夫,我来给你安上。” 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只感觉脸上冰凉刺骨,他似乎还在我的脸上用了什么药,一股股浓重的草药味涌进了我的鼻底。 紧接着郭晓峰又拿着银针,一针一针的扎在了我的几个穴位上,随之我的脸上传来了更为剧烈密集的疼痛,还有丝线穿过我皮肉的声音。 “疼……嘶……” 我的脖子上暴起根根青筋,被绑在身后的两只手拼命的扭动挣扎,手腕上磨破了皮,就连脚上的绳子也深深的勒进了肉里。 “别动,很快就好了,你很快就会有一张倾城容貌。” “你……到底给我脸上……安的是什么东西?” 我的胸脯一上一下猛烈的起伏着,胸腔里憋着一口气在里面,后背上都是冷汗,一阵阵直往外冒。 “这可是我花了好多银子从南蛮子手上买到的,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你不想要……荐骨……术了吗?” 郭晓峰淡淡说道:“荐骨术不是我一心所求,我要它无用。” “那你……为何先前还要问我?” “只是走走形式罢了,那时我的好兄弟可是在外面看着我们。” 说着郭晓峰停下了手,轻轻的在我的脸上按了按,伸手从那个黑色的盒子里面拿出了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不多不少刚好十根。 他将十根银针夹在他的手指间,眼睛犀利的扫过我脸上的每一个地方,紧接着手腕微动,十根银针全数没入了我的脸中。 耳边只听的细小撕裂皮肉的声音,我感觉到针针入骨,一阵剧痛传来,随后便昏死了过去。 郭晓峰看着眼前昏死过去的人,脸上的皱纹像是虫子一般蠕动了起来,面上的脸皮顺着皱纹缓缓的滑了下来,露出下面一张干净年轻的脸。 那人竟是齐姬! “兄长,你可以进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外面的人推门而入,抬腿进门的燕兰熙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屋里那个和齐姬一样面孔的男子。 “燕公子,鄙人齐炀,是齐姬的同胞弟弟。” “双生子?” 齐姬走了几步站在齐炀身边,对着燕兰熙俯身一拜:“燕兄勿怪,只因事急从权,我和家弟只能出此下策。” 燕兰熙越来越理不清头绪,他先把地上的两人抱到床上,将人安顿好之后,和齐家兄弟两人坐在了一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要瞒我这么久?” 齐姬笑笑道:“此举实属无奈,我兄弟二人不是中原之人,前不久师傅突然让我来这锦城,说是让我找人,我只好先行进了这锦城。” 齐炀接着说:“这之后师傅在谷中传授给我换脸医术,说是来这锦城帮我兄长。” 燕兰熙不解又问:“为何一定要给慕茜换脸?” “一来是完成我师傅的医术钻研,二来就是完成我师傅的心愿。” “什么心愿?” 齐炀问燕兰熙:“不知慕茜可有和你说过,她失去了一段记忆?” 燕兰熙细细回想片刻之后说道:“似乎提到过,只是她也对这段记忆不甚明了,便没有说太多。” 齐姬站起身来:“那便是了,她的记忆是我师傅受人所托封存起来的。” “谁会想着封存慕茜的记忆?” “她的爷爷,慕家老太爷慕容云海。” “这是为何?” 齐炀摇摇头说:“对此我们兄弟二人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只是听从师傅安排,前来锦城找到慕茜,为她换脸,并打开她的记忆。” 燕兰熙闻言看向床上昏睡的人:“你的意思是说,她被封存的记忆,现如今她能想起来了?” “是,现下慕茜的身子十分虚弱,如若不是师傅昨夜飞鸽传书,我也不会这么快就为她换脸。” “药王老前辈还说什么没有?” 齐姬顿了顿说:“我师傅让我二人一定要保护慕茜的安全,说这是他欠下的人情。” “还有一点,云锡说的话有几分真?药王前辈当真和阁主是结拜兄弟?” “是,只是那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我们不太清楚。” “别打我了!别打我!……疼……” 屋子里几人纷纷扭头看向床上的人,燕兰熙听见声音心下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边。 我再次看见了那个人,还是那个一脸络腮胡的大汉,只是这次的要更加清楚,我清晰的看到了他恶狠狠的眼神。 “别过来……不要打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燕兰熙的心像是被人揪了起来,床上躺着的人整张脸上毫无血色,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让燕兰熙很是心疼。 我的双手挣扎不停,络腮大汉一步步向我逼近,拿起了手中的鞭子,用力的甩了下来,我一声尖叫,深呼一口气,从梦魇中猛然惊醒。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齐炀上前想要探上我的手腕,但他还没有接触到我的胳膊,我尖叫着捂着耳朵退到了角落里。 “别碰我,离我远一些……” “慕茜,慕茜你怎么了?” 我呆呆的抬头看向了燕兰熙,似乎梦里的疼痛也延伸到了梦外,我浑身都是一样的疼,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拿着鞭子抽打了好久。 “我的脸,我的脸……” 一旁的春桃揉着脑袋坐了起来,我扑上去抓住春桃的手,让她看着我的脸:“春桃,春桃快看看我的脸……” 春桃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手指轻轻的触碰在了我的脸上:“小姐……你……” 齐姬从桌子上拿过了铜镜放在了我眼前:“你看看,是不是倾城容貌?” 我接过铜镜,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脸,那就是我烧伤之前的脸,没有换成任何一个人的样貌,我还是我。 手指头缓缓的滑过我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上面的肌肤光滑细腻,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留在上面。 “你们……不是说换脸吗?” 齐炀笑着走了出来:“换脸只是一种说法罢了,我师傅苦心钻研数年,还不至于连烧伤都奈何不了。” 这时的我才发现屋里有两个齐姬,只是刚刚与我说话之人,声音更加低沉沙哑一些。 “你们也是双生子?” 听我说这句话的几人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看起来只有我知道小米还有一个双生妹妹。 “也?难不成还有其他双生子?” 春桃起身帮我盖好被子,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和燕兰熙三人。 “小米也有一个双生妹妹,名叫小艾。” 燕兰熙想起来那次在路上碰到的小米,他一直以为那次的小艾也是小米,不成想她们竟然也是双生子。 “我想起来了,又一次我在路上遇见一个姑娘,在我见到小米之后我一直以为是小米。” 我皱眉看着眼前齐姬兄弟二人,回过头再想到小米姐妹两人,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想不起来问题出在了哪里。 “不对,双生子本就很少见,怎么现下会有两对双生子一起出现。” 一阵眩晕感袭来,我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摇晃晃起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我抬手捶打着自己的头,眼前的一幕幕愈发清晰。 “云媚儿,去把这碗饭送到柴房里面。” “哦,好。” 那时的我端着碗,接过那人手里的钥匙,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后面的柴房走去,眼神里面都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吱呀” 我打开了柴房破旧的木门,抬脚走了进去,整间屋子里面乌烟瘴气,我伸手捂住口鼻继续往前走,脚下踩住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疼” 脚下软软的那个东西发出嘤咛声,我颤抖着两腿向后退了几步,放下了手中的碗,俯身看了过去。 “你是谁啊?” 我戳着地上那人的脸,忍不住开口问他,那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两只眼睛紧闭着,蓬头垢面的躺在地上。 “喂……你还活着吗?”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我看到他眼里的愤恨,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坐起身来拿过一边的碗,缓慢的挪动身体去了角落里。 我看着他从我身边走过,又走了回去,身上汗毛直立,再也不敢在柴房里面待的太久,扯着嗓子跑了出去。 “怎么了?你跑什么?” 一头撞在前面人的身上,我慌张的指着柴房那边哆哆嗦嗦的说道:“里面……里面……他……瞪我……” “不怕,我带你去练功,练功就不怕任何人了。” “嗯。” 我始终看不清楚抱着我的人是谁,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脖子下面那一块伤疤,是一块方形的痕迹。 练功的人有很多,看见我被抱着过来,有两个年岁和我一般大的人跑了过来,脸上都是对我的担忧。 “阁主,媚儿怎么了?” 抱着我的人把我放在了地上,伸手摸了摸问话人的头:“云锡啊,媚儿只是被吓到了,你好好和她练功。” 我的记忆愈发清晰起来,那应该是我离开慕府的第一年,那时候的我,不过六七岁。 “我见过你们。” 我指着齐姬齐炀兄弟两人,斩钉截铁的说,我在阁中人的那五年里,见过他们不止一次。 燕兰熙按住我的胳膊:“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先好好歇息几天,一些事情我们来做就好。” “他们和小米小艾姐妹都在阁中人里待过,并且时间不短。” 门外面的小米听见了我说的这句话,迈腿走进了屋里:“你说对了,我就是阁中人,不过我妹妹她早已忘了那些事情。” 燕兰熙挡在我前面,语气冷冷道:“你还敢回来?” 小米把玩着手中的剑神色自若:“我为何不敢回来?” “恐怕现在你不只是阁中人了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今天我来就是和你们说一声,阁中人很快就会在这个江湖上销声匿迹。” 齐炀悄悄的把手伸进了袖子里,脸上神色不变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主上已经探明阁中人老巢所在,不日就会围剿江湖邪教,阁中人。” 齐姬看了齐炀一眼,不着痕迹的站在了齐炀面前,轻轻的摁住了他袖子里的手。 “是吗?那恐怕小米姑娘你要失望了。” 药王高徒花昔 小米抬眼看了过来:“齐公子,你这是何意?” “何意?不如让我们的师姐出来说与小米姑娘听听。” “师姐?”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门外响起:“是我。” 我看向门口,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时瞪大了双眼:“花昔姐?” 齐姬齐炀二人走向了花昔那边:“师姐好。” “小姐,近来可好?” 花昔径直看向了我,眼神里满满的笑意,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稳重。 “花昔姐,她们说你死了。” “我可是药王的大弟子,怎么会被区区一点毒药要了性命。” 说着花昔朝着小米那边看了过去,而一边的小米脸上煞白一片,嘴角都在微微颤抖,眼神里透露出惊恐。 “不会,不会的……我是亲眼看着你死了的,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花昔走了几步站在小米面前:“这个小妹妹倒是狠毒的心思,直接喂我喝了断肠散。” 小米频频点头:“是,是我喂你喝了断肠散,可你为何还活着?” “都说了我是药王的大弟子,怎么会死在毒药上?” 越来越疑惑的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花昔姐,那你为何会在慕府?” “只是听师傅安排,在慕府照顾你。” “照顾我?”我指着自己,皱着眉头。 花昔点头道:“是,听从师傅安排照顾你。” “这又是什么意思?” “当年承蒙你爷爷的关照,我师傅得以在谷中静心钻研医术,得知慕老太爷去世,特地让我照顾你。” 在后面的小米死死的盯着花昔的背影看,眼睛里仿佛要射出刀子一般,恨不得在花昔身上射出几个血窟窿来。 “你必须死!” 燕兰熙听见小米说话,便问:“你说什么?” 小米猛的挥起了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对着花昔刺了下去:“你必须死!” “师姐!” 花昔闻声回头看去,只见当空刺来一把剑,她闪躲不及,眼看着要被刺中,云锡一把折扇打向了小米的手。 “小米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小米捂着被打中的手,抬眼看向了云锡,气的牙齿咯咯作响:“你竟然也没有死?是我给你下的毒太少了!” “姑娘给我下的毒可不少,我可是差一点就去了奈何桥的人。” “是谁把你救回来的?” 云锡眼神一转,目光落在了齐姬的身上:“自然是药王的高徒。” 齐姬垂眸轻笑:“那还是云公子来的及时,不然我怕是回不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齐姬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原来当时齐姬躲避刘姑姑不及,是云锡及时出现,拉着他躲在了一堆柴火中,当时的云锡身体虚弱不已,四肢冰凉。 齐姬为云锡把脉,之后发现中的毒是谷中的一种毒草研磨而成,当下便找到了解药给了云锡。 小米闻言神色复杂,她本以为药王谷中的毒药现下无人可解,不曾想在她身边便是药王之徒,还是三个! “怪我小米太看轻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想着从我身上得到更多的消息。” 说完她一幅慷慨赴死的模样,闭着眼睛站在门口,燕兰熙上前几步,一脚踢开了地下的剑。 “前几日晚上,你进城见了谁?说了什么?” “燕公子说的话小米不懂,我前几日晚上从未进城。” 燕兰熙顿了顿又说:“你还对着我丢了一把石子,然后自己逃脱了。” 闻言小米陡然瞪大双眼:“原来那天晚上是你跟踪我?” “对,是我跟了你一路,然后你遇见了春桃,你还想杀人灭口!” 燕兰熙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春桃,满脸怒气,那日如若不是他出现的及时,怕是春桃就要命丧于小米的剑下了。 小米脸色一变:“燕兰熙,你闭嘴!” 春桃愣怔在原地,目光飘了又飘,终是悠悠的落在了小米身上:“小米,燕公子说的……可是真话?” “我……我不想那么做……” “这么说来,你当时真是想要灭口了?” 小米眼神闪躲,不敢看向春桃纯净的眼睛,虽然她只和春桃相处不过一月,可她感觉的到,春桃是真心实意的在关心她。 我看不到春桃的神色,只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春桃的难过,我看了看花昔,又看了看燕兰熙,心下默默地做了决定。 “燕公子,花昔姐,让她走吧。” “不能让她走,她现在不仅仅只是阁中人!” 花昔也顺着燕兰熙的意思接着说:“燕公子说的是,现如今我们对小米的身份还不清楚,怕是会放虎归山。” 我笑笑说道:“那怎么做?现在就杀了她?还是把她囚禁起来?像我在慕府那般?” 此语一出,房间里众人都住了口,纷纷看向了屋里另一个阁中人,云锡。 云锡低头思索片刻,抬眼说:“不如由我把小米带回去,让阁主处置?” 燕兰熙站在小米身边,眸子暗了暗:“这样也不失为一个方法,我觉得可行。” 我点点头,扭头看向了花昔问她:“花昔姐,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我没有意见,任凭云公子处置。” “好,那我自然会带小米回去受罚,此事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云锡说完径直走向了小米,伸手飞出一个套索捆住了小米的手腕,带着小米走了出去。 春桃呆呆的看着小米被带走的背影,直到目光所及之处再也看不见小米,这才神情恍惚的收回了视线。 “春桃,你进来和花昔姐陪我说说话。” “好……”春桃慢吞吞的走进了里屋,眼睛还是忍不住的往外瞟。 走出屋子不远的地方,云锡解开了小米手腕上的绳子,看着云锡的举动,小米不解其意。 “云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放我走吗?” “你还不到死的时候,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小米摸着手腕对云锡说:“以云公子的能力,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办不到的?” “你不必多问,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好。” 二人站在乡野山村的林中,四周寂寥无人,偶尔会有几声凄凉的鸟叫声响起,甚是让人发毛。 “你放了她?阁主那里你要怎么说?” 云樱儿从一边的林中走了出来,顺着云锡的目光看向了小米的去向,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颇有几分神仙眷侣的模样。 “我出来阁主并不知情,本就是为了让她为我办事。” “说实话,你当真这么有把握能让小米完全听信与你?” 云锡漫不经心的转过了身子,语气平淡:“没有把握,即便是这样,我也要一试。” “此次阁主已经准备好去救玉兰出来,你要一起去万府一趟吗?” “万府,我自然要去,我还要去会会万阳。” 云樱儿抬眼道:“阁主说了,不可轻举妄动,只要救出玉兰便可。” “好,我知道了,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慕府中,叶氏还在为找不到人而大发雷霆,屋子里的东西摔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连一个摔的东西都没有了。 “夫人,接到消息,阁主会去万府。” 叶氏伸手接过刘姑姑手里的信封,一边拆信一边疑惑道:“这老东西去万府做什么?” 刘姑姑回:“说是接到了消息,玉兰被万阳关在万府里。” “为何我们这里没有接到这个消息?” “老奴也不知,怕是路上出了问题,被人拦下去了。” 叶氏抽出信封里的纸条,打开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嘴角竟勾出了一抹笑意。 “这老东西怕是糊涂了,他是要去万府交换玉兰出来。” “夫人这话是何意?” 叶氏将手中的纸递给了刘姑姑:“你看看他这是不是老糊涂了。” 刘姑姑不明所以,伸手拿过了那张纸,低头细细的看着里面的内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夫人,这消息应该是假的。” 叶氏抿了一口茶:“现在才发现?养你们是干什么用的?” 刘姑姑收起手中的信说道:“老奴这就出去处理这件事情。” “站住,阁主会去万府是真,你只管去查是谁发出的要用荐骨术换玉兰。” “是,老奴明白。” 出了门的刘姑姑四处打量一番,去了后院里,站在后门那条巷子里等着无名过来,一路过往的下人皆是低着头走过。 “刘姑姑,消息我会传给公子,你只管按照叶氏的吩咐做。” “是。” 小米躲在角落看着刘姑姑二人,确认自己的消息传到了叶氏耳朵里,这才转身离开了慕府后巷。 里面的叶氏心焦如焚,这次信中提到了荐骨术,说明这荐骨之术很可能已经现世,这势必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看来是到了我该出马的时候了!” 叶氏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蹲下身子伸手摸向了床底,从下面取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盒子拿出了一块碧绿色的玉佩。 “无名,发布最高级指令,全部探子在各个城中打探慕茜的下落,五日之内必须要有消息。” “是。” 无名接过碧绿色的玉佩,记下了叶氏的指令,出了慕府给锦城中的探子下了叶氏的最高级指令,并让他们将这条指令散布出去。 很快锦城中多了些生面孔,不论是白天黑夜,这些人都在各个地方穿梭在锦城的大街小巷里,没有人知道原因。 地下赌场中,乌烟瘴气的一片,赌徒都是眼底一片乌青,还要聚精会神的看着赌桌上的色子。 “龙老大,有人找这个女子的下落,赏金千两银子。” 有人拿着一幅女子的画像走到了赌场老大面前,手上捧着画,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呦,是黄老弟啊,这是又在我这里欠了钱了?” “还不是小弟手气太差,刚好今儿出去碰见了这个,就给您拿回来了。” 龙老大的手下走到那人面前,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画,转身放在了龙老大眼前。 “老大您看,是这个女子。” “嘶,我怎么看着这女子有些眼熟呢?” 说着龙老大更凑近了一些,一双黑豆般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儿,把那幅画像从头看到了尾。 下面站着的黄骅低声说道:“那女子就是慕府大小姐,也不知她是惹上什么人了,现在好多人都在找她。” 龙老大对这个慕府大小姐有过一些了解,只是没有见过人,如今听黄骅这么说,心下的好奇更甚。 “你说现在好多人都在找她?” “是……” “那些人你认识吗?” 黄骅摇摇头:“都是江湖上的人,我不太清楚。” 暗潮涌动 “去,吩咐下去,留意此女子的下落,这笔账先记下。” 黄骅脸上笑意更深:“谢龙老大的抬举。” 龙老大喊住转身就走的黄骅,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前倾:“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江湖上的人?” 黄骅的脚步顿了顿,转过头来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就是猜的,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猜的,哈哈哈哈,黄老弟可真是慧眼识人啊。” “我哪里有您的那双慧眼啊,我就是随便那么一看。” 黄骅脸上虽然有笑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两条腿中间的那片湿意越来越大,在这锦城中,谁不知道龙老大的另一个名号就是笑面虎。 “行,这次的账我们先记下,等到我找到画像上的女子,我们就一笔勾销!” “多谢龙老大,您的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虎子,送他出去。” 一边的人应下龙老大的话,带着黄骅出了门,直到自己真真切切的站在外面的时候,黄骅一颗心才放进了肚子里。 “黄兄,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这是龙老大让我送你一程的!” 虎子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干净利落的挥向了呆立在原地的黄骅,泛着寒光的刀锋直直的刺在了脖子上,顿时鲜血四溅。 黄骅临死前还是一脸不解的看着虎子,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得罪了龙老大,竟然要治他于死地。 看见黄骅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虎子特意弯下腰去试了他的鼻息,确认黄骅必死无疑之后,折返回去了赌场。 一身黑袍的人站在死不瞑目的黄骅面前,宽大的衣服遮住了他的整张脸,无人看得清此人的脸。 “龙老大。” 一张薄唇轻轻的吐出了三个字,随后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小米,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米站在云锡面前,神色自若:“放心,我已经把消息传给了叶氏,想必她现在正在暗中寻找慕茜的下落。” 云锡放下手中的折扇,端起来面前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你和万国公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你知我知,其余再无旁人。” “好,那我们就先借着万国公的手,杀了叶氏。” 小米大惊道:“你是想让叶氏的真实身份暴露在世人面前?” 云锡抬眼看着小米,悠悠的说:“是,我要先除掉叶氏。” “为何偏偏先是叶氏?” “叶氏掌管打探各路消息,如若我先动了另两位阁主,岂不是会让她逃脱?” 小米又问:“那你杀了她们之后想做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好好的给我办事就好。” 小米的眼神几番闪烁,握着剑的手指节也微微发白,最终还是应下了云锡的话。 “是,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一个字,等。” “等什么?怎么等?” 云锡转了几圈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向了小米:“等叶氏的下一步动作,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是。” 说完小米推门走了出去,神色凝重又复杂,她回想起来云锡对她说过的话,他说:要是你不为我好好办事,我就让你的弟弟妹妹一起过来陪你玩。 云锡看着小米的背影,不用猜也知道小米心里怎么想的,自己用她的家人威胁了她,也不知道还能威胁多久。 “云锡,你在想什么?” 云樱儿从里面走出来,伸手拿过了云锡手中的茶壶,连忙找了一块布去擦拭桌上多余的茶水。 云锡只顾着想事情,手中提着茶壶一直倒,要不是云樱儿来的及时,他怕是会把那壶茶倒个干净。 “没有想什么,就是总觉得小米哪里不对。” “怎么说?” “她是怎么与万国公认识的,还有她和她的妹妹,是双生子。” 云樱儿拿着茶壶的手颤了颤,扭头问云锡:“你是怀疑,她们是从阁主那里逃出来的?” “是,我会想办法查出来的。” 万府中,慕容一改往日的性子,成日里都是和下人们一起玩,甚至还让下人们不用喊她为少夫人。 “少夫人,今日我们去哪里玩啊?” 慕容一板脸:“都说了,不用每次都喊我少夫人,喊我容儿就好了!” “少夫人,让主母听到怕是要……要责罚我们……” “怕什么?你们私底下喊我容儿,见到主母便喊少夫人。”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惶恐之色,她们也是听说过慕容之前的事情的,这突然转变,让她们抓不住慕容所想。 “容儿,过来。” 万家主母锦衣华服的走了过来,落落一路随着主母的脚步,亦步亦趋的跟着来了慕容这边。 “母亲,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慕容一脸欣喜的小跑过去,抬手扶住了主母的胳膊,两人亲亲热热的挽着手一起坐在了院中的亭子里。 “给主母上茶,要近日新得的那个酥奶茶。” “奴婢这就去取。” “母亲,劳您费心,给我寻了这几个伶俐的丫鬟来给我作伴。” 主母拍着慕容的手背说道:“怎么样?用的可还习惯?” “嗯,容儿很喜欢这几个丫鬟。” “那就好。”说着主母瞥了一边的落落一眼,看到主母的眼神,落落挥挥手让那几个丫鬟都下去了。 “母亲,这几日万阳哥哥一直都在古丽的房里,一步也没有踏进我的房门。” 慕容语气里既有无奈也有怨恨,无奈对的是自己,怨恨对的自然就是被万阳纳为妾的古丽了。 “无事,你只要按照母亲说的做,不怕万阳他看不到你的改变,毕竟你才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 听完这话的慕容点点头,垂眸敛去眼中的失落,在脸上扯出了一抹僵硬的微笑,抬起头又是一副笑脸相迎。 “母亲,近日新得的酥奶茶,您尝尝。” 一边端着茶过来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把东西放在了万家主母的面前,随后有眼力劲儿的退在了外面。 “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了。” 躲在不远处枯树后面的折玄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慕容的院子,神色复杂且疑惑,自从爷纳妾之后,慕容变的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折玄兄。” “没有人靠近谢园吧?” 守在谢园外面的人摇摇头:“没有,我一直都在外面守着。” “辛苦了。”折玄抬手拍在那人的肩膀上,抬脚走了进去。 万阳看着前面的古丽,眼神里面颇有赞赏之意,不过短短数日,古丽便学到了玉兰的五分像。 “爷,今日主母去了少夫人的院子里。” “她们都说了什么?” 折玄略微思索片刻说道:“依照属下来看,少夫人这几日的变化必然和主母有关。” “怎么说?” “今日我躲在一边观察她们,隐约辨别出主母的口型,似乎说的是: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万阳不会看不到你的变化。” 万阳回头看看折玄问:“就是这个?” “对,就是这个。” “那便没有什么大事,你现在把玉兰带过来。” “带过来?不然还是我们过去稳妥一些。” “带过来这边。” 折玄迟疑片刻道:“是。” 待折玄出了谢园的门,古丽走了过来,站在了万阳的面前:“二少爷,我近日可进步了些吗?” “现在的你已经有五分像玉兰了,只差几天你便可完全取代她了。” 古丽眉眼弯弯:“能帮上二少爷是我的荣幸,只要别坏了您的大事就好。” 万阳亲昵的为古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我已让折玄去带玉兰过来了,你到时多多留意那玉兰的一举一动。” “是,古丽知道了。” 折玄走到了柴房门口,抬手让守门人开了锁,先行走进了里面,里面的玉兰听见开门声,撑起身子躲在了门后面。 “万阳,你去死吧!” 玉兰看见地上的人影越来越近,举着从角落里面找到的木棍扑向了折玄,折玄早有防备,闪身躲开了扑过来的玉兰。 “进来,把人给我绑了。” “是。” 折玄低头看着玉兰,眼神里的轻蔑深深的刺痛了玉兰,可她现在处处受制于人,什么也做不了。 “你们不得好死!” 被拖着出去的玉兰对着折玄啐了一口唾沫,被守门的两个人塞进了一块布在嘴里,只有一双眼瞪得死大。 “让她安分点,带去谢园。” “是。” 其中一人狠狠地打在了玉兰的肚子上,重重的一拳打了下去,顿时玉兰的脸色变的煞白。 折玄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走吧,注意路上的人。” “是,我们从另一边走。” 两个守门人拖着玉兰从柴房后面绕了过去,折玄站在门口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大步流星的从来的路上走了回去。 躲在柴房外面的人也随之跟了过去,折玄在前走的飞快,后面的人迈的步子也越来越大。 “诶?人呢?” 折玄从一边探出头看着那人,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戏谑:“就这样还想跟踪我?做梦!” “爷,人我们绑来了。” 万阳听见声音扭头看了过去,两个守门人用力一甩,把玉兰丢在了万阳的面前。 “好,你们出去吧。” “是。” 折玄也进了门,与万阳站在了一起:“爷,怎么处置她?” “古丽,你过来。” “二少爷,让我先把她扶起来。” 万阳摆摆手说道:“随你。” 古丽往前几步,站在玉兰的面前蹲下了身子,然后伸手扶起了地上的玉兰:“来,慢点。” 玉兰似乎也发现了古丽与自己的相似之处,任由古丽扶着她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没从古丽的脸上移开过。 “你……” “我叫古丽,是万府的下人。” 折玄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万阳,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看着古丽和玉兰二人说着话。 玉兰的目光从古丽的脸上移到万阳身上问:“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一伙的?” 古丽看看万阳,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他是我家二少爷,什么一伙不一伙的。” “不对,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被带过来,怎么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 “我家少爷说,姐姐你是被卖到万府里的,我也一样,为何要害怕?” 玉兰打量着古丽将信将疑:“你被卖到万府?” 古丽初得信任 古丽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胳膊上的淤青,脸上仍是笑意不减:“是,所以盼着能有个和我作伴的姐姐。” 玉兰是何等心思细腻之人,她一眼就瞥见了古丽胳膊上的伤,心下也不免有些动摇。 “他们,可曾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没有?” “没……没有……” 古丽吞吞吐吐的语气更让玉兰相信了一些,她看向万阳折玄二人,眉目里闪过一抹厌恶之意。 “好,以后我来给你作伴。” 古丽柔柔弱弱的点点头,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一抹忧愁。 “爷,把这两个女人丢到哪里做事?” 万阳语气冷冷说道:“丢在府中专门洗衣服的地方,让她们好好的做事。” “是。” 折玄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把人带到后院去,让她们去洗衣服。” 玉兰忽的站起身来大骂:“万阳,你这是在羞辱我,你关了我月余,如今还要让我给万府洗衣服!” 万阳眼神一凌,一脚就对着玉兰踢了过去,身后的古丽眼疾手快,先一步挡在了玉兰身前。 “啊!” 古丽和玉兰两人纷纷被万阳踹到在地,生生的挨了一脚的古丽更是严重,那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疼的几乎让古丽喘不过气。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玉兰心急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都是担忧,用力的摇晃着怀里的古丽,可怀中的人迟迟没有回应。 “万阳!” 一脸淡漠的万阳低头看了过去,玉兰则是死死的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能把万阳烧出一个窟窿来。 “折玄,怎么还让这两只疯狗乱咬?还不快把人给我带走!” “是。” 折玄一挥手,门外的四人齐齐走了进来,玉兰被两人拉了起来,晕倒的古丽被人抬着走出了院子。 玉兰被拖着走的踉踉跄跄,眼神里的怨恨像无数条翻腾的毒蛇,仿佛要把面前的万阳拖入无尽深渊。 “爷,这样做真的能取得玉兰的信任吗?” 万阳眼神里面波澜不惊,目光炯炯的看向玉兰二人离开的地方,薄唇轻启:“那你还有其他方法吗?” 折玄低头垂眸:“属下没有良策。” “那便不要质疑这个方法。” “是。” 古丽无意识的发出痛呼声,听见声音的玉兰慌忙扭头看了过去,古丽眉头紧锁,嘴唇毫无血色。 “喂,你们看看她怎么样了?” 抬着古丽的两人看向玉兰,其中一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她说道:“你还是好好看看你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玉兰瞪着眼睛想要扑过去,还想和他们理论一番,被身后两人生生的扯着胳膊拉了回去。 “安分点,不要忘了我们哥俩的手段。” 说着一只手用力的在玉兰的胳膊上狠狠地按了按,胳膊上突如其来的疼让玉兰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押着玉兰的两个人,就是一直守着柴房门的人,他们奉了万阳的话,每每对玉兰都是拳脚相加,只为从她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一路的七拐八拐,玉兰被带到了万阳所说的后院,里面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费力的洗着一堆又一堆的衣服。 “管事婆是哪个?出来!给你们送人了。” 话音刚落,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婆婆巍巍颤颤的站了起来,在这大冷的天气,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衣。 “诶,来了。” 那个管事婆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了过来,满脸的皱纹和黑斑,稀疏花白的头发,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的游走着。 “这两个人,少爷吩咐了,随你怎么用,只要人别死了就成。” 玉兰被人从背后一把推了出来,昏迷的古丽随意的被丢在了地上,人一送到,那四个黑衣人就离开了这里。 “走近些,让我这老婆子好好瞧瞧。” 玉兰揉着酸痛的肩膀,对管事婆的话充耳不闻,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打量着四周。 “没听着我在对你说话吗?” 管事婆的语气微冷,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了一抹冷意,红肿的指头指向了不远处的玉兰。 “我听到了,可地上的人没有听到,能不能让她醒过来?” 管事婆顿了顿,弯腰端起了地上的那盆脏水,在玉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盆水就对着古丽泼了下去。 “你干什么?” 玉兰看着湿透的古丽,神色霎时阴沉下来,握着拳头的手咯拉作响,右脚掌心微微用力蹬在地上,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咳咳咳……咳……” 躺在地上的古丽猛的爆发出了一阵咳嗽声,额前的碎发都变成了一缕一缕的粘在了额头上。 玉兰收起了恶狠狠的模样,小跑过去扶起了古丽,浑身湿透的古丽冷的牙齿直打颤。 伴随着肚子上的疼痛,一阵一阵的眩晕感袭上了古丽的头顶,如若不是玉兰撑着她的胳膊,她怕是又要晕过去了。 “你说让人醒过来,这不是醒过来了。” 管事婆手一松,空盆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尽管院子里乱成了这样,可是洗衣服的其他人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手下洗衣服的动作一刻也不停。 玉兰咬咬牙,硬是把那口气咽了下去:“那这里有没有衣服,她总不能穿着湿衣服吧?” “我身后,还有一间空屋子,是之前死了的人住过的,里面有几件衣服。” 管事婆头也没抬,提着一桶水倒在了盆里,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整个院子里都是洗衣服的声音。 “走,先进去换衣服。” 古丽的身子往后一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恐惧之意:“姐姐,那间屋里死过人,我不敢进去……” 玉兰咧开嘴笑笑,干裂的嘴唇上渗出了丝丝血迹,她抬手为古丽理了理头发,又帮古丽擦去了脸上的水。 “不要怕,以后有我护着你。” “好……”古丽虚弱的对着玉兰一笑,随着玉兰走进了那间空屋子里面。 关门声一响,院子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看向了最边上的管事婆。 “管事的,我们这里可是多年没有来新人了,怎么一下子送来两个?” “是啊,还是两个水灵灵的姑娘。” 院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这个院子里可是有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看来以后还会更热闹。 “没听见送人的怎么说的?既然来了我们这里,那就得遵守我们这里的规矩!” 管事婆此话一出,院中的人都悻悻然的闭了嘴,安安分分的把手伸进了水盆里洗衣服。 屋子里的两人只顾着换衣服,丝毫没有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玉兰利利索索的换好了自己的衣服,伸手拿起了古丽要换的衣服。 “你受伤了,我来帮你换。” 古丽点点头,抬手解开了衣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脱下,瘦骨嶙峋的古丽赤裸裸的站在了玉兰面前。 “你这……” 看着满身淤青的古丽,玉兰的手颤抖着抚上了她的肩膀,古丽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还有鞭痕,最显眼的淤青就是肚子上的那一脚。 “无事的,我习惯了,一点都不痛。” 古丽接过玉兰手里的中衣,动作迟缓的穿了上去,古丽脸上的笑容让玉兰心疼,她才多大年纪,就说对挨打习惯了。 “你被卖进万府多久了。” “许是有足足三月了,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玉兰又问:“那他们平日里对你都是非打即骂吗?” “我一个卖身葬父的丫鬟,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了,在万府里,谁都可以打我骂我。” 古丽穿好了衣服,满脸喜色在原地转圈的让玉兰看:“姐姐,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玉兰看着身着素衣的古丽,点头道:“好看,妹妹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你们换好衣服就赶快出来,院子里一堆衣服要洗。” “知道了。”玉兰应下了话,伸手拉过了古丽又问:“我听见万阳喊你古丽,你是叫古丽?” “嗯,我叫古丽,是二少爷起的名字。” 玉兰看看单纯的古丽,开口说:“以后你便唤我兰草就好,听着你喊我姐姐我受不起。” 古丽挽住玉兰的手:“好,姐姐说什么我便听什么,那我以后就唤你兰草了。” 玉兰眼里划过一丝愧疚,终是笑着点了头。古丽挽着玉兰的胳膊,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 “管事婆,我们今天做什么?” “你们先去把那堆衣服洗了。” 顺着管事婆的手看过去,玉兰和古丽都瞪大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黑乎乎的一堆东西,不细看都看不出来那是衣服。 “管事婆,那堆衣服……多久了?” “让你们洗就去洗,哪里冒出来那么多废话?” 玉兰和古丽二人对视一眼,福了福身子:“喏。” “兰草,我们能洗的干净吗?这也太脏了。” 古丽提起一件衣服小声嘀咕着,猛不防从一边飞过来一根棍子,咕噜咕噜的滚在了古丽的脚下。 “洗衣服的时候,不许说话。” 玉兰对着古丽眨眨眼睛,摇摇头用口型说了一句:“先不要说话了,洗衣服!” 随后伸手指了指脚下的水盆,两人相视一笑都坐了下来,手指泡在冰凉的水中,不过多时两只手都是通红。 刺骨的冷一阵阵的如刀扎一般,古丽心知玉兰还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强忍着刺骨的寒意洗着衣服。 “嘶,这水好冷啊!” 玉兰甩着手上的水,脸上都是难忍之意,抬眼看向身边的古丽,看着像是感觉不到刺痛的冷水一样。 “兰草,你怎么了?” “这水太冷了,你看我的手都冻僵了。” 说着玉兰举起了自己的手,红肿颤抖的两只手,好让古丽看个清清楚楚。 古丽悄悄的看了看一边的管事婆,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小声说道:“我来帮你洗这些衣服。” 管事婆像是听见了古丽的话,对着玉兰说:“提前说好,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干净,不然不许吃饭。” 古丽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气愤的用手在水里拍了一下,飞溅的水落在了地上,还有对面的管事婆身上。 “别洗了,今天都不许吃饭,都给我在外面跪着!” 玉兰还想起身反抗,被古丽拉住了胳膊:“兰草,算了,不然我们会挨打。” 奇怪的管事婆,料事如神的云锡 玉兰看了看古丽,想到她那一身的淤青,终是点了点头说道:“好,今日就听你的。” 管事婆洗出最后一件衣服,湿漉漉的一大盆晾在了杆子上面,招呼着剩下的人进了屋子里。 “我们去吃饭,让她们就在院子里跪着吧。” 几个人纷纷起身,跟着管事婆走进了另一间屋子里,只剩下玉兰和古丽两人跪在地上。 “兰草……” 古丽捂着肚子喊了一声,扭头看着玉兰,眼神期望的看向了管事婆她们吃饭的屋子。 “怎么?你饿了?” “嗯……” 玉兰咬了咬下嘴唇,抬眼看了看古丽,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前:“管事婆,我们要吃饭!” 边说着边抬手拍着门,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吱呀吱呀响个不停,里面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等着管事婆开口。 “看着我做什么?都不想吃饭?” 管事婆夹起一筷子野菜,张嘴放了进去,嘴里发出阵阵的咀嚼声,其他人看到管事婆这么做,谁也没敢出声。 玉兰敲门敲的手都红了,可愣是没听见屋里的人有动静,她气不过就一脚踢开了房门,一脸戾色的闯进了里面。 “你们几个老太婆都聋了?听不见我敲门吗?” 管事婆眼皮都没抬起来,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玉兰还想要往前走几步,她的脚刚抬起来,管事婆手腕一动,一双筷子就飞了出来。 “不许进来,不能吃饭,出去跪着。” 玉兰抬起来的脚还没有落下,头顶上面的筷子就让她猛的后退了几步,她瞪着双眼看向管事婆,眼神里充满疑惑和防备。 “你是何人?” 站稳身子的玉兰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脸上尽是狠戾的神色,她感觉得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巍巍颤颤的老太婆,实则是一位高手。 “我一个老太婆,就是个洗衣服的下人,听我的话,好好的跪着。” 管事婆用袖子擦了嘴,闭上眼睛躺了下去,屋子里其他人飞快的扒着碗里的饭,收拾起了所有的碗筷。 玉兰面色凝重,放在后面的右腿微微抬了一点起来,只见她眼睛一眯,脚下步步生风,忽的腾空而起,狠狠地一腿就劈了下去。 本来闭着眼睛的管事婆耳朵一动,身子一动不动,只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玉兰凭空而来的腿。 玉兰的腿被抓住,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开管事婆的手,握着她腿的手就像是一根有力的绳索,把她勒的死死的。 “放开我!” 管事婆的手指轻轻一动,玉兰的嘴里便发出一声痛呼,她弯腰抱住了自己的腿,只觉得右腿仿佛被卸掉了一般。 “还要再试试?” 玉兰揉着自己的腿,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不了,我出去跪着……” “滚出去,不要来打扰我睡觉。” 说着把玉兰的腿一丢,玉兰用一条腿站着,身子一个不稳,被管事婆这么一丢,直接倒在了地上。 “兰草!” 外面跪着的古丽眼尖的很,她看到玉兰的一半身子出现在门口,不用想也知道玉兰是被推倒了。 古丽跪的时间太长,起身的时候踉踉跄跄,险险的站住了身子,她两手撑着膝盖,一瘸一拐的朝玉兰那边走了过去。 “兰草?兰草你怎么样?” 玉兰被古丽扶着站了起来,玉兰缓缓的抬起手来,两只手掌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伤口,整个手上红肿疼痛,两只手疼的发麻。 两人低着头看过去,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碎瓷片,大大小小的几乎布满了玉兰脚下,只是因为是黑色的,所以玉兰进门并没有注意到,只当是石子硌脚。 “她们太狠毒了!怎么能用这么阴毒的手段!” 古丽一脸不忿,两只杏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她带着玉兰出了门,用桶里干净的水把玉兰手里的瓷片冲了下去。 玉兰神色复杂,眼睛直勾勾的还是看着管事婆住的屋子那边,手上的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屋里的人,激发了她的求胜心。 “我一定要让她跪在我脚下求我!” 古丽皱眉看着玉兰:“你说什么?” “我日后一定要让她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了她!” “谁啊?” 古丽顺着玉兰的视线看了过去,目光落在了管事婆住的屋子里,她看到了玉兰脸上的兴奋。 站在暗处的两个黑衣人看见这个场景,相视着点了点头,两人身形一闪,地上只剩下几个脚印,甚至连落在墙头上的鸟都没有惊动。 三日后,小米再次站在了云锡面前,这次她带来了几封信,这是她从慕府叶氏手里带出来的。 “云公子,这是慕府叶氏和阁主的来信,我把它们带出来了。” 云锡翻了翻面前的几封信,修长的手指轻轻打开了第一封信,从里面拿出了阁主给叶氏的来信。 “这次是阁主去找的叶氏?” 小米点头说道:“是,我在慕府守了几日,每次都没有看到是谁把信送过去的。” “我也没指望着你能带人回来,阁中人不是那么好找的。” “是。” 云锡看着信里的内容,嘴角微微上扬:“阁主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他想让叶氏帮他救出玉兰。” “这是何意?阁主打的什么算盘?” “叶氏是万府的亲家,她想要进出万府岂不是很容易?” “云公子的意思是,阁主想要不费一兵一卒,让叶氏帮他扫除所有障碍?” 云锡笑笑,抬手将信递给了小米:“你自己看看上面的内容,想必你看了之后也会明白。” 小米摆摆手,没有接过云锡递过来的信:“云公子说笑了,我不识字。” “是吗?那便是我的过失了。” 云锡垂眸敛去眼中的异样,轻轻的收回了手中的信,重新放进了信封里面,随后把剩下的信都拆开看了一次。 “现在把这些信都送回去,我会找人处理剩下的事情。” 小米没说话,一言不发的拿起了桌上的那些信,转身就出了门,随着她出去的,还有一直都在后面听着的云樱儿。 云锡看着小米的背影,伸手拿过了一边的毛笔,在面前洁白的纸上写下了一些东西。 “阳宝!” 他的话音刚落下,从窗外面飞进来一只白色的鹦鹉,云锡抬起胳膊放在它面前,阳宝乖巧的落在了云锡的胳膊上。 “傻瓜,傻瓜!我要走了!” “又是那个燕兰熙瞎说的!” 云锡将写好的纸塞进了阳宝腿上的小竹筒中,手指轻轻的点了点阳宝的那颗小脑袋。 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响起,胳膊上的阳宝瞬间消失在了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云锡看着空荡荡的胳膊发呆。 小米拿着那些信,没有朝慕府的方向走去,而是走去了相反的那一边,而那边的尽头就是万府。 云樱儿小心翼翼的跟在小米身后,前面的小米十分谨慎,她没有直接去万府,而是在街道上随意驻足,还会在小巷子里绕来绕去。 “这个糖葫芦,母亲……我要这个糖葫芦!” 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小米低头看了过去,是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拉着自己母亲的裙角。 “萌儿乖,母亲今天没有带银子出来,明日再过来好吗?” “不嘛不嘛,我现在就想吃!” 小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腿走了过去,跟在后面的云樱儿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小米不远处的一个摊位旁边。 “小妹妹,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萌儿抬头看向了小米,身边的母亲匆匆的拉过了萌儿,笑着对小米说:“姑娘,不必给她买,她刚吃了桂花糕。” 小米笑笑,从上面摘下了一串糖葫芦放进了萌儿的手里:“小孩子嘛,想吃什么就让她吃,姐姐买给你。” “萌儿,还不快点谢谢姐姐?” 小姑娘露出笑容:“萌儿谢谢姐姐。” “快吃吧,姐姐还有事情要做。”小米揉了揉萌儿的头发,满脸都是笑容。 云樱儿皱眉看着小米欢快的背影,心下疑惑丛生,她看不懂小米此举是为何,眼看小米走远,云樱儿也来不及细想,抬脚跟了上去。 “诶!诶!这位姑娘,还没有给钱!” “东西不要了!” 随手把东西丢了回去,云樱儿大步流星的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了过去。 看着小米转进了万府偏门的巷子里,云樱儿心里不由地赞叹云锡的神机妙算。 “我来送东西。” 云樱儿躲在一边探头看着小米敲门,对着里面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走进了万府。 “果然,这小米竟然还为万府办事!” 说着抬脚想走进去,可脑海中突然想起云锡的说的话:你只管跟着小米,看她是不是去了万府,你不必跟着小米进去。 “不行,好不容易跟着她到了万府,怎么能说不进去就不进去!” 云樱儿这么一想,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万府偏门门口。 “天助我也!” 她透过门缝看向院子里面,空阔的后院里面没有一个人在走动,云樱儿面色一喜,右脚轻点,一个飞身便落在了万府的后院里。 在后院偏门里面是万国公的管家,他一路带着小米去了万国公的书房,自始至终管家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米也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来万国公的书房,每次来都是由管家带着她进来,再由自己从暗道里出去。 “主上,我带来了阁中人之间的信件。” 万国公抬头看向了小米:“好,你把信件拿过来给我。” 小米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决,咬着下唇走了过去,将怀中的信件尽数放在了万国公的面前。 “阁主他让慕府叶氏来万府,救人。” “叶氏?” “是,似乎是想让叶氏为他扫去障碍。” 万国公捋着胡子,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看看万阳会怎么做。” “是,小米不宜久留,先行告退。” “这些信件带走,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也就不必再看了。” “是。” 小米不知道该不该把云锡的事告诉万国公,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万国公眼中,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小米有事。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云樱儿像一只无头苍蝇乱撞,结果就在面前这一间房子的窗户下面听见了万国公的这句话。 小米受伤,慕茜情动 云樱儿弯着腰躲在了窗子下面,侧耳倾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站在门口的小米迟疑不决,她还在心里衡量着该不该说,万国公看她的神情猜出个七七八八。 “是有人找到你了?” “……是,但是他们还不知道我在为主上打探消息。” “嗯,出去吧,打探到的消息你自己斟酌,该给谁,不该给谁。” 小米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是,小米明白。” 万国公摆摆手,小米推门走出了书房。躲在外面的云樱儿神色凝重,抬手一掌拍在墙壁上,弯着腰又朝后门那边走了过去。 “姑娘,老爷说了,下次你再来的时候,直接去城外的暗道那里就好。” 小米看着送她出来的管家,点头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躲在角落里的云樱儿听到了管家说的暗道,心里当即决定继续跟下去,一定要抓住小米的把柄。 管家送小米出了后门,转身折返回去书房,云樱儿探头出来看着管家走远,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正当云樱儿准备出去的时候,背后响起一个冷漠且没有起伏的声音:“姑娘,跟了这么久,不口渴吗?” 云樱儿停下了动作,头微微的偏向了一边,袖子里的手悄悄摸出了一枚六棱暗器,只为了一击必中身后之人。 万国公从云樱儿躲在书房外的时候就知道了她在偷听,所以并没有和小米透露太多的消息。 “姑娘,我劝你还是放下手里的暗器,毕竟这是在万府。” “万府又如何?如若我就是不放下手中的暗器呢?” 云樱儿说着身子一转,飞快的掷出了暗器,六棱铁在空中划出一道声音,直直的飞向了林志。 “哐当” 本该早已出去的小米为林志挡了下来,云樱儿的六棱铁打在小米的剑上,最后落在了林志脚下。 “小米!你不是出去了吗?” 小米将剑收回了剑鞘里,神色自若对云樱儿说道:“云樱儿姑娘,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云樱儿眼神一凌,脚下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后转动身体,袖子里飞出了接连不断的六棱铁。 “不管你知不知道,今天你都去死吧!” 小米抬眼看去,空中飞落的六棱铁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马蜂一般,众多的六棱铁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林前辈,快去躲起来!” 小米边说边从剑鞘里拔剑出来,举起手中的剑来阻挡云樱儿的六棱铁暗器,可云樱儿来势汹汹,小米一时竟也有些难以应付。 “小米,云樱儿逃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小米的眼睛被六棱铁上面的寒光一闪,身体的反应慢了下来,一枚六棱铁扎进了小米的胳膊上。 空中的六棱铁越来越少,小米脸色苍白,举着剑的胳膊也无力的垂了下来,丝丝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林志看着院子里的残局,从一旁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小米身边:“这些暗器上有毒?” “是……” 话音未落,小米眼前一黑,两腿一软倒了下去,林志弯腰看了看小米发青的嘴唇,起身对着里面唤了一声。 “来人!把人抬进里面!” 谢园里面,万阳悠闲的坐在里面喝着茶,折玄在一边笔直的站着,两人一同听着监视玉兰的人回禀情况。 “这几日玉兰和古丽每日都是安安分分的洗衣服,只是古丽一直唤玉兰叫兰草。” “除了这个,玉兰就没有做过其他事情吗?” 回禀情况的人想了想,又道:“第一日晌午吃饭的时候,玉兰强行闯入了管事婆的屋子里,被打了出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万阳放下了茶杯,抬眼看着那人:“玉兰就再也没有找过管事婆?” “都被古丽拦了下来。” “好,今晚可以动手了。” 折玄和另外两个人低头道:“是。” 还在洗衣服的玉兰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对面的管事婆,用力的把脚边的木棍踢了过去。 用来洗衣服的木棍飞向管事婆,玉兰眼神定定的看着木棍,管事婆眼皮一抬,顺手拉过了身边的木桶。 “咣当咣当” 本来应该飞向管事婆心窝的木棍就这么被拦了下来,木棍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被人一脚踩在了脚底。 “兰草,你怎么还在对管事婆下黑手?” 玉兰抿抿嘴角:“你不觉得管事婆身手不凡?” 古丽摇头,手里还在搓着脏衣服,眼神也落在了对面那个白发苍苍的人身上:“没有,管事婆都那么老了,怎么会身手不凡?” “她不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婆那么简单,或许这是万阳派人来试探我。” 听到这句话的古丽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匆匆的低下了头说道:“万阳这人心思哪里会有这么细腻,兰草你想得太多了。”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管事婆次次都能躲过我的暗箭,这让我不得不防。” “嗯,我信你。” 古丽抬头看着玉兰,水盆里的手紧紧的握成了一团,两人七八分相似的脸上神情各不相同。 翱翔在天空的阳宝在空中打了一个转,扑棱着小翅膀落在了一间茅草屋里,燕兰熙抓住阳宝的腿,抽出了云锡的纸条。 阳宝落在我的肩头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我撑着胳膊往燕兰熙那边挪动了一些,托着下巴看着那纸条。 “你看,云锡说阁中人阁主让叶氏去万府救人。” 我接过那张纸条,细细的看了起来,云锡在上面说的很清楚,阁主打的如意算盘可真是好,让他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把人救出来。 “叶氏同意了吗?” 燕兰熙摇头:“想必是云锡也不知道叶氏的想法,故而没有写下来。” “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倒是希望叶氏能同意阁主的提议,这样我们就可以趁机去慕府拿回荐骨术。” 我揉揉眉心,沙哑粗犷的嗓音再次响起:“你那日去慕府,一丝线索都没有发现,该怎么取回荐骨术?” “不必担心,那日我出来之时特意记住了屋里的格局,这次再去必然有所收获。” “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下一句话的?” 燕兰熙脸上闪过一抹犹豫,缓缓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袋,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了一支簪子。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一直都带在身边,上面就刻着那两句话。” 我半信半疑的拿起了那支通体白色的簪子,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这簪子简单大方,在最顶端还镶嵌着一颗黑色石子。 “你说的那两句话在哪里?” 燕兰熙指了指簪身,我眯着眼睛看了过去,手指轻轻的在上面摸索着,在簪身中间摸到了几个凹凸不平的地方。 “就是那里,这只簪子我带在身边许久,这两句话也是我不久前发现的。” “你母亲的簪子上面怎么会有这两句话?” “我也不清楚,这也是我来到锦城的第二个目的,从我母亲去世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他们。” “找……他们?” 燕兰熙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父母的尸身,我一直没有找到。” 我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我父母是被一群人带走的,等我带着人找过去时,只剩下一摊血迹,和几件血衣。” “那你是怎么来到锦城的?” “有人一直在暗中给我传信,让我一步步来到锦城,然后碰到你。” 燕兰熙说着抬眼看着我,我握着手中的那支簪子,眼睛也看向了燕兰熙。 “燕兄,你们在说什么?” 齐姬的声音传来,我猛的回过了神来,慌忙低头打量起来手中的纸条,手里仍旧还握着那支白色的簪子。 “云锡传了信过来,我和慕茜在商议怎么拿回荐骨术。” “那想到什么万全的法子了吗?” 燕兰熙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叶氏会怎么做,只能先静观其变。” “如今荐骨之术已然是引起了各路人的争夺之心,我们须得先下手为强。” 齐姬边说边走近了燕兰熙,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目光一瞥就看见了我手里的簪子。 “这?这只簪子不是燕兄的贴身之物吗?怎么出现在了你的手上?” “什么?” 我看向自己的手,慌慌张张的放下了手中的簪子:“是……是燕兰熙让我看一下上面的那两句话……” 燕兰熙没有说话,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簪子放进了布袋里面,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自己的怀中。 齐姬的眼神闪躲几下,干笑着收回了指着我的手指,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转身一溜烟的出了房门。 “你……”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我捂着脸不敢再看燕兰熙,阳宝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嘴里说着:“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闭嘴,给我出去!” 燕兰熙伸手戳了戳阳宝的小脑袋,语气里隐约透露出几分无奈。 肩头的重量消失不见,我猜到是阳宝离开了我的肩膀,我轻轻的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去看看春桃的药有没有熬好。” 燕兰熙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走了出去,我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缓缓的透过手指缝看向外面。 “呼……” 看到屋子里没有人,我拿开脸上的手扇着脸,想要让脸上的燥热降下去,可眼前一直不停的浮现出燕兰熙的脸。 “小姐,你的药熬好了。” 春桃端着汤药走了进来,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面,似乎是因为有些烫,春桃放下碗之后把手指放在了耳朵后面。 “小姐,你的脸怎么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没事,就是有些热……” “热?” 春桃看了看了看我,又看看还在刮风的窗外,探手摸向了我的额头,一脸的疑惑不解。 “嗯,你看看屋里的火炉,更别说我还穿着这么厚的衣服了。” “也是,那小姐你先喝药,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我端起汤药没有再说话,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春桃看着我喝下了药,脸上的笑意更深,起身离开了屋子。 烫嘴的汤药从嘴里顺着喉咙流下去,苦涩的滋味充盈在嘴里,我端着空碗,嘴角不由的上扬起来。 寻找小米行踪 慕府中,叶氏手中拿着刘姑姑取回来的信,手里面的纸张几乎揉碎,眼睛里面的怒火似乎要冲出来。 “阁主他还真会找人,我这是骑虎难下啊!” 刘姑姑站在叶氏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她这几日一直都在打听小米的消息,可迟迟没有回信。 叶氏看着面前神色恍惚的刘姑姑,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面:“刘姑姑,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刘姑姑一下子回过了神,眼神闪躲着,结结巴巴的说。 “你这几日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说吧,出了什么事儿?” 叶氏是多么老辣一个人,只要看看刘姑姑的神色,她就能猜出一个七七八八,谁有事都瞒不住她。 刘姑姑闻言,两只手不住地在小腹前摩擦着,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小米的事情她现在也摸不清头脑。 “夫人,是小米的事情……” 叶氏敲着桌面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向了刘姑姑:“小米?她不是跟在慕茜身边了吗?” “是,可是最近我没有收到她的消息,怕是出事了……” “几日没有收到小米的消息了?” 刘姑姑答:“三日了。” “三日……也就是阁主上次最后一封信来的时候。” 叶氏站起身来在屋子来回走着,边走边想着这其中的关联,突然叶氏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慌慌张张的走到了梳妆台上的暗格处。 “夫人,怎么了?” “怕是小米带走了那些信。” 刘姑姑一听,急匆匆的也走到了叶氏身边,她看着叶氏打开暗格,露出了里面的信封,看到信件都还在,两人松了一口气。 “夫人,信都还在,您刚刚是想到了什么?” 叶氏抬眼看着刘姑姑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小米不只是在为阁中人做事?” “夫人这是何意?恕老奴愚钝听不明白。” “这也是我想了许久才想到的,小米这孩子心思缜密细腻,有什么事情都不会说出来。” 刘姑姑的心下隐隐有些担忧:“那夫人是怎么想到的?” “阁主来信里提到过一个姑娘,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今日细细想来,小米应该在私下找过阁主。” “夫人如何得知阁主提到的姑娘就是小米?” 叶氏神色凝重:“当时阁主说,有人奉命去告知玉兰被抓一事,而那个人说的是,是我让她去的。” 刘姑姑听到叶氏这么说,也明白了过来,毕竟知道慕府夫人是分部阁主的人,并不多见,她既能说出是奉了叶氏的命,这也就证明此人是她们身边之人。 “夫人,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先找到小米,至于阁主所说的事,我还需斟酌一番。” “是。” 刘姑姑心急如焚,她比谁都想找到小米,可打探了这么久,始终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哪怕是一丝线索。 “咣当!” 一枚暗器破空而来,擦过刘姑姑的脸,钉在了她面前的门框上,刘姑姑向四下看了一圈,没看到一个人影。 “刘姑姑,什么声音?” 屋里的叶氏闻声而来,刘姑姑从上面把东西拔了下来,拿下了暗器上面的纸条,递到了叶氏手里。 “夫人,没看到任何人。” 叶氏下意识的看看四周,低头打开了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小米在万府。 看到这句话的叶氏眉头一皱,眼神中带出了一抹了然:“看来这万府,我是不得不去一趟了。” 一边的刘姑姑自然也看见了上面的话,她看向叶氏问道:“夫人,这会不会是阁主派人送过来的?” 叶氏摇头:“送这个消息过来的另有其人,阁主大可以再送一封信过来,不必如此费力。” “那,夫人准备何时去万府?” “择日不如撞日,马上给我备车,让小薇一同前往。” “是。” 只要每次刘姑姑去找叶氏,夫人就一准会让小薇出来,这让每次都出门跑腿的小薇很是不解。 “小薇,刘姑姑找你。” 小薇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一个和她要好的丫鬟进门知会了她一声,小薇站起了身,提着刚买好的红枣糕走了出去。 “刘姑姑您找我?” 她一出门就看见了刘姑姑在后门那里站着,一路小跑着站在了刘姑姑面前,一双澄澈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刘姑姑。 “夫人在马车里面等你。” 刘姑姑看看小薇,伸手指了指巷子外面停着的马车,小薇探头出来看去,果然看到了叶氏常坐的那辆马车。 “刘姑姑,那这红枣糕……” “带上去让夫人吃一些,夫人不吃的话会赏给你。” 闻言小薇脸上布满了笑意,她对着刘姑姑甜甜一笑说:“喏,我会照顾好夫人的。” “去吧。” 提着红枣糕的小薇一蹦一跳的出了门,身上单薄的素衣也挡不住她的热情,刘姑姑送了人出去,关门回去了里面。 “夫人,我带了红枣糕过来。” 叶氏听见马车外面清亮的声音,伸手撩开了一边的帘子:“小薇,上来说话。” 冻的鼻子通红的小薇笑了笑,对着里面的叶氏说了一声:“好。” 身后的车身一颤,裹得严严实实的车夫挥起了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前面的马屁股上面。 “驾!” 随着马车的晃动,里面的叶氏和小薇也跟着颤了颤,幸亏这锦城中的路还算平稳,不然出去一趟就得浑身酸痛。 “夫人,给您红枣糕。” 小薇两只手捧着那一小盒的糕点,举在了叶氏面前,两只眼睛笑的弯弯的像是天上的月牙。 叶氏瞥了一眼糕点盒子上面的字,收回了目光说道:“这红枣糕就赏给你了,下次记得买城东王家的糕点。” “……喏,小薇记住了……” 轻轻的把红枣糕放在了身边,小薇面色上有隐隐的失落,这次是她投机取巧了,没有尽心尽力为夫人做事。 “小薇。” 想的出神的小薇猛不防听见叶氏叫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夫人,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今日我带你去万府,是有事让你去做。” “夫人尽管吩咐,小薇一定做好。” 小薇挺直了腰板,在叶氏面前坐的直直的,叶氏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小姑娘,眼前浮现出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时的她也是初入江湖,心里只想着劫富济贫,为穷人打抱不平,甚至还想过自己能成为一代女侠。 世事无常,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成了这般模样,年少时的胸襟抱负,早已被这流逝的时日消磨殆尽。 小薇看着叶氏嘴角微微的笑意,红枣糕的事情全都烟消云散,她现在就等着叶氏的吩咐,做好接下来的事情。 “小薇,这次去万府,我让你去找一个人,那个人你是见过的,就是原先跟在大小姐身边的小米。” “夫人,小米姐姐在万府?” 叶氏点头:“嗯,她陪着大小姐出了门,也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了万府。” 小薇闻言又问:“夫人,那大小姐呢?” “遭到贼人暗算,下落不明。” “那小米姐姐是被万府的人救了下来吗?” “应当是如此,到了万府我不便出面,找到小米就靠你了。” “夫人为何不直接向万府要人?您和万府是亲家,他们不会拂了您的面子。” 叶氏抬手摸摸小薇的头顶:“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了,你也不必知道的太多,只要你今日将小米带出来就好。” 小薇感受着头顶的温度,乖巧的点了点头:“好,那我找到小米姐姐该把她带到哪里去?” “二小姐会帮你,到时除了二小姐,无论谁来都不要把小米推出去,知道吗?” “小薇明白了。” 两人说话之间,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万府门口,慕容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一见到马车停了下来,抬腿就走到了跟前。 “母亲,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 叶氏踩着车夫的背下了马车,小薇和慕容一人一边扶着叶氏进了万府,母女二人满脸都是笑容。 “今日无事做,就想着来看看你,在万府这边可还安好?” 慕容看起来比之前更开心了一些,脸上的笑容更多了点,她搀扶着叶氏边走边说:“女儿在万府很好,您看我都胖了一圈。” 说着松开叶氏的胳膊,在她面前转了一圈让叶氏看,另一边的小薇四处打量着万府,想着该去哪里找小米。 “少夫人,您母亲到了怎么还不让夫人进屋呢?这外面寒气太重了。” 落落从大厅里走了出来,慌忙过去迎接叶氏:“夫人,您快请进,主母就在里面等您。” 叶氏听见落落和慕容说话的语气,脸色不由地阴沉了下去,她一把甩开落落的手,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 “你一个丫鬟,就是这么和少夫人说话的?” 落落被打的眼冒金星,捂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在万府一向都是这么说话,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哪里触怒了叶氏。 “这是怎么了?” 主母听见声音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了黑着脸的叶氏,还有捂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落落。 “落落,你先回去后院。” 落落眼泪汪汪的看着主母,脸颊上的手指印逐渐清晰起来,她看看叶氏,低头脚步匆匆的去了后院。 “母亲,我和落落一向都是这么说话的,落落哪里说错了吗?” 慕容微怔片刻,走上前挽住了叶氏的胳膊,神情惶恐不安,她在万府可都是靠着主母和落落的帮衬走到这一步的。 叶氏脸上愠色未退,冷哼一声看向了万家主母:“亲家就是这么管理下人的?” 主母面子有些挂不住,僵着一张脸:“有什么我们进来说。” “母亲,我们进去说吧,外面冷。” 慕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叶氏没说什么,跟着慕容走进了大厅,后面的主母眸色微暗,脸上一抹冷意划过。 叶氏悄悄的拧了一把小薇,对着她使了一个眼色,小薇心领神会,皱着眉捂住了肚子。 “夫人,我……我肚子不舒服……” “你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才来了没多久,你就肚子不舒服了?” “夫人……也许是昨天受凉了。” 叶氏怒瞪了小薇一眼,扭头看向了慕容:“你带着她出去,我和主母好好聊一聊。” 羸弱残暴的八王爷 慕容看了看叶氏,点了点头对着小薇伸出了手:“你随我来吧。” 小薇低眉顺眼的跟在慕容身后,两人一同走了出去,大厅里只剩下了叶氏和万家主母两人。 “亲家母,今日来又是所为何事?” 叶氏抬眼看了过去:“今日来只是看看容儿,并没有其他什么事情。” “那便是我想偏了,我还当是又来讨女儿的。” 万家主母抬起手来拿过一边的茶杯,轻轻的送到了嘴边,殷红的唇微微张开,啜了一口。 小薇和慕容转到了后院,慕容拉住了小薇的胳膊问:“母亲是不是吩咐了事情下来?” “是,夫人让我找到小米姐姐。” 慕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小米?为何来万府找她?” “夫人说小米姐姐,在万府。” “在万府?” “是。” 小薇看着慕容,两只眼睛不住地在四周张望着,慕容看看空阔的后院,带着小薇去了下人们住的房子那边。 “这几日我从未看见过外人来,如若不是母亲来,我还不知道小米在万府。” “小姐带我去哪里?” “我先带你去下人们住的那边看看,一时我也想不到还能去哪里找。” 小薇垂眸看着地下,这一看不要紧,隐约瞧见了地上微微发红的几片痕迹。 “小姐,你看这地下的红。” 慕容顺着小薇的视线看了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痕迹,伸手哆哆嗦嗦的摸了过去。 “小……小薇……这该不会是血吧?” 小薇看着慕容手指尖上粘稠的红色,只觉得眼皮突突的跳,仿佛那股血腥味儿都冲到了她的鼻腔里。 “少夫人,您这是在干嘛?” 有人提着刀站在了两人面前,有血一滴一滴往下掉,在地上又多了一摊鲜红的血迹,慕容惊慌失措的抬眼看了过去。 “你……你们这是……” “少夫人,主母吩咐我们杀鸡,快晌午了。” 面前的人憨厚老实的说着,小薇扶着慕容站了起来,看着面前拿刀的人,两人的心怦怦直跳。 慕容拍着胸脯质问道:“那你不杀鸡,过来这边干什么?” “我……” 那人猛的举起了手中的刀,小薇和慕容发出一声尖叫,脚步纷乱的后退了几步,想要转身离开这后院。 “不是,少夫人!我……我听见那边有动静……” 小薇闻言扭头看了过去,只见那人用刀指向了一间房子,慕容一手撑着墙壁,一边也回头看了过去。 “万老弟,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书房里林志看着地上的一堆碎片,摇头叹气道。 “我派出去的人找了这么久,竟然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找不到!” “此事还须得小米去做,她找得到那两个人。” 万国公下意识的看看书架那边,摆手道:“小米伤势未愈,况且那暗器上的毒也是我等闻所未闻,只怕是不能再出去了。” 林志神色复杂,脸上隐隐有些许不甘:“或许是到了王爷出手的时候了。” “贸然惊动王爷,会不会让王爷觉得我们无用?” “应当不会,王爷也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更何况我们是为他办事的人。” 万国公只好听从林志的建议,提前请求王爷出手,为小米夺得雾色戒之解药,只有小米可以让他们找到云锡和云樱儿。 洁白的信鸽从窗户上飞了出去,慕容和小薇刚走到书房不远处,就听见了头顶有扑棱翅膀的声音。 “小姐,怎么会有鸽子?” 万国公正要坐下来处理公务,被小薇的声音又引了过去,轻轻的推开了窗户看向了窗外。 “万老弟,外面的两个人是谁?” 林志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院子里的慕容二人,细看之下还隐含着一抹杀意。 “一人是犬子的内人,另一人,在万府还未曾见过。” “她们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不利?” “想来应该不会,只是两个无知的年轻人,不必放在心上。” 慕容转身看着眼前的房屋,心下一时拿不定主意,这间屋子可是老爷的书房,她怎能,又怎敢轻易进去。 “小姐,怎么了?” “这是老爷的书房,没有老爷的同意不可擅自进去。” “可……夫人吩咐的事情……” 小薇一脸纠结的看着慕容,她买红枣糕的事情就没有做好,这次还做不好夫人交代的事,她没脸回去见夫人。 慕容看看书房,回过头对小薇说:“小米怎么会在老爷这里,想来是那个厨子听错了,我们先回去。” “可厨子说他听见了哭声,就在这边。” 看着一脸单纯的小薇,慕容的脸上霎时间阴云遍布:“怎么?现在难不成你成了主子了?” “没……不是……我只是想做好夫人吩咐的事情。” 小薇垂眸咬着下唇,眼眶里的泪珠都在打转,她不敢忤逆慕容,可她更想找到小米,让夫人能夸赞她一句。 慕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那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跟我回去大厅里?” “是……” 暗道里面的小米听着上面两人的对话,惨白的脸上透出一丝诡异的神色,其实慕容和小薇就站在小米的上面。 林志从书房里走了下来,床上躺着的小米听见声音,硬撑着要坐起来,奈何胳膊上的伤势过重,支撑不住又倒了下去。 “想要保住你的胳膊,就安安分分的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和万国公在想办法为你解毒。” 小米艰难的把头扭过去,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暗道中显得更亮了些,她知道那些暗器上有毒,只是当时的情况,已然容不得她多想,只能生生的接下这暗器。 “林前辈,这暗器上面用的是什么毒?为何我感觉不到身体里面的内力了?” “雾色戒,是南蛮的一种毒药,此毒须得下毒之人才能解。” 小米听见林志所说,挣扎着又要起来:“林前辈,现下只有我才能找到云锡二人的住处,让我出去。” 林志走到小米身边,在她身上轻轻一推,小米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就再次跌倒在了床上。 “小米,你觉得就以你现在的样子,出去能做什么?无非就是去送死!” “前辈!” “别多想了,解毒之事我会想办法,你安心养伤,万国公还需要你为他办事。” 小米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胳膊,眼里蒙着一层水雾,神色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是,小米听从主上安排。” 京城内,一处豪华的府宅里,一人抓住飞过来的鸽子,伸手解下了它腿上的小竹筒。 “王爷,林志从锦城传来了消息。” “好,现在拿过来。” “是。” 王爷府中的侍从撩开帘子,走进了里面,一直都是低着头,不敢抬眼看过去塌上的人。 八王爷,京城中最俊美的男子。只是这几年以来,被病痛折磨的越发衰弱,原本合身的锦衣也显得空荡荡的,面色是病态的苍白,越发显得唇色的红。 他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像陷入绝境的天鹅,孤傲的即便死亡也无法带去他的俊美,眼神里也再没有那般凌厉,留下的是一分慵懒,但是一样动人心魄。 漆黑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腰带上一块鸡蛋大小的墨绿色佩玉。 整个人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即使病痛缠身,也浑身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这气息让人不敢看他的脸。 王爷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了侍从送过来的小竹筒,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上透露出一抹漫不经心。 “你下去吧。” 王爷声音冷漠低沉,侍从的头垂的更低了一些。 “是。” 就算是跟在王爷身边已久,每次听见王爷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打颤,只要八王爷一开口,整个屋子里似乎都泛着冷意。 “南蛮子?似乎很有趣。” 他放下手中的纸,露出一双狐狸般狭长精明的眼睛,睫毛轻轻颤了颤,白皙的手伸了出去,拿起了桌子上的汤药。 皱着眉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喝了下去,嘴角上还挂着一滴黑色的药汁,八王爷拿出一块手帕擦拭干净,在嘴里放了一颗蜜饯。 “这药可真是一次比一次更加苦涩了。” 说着话他从床榻上坐起了身子,黑色的靴子缓缓踩在地上,门外的侍女听见声音,不慌不忙的进了门。 “王爷,我们来伺候您。” “今日我要出门走一走,帮我备好马车和衣服,还有暖手炉。” “是。” 侍女们各自散开,有出门备马车的,有忙着拿衣服的,还有准备暖手炉的,八王爷只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就让不少侍女偷偷红了脸。 “湘琴,今日你随我出门。” 被八王爷叫到的女子微微一笑:“是,湘琴这就去准备。” “去吧。” 屋子里几个侍女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湘琴出去的背影,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神不由地都悄悄看向了王爷。 “看我做什么,继续干活。” “是。” 八王爷瞥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迈腿就走了出去,一边擦着桌子的侍女看见八王爷要出门,疾走几步拦住了他。 “王爷,外面天寒,您还是在里面等着湘琴姐姐吧。” 王爷低头看了看这个拦在自己面前的侍女,薄唇轻启:“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的话,奴婢是管家从外面买回来的,名字叫明丽。” “明丽,倒是个好名字。” “谢王爷夸奖。” 明丽脸上飞上两团红晕,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感受着头顶上喷洒出温热的鼻息,明丽的心跳越来越快。 “管家!” “王爷有何吩咐?” 一直守在门口的管家听见八王爷声音,慌里慌张的进了屋里,垂着头站在了王爷的面前。 “把这个女人给我丢出去!” 王爷后退一步,伸出手来指着前面的明丽,明丽还沉浸在王爷和自己说话的喜悦中,猝不及防的听见了这句话。 明丽呆立在原地,王爷的这句话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地打在了明丽的头顶。 “王……王爷?为何要把奴婢丢出去?” “不知深浅的东西!丢出去!” 王府内乱,王爷遇险 明丽哭喊着被拉了出去,管家指使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将人拖到了王爷屋子后面那里。 随着明丽哭喊的声音越来越远,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侍女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面色冷漠的八王爷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管家从后面走了回来,满脸横肉的站在门口。 “啊!不要!不……救我!”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阵剧烈的狗吠声响起,铁笼猛然间震动起来,明丽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了下去。 “以后谁再凑到我身边,明丽就是你们的下场!” 几个侍女被吼的一个激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站着的身子一个劲儿的打战。 站在门口的管家呵斥道:“都听到了没有?把你们的那些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不要每天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是……” “……知道了……” 湘琴远远的就听到了管家斥责丫鬟的声音,脚步急急的走了过去,一脸焦急的走向了王爷的房间。 “管家,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是她们做错了什么事吗?” “已经处理好了,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现在的丫鬟们,个个都心思不正。” “既然管家处理好了,那我也就不便多问了。” 湘琴说完看向后面的几个丫鬟们,看见自己妹妹还在,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随后对着一边长身玉立的王爷又说道:“王爷,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跟随您出门。” “走吧。” 八王爷手中折扇一合,迈腿走出了房门,站在里面的丫鬟们纷纷让开一条路,低着头恭送王爷出门。 王爷一走,管家冷哼一声甩着袖子也走了出去,屋里的几个丫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个个都是被吓得面如土色。 在王府里,丫鬟们分为三等,第一等侍女身穿嫩粉色衣服,头梳盘旋在头顶的高髻,第二等侍女身穿湖蓝色襦裙,头梳双耳髻,与第三等侍女是一样的发髻。 第三等侍女在王府中最为下等,虽说是和二等侍女是一样的发髻,可衣服却是最为朴素的黑色,甚至有时候还会被其他侍女欺负。 伺候八王爷的侍女们大多都是一二等侍女,所以大多的心思倒是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今日明丽的下场着实让人害怕,谁都是硬着头皮,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当场晕倒在王爷的房间。 几个侍女抬起发软的腿出了门,还没有走出房门几步,一个姑娘拖着裙角从侍女中走了出来。 “湘湘,你现在是去哪里啊?” 被叫住的小姑娘面色疼痛难忍,捂着肚子回过头来说:“我肚子突然不舒服,我去后院一趟,你们先去吃饭。” “好,那你快些,不要让管家发现。” “知道了知道了!” 湘湘拖着湖蓝色的裙角,捂着肚子缓缓的迈着腿去了后院,在她经过王爷屋子后面的时候,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别乱动!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丢进这笼子里面去!” 被压在身下的明丽用手扯着衣服,压在她身上的是满脸褶子,横肉还在颤动的管家。 身上湖蓝色的衣服早已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明丽还是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服,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恨。 “过来!” 管家对着铁笼子里面的藏獒叫了一声,那藏獒张着血盆大口,踱步走了过来,满嘴的腥臭味儿直扑向明丽的脸上。 “你最好别乱动,否则我现在就让你进去里面!” 说着管家拍了拍面前的笼子,里面的藏獒听见声音,眼睛里透露出嗜血的光芒,嘴里的涎水几乎掉到明丽的脸上。 明丽自知无法逃脱管家的魔掌,绝望的闭上了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睫毛还在微微的颤抖着,眼角有滴滴泪水滑落。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湘湘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这边,眼前的这一幕让她瞪大了双眼,明丽衣衫不整的被管家压在身下…… “明丽姐……” 她颤抖着双唇吐出几个字,便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开口,她不能坐视不理,不能任由管家胡作非为。 湘湘慌里慌张的看向四周,听着明丽的痛呼声,她的一双手握成了拳头,脸上神色愤恨,一双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棍子!对!前面有一根木棍!” 她转身回去前面找木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拿起木棍的手还在发抖,但湘湘只想救下明丽。 管家对明丽早已是垂涎已久,把她从外面买回来就是为了让明丽成为他的掌中物,奈何明丽性子太烈,进来王府足足一月有余,这管家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你现在说什么我都应了你,你说。” “我要你帮我杀了湘琴!” 明丽嫉妒湘琴可以跟在王爷身边,女人的嫉妒可以让人发疯,现在明丽就是想让湘琴死。 “为什么要杀了她?” “如果不是湘琴时时刻刻堵在我的前面,此刻跟在王爷身边的就是我!” 明丽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直直的射向了压在她身上的管家,脸上神情扭曲狰狞。 “好!我应了你,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 管家渐渐逼近明丽,散发着恶臭的嘴越来越近,嘴角的那个长着毛的痣映入了明丽的眼中。 明丽捂着胸口的手滑了下去,身上的雪白肌肤暴露在了管家眼前,他伸手摸上明丽的肩头,一路向下。 握着木棍回来的湘湘呆呆的站在墙角处,耳边还在回荡着明丽的那句话:“我要让你帮我杀了湘琴!” 杀了湘琴…… 湘琴…… 那可是湘湘的姐姐…… 湘湘举起木棍抬脚要出去,明丽的眼角瞥见了角落里的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身子。 “谁?谁在那边?” 管家一时不防,被明丽的这一声质问吓到脸色苍白,顺着明丽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一抹蓝色。 “给我出来!我看到你了!” 管家一边说着话一边提起裤子走了过去,角落里的湘湘手举着木棍,一时间竟忘记了逃跑。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管家几乎是一伸手就能抓住呆立的湘湘,就在管家飞身扑过去的时候,“咣当”一声,木棍掉在了地上。 “啊!” 身后的明丽一声尖叫,管家抬手捂住了耳朵:“你叫什么!人都跑了!” “要不是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怎么会沦落至此?” “如若今日不是我出手,你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明丽用破碎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伸出洁白的手臂指着管家说道:“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杀了湘琴,否则我就把你做的事情抖出去!” “臭婆娘!你敢威胁我?” 管家大步流星的走到明丽明丽面前,俯身掐住了她的脖子,狠狠地把明丽的头按在了笼子上面。 “怎……么?陈大管家……害怕了?” “明丽,这是你逼我动手的!” 说着管家的手下愈发用力,明丽的瞳孔瞬间放大,窒息感一阵阵袭来,明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你放……放开……” 明丽死命的捶打着管家的手臂,管家狞笑着更加用力,面前的人眼珠翻白,管家的笑意更深。 “让我送你最后一程……” 他的话音还未落,有人从他的脑后给了他一棍子,管家只觉头上剧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你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马车上的湘琴右眼皮一直在跳,一路上一直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八王爷看着湘琴的神色,开口问她。 “今日你有心事?” “回王爷的话,奴婢自从出门,便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府中有事情要发生。” “莫不是你一直续血给我,身子出现了问题?” 湘琴摇摇头说:“奴婢的身体不劳王爷您挂念,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事情。” 八王爷正要开口说话,突然间车身的颠簸更加剧烈起来,湘琴伸手扶住了一边的窗子,一手抓住了八王爷的衣袖。 “车夫!外面怎么了?” 车夫只是驾车狂奔,一言不发的抽着马屁股往前跑,八王爷弯腰走到了车门处,撩开了帘子。 “本王命令你停下了来!” “苏纳溪,别白费力气了,今日我来就是要带你走。” 八王爷看着马车下的路,这车夫不知何时带着他们出了京城,沿着这条路下去,不远处就是一处断崖。 “你是谁派来的人?” “想和我阁中人抢东西,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那车夫用布条蒙着脸,只露着一双桃花眼在外面,苏纳溪挣开湘琴的手,一掌拍向了前面的车夫。 “苏纳溪,带着你的人一起去死!” 车夫身形一闪,避开了苏纳溪的那一掌,急行的马车一个颠簸,车轮卡在了断崖边上。 苏纳溪扑了个空,身下的马车一停,他便从车里被甩了出去,湘琴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抓住了苏纳溪的一只手。 马车在断崖上摇摇欲坠,湘琴拼尽全力拉着苏纳溪的手,车身一前一后的摇晃着,苏纳溪身体悬空挂在断崖上。 “王爷……不要松手……抓住我!” 苏纳溪两只脚踩着断崖的一处凸起,额头上青筋暴起,右手死死的抓着湘琴的手腕。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这副羸弱的身体,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块随风飘荡的破布,任人宰割摆布。 只要断崖下的苏纳溪一动,马车的车轮就会往下滑动几分,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苏纳溪已经撑不住了。 “湘琴……记得让人来这里找我……” “王爷!” 湘琴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眼睁睁的看着苏纳溪掉下了断崖,伸出的手像一株野草般飘荡,眼眶里的泪珠一串串的滚了下去。 手心的温度犹在,可身边的王爷却跌入万丈深渊不知所踪,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只剩下湘琴一人。 一边的林子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男子摘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熟悉不过的脸庞。 “云锡,我们这么做,阁主会不会责罚我们二人?” 对面的女子开口问道,云锡转过头看着她说:“如果让小米那个叛徒活在这世上,阁主才是会真的责罚我们。” 寒毒重出江湖 云樱儿看看断崖那边,眼神里透露出一抹精光,嘴角微微一笑:“幸亏我们拦住了万国公的信鸽。” “这也多亏了你跟着小米,让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们该回去了,不然阁主又该找我们了。” 两人重新戴上面纱,脚尖点地跃上了树枝,身形在枯树林中穿梭自如,不出片刻,林子里只余片片落叶。 湘琴趴在马车上,满脸悲痛欲绝,一只手还伸在外面,眼泪一串一串的掉进了那断崖。 “王爷……” 苏纳溪松开了湘琴的手腕,顺着那断崖跌了下去,身子撞断了上面的残枝,一身华服被撕扯成了碎片。 断断续续的痛呼声从他的嘴里溢出来,丝丝缕缕的鲜血在他的身上绽开了血花,苏纳溪闭着眼睛坠入了万丈深渊。 “到头来还是需要我老儿去救人!”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有一位老者从底下一跃而起,手持一根长鞭,卷住了从上面跌落下来的苏纳溪。 “噗……” 老者眼疾手快,从怀中的葫芦里倒出来一颗药丸,一手打开苏纳溪的嘴,将手中的药丸喂进了他嘴里。 “哎呀呀哎呀呀,这可真是吓死我了,怎么能吐这么多血出来。” 别看这位老者面黄肌瘦,可一双臂膀却是有力的很,待苏纳溪的血止住之后,一用力将人扛在了肩膀上,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 上面的湘琴头发散乱,从马车里面爬了出来,身上的粉色长裙也被马车勾了几下,整个人衣衫褴褛。 “王爷,等我……等我回来……” 湘琴的腿卡在马车里面受了伤,右腿上面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她死命的用手抓着地面,拖着自己的身子坐在了一棵枯树干下面。 “嘶……” 她随手从一边捡起来几根树枝,撕开自己的裙子,把那些捡来的树枝绑在了自己受伤的小腿上,扶着树干咬着牙站了起来。 一瘸一拐的拖着右腿往前走,湘琴又回头看向了那一辆挂在断崖边上的马车,眼神里面布满了坚定。 她强忍着疼痛,顺着马车来时的路迈腿走了过去,一条羊肠小径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王府中的管家不明不白的死在藏獒嘴下,铁笼中只余几根人骨头和几片残破的衣衫。 “官老爷,官老爷你们可要好好查案,这管家平日里是断然不会来这边,他最怕的就是这王爷养的藏獒了!” 一个保养得当的女子哭着喊着跪在地上,一口一个“官老爷”的叫着,这女子就是管家的原配夫人,刘梦兰。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街边的疯女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一手还扯着捕快的衣服不松。 “陈夫人您不要着急,您家当家的是喝酒失足过来了这边,您大可随我们过来一看。” 刘梦兰抹了一把眼泪,一脸的不可置信看向了和她说话的捕快:“管家的酒量很好,向来不会喝醉,官老爷您就再看看!” “这也没有尸体,只剩下几根骨头我们也无能为力。” 湘湘站在一边,看的心里一阵阵酸楚,眼眶通红走到了刘梦兰身边:“陈夫人您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姑娘,姑娘你再和官老爷说说,陈全他不会喝醉的,他不会……” 刘梦兰用膝盖走到湘湘跟前,一双眼睛哭的红肿不已,她今日不过是出门买了一些吃食,准备回来为陈全做一顿他爱吃的饺耳,可这人就没了…… 湘湘弯腰扶住不停磕头的刘梦兰,用手帕捂着刘梦兰出血的额头说道:“陈夫人,您是个好女子,不值得……” 听到这话的刘梦兰愣怔片刻,眼神渐渐涣散开来,她不是不知道陈全的破事,但是她不相信那些风言风语,她只相信陈全。 “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都在骗我……他对我很好!” 刘梦兰突然疯魔起来,抓着湘湘的手指甲嵌入了湘湘的肉里,整个人跪在地上抽搐起来,眼睛开始翻白。 “陈夫人!陈夫人您怎么了?” 院子里的丫鬟们纷纷捂着口鼻退到了一边,随着捕快一同过来的大夫走了过来,湘湘扶着刘梦兰躺在地上,大夫俯身放下了药箱。 “姑娘你帮我按住她,我需要先给陈夫人把脉。” “好。” 湘湘用力拉下胳膊上的手,整个人的身子都压在了刘梦兰的身上,这才勉强压了下去。 大夫用手把衣袖挽到一边,一只手放在了刘梦兰的手腕脉搏处,慢慢的摸着胡子把起了脉。 “气血上涌,可脉搏却很是微弱……”大夫顿了顿,俯身看向了刘梦兰的眼睛,一手撑开她的眼皮细细的打量起来。 “不对,不对……这不是气血上涌,这是多年前出现在江湖上的寒毒!” 身后几个捕快一听,纷纷退的远远的,几个丫鬟没听说过寒毒,可看到捕快的动作,脸色也都纷纷变了。 “寒毒,这是什么?” “姑娘,快快起身离开这女子,会传染!” 大夫话音未落,人早已不见了身影,他走的太急,连药箱都没有带走,捕快们也不敢再待下去,寻了由头都跑了出去。 院子里的丫鬟们面面相觑,她们不懂寒毒是为何物,只是看大夫都跑了,心下也慌得很,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这该怎么办,那大夫说还会传染……” “是啊,我们会不会已经被传染了!” 几个人在院子里大呼大叫,湘湘站直了身子看向地上僵直的刘梦兰,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把她烧了!” “什么?” 听见这话的丫鬟们扭头看向湘湘,一个一等丫鬟又问了湘湘一次:“湘湘,你说什么?” “我说,把她烧了。”说着伸手指着地上的刘梦兰,脸上神色坚决。 “怎么烧了她?火化尸体……这可是违背祖先的意愿!” “不烧了她,谁都得死!没听见大夫说会传染吗?” 湘湘大喊着看向那几个畏畏缩缩的丫鬟,伸出来的手指缓缓抬起来指向了她们几个人。 “可……可谁去烧了她?更何况她还没有死……” 穿着黑色衣服的三等丫鬟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闪躲着不敢再看湘湘,在这王府里谁都知道湘琴湘湘姐妹两人。 湘琴性子温柔,待人友善和煦,她的妹妹湘湘则是恰恰相反,对人对事都是能狠得下手的人。 “现在就给我找一个火把,我来!” “湘湘,要不然等湘琴姐姐回来我们再做定夺?” 湘湘放下胳膊看向说话的那人,一袭湖蓝色襦裙在风中猎猎作响,衬得她肤色粉嫩雪白。 “你们等得及,可她,等得及吗?” 不知是谁送过来一个火把,湘湘伸手接了过来,眸色深沉的看向地上还在呻吟的刘梦兰。 “陈夫人,对不住了。” 火把燃着熊熊烈火,一股股黑烟冲天,湘湘稚嫩的脸上滑过一抹不相符的狠毒,手中的火把一松,掉在了刘梦兰的衣裙上面。 说来也怪,那火把一掉到刘梦兰的衣裙上,火焰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顺着她的衣服便窜了上去。 躺在地上的刘梦兰一开始没有动静,随着火越烧越大,脸皮上也开始有了火苗,闭着的眼睛猛的瞪大,两只手在空中挥舞了起来。 “啊……疼!快给我水!” 湘湘冷漠无情的看着地上打滚的刘梦兰,抬脚后退几步,与一旁的那几个丫鬟们站在了一起。 “湘……湘湘,我们这样会不会遭到报应啊?” 其中一个丫鬟捂着眼睛不敢再看下去,悄悄的问着身边的湘湘,脸上布满了惊恐不安。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烧成火人的刘梦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了一众丫鬟们。 “别过来!别……” 丫鬟们被吓得面如土色,纷纷作鸟兽般散开,只剩半口气的刘梦兰谁也不找,直直的冲着湘湘走了过来。 “你……是你……药……” 火球里吐出几个不成话的字眼,湘湘面色一冷,眉宇间冷意愈发明显,她薄唇轻言:“是你们先招惹我的……” 谁也没有看到湘湘说话,她们回过头只看到那个火球被湘湘一脚踢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她……她死了?” 一身是伤的湘琴费尽全力推开了门,还没有走到王爷屋后就看见了冲天的火光,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就看到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湘湘,湘……” “姐,我在这里。” 湘琴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就响起湘湘的声音,她手中的枯树枝掉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一天湘琴经历了太多,她很怕……她很怕她的亲人都离开,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把王爷也当做了家人。 “湘湘,王爷……王爷掉下去了……” 一众人听见这句泣不成声的话,都傻了眼,她们不知道湘琴这句“王爷掉下去了”是什么意思。 “湘琴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王爷今日出门,被人暗算带到了城外的断崖处,王爷……生死不知……” 躲在暗处背着包袱的明丽猛然停了下来,她听到了湘琴说的话,王爷……竟然被人暗算了! “姐,别害怕,王爷不会有事。” “快,湘湘,快带人出去找王爷……” 湘琴趴在自己妹妹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还指着门外,现在天色已晚,她的心里像是被一只手揪着不放,疼的死去活来。 “好,好,姐姐不要着急,我让人出去找王爷。” “……快……快去……” 湘湘小小年纪,此刻却是院子里一众人里最沉稳的人,她先是让其他人送湘琴回了房间,随后带着府中的家丁出了门。 “你们随我出城,一路上不可声张,记得不可惊动他人,绝不能让别人知道王爷出了事。” “是!” 院子里所有的家丁都穿着黑色夜行衣,手中皆是配着一把短剑,湘湘从房中出来,一袭黑衣显得腰身纤细,在夜色中更是目光炯炯。 “走!” 一队人在湘湘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府中院落里更是不见一人,甚至屋里都没有亮起的烛火。 “走,我们跟上去,切记一定要找到王爷。” “是!” 在夜幕的遮掩下,两队人朝着城外走去,进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悄无声息。 荐骨术的下落 夜色中一个奇形怪状的黑影行走在杂草丛生的路上,经过的路上似乎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血腥味儿飘散在空中。 再走近些一看,那奇形怪状的东西竟然是一人扛着另一人行走在路上,肩头上的那人双眼紧闭,脸色极其苍白。 又是悠扬的笛声传来,走在路上的那人回过了头看向身后,眼神一瞬间犀利起来,悠扬的笛声忽然变得刺耳。 “这人带来的尾巴还不少啊。” 脚下飞速走动,老者凌乱的头发随风飘动,不一会儿他就出现在了一座山脚下,气息丝毫不乱。 “要不是受人所托,我早就把你丢在那深山老林里面了!” 回头掂了掂肩头上的人,老者抬手对着一边的石头摁了下去,那座大山轰然从中间打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烟雾缭绕。 “徒儿们,都出来迎接迎接为师啊!为师很累的!” “师傅,你又出谷瞎玩了!” “没有没有,这不是你师姐让我救个人,我就出去走了一趟,快把肩膀上那人给我拿下来!” 老者看起来一脸疲倦不堪,可一双小眼睛里尽是精光闪烁,他这次可是救了一个大人物。 “师傅,花昔师姐传信回来了?” 两人一路走着,在一间草屋门前停下了脚步,草屋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药”字,龙飞凤舞的印在牌匾上。 这山后面,就是江湖人人都说的好地方——药谷,说它是好地方,是因为这药谷避世避时,经历了朝代更迭,也躲避了多年来的江湖动荡。 至于那个老顽童一般的老者,自然就是药王郭晓峰,多年来见过他相貌的人,可真是少之又少。 “师傅,我在问你话!” 扶着苏纳溪的小徒弟一脸的无奈,他记不清这是郭晓峰第几次看着那块牌匾发呆了,还每次都是谁叫也不理。 郭晓峰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牌匾,一身松松垮垮的衣服歪歪扭扭的套在身上,上面全是路上带回来的杂草和残叶。 小徒弟把苏纳溪放在一边,蹑手蹑脚的走到自己师傅身边,两只手卷成一个桶状,趴在了郭晓峰耳边。 “师傅,有烧鸡!” “啊啊啊?烧鸡,烧鸡在哪里?” 郭晓峰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四处张望着他的烧鸡,小徒弟翻了一个白眼,拉起苏纳溪去了徒弟的住所。 “师傅,你想多了,花昔师姐不回来你是不会有烧鸡的。” “你这个小兔崽子,想气死我!俗话说……”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你这句话我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 小徒弟摇头晃脑的接过郭晓峰的话头,不耐烦的挠了挠耳朵,说话之间连头都没有回过来。 郭晓峰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上面的牌匾,摇摇晃晃的走进了里面,关上了那扇房门。 “老儿我又要闭关修炼了!” 去了另一边的小徒弟招呼出了师兄师姐们,将身上的人放在了后院的石头桌子上面。 “小小,这是谁啊?大半夜的把我们叫起来……” 说话的是谷中的大师兄,花廖,一边伸手摸着小小毛茸茸的头顶,一边打着哈欠。 “师兄,这人是师傅从外面带进来的,伤势颇为严重,所以请各位师兄师姐们……帮他看看。” 小小缩了缩脑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住地在师兄师姐们的身上扫来扫去,他自己医术不精,每次都是麻烦师兄师姐。 花廖闻言摆摆手说道:“这点小伤就用不到我了,你们看着办,我先回去睡觉了……” 说着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又进了屋子里,自始至终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看一眼,他闻得到苏纳溪身上的药味儿,师傅自己都动手了,用不到他们。 剩下的几个师兄师姐,毫不意外的也跟着回了屋里,不一会儿院子里只剩下了小小和躺着的苏纳溪。 “师兄师姐,你们好歹帮帮我啊!” “小师弟,那人死不了,你快进屋睡觉,不然就让你待在外面了。” “可……” 小小看看苏纳溪,又看看趴在门边的师兄,一脸的纠结不已,一双眸子里满是焦急。 “不进来就算了,自己在外面待着!” 花廖“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将屋子里面的烛火一并吹灭,整个院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天空上面偶尔冒出来的月亮会洒下一丝丝光亮。 “算了,我在院子里守着你好了。” 小小吐了一口气,坐在了一边的石凳子上面,托着下巴看着昏迷不醒的苏纳溪,目光落在腰间的金色腰带上,看到了上面的苏字。 “这这这……” 发现了什么的小小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他的师傅真的救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回来,要知道这“苏”字可是当今皇室的姓。 “我们赚大发了!” 锦城的花昔抽出信鸽腿上的纸条,在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师弟,我说的人师傅救下了。” 齐姬笑着问道:“师姐现在还不肯告诉我那人是谁吗?” “救下他,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反而还会和我们一同对付阁中人。” 站在一边的齐炀走到花昔身边,亲昵的扯住了她的衣袖:“师姐,你就告诉我们那人是谁行不行?” 花昔伸出手从齐炀肚子上打了一下笑骂:“你从小就知道和我撒娇,这么大人了还是没变。” “师姐,告诉我和兄长吧,这样我们也好一起出主意。” “八王爷,苏纳溪。” “谁?八王爷?” “阁中人派云锡和云樱儿去暗算了苏纳溪,我让师傅出谷把人救了下来。” 齐姬不解的问花昔:“师姐,你是怎么知道云锡和云樱儿二人去了京城的?” “是我告诉花昔的。” 屋里三人纷纷回头看了过去,燕兰熙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这下齐姬齐炀兄弟二人更是一脸茫然不解的看向了燕兰熙。 “你?燕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而且据我所知,八王爷是万国公身后之人。” “这个我们也知道,只是疑惑燕兄你是如何得知阁中人的消息。” 燕兰熙问齐姬:“你们知道万国公身后的人是八王爷?” 齐姬点头:“在锦城中我和家弟无意中看到林志进出万府,此人是八王爷的心腹。” “原来如此,这次救下八王爷是为了用他来对付阁中人。” “可他的目的是荐骨术,也就是说八王爷的目的是慕茜。” 燕兰熙不甚在意又道:“但是从我们救下他之后,我们共同的目的是要对付阁中人。” 齐炀若有所思说着:“这倒也是个主意,就是这八王爷也是个难缠的主,怕是日后要对付他就难了。” “现下阁中人才是我们最大的心头大患,除掉一个是一个。” “那,荐骨之术如何处理?” 燕兰熙抬眼看着面前三人,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荐骨之术我来找,你们只管盯紧阁中人和八王爷就好。” “好。” 几人说完话,燕兰熙转身出了房门,直奔去了正中间那间屋子里,春桃守在门外等着他。 “春桃,她睡下了?” 我躺在床上,外面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还没有,我睡不着。” “那好,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商议,冒犯了。” “不碍事,你进来吧。” 我伸手拉过衣服披在身上,春桃进门点起了蜡烛,摇曳的烛火映在墙壁上,映出了我和燕兰熙的影子。 “今日我会再去慕府,这次一定要把荐骨术带出来。” “荐骨术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燕兰熙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整张脸隐匿在了黑暗之中:“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嗯,我在听着。”我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坐直了身子看向黑暗中的燕兰熙。 “几年前有一个流落街头的少年,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人给了他一个热乎乎的白面馍馍,那个少年靠着它活了下来。” 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说的很慢很慢,听得我直打哈欠,燕兰熙说完这句话之后停顿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 “燕兰熙?燕兰熙?” “云媚儿,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什么?我记忆是恢复了,可还有一些记得不太清楚。” 燕兰熙猛然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两只胳膊撑在了我身子的两侧,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我,仔细一看,眼神里似乎还有着一丝的悲伤。 “慕茜,你知道我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吗?” 说实话,这句话我也想问他好久了,我们萍水相逢,燕兰熙却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为何啊?因为我们是朋友?” “故事里那个少年就是我,而你……就是给我白面馍馍的那个姑娘。” 看着他眼眶里面打转的眼泪,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脑海中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了一张黑乎乎脏兮兮的小脸。 “我……我……”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燕兰熙的身子离我越来越近,气氛开始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我两手撑在身后看着他,燕兰熙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燕……燕兰熙……” “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只要想看到我,我随时会出现。” 说着他抓住我的手,摊平我的手掌,轻轻的在我掌心里放下了一支木簪子,上面悠悠的散发着清香。 “燕兰熙……” “本不该和你说这些,可我不想再瞒着你了。” “你是不是……” 我的话音未落,燕兰熙抬手从我脖子后面打了下去,我甚至都没有一丝挣扎,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燕兰熙怀里。 “我查到荐骨之术并不在慕府,此去凶险,到时你和花昔带着她躲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春桃往里面走了几步:“燕公子,你们到底要去哪里?为何一定要瞒着小姐?” “荐骨之术在药谷中,想必阁中人也查到了这里,怕是会有一场恶战。” “药谷,那岂不是就在齐公子那里?” 燕兰熙放下怀中昏迷的人,伸手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到了春桃面前:“药谷地形复杂,各种毒虫猛兽不是我能应付得了的。” “那齐公子也应付不了吗?” 猛虎扑食 “齐姬兄弟两人,不和我一起去药谷中。” “这是为何?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吗?” 燕兰熙没说话,整了整衣衫抬腿走出了房门,春桃转头看向燕兰熙,嘴唇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燕兰熙拿起门口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在夜色中朝着南边走了,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似乎在为只身一人的燕兰熙送行。 药谷位于南蛮之地,在如今是天下百姓避之不及的地方,但有一些修真炼道之士,却是一心向往。 江湖中人,只要资历老一些的,便知道这千年来药谷之所以避世不出,阁中人在其中可是“居功至伟”。 巍峨高耸屹立的大山,隔绝了药谷和外界的交流,药谷里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世人皆找不到药谷所在。 但在十几年之前,一次不可思议的天雷浩劫从天而降,方圆千里之内的百姓死伤无数。 浩劫过后,有人发现,在巍峨山脉之中,天雷巨力竟硬生生将高山某处劈开,露出了宽仅三尺的一条黑漆漆的幽暗小道。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江湖上各门各派都对这座大山里面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世间开始流传起这座巍峨大山之中,隐有蛮族怪人,直到阁中人一脉的出现,阁中人孰正孰邪谁也说不清楚,在江湖诸派之中,来历最是神秘缥缈。 这一脉弟子行走江湖,最是神秘低调,但虽然如此,江湖上渐渐地也流传出一些关于阁中人的传闻。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阁主,还有可医死人肉白骨的流言,都让江湖各派对阁中人一脉甚是防备。 直到八年前,阁中人一派进入了在南疆边陲之地那条漆黑隧道中,从此药谷不再是秘密。 大量的珍贵药材和医者被阁中人占为己有,并在这八年中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医者高手,势力日盛。 燕兰熙本来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可就是因为在这八年中,阁中人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让他失去了父母,让他不得不成长起来。 越往南走,气候越是潮湿,甚是有些地方还在下着雨,燕兰熙从锦城一路走来,倒是没有碰见前往药谷的阁中人。 燕兰熙刚到一座城中,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看城中的风貌,老天爷以始料不及的速度,豆大的雨点忽然从天而降。 大雨像是老天爷的银盆一下子翻了,给人间罩上了一层雨帘,激起的水珠让人们的视线模糊了,奔跑的双脚与遮住头的胳膊挡不住暴雨的猛烈攻击。 “店家,来一壶热茶,再上一盘熟牛肉。” “客官您等着!” 燕兰熙甩甩衣服和包袱上的雨水,抬起袖子擦了擦头发上的雨珠,坐在了店里的椅子上面。 慢慢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地面上到处都是淤积的水坑。 雨打在房顶上,头顶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屋檐上形成了一个水帘洞,雨水一阵一阵的往下流。 燕兰熙看着外面的大雨,眉头紧锁着,手指一下一下的在桌子上面敲击着,豆大的雨点飞溅了进来,落在燕兰熙的衣服和鞋面上。 街道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地上白茫茫的全是水,简直成了一条流淌的河,上面争先恐后地开放着无数的水花;远看,楼房和树木都是模模糊糊的。 过了半个时辰,天空上的黑云越来越多,低低的天空,压着一重重黑云,它们来势凶猛,像一块厚铁,渐渐地往地面上沉,似乎要把整个大地吞噬。 “客官,您的热茶和熟牛肉来了。” 这边的店小二不似锦城那边的多言多语,你要什么便给你上什么菜,绝不会和你多说一句话。 燕兰熙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一股热流从手掌心传到全身,一口热茶下去,暖暖的让人一下子暖和了起来,雨中的湿气似乎也被赶出了体外。 一口一口的吃下盘子中的牛肉,饥肠辘辘的燕兰熙算是缓了过来,店里大多都是进来避雨的行人,忍不住总要絮叨几句。 “这边的天气也太怪了,说下雨就下雨,让人防不胜防。” “是啊,我这还背着这么多药材呢,这下都被打湿了!” 门外一阵大风刮过,忽的一声天摇地动的雷声响起,仿佛用一把斧子劈开了厚厚的云层,雷如同鼓声。 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天空,随后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惊得人头皮发紧。 瓢泼似的雨柱带着狂怒的吼声白天而降,直扑到地面上来。一时间,雨与天相连,雨与地相接,氤氲一片逼近了,狂风卷起漫天沙雨打进了店里。 整个天空像是拉上了一条灰色的篷布,昏天黑地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耳边风魔吹奏的号角和狂风的喧嚣,令人胆寒。 “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的声音被狂风撕碎,燕兰熙捂着眼睛往里面走去,狭小的地面上霎时挤满了惊慌的人。 燕兰熙的心绷得紧紧的,这天气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劈头盖脸的一顿狂风暴雨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 外面似乎有有人走了进来,听声音感觉像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也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堵住了去路。 “小姐,你的身子还吃不吃得消?” 我抬手拧下衣服上的雨水,身子一阵一阵的寒意袭来,连牙齿都颤栗起来,我摇摇头说道对春桃:“还吃得消。” 听见声音的燕兰熙死死看向说话的两人,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声音发颤:“慕茜?” 看着外面的我猛的回过了头,看向了身后,在看到燕兰熙的那一刻,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你怎么跟过来了?” 外面的狂风大作也听不见了,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了燕兰熙,站在了他的面前。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燕兰熙好像掉进了冰窖里,从心顶凉到了脚尖,他最怕的就是我出事。 “我一直都在跟着你,那晚在你动手想要打晕我之前,春桃就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 闻言燕兰熙看向我身后的春桃,脸上有愤怒也有无奈:“你不是也想保护她的安全吗?为何还要告诉她?” 春桃看到燕兰熙朝她看过来,咬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两只手不住地抠弄着手中的包袱。 “你别怪春桃,是我让她说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店中的人群里忽的爆发出一阵惊呼,周围的人皆是满眼的惊恐看向门外。 燕兰熙伸手揽过了我的肩膀,站在了我的前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探头看了出去。 只见门外隐隐约约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体型应该是一种动物,只是谁都看不清楚是什么。 “虎!是老虎!” 身边的一人指着门外的那个东西喊出了一句话,边说边往后退,脸上神情扭曲,神色尽是说不出的惊慌。 那只猛虎越来越近,我清楚的看到了它的样子:那只猛虎头大面圆,双眼圆睁,宽大的额上有个鲜明的“王”字。 它全身都是褐黄色与黑色相间的条纹,毛色美丽,闪闪发亮,唇、下巴、腹侧和四肢内侧都长着一片片白毛,一条很粗很长的大尾巴不停地舞动着,似乎在驱赶着什么。 在雨中淋了太久,皮毛上面还挂着颗颗晶莹的雨珠,顺着猛虎的脊背流了下来,掉落在了水坑里。 它看着店里的一伙人,目光凶恶、拖着一个扫帚似的大尾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到处扫视,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撕扯一番。 口中一条血红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尖刀般的牙齿,翘了翘钢针似的白胡须,全身抖了两抖,朝着里面迈开了大步。 雨水打在全身金黄色的皮毛上,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还有一道道黑色的斑纹,看着我们的一双绿绿的眼睛里射出凶光。 “它……它……它进来了!它要进来……” 燕兰熙护着我,一手拉过已经吓傻的春桃,三人跟着人群步步后退,直到后面的人靠住了墙壁,谁也不能再后退。 “这……这就是近日城中经常出现的那只老虎,已经有很多人被抓伤了……” “怎么办?” 燕兰熙把春桃和我推到了一起,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只管跑。” “不行!你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它……” “春桃,带着她走,和其他人一起走!” 剩下的众人听见燕兰熙的话,都朝我这次靠了过来,有人甚至还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大侠,你放手去干,你夫人我们会帮你照顾好!” “不是……我……” 我还没有说出来,被人拉扯着走到了另一边,燕兰熙深深地的看了看我,挽起袖子看向了门口的猛虎。 “你们怎么能冷眼旁观呢?你们过去帮帮他啊!” “夫人,你就别挣扎了,你夫君是为了保护你!” 我哭喊着想要扑过去燕兰熙那边,奈何一众人堵住了我的去路,只留燕兰熙一人面对那只虎。 “春桃……春桃你帮帮我,让我过去!” 我拉着春桃的袖子苦苦哀求道,那可是一只老虎,一般的壮汉都拿它没办法,更何况燕兰熙只是一个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 “小姐,小姐不能去,燕公子他是为了你啊!” “不行!你们放开我!” 挣扎之下我的衣袖被扯了下来,一只胳膊露在了外面,上面的胎记也跟着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妖女!原来她就是那个妖女!” 有人指着我的胎记破口大骂,原本围着我的众人也纷纷散了开来,所有人都对着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春桃被挤到了一边,手中拿着包袱和其他人挤在了一起,我不管不顾的跑到燕兰熙身边,拉着他就要走。 “慕茜,慕茜你听我说,你快走,趁它还没有发怒,快走!” “我不能丢下你自己走,你和我一起,一起走……” 我拉着燕兰熙的胳膊朝着店小二那边走了过去,狭小的店面里几乎挤满了人,可只要我在哪里,哪里的人就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小姐……小姐这边!” “吼……” “不好,它被激怒了!” 妖女的名号 “我就是妖女,给我让开!” 我一手扯着燕兰熙的胳膊,一手指着那些麻木不仁的看客大吼道。 “是她,就是她引来了城中这次次的灾难!打死她!打死她!” “小姐!小姐!我家小姐不是妖女!你们让开!” 人群的喊声越来越大,燕兰熙看了看门口的老虎,又看看渐渐逼近的人群,咬着牙怒声质问道。 “你们这些人,何来妖女之说?” “在这之前有一位大师说过,胳膊上有莲花胎记的女子,就是妖女!” “对!大师还说,此女一日不除,我们这城中就一日不得安宁!” 闻言我眼神迸发出一抹冷意:“好啊,既然你们说我是妖女,那么我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我这妖女是怎么当的!” “小姐!” 我以极快的速度拿出怀里的药粉,用力的对着那只老虎的眼睛挥洒了出去,白色的粉末弥漫,老虎发出声声嘶吼。 “快走!” 我冲进人群拉过不知所措的春桃,折返回来扯过站在原地不动的燕兰熙,三人趁着混乱的时机从店里面跑了出来。 “小姐!” 那只发狂的老虎在里面横冲直撞,春桃一个不防,被一头撞了上去,我没有抓紧春桃的手,燕兰熙却不停,一路拉着我跑了出来。 “燕兰熙,春桃……春桃还没有出来……” “来不及了……” 我和燕兰熙站在不远处,那家店里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还有碗碟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响起,老虎发出的阵阵低吼……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说着我抬腿又要返回里面,燕兰熙用力的拉着我的胳膊,带着我越走越远,我甚至清楚的听到了……老虎咀嚼食物的声音…… “你现在回去也是死,这次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下手!” “可是春桃……那药是能让野兽发狂的药粉,春桃……是我害了她……” 我的右手还有春桃残余的体温,我只要紧紧的抓住她,抓住她的手,她就不会被老虎一头撞了回去…… “快走,不然春桃就白死了!” 燕兰熙面上虽有不忍,可他也无能为力,他伸手一把揽过我的肩膀,带着我向着城中心的方向走去。 老虎在里面张着血盆大口肆意横行,地面上躺着横七竖八的人,不少人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春桃躺在一张桌子下面,捂着肚子发出虚弱的呻吟声,刚刚老虎的那一下,狠狠地撞在了她的肚子上,直接让她的后背又撞在了墙上。 浑身散架的她无法站起来行走,只能躺在地上听天由命,春桃迷迷糊糊的看着老虎越来越近,喉头一阵腥甜涌上,吐出了一大口血水。 “我……小姐……” 血液的味道让老虎更加兴奋,它嗅着那一丝血腥味儿寻了过来,低头舔了舔地上的血水,嗜血的目光落在了昏迷不醒的春桃身上。 “吼……” 一股刺鼻的腥臭涌进春桃的鼻中,顶的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躺在地上的她抽搐几下,嘴角溢出鲜血。 “阁主,要救下她吗?” 店外几人看着地上的春桃,其中一个人犹犹豫豫的开口问了一句话。 “救下吧,毕竟是前阁主的孙女,也算是让他老人家安心。” “是!” 赵邝抬起手中的小茶壶,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深沉的看着里面昏过去的春桃。 “阁主,那只老虎要怎么处置?” “天灾人祸,事在人为,送它一程,让它走得快一些。” “阁主的意思是,坐实慕茜妖女的名头,我们去做那个城中的英雄?” “去吧,让他们下手快一些。” “是。” 黑衣人应下赵邝的话,对着暗处的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动手杀了那只老虎。 “嗖!” 躲在暗处的小米看到了阁主身边的人的手势,手中的弓弩贴着赵邝的耳朵射了出去,一击即中了那老虎的头颅,贯穿了它整个头骨钉在了墙上。 “撤!” 一人从里面抱出了昏迷不醒的春桃,赵邝看了看春桃,带着人从来的路上折返了回去。 钉在墙上的弓弩还在微微颤抖着,老虎粗壮的身躯轰然倒地,头上一个血窟窿汩汩不绝的流出了暗红的血液。 “老虎……死了!” …… 我和燕兰熙一路向东跑去,途中凡是看到我胳膊上胎记的人,皆是一脸的避之不及,这城中果然有些问题。 “慕茜,你这样走在路上不行,人人都像避开蛇蝎一般避开你,这样下去我们没有办法打探消息。” 燕兰熙显然也注意到了街道上行人对我的目光,他带着我躲在了一个拐角处,只身一人去了外面为了给我找一身衣服。 我捂着胳膊上的胎记,心跳如擂鼓般,静下心仔细想来,我这莲花形状的胎记不是一生下来就有的,看来这是有人利用了我这个突然出现的胎记。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去药谷,拿回荐骨之术,尽管我不知道这荐骨之术的来历和我与它的源渊,可这也是奶奶的留给我的,自然我要去拿回来。 “你们有人看见妖女了吗?是一个胳膊上有莲花胎记的女子。” “没有,没有……” “你们看到有莲花胎记的女子了吗?她是妖女!” “没有看到……” 外面的街道上嘈杂声渐渐逼近,我捂着胳膊向里面走了几步,后背紧紧的贴在墙上,侧头看着外面的路口。 “你……” “我看到了,是不是一个女子,胳膊上还有莲花形状的胎记?” “是,就是她,她就是妖女!” “我看见她跑到那条巷子里面了,就前面那条,你们进去一准能看到她!” “好,兄弟们,跟我一起去抓妖女!杀了她就能免去我们城中的灾难!” “对!我们一起去!” 我一边往后退,一边朝着四下张望着,刚好看到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大捆木柴,我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能先藏身于木柴里面。 在我刚躲进里面的那一瞬间,巷子口出现了一堆拿着各种农具的人,脸上神色愤懑不平,嘴里还喊着“除掉妖女!” “人呢?大家仔细找找,不能放过她!” 一群人走进了巷子里,左右翻看着地上放着的东西,我咬着嘴唇屏住呼吸躲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大哥,你看那里!” 一人伸手指向了我这边,他们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一个个的都向我这边走来,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农具。 整个巷子里安静到我都能清晰的听到我的心跳,冷风吹在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寒意袭进了我的心底。 “别动!那好像……是个死人?” “什么?” 那人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畏缩不前的看着我这边。 “你去看看!” 看起来是为首的男子推了推身边的人,让他过去看一下,那人两腿哆嗦着,就是不肯过来。 “大哥,不然我们回去吧……” 那人咽了口口水,扭过头看着为首的男子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握着拳头的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心里默默祈祷着他们不要过来。 “怂包!我们是来除掉妖女的,现在你怕一个死人?” 为首的男子一巴掌打在另一个人的头顶上,挥了挥手中的锄头,伸手将那人推了过来。 “大哥……” “去!这是为我们宁城好!杀了妖女!” “大哥,现在可是死人,一个活生生的死人躺在那里!” “活生生的死人!你怎么说话的?她还能站起来不成!” 为首的男子此话一出,他身后的人齐齐后退了好几步,神色惊恐万状,有人大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看了过来。 “大……大大大……大哥!” “又怎么了?” “站起来了!她……她她……她她站起来了!”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结结巴巴的开了口,一手还指着我这边,我心下疑惑不已,缓缓侧头看向了我的身边。 “啊……” 我忽的捂住了嘴巴,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我的眼睛,一刹那间我吓的魂都要没了。 “……啊!快跑,快跑啊!” 那些人丢下手中的东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我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那张惨白的脸和我面对着面,也是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 那张惨白的脸上忽的爆发出一阵大笑,听到这让我毛骨悚然的笑声,我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冻在了一起。 “慕茜,是我。” 惨白的脸上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白灰簌簌的掉了下来,燕兰熙脱下身上的女装,从那边的竹筐堆里走了出来。 “呼……你怎么在这里?” “快,你先把衣服穿上,我们的赶快离开这里。” “好,好。” 我手忙脚乱的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套在了身上,燕兰熙伸手扶住我的胳膊,带着我走出了这条巷子里。 “低头,快走,他们很快会带人过来这边,我是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办法,只能拖住他们一会儿。” 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低着头跟在燕兰熙身后走在街道上,有几个行色匆匆的人与我们擦肩而过。 “大人,就在前面,有一具尸体,她……她还站起来了!” 燕兰熙抬手挡住自己的脸,用力的用袖子擦着脸上的白灰,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 “我们现在去哪儿?” 燕兰熙压低声音说道:“先找一家客栈住下,估摸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城郊那边很快也就传过消息来,我们先避避风头。” “好。” “我刚刚出门探了探路,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人也不多,先住几天。” 我点了点头,伸手挽住了燕兰熙的胳膊低声说话:“做做样子给外人看,委屈一下你了。” “两位客官,住店还是吃饭?” 我们两人刚一走到柜台前面,里面的小二就迎了上来,满脸喜色的看着我们。 “住店,时间会久一些,这是一锭金子,给我们两间上好的客房。” “好,您拿好这钥匙。” 燕兰熙丢出一锭金子,扭头打量着这客栈中的每一个人,我接过小二手里的钥匙,挽着燕兰熙的胳膊上了二楼。 “客栈里似乎有几个人不大对劲,不像是单纯的外地人。” 阁中变动,药谷情谊 我们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暗自打量着下面的几个人,发现他们也在打量着我和燕兰熙。 “果然不对劲,他们恐怕是今天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 燕兰熙点点头说道:“我们要步步小心谨慎,现在还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都是他们,害得春桃……” 我的眼眶发红,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 说着我们进了同一间客房,对着门外看了一圈,才关上了房门,我刚一回头就对上了燕兰熙那双深邃的眼睛。 “你……” “把衣服脱下来。” “嗯?什么?” 我瞪大了双眼看向一本正经的燕兰熙,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你的胎记,得想办法遮住,不然还是会被发现。” “你有什么办法?” 燕兰熙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找了这些东西,可以试着遮一下你的胎记。” 我皱眉看过去:“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你们女子用来装扮脸上的胭脂水粉。” “这……这能行?” “先试一下,总能找到办法。” 我低头思索了片刻,抬头看了看他:“好。” 碧绿色的衣衫缓缓从肩上滑落,里面破碎的襦裙露了出来,光滑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莲花形状的胎记。 燕兰熙的脸上有些发红:“那我来?” “……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伸手接过了燕兰熙手中的米粉胭脂,打开了那几个五彩斑斓的盒子,一股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咳咳咳……你们这些东西也太刺鼻了。” 燕兰熙在鼻子下面挥了挥手,紧锁着眉头向后面退了几步,一脸嫌弃的看着我手中的米粉。 “这些东西恐怕遮不住我的胎记,我的胎记颜色太深了。” 我在手臂上擦拭了几次,胎记还是那个老样子,燕兰熙凑过来看了看,一下子也没了主意。 正当我们两人对此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我们的房门,我拿起床上的衣服,看着燕兰熙走过去开了房门。 “客官,我们店里的特色菜,掌柜的让给每一间上房送一些过来。” “好,你出去吧。” 门外的小二点了点头,把手中的托盘递给了燕兰熙,我就握着一把短小的匕首站在燕兰熙的身后。 直到我听到关门的声音传来,一颗吊在嗓子眼里的心才算是落了下去,毕竟在这里,谁都有可能是那个黑手。 “只是送菜这么简单?” 我用筷子挑了挑盘子里的菜,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燕兰熙想了想,从我的头上拔下来一支银簪子。 “用这个看一下。” 他说着把我的簪子插进了饭菜里面,过了一阵子将簪子拿了出来,末端还是银光闪闪。 “没毒?难道真的是掌柜的让送上来的?” “那就别疑神疑鬼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摸了摸肚子,点点头说道:“好,以后得路会更加艰险,填饱肚子才是最大的!” 几天不见,燕兰熙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个翩翩俏公子变成了一个邋遢的街边乞丐,我和他对视一眼,两人笑着坐了下来。 右边的客房里面,赵邝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一脸怡然自得的品着小二送上来的上好的茶。 “阁主,您送饭菜过去是什么意思?为何不直接在那里面下毒?这样会省去许多麻烦。” “和活着的猎物玩才有意思。” “是属下过于担心了。” “春桃的伤势如何了?” “回阁主的话,还在昏迷中,请过来的大夫还在为她诊治。” 赵邝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把人照顾好,以后她会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是!” “你们可以下去歇息了,我不喊你们你们不要进来。” 赵邝面前的三人双手抱拳,齐齐应道:“是!”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米走到赵邝面前俯身一拜:“小米谢过阁主救命之恩。” “小米先留下,我还有事情交代给你。” 闻言小米的眸子猛的收缩,低着的头垂的更低了些:“是,小米谨从阁主之命。” 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小米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站在赵邝面前,坐着的赵邝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喝茶。 小米心下惊慌,不知赵邝此举是何意,屋子里安静的可怕,甚至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阁主……不知您留下小米是为何意?” “你中的毒是我给云樱儿的,也是我给你解毒的,你知道我为何要给你解毒吗?” 小米摇头道:“小米愚钝,实在不敢揣测阁主的心思,还望阁主明示。” 赵邝将桌子上的茶杯拿起,然后手指轻翻,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就被他倒在了地上。 “就像这杯茶一般,你要是对我无用,或是对我不利,我自然就会毫不犹豫的倒掉你。” “小米知错,是万国公他逼迫属下为他打探消息!” 小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地上,她知道赵邝的手段,如若她现在还是那么不识好歹的话,下一秒恐怕就身首异处。 “你起来说话,我知道是万国公强行逼迫你为他做事,所以我给你解毒。” “小米日后一定对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现在我要你做的是,重新回到万国公手下,继续为他做事。” 听到赵邝这话,小米从地上抬起了头来:“阁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为他继续打探各路消息,只是那消息必须要先经过我的手。” 小米也是个聪明人,既然阁主这么说,那她自然也就明白了阁主的意思,就是要她为万国公提供假消息罢了。 “小米明白。” 赵邝又抿了一小口茶水,摆摆手对着小米说道:“好了,既然你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也应该知道。” “是,属下告退。” 小米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发麻的膝盖差点让她再次摔倒在地,小米咬着牙站起了身子,蹒跚着脚步走了出去。 药谷这边,苏纳溪因为郭晓峰的及时相救而保住了性命,只是本来身体就羸弱的他,现在更是弱不禁风。 小小每日里都拿着熬好的汤药送到苏纳溪房中,日日风雨无阻,今日的汤药刚刚熬好,小小兴致勃勃的端着碗又去了苏纳溪的房间。 “苏公子,你的药好了。” 里面的苏纳溪听见声音,没有血色的嘴唇扬起了一抹笑意:“好,我出来了。” 苏纳溪随手拿起披风搭在肩上,带着笑意走到了门口,修长的手指搭上房门,轻轻的拉开了面前的门。 站在外面的小小一听见开门声抬起了头看向来人,却被苏纳溪的笑容晃了眼,一时愣在了原地。 “小小?” “苏……苏公子,你的药,我熬好了。” 苏纳溪的脸上带着两个小小的梨涡:“我还要多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日日都麻烦你过来送药。” 小小急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我本来就是在药谷里熬药的弟子。” 眼看小小手中的药碗晃晃悠悠的快要洒出来,苏纳溪急忙伸手扶住了小小手中的托盘。 “你在药谷里,不学把脉治病,却学的是熬药?” 小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是我太笨了,师傅的医术我学不了,还停留在熬药。” 苏纳溪浅笑:“原来是这样,外面风大,你进来慢慢说与我听可好?” “苏公子您对医术也感兴趣?” “对啊,我这副羸弱不堪的身子,是万万不能没有医术傍身的。” 两人说着进了屋里,苏纳溪皱着眉将一碗汤药喝下,小小见苏纳溪紧缩的眉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包桂花糖。 “苏公子,吃一颗桂花糖就不苦了。” 苏纳溪愣愣的看着小小手掌中的那颗桂花糖,眼神里复杂不已,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吃糖。 从来没有人在意他苦不苦,每个人都劝说他好好喝药,养好身体最重要,每次他喝药都会皱着眉头才能喝下去。 “这是从哪里买到的桂花糖?” 小小摇了摇手里的糖袋子,憨憨的笑着:“这是我在外面买来的糖,我藏了好久。” 苏纳溪拿起来放进自己嘴里,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一旁的小小看到苏纳溪这个样子,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苏公子,我不是……你不要多想……你要是想家了……我……” 小小越说越慌张,一张脸涨得通红,急得额头上直冒汗,一身白衣下更加衬得他脸色发红。 “不是,是我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甜的糖了,一时情绪激动。” “真……真的?” “嗯,真的,我还会骗你不成?” 自从苏纳溪来到药谷之后,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些,在药谷中,他感受到的只有平静度日,从来不会有那些尔虞我诈。 “对了苏公子,你说你对医术感兴趣,可我药理也懂得不多,只是认识一些药材……” “你教我认识药材就好,其余的我慢慢找医书来看。” “那好,这些我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小小看了看桌子上的空碗,将糖袋子递给了苏纳溪,眼神里尽管有不舍,可他愿意将珍藏已久的桂花糖送给苏公子。 “苏公子,你是个好人,我愿意把桂花糖全部送你,这样你以后喝药都不会再苦了。” “好,那我就收下了。” 苏纳溪接过桂花糖,手指轻轻的在糖袋子上面摸着,眸子里满是笑意,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苏公子,那我们今日就开始去学认识药材了。” “也好,正巧我在这谷中无事可做,每日里也就是看看这屋子里的书籍。” 闻言小小的眼睛里映出了惊喜:“苏公子,你看得懂这屋子里的书籍?” “虽说不能全部看懂,但是意思大都可以明白。” 小小垂着个脑袋,满脸沮丧:“我在这里许久,都不曾看懂一本书。” “小小你不认识字吗?” “我自小便是被师傅捡回来的弃婴,认识的字也都是些药材的名字,很少认识其他的字。” 苏纳溪抬手揉了揉小小毛茸茸的脑袋说道:“那以后我来教你识字怎么样?” 渗入药谷的暗线 闻言小小抬起了头,两只手抓住了苏纳溪的胳膊:“苏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从今天就开始,你教我认识药材,我教你识字。” “好。”小小用力的点点头,喜笑颜开的望向苏纳溪。 “小小,师傅让你熬药!” “好,我这就来了!” 小小松开了苏纳溪的胳膊,笑容满面的出了房门,他是真的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可以识字了。 “进来吧。” 小小出门不久,苏纳溪脸上的笑容倏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阴桀,他早就知道湘湘的人跟了过来。 “王爷,属下来带您出去。” “不必,你回去告诉湘湘,让她那边可以动手了。” 身着药谷弟子衣服的男子诧异的询问苏纳溪道:“王爷?您为何不出去主持大局?” 苏纳溪眉头一皱,双眼迸发出一抹冰冷:“我做事何时需要你来过问?” “是,属下这就出去。” “记得,以后无事不要再来药谷打扰我!” 苏纳溪面前的男子嘴唇蠕动几下,低着头应下了话:“是!” 屋子里很快的安静了下来,等在谷外的湘湘和其他人早已心急如焚,他们一路跟着血迹走到这边,可这药谷岂是这么容易进去的。 他们在谷外守了一天一夜,药谷里总算是有人出来,这才让他们跟在那些弟子身后混了进去。 可谷中的弟子纷纷叫苦连天,他们与外世隔绝许久,谁也不知道师傅为何突然要让他们出谷,还什么都不让他们动,只是让他们出去走了一趟。 “大师兄,师傅这几日是怎么了?” 花廖摇摇头说道:“说实话,我现如今也摸不清楚师傅的心思了。” 其余的几个弟子拍着小腿也都是怨天载道:“自从师傅从外边救回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之后就一直怪怪的,总是让我们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啊,大师兄,你快和师傅说说,不要你每天这么折腾我们了。” 其他人纷纷随声附和道,花廖站在院子里,面色阴沉不已,他也确实感觉到了师傅的不对劲。 “好,我找机会去师傅那里说一说,也好知道师傅的心思。” 几个弟子在院子里歇息了一阵,便去做该做的事情去了,只有花廖还站在原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小小在药房里面忙的连轴转,一边忙着抓药材,一边还在忙着熬药,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憨厚的脸上不自觉的又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他现在一想到自己可以识字,心里就乐开了花。 “我终于可以识字了,以后就不用麻烦师兄师姐们给我看医书了。” 小小自言自语的说着,丝毫没有看到门口站着的苏纳溪,小小心情愉快的哼起了歌,边熬药便挥舞起了手中的人参。 “小小,我来教你识字了。” 苏纳溪手里拿着一本书,脸上还是带着儒雅的笑容,小小手忙脚乱的放下了手中的人参,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 “苏公子,现在就开始吗?” “怎么?你不希望自己能很快的识字吗?” 小小急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只是……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不急,你先熬药,我在一旁读给你听,算是考考你的记性。” “嗯,那就劳烦苏公子了。” “与我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小小点了点头:“嗯,那苏公子开始吧。” 郭晓峰不知何时站在了药房的窗外,一双发黄的眼睛看向了屋里的小小和苏纳溪,一只手握着拐杖倚在墙边。 “怕是我这药谷快要不得安宁了……” 湛蓝的天空上飞过几只小鸟,为这寒冷的冬日里增添了几分生机,谷外几路人马聚集在了一起,只是有人在明,有人在暗。 忽的天空上窜起来一道红色的烟花,守在谷外的湘湘抬眼看了看,挥挥手带着她的人撤离了药谷外。 躲在暗处的一路人藏在高处的草丛中,看着湘湘的人从药谷外撤离,他们自然也看到了那道红色的烟花,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公子,我们怎么办?跟上去还是继续守着?” 最前面的男子拿下了脸上蒙着的布,还是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桃花眼,此人赫然就是让苏纳溪坠入断崖的云锡! “阁主这几日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吩咐其他事情?” “阁主去了万府带了一个女子出来。” “是玉兰?” 那人犹豫片刻,开口说道:“不是,是小米。” 云锡的瞳孔猛的收缩,嘴角因为愤怒而有些许的颤抖:“阁主竟然救了小米?我要不是因为小米,怎么可能会失去五成的功力!” “公子,小米对阁主或许还有些用处,您也不必太过于计较。” “我计较?失去功力的不是你!你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云锡猛的站了起来,两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眼底下翻滚交织着愤恨和不甘,这些情绪就像是毒蛇一般缠住了云锡的心。 看见云锡这幅样子,站在云锡身边的人都慌忙低下头,谁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现在云锡的脾性真的是越来越暴躁了。 “公子,下面有人出来了!” “全部人,集中注意力盯着下面的人,我去去就来。” “是。” 云锡说完这话,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反驳,无论是谁都是低着头蹲在草丛中,云锡看了看脚下的人,脸上愠色仍旧未消。 “有任何事及时告知我。” 说完云锡抬脚就走,脚下步子飞快,一路上虎虎生风,他要跟上湘湘那队人,去打探打探药谷中的消息。 湘湘带着人准备打道回府,王爷交代过他们,无论如何,荐骨之术是都要拿回来的,为的就是和他的皇兄们争上一争。 “头领,荐骨之术的下落有了消息吗?” “我还在派人查探,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有消息。” “那王爷当真不出谷为我们主持大局了吗?” 走在前面的湘湘语气坚定:“我们不能什么事情都要靠王爷,王爷组建暗队是为了帮王爷做事,而不是惹事的。” “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对了,派去万府那边的人如何了?” “已经找到了阁中人阁主女儿的下落,只等头领您发话。” 闻言湘湘笑道:“好!既然如此,这是天助我也,今晚就把人给我绑过来!” “遵命。” 跟在他们后面的云锡隐约中听到了万府二字,心下猜到或许是与玉兰有关系,脸上的神情复杂,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消息传回去。 “头领,还有一件事情,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 湘湘回过了头看着身后说话的人,语气微凉:“你知道我最讨厌说话不直接了当的人,吞吞吐吐的算什么。” “是,我们还查到阁中人的阁主,不久前去了万府。” “他去万府做了什么?” “似乎是带了一个女子出来,不过不是他的女儿。” 湘湘皱起了眉头,神色疑惑问道:“石头,你派去的人可看清楚了?” 石头点头:“头领,现在我派去的兄弟还在万府盯着他的女儿。” “不管府中的人是谁,今晚把她绑过来就是了。” “是。” 听见这话的云锡当然知道石头说的是谁,阁主从万府带出去的女子,不是小米还能是谁?云锡当即折返回去了药谷外。 锦城万府里,玉兰和古丽二人在后院待了半月有余,两人每天天不亮就被管事婆喊起来洗衣服,到现在玉兰还是想不明白为何每天会有这么多的衣服要洗。 “兰草,还想与我切磋一番吗?” 在这半月里,玉兰每每无事便会与管事婆切磋一番,每日的切磋都是以玉兰败下阵来为结尾。 听见管事婆的话,正在洗衣服的玉兰毫不迟疑的就把手中的湿衣服丢了过去,接着双臂一展,脚尖轻点水盆边沿,飞身踢向了管事婆。 “得罪了!” “小丫头片子,你还太嫩了!” 管事婆的脚步一转,飞过来的湿衣服擦着管事婆的脸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她两手手腕轻翻,一手便托住了玉兰的脚腕。 “婆婆,你太小看我了。” 玉兰被抓住了脚腕,面色不慌不忙一笑,另一只脚踩在管事婆的手背上,被抓住的右脚用力的挣脱开了管事婆的手。 “倒是有些进步,我老婆子就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玉兰一脚踢开管事婆,身子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摆出了一副要打架的气势,两人就那么面对面的对峙着。 古丽和后院的其他人早已习惯了她们二人之间时不时的切磋,继续洗着手里的衣服,同时还要避免被玉兰二人的误伤。 “婆婆,您先来三招。” “怎么?你这是要让我三招?” 玉兰也不遮遮掩掩,看着管事婆点了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婆婆年纪大了,我一个作为晚辈的人,自然不能先对您动手。” 管事婆眼睛一眯,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好!好!有胆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您尽管放马过来!” 一边的古丽抬头看向了玉兰,将玉兰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在后院的这半月以来,古丽学的最多的就是玉兰的武功招式。 管事婆嘴角微微扬起来,脚下速度极快的到了玉兰面前,还没等其他人看清楚她的动作,管事婆早已站在了玉兰面前。 “丫头,看好了!” 玉兰的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管事婆的脚步,只见两只小脚来回跑动,脚下几乎生了风,管事婆的身子略微倾斜着,围着玉兰转起了圈子。 “婆婆,这招您从来没在我们面前使过!” 管事婆一句话都没有说,脚步在玉兰身侧停了下来,一掌便拍到了玉兰的腰间,如若不是管事婆收了力道,恐怕玉兰接不住这一掌。 “这可是近身打法,我前几次都是在你五丈远使出来的招式。” 玉兰捂着腰,脸上神情复杂,每次管事婆只用一招,只用了一招就能把她的招式化了,这让她对万府越来越好奇。 古丽扶着玉兰的胳膊,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她只是在玉兰受伤后帮玉兰上药,让玉兰的身子能快些恢复。 “婆婆,我我有一件事想向您请教。” 夜闯万府,带走古丽 管事婆收回了手掌,重新在玉兰面前站定说道:“你来问。” “以您的武功,为何会在万府后院,单单做一个洗衣服的下人?” 管事婆的脸色变了变,嘴角抽动了几下才道:“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知道的太多不会是好事。” 玉兰闻言没有再问下去,古丽扶着她的胳膊坐在了一边,两人安安分分的洗起了盆里的脏衣服。 管事婆看了看玉兰,转身回到了屋里,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瓶药走了出来,伸出泡的通红的手放在了玉兰面前。 “这药是治跌打损伤的,效果还不错。” 正在洗衣服的玉兰看到面前多了一个小药瓶,伸手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端详许久,然后打开瓶塞闻了闻味道。 “这是上好的花油?” “对,想来你腰间那一掌,可以用的到。” 古丽抓住玉兰的胳膊:“走,我现在就去房间里给你上药。” “嗯,兰草在这里先谢过管事婆。” “去吧,让古丽给你上药,不然落下根子就不好了。” “嗯。” 玉兰和古丽对着管事婆点了点头,古丽搀扶着玉兰回到了两人住的房间里。 “兰草,身上其他地方还疼不疼?” 玉兰摇摇头:“我从小就和别人各种切磋,习惯了,不疼。” “你都没有说过你的父母,他们是……不在了吗?” 古丽一边给玉兰上药,一边试探性的问话,看似神情自若,实则心里慌张不已,生怕玉兰会戳穿她的身份。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我一直跟着乞丐帮讨生活,从小挨打……” 玉兰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眼眶里还有泪花在打转,如若不是古丽早已从万阳口中知道玉兰的身份,怕是她就相信了。 “我……兰草……我不是故意提起来你的伤心事的……” “没事,我们是姐妹。” 两人在屋里说着话,玉兰上身只穿着肚兜,腰间有一块儿很明显的淤青,看位置就是刚刚管事婆的那一掌。 管事婆从玉兰屋门前走过,不经意间从门缝里瞥见了玉兰腰间右侧的那块黑色的胎记,双眸猛的一震。 她在看到那黑色的胎记之后,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上被人丢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心中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门外的管事婆两腿一软,堪堪的扶着门才站稳了身子,两只手轻轻的推开了房门,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这……这不是……” 管事婆的话还没有说完,嗓音哽咽着捂住了嘴巴,一张脸上老泪纵横,她竟然在这里找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孙女。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玉兰的时候,玉兰还是小小的一团,被人包在襁褓里,从屋里抱了出来。 当时的接生婆还特意让她看了腰间那块儿胎记,她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看错人,那胎记就是她孙女身上的! 外面的管事婆恨不得当即就冲进去,恨不得立马和玉兰相认,可她不能,她这样怕是会害了玉兰。 想到这里,管事婆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脸色恢复如常之后才抬手敲响了玉兰的房门。 “马上就好!您等等!” 里面的玉兰手忙脚乱的穿起了自己的衣服,一边理着衣服,一边急急忙忙的从里面冲了出来。 “管事婆,您有什么事吗?” “得快些洗衣服了,马上就会有人来取。” 玉兰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大步流星的走向了自己洗衣服的那边,在后院待了半月有余,她早已习惯了盆里冰冷的井水。 后面的古丽面色慌张,她刚刚看到了门外流泪的管事婆,还有刚刚玉兰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在管事婆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疼爱的神色。 让她更慌张的还在后面,在古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管事婆径直走到了玉兰身边,毫不犹豫的拿起了地上堆着的衣服。 “你身上有伤,衣服我来帮你洗就好,你把盆里的洗干净晾出去。” 受宠若惊的玉兰抬头看了过去,她忽然也感觉到了管事婆的不对劲,可当时的玉兰只当是管事婆因为伤了她,对她才多了一分照顾。 在后院的这半月以来,她也不是没有想过逃出去,可每次她准备好了一切,不是古丽出了什么事情,大多数都是被管事婆给拦了下来。 玉兰本就大大咧咧,一时间根本没有注意到管事婆眼神里的疼爱,和对她突然的柔声细语。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洗完,您也还有很多……” 玉兰的话还没有说完,管事婆早已把衣服放进了她自己的水盆里面,玉兰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悻悻的坐了回去。 古丽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兰草,我也可以帮你洗一些衣服,管事婆毕竟年纪大了。” “可是你看管事婆的脸色,像是我再多说一句就能吃了我……” 玉兰从水盆里抽出手指指向对面的管事婆,示意古丽看过去,古丽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对上管事婆的眼睛也慌忙低下了头。 院子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哗啦哗啦的水声,玉兰端着一盆又一盆洗好的衣服晾了上去,眨眼间就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 几人饿的饥肠辘辘,坐在院子里等着专门送饭的人过来,管事婆的眼神一直不曾离开玉兰,现在的管事婆是越看玉兰越像她的母亲。 “吃饭了。” 后院外面有人喊了一声,管事婆还在看着玉兰,谁也不敢起身,古丽看向管事婆,壮着胆子开了口。 “管事婆,外面有人送饭来了。” 听见古丽的话,愣怔的管事婆这时才回过神来,招呼着其他人去外面取食盒回来,古丽看着管事婆的背影,心下越发不安起来。 她今天晚上必须得去找万阳,古丽担心会出什么变故。 冬日里夜晚的天空,月明星稀,古丽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着,她侧耳倾听着身旁玉兰的声音,等玉兰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古丽从床上坐了起来。 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古丽顿时僵直着后背一动也不敢动,躺着的玉兰翻了个身,发出了几声梦呓。 古丽悄悄的吐了一口气,披上衣服下了床,借着地上洒下的月光,她提着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门口。 房门缓缓的打开了一条缝,投进了一抹月光,古丽抬脚走了出去,明亮的那道月光被挡在了门外。 古丽没有看到在她关上房门后的那一刹那,床上熟睡的玉兰倏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屋里显得格外明亮。 与此同时,万府府邸外多了一圈人,个个都盯着万府的大门,有人飞檐走壁进了万府,夜色中几人在万府院子里飞快的穿梭着。 暗处的万阳终于等到了有人夜闯万府,他让人每夜都守在万府各个地方,就为了等到阁中人。 “爷,古丽从后院里出来了。” 折玄站在万阳身后,眼睛也盯着院子里的那几道黑影,古丽披着单薄的一件衣服,孤零零的站在谢园里等着万阳。 “她从后院里出来做什么?” “她说在后院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万阳皱了皱眉头:“什么不对劲?古丽她没有和你说吗?” “没有,她只是说要见爷,见到爷她才会说。” “你回去告诉她,让她赶快回后院待着,不然到时候真的被人救走了玉兰。” “是。” 折玄像是万阳的一道影子,悄悄的隐匿在了黑暗中,在黑夜里穿梭,很快的折玄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谢园。 “折玄,二少爷在哪里?他来了吗?” 古丽见到折玄,忙走上前去,冻得通红的脸,探头向折玄的身后看着,却在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看见。 “爷说了,让古丽姑娘你赶快回到后院里,有人已经闯进了万府,很快就会去后院救人。” “可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少爷,出了错谁也担不住!” 古丽似乎有些急了,语气里充满了焦急与愤怒,她略过折玄,抬腿想要自己出去找万阳,被折玄一把从脖子后面打晕扛在了肩上。 “古丽姑娘,多有冒犯了。” 古丽本想着亲口告诉万阳管事婆的事情,可她没想到折玄会这么干净利落的对她动手,更没想到以后发生的事情…… 折玄扛着古丽,一路躲过了那些暗影黑衣人,将人重新送回了后院里,就那么放在了后院的地面上。 万阳仍旧站在墙角的暗处,眼睛里闪出细碎的光芒,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阁中人在自己脚下求饶的场景了。 “这次是你们撞上来的,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暗影黑衣人早已打探到了玉兰所在的位置,一进门就直奔后院而去,他们抬脚刚进了后院的门,地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过去看看!” 另一人伸手拉住了抬脚想要过去的人,蒙着面从嘴里吐出来闷闷的一句话:“头领只是让我们绑了阁主的女儿,不要节外生枝!” “万一地上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呢的?” “快去快回,如若是我们要找的人,你直接把人扛过来就好。” “好,你们就在这边等着我的消息。” 暗影派出了五个人,还有湘湘手下的人,将近二十人集结在了万府四周,只为了绑了玉兰带回去。 古丽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双眼紧阖失去了意识,暗影的一人抬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在万府他们不得不防着一些。 “你们过来看,这人好像就是头领说的那个人!” 其他的暗影互相对视了一眼,另一人也走了过去,月色下古丽躺在地上,脸色微微发红,嘴唇上没有丝毫血色。 “是,我盯了她有一段时间了,不会错。” “好,那就快些动手,不要惊扰到院子里的其他人。” 另一间屋子里的管事婆早已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她站在屋里透过门缝看过去,清楚的看到了古丽那张脸,那张和玉兰极其相像的脸…… 她几乎是一下子就猜出了那些人想要干什么,管事婆收回放在门上的手,眼睁睁的看着暗影将地上的古丽带出了后院。 “我老婆子自然要护着我的孙女,你就好之为之吧。” 玉兰欲取代古丽 另一间屋里的玉兰听见声音,起身下了床,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上,急匆匆的跑到了门口。 她一早就猜到古丽的真实身份,玉兰也知道古丽是万阳派过来的人,玉兰不傻,从看到古丽的脸的那一刹那,她就明白了万阳的用意。 “古丽,怪就怪你自己遇人不淑,这次就让我代替你留在万府吧。” 夜色中,暗影众人扛着昏迷的古丽从后院走了出去,万阳同样还站在暗处看着他们,直到看不见人影。 “爷,他们走了,我们的人也跟上去了,接下来怎么做?” “等,看看那些人接下来会做什么。” “那今晚……” 隐匿在暗处的万阳脸色忽明忽暗,薄唇轻轻勾起:“今晚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身后的折玄很快的应了下来:“是,我让兄弟们回去歇息。” “去吧,不要惊动了父亲。” “是。” “你说不要惊动了谁啊?” 万国公不知何时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万国公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一直背着手的万阳听见万国公的声音,急忙转回了身子,脸上一副谦卑的模样:“父亲,是不是吵醒您了?” “这么晚了,你们在院子里做什么?” “父亲,我一直在追踪阁中人,现如今我有了线索,准备一举拿下他们。” 万国公沉吟片刻才道:“有多大的把握?阁中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父亲,这次我们安插了暗线进去。” “哼!一个暗线能做什么?你能安插暗线,阁中人也会安插进来!” “我们抓住了阁中人阁主的女儿,刚刚阁中人救走了她。” 万国公脸色一变:“你是说阁主的女儿成为了你的暗线?” “儿子可没说他们救走的,就是真的阁主的女儿。” “你……找人代替了她?” “是……” 万阳的话还没有说完,猛不防万国公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万阳愣愣的捂着脸看向万国公,一脸茫然无措。 “父亲……?” “你这个蠢货!你以为阁中人的阁主是那么好蒙骗的吗?” “父亲,您这是何意?” 万国公狠狠地瞪了万阳一眼,怒骂道:“恐怕那个姑娘命不久矣!都是你这个蠢货干的好事!” 万阳的头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突然明白了过来,这几日玉兰虽然有要逃跑的动作,可她每次都会带着古丽…… 或许玉兰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想要从万府跑出去,而是……取代古丽的身份,留在万府,做一个平凡的姑娘! “折玄!折玄!快去追回来!把人追回来!” 万阳推搡着身边的折玄,两人飞快的朝着外面跑去,可万府朱红的大门外,整天街道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爷……恐怕追不回来了……” “去后院!” 万阳死死的盯着空旷街道的尽头,神情复杂,既然追不回古丽,那就去后院,玉兰总知道阁中人的老巢。 此时的后院里面,仍旧是静悄悄的一片,可细细听来,就会听见一间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管事婆,你说的是真的吗?” 玉兰看着面前的管事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她一手捂着腰间,一手撑着桌子半蹲着站了起来。 “好孩子,我怎么会骗你,你的母亲,是钟明溪,你的父亲,就是赵邝!” “那我母亲呢?我母亲去哪里了?” 玉兰走到管事婆身边抓住了她的胳膊,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见到过她的母亲,从小父亲就只会让她好好练功,玉兰从小就羡慕那些可以在父母怀里嬉闹的孩子。 “你的母亲,在生下你之后,大出血,谁也救不回来……” “不是,不是,父亲说母亲只是出门了……” 玉兰缓缓的松开了手,眼神慌张疑惑,还有绝望和悲痛欲绝,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兰草,万阳他们很快就要过来了,你赶快扮成古丽的样子,快!” “不,不是……我……我之前……父亲之前还带着我远远的看过母亲……” 玉兰痛苦的抓着头发蹲在了地上,她还记得那次父亲带她出去,一个女子,眉眼温润的女子站在那里,父亲带着她远远的看了一眼。 “孩子,快些吧,那个万国公是个老狐狸了!” 管事婆伸出苍老的双手,摸上了玉兰的头顶,眼里满是疼惜怜爱,她也是真心心疼玉兰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沉稳缜密的心思。 “我……我,我算到了古丽的身份,我也猜到了万阳的用意,可我……我从来没想过我的母亲会走。” 万阳怒气冲冲的冲进了后院,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玉兰本身就没有想逃出去,更猜不到玉兰到底还想做什么! “玉兰!玉兰你给我滚出来!” “二少爷……” 万阳听见这个声音忽的停下了脚步,他怎么听到了古丽的声音?难道…… “古丽!古丽!” 玉兰浑身是伤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嘴角上还挂着几道血迹,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哭哭啼啼的朝万阳小跑了过来。 “二少爷,你终于来了……他们……有人闯进了后院,带走了兰草……” 万阳本想伸出手接住面前的这个“古丽”,可他转念一想,把两只手收了回去,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古丽”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玉兰,你还想蒙骗我?” “二少爷!当初可是您让我留在兰草身边的,今天我去找您,可折玄却把我打晕丢在了院子里!” 玉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地上爬过来扯住了万阳的衣服一角,脸上尽是一道道的泪痕,露出来的肩头上也渗出了丝丝血迹。 “折玄?她说的可是真的?” 一旁的折玄顿了顿,低头说道:“是,当时古丽姑娘一定要见您,我一时心急才打晕了她。” “古丽,你先回去好好歇息,我让折玄请大夫给你看看伤势。” 玉兰面色一变,似乎是没想到万阳会转变的这么快,可她也瞬间缓了过来,拖着浑身疼痛的身子站了起来。 “二少爷,您一定要把兰草救回来!那群人凶神恶煞,一进来就把我从床上拖了下来……他们……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兰草……” 万阳伸手扶住玉兰的胳膊,手下微微用了一些力气,玉兰感觉到了万阳的力道,脸色大变:“二少爷,我胳膊疼……” “一时情急,力道有些大了,古丽你快回房间里歇息,我和折玄去找兰草。” “好……好” 管事婆适时从另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神情还带着一抹迷茫,嘴里喃喃说道:“你们这大晚上的是在做什么?” “管事婆,古丽就劳烦您多照顾照顾了。” “二少爷?” 此时的管事婆似乎才看到了万阳,连忙披好身上的衣服,低着头走到了万阳面前,唯唯诺诺的不敢再说话。 “管事婆,后院里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什么都没有听见没吗?” “回……回少爷的话……老奴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管事婆说着说着就跪在了万阳面前,不住的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咚咚咚的一声比一声响,一边的玉兰忍住想要扶起管事婆的冲动,闭上眼睛转过了头。 “你起来吧,好生照顾古丽。” “是。” 管事婆一直趴在地上,直到在后院里再也看不见万阳和折玄的影子,玉兰才冲过去把管事婆从地上拉了起来。 “奶奶,您怎么样?您疼不疼啊?” 玉兰用手掌轻轻的揉着管事婆的额头,现在在这万府里,只有管事婆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玉兰,你相信我了?” 管事婆抓住玉兰的手,一脸惊喜的看着玉兰,自从她发现玉兰是自己的孙女之后,她就一直害怕玉兰不肯认她。 “奶奶,我信您,您不会骗我,至少您的眼神不会骗我。”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古丽,对我也不要太过于亲近,不然你的身份会暴露。” “您说万阳他会相信我吗?” 管事婆拍拍玉兰的手背:“他不信,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相信,从今天开始,你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必须模仿古丽。” “奶奶,我只和古丽相处了不过半月,想要骗过万阳,怕是不太容易。” “一点一点的来,从身体到眼神,再到饮食习惯,生活习惯。” 玉兰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听从管事婆的安排,一举一动上都要有古丽的影子,甚至成为古丽。 “奶奶,万国公那里怎么办?” “不要惊动他,我会想办法让你一直留在这后院里。” 玉兰点点头,心里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一心只想着怎么骗过万阳,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 这时的玉兰才感觉到了夜深露寒,她抬起胳膊抱住了自己,不住的跺着脚,管事婆看了看玉兰的衣服,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了玉兰的身上。 “快回屋里去吧,晚上寒气太重,容易受风寒。” “受风寒?” 玉兰的脑中顿时闪过了一个想法,她或许可以让自己生病,病到自己失去了以前全部的记忆,突然性情大变! 管事婆被玉兰突然喊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嘴唇蠕动几下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奶奶,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玉兰将嘴巴附在管事婆的耳边,两片薄唇上下轻启,不知和管事婆说了些什么话,惹得管事婆频频点头。 “这个主意可以一试,玉兰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那奶奶会倾尽全力帮你演完这出好戏。” “好!” 月光下,祖孙二人站在一起,地上倒映出两人黑黝黝的影子,玉兰和管事婆纷纷抬头看向了繁星点点的天空,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笑容。 “奶奶,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你还有父亲,他也一直在,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事情到底是什么,这么多年来父亲从未放弃过,它比家人还要重要吗?” “玉兰,你还小,很多事情是你没有办法理解的,你父亲也是为了保护你。” 地上的影子似乎也在窃窃私语…… 药谷之路的博弈 皎洁的月光让冬天的夜空更加宁静,大地上满是白茫茫的一片。夜空无边无际,安静、广阔、而又神秘。 繁密的星,映在玉兰的眼中,如同漾起的小火花,闪闪烁烁的,她的眼睛里跳动着细小的光点,院子里唯有偶尔的风声吹过。 月光笼罩下来,万府披着银色的薄纱,远处的山隐隐约约,像极了一只只巨大黝黑的妖怪。山上不时地闪亮起一点两点嫣红的火光。 夜,是宁静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映着地上的两人,玉兰仰望着灿烂星空,手掌紧紧的挽住了管事婆的胳膊。 “奶奶,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对我父亲有怨恨之心的。” “你母亲她就是天上的星星,会一直守护你和你父亲。” 天空中有几朵黑云飘过,月亮被挡在了后面,只余丝丝缕缕的月光从缝隙里挤了出来,玉兰搀扶着管事婆转身回了屋里,两人心知肚明的互相看了一眼。 宁城这边,我和燕兰熙在这客栈中待了三四日,日日无事可做,只是对以后做了些规划,还有该如何防备暗中的那些人。 今日晚间似乎格外寒冷,我推开窗子看向窗外的夜空,整个天空中都是黑黝黝的一片,黑云像打翻了墨汁一般,在天空中翻滚着。 “午夜怕是要下雪了。” 我边说着边关上了窗子,两只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来回搓动着坐在了床上,坐在桌子旁边看地图的燕兰熙抬头看向了我,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 “披上这件衣服,再忍一阵子,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们。” “嗯,你看地图看出些什么了吗?” 闻言燕兰熙转身走回了桌子旁边,伸手把地图拿到了我眼前,指着一个地方对我说:“你看这里,这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药谷。” “还有最少三天的路程。” “对,所以无论如何,我们明天也得出发了。” 我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万一那些人在暗中又给我们使绊子怎么办?” “我有办法引出暗中的人,但是我没有把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燕兰熙皱着眉笔,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我手里的地图,目光落在了药谷山脚下的一座小镇上。 “不管结果如何,姑且先用你的方法试他一试。” “好。” 纸糊的窗户纸上投出两个亲密无间的人影,赵邝和几个手下站在下面,视线都看向了上面的一个窗户纸上。 “阁主,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不做些什么事情吗?” 赵邝看了看心急说话的人,神色微动:“你想做什么?” “回阁主的话,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将东西抢过来!”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东西吗?” 那人迟疑片刻:“这……属下不知……”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阁主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手下!” 云樱儿一身黑衣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了赵邝面前,她这几日一直在外面打探药谷的消息。 赵邝听是云樱儿的声音,脸色缓和了下来,他回过头来看向云樱儿,开口问道:“怎么样?这几日打探消息,可有什么收获?” “属下在药谷山下外徘徊许久,那里有一座小镇子,或许那里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镇子里面的人和药谷里可有来往?” “据我所知,药谷中的弟子,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来一趟,采办一些生活用品,顺便会为镇子里的人诊治。” 赵邝思忖了一阵子,对着身边的几人说:“今日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我们就动身。” “是!” 几人散了开来,云樱儿抬眼看了看上面的窗户,在看到屋里紧挨的人影时,眼帘低垂下来,抬腿朝着另一边走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我醒来的早,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床,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一看,入眼一片莹白,外面果真下雪了!还是好大的雪啊! 远处的山川、树木、房屋,全都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落光了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也是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 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晃,树枝上的雪花簌簌地落下来,玉屑似的雪末随风飘扬,映着清晨的阳光,显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斑斓。 冬天的太阳像月亮一样苍白无力。和煦的阳光洒下来,我被白雪闪了眼睛,远远看去,客栈的上空被一层薄云笼罩着,像女儿闺房床边的帷帐,朦朦胧胧的。 不远处的村庄里,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用激扬的叫声报晓着黎明的到来,此起彼伏地歌唱着。乡村慢慢地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在一夜的静寂中醒来。 浅吟低唱的微风轻轻地吹过我的鼻底,伴随着一股清鲜的气味扑鼻而来。我眺目远望,眼下的乡村沉浸在一片雾霭朦胧、烟海扬波的境界里。 我穿好衣服走出门外,一股冷气扑来,窜进我的脖子里凉嗖嗖的。往远处望去,雪花笼罩着大地,像一层白纱,隐隐约约,只看见几棵光秃秃的树枝上开着洁白花蕾。 走近些再看,原来是树枝上结满了洁白晶莹的霜花,漂亮极了。太阳慢慢升到头顶,月亮已经消逝了,晨霜化成了晶莹的露珠,落叶还在飘落。 当早晨薄疏的晓雾被轻风驱得几近罄尽时,一轮新的朝阳,便从迢远的东上踏着晨曦铺就的烂漫霞路,冉冉升腾到天光熹微的苍穹上了。 冬天的太阳更像是一个挂在空中的火红大球,衬着皑皑白雪也燃的通红,很快的,周围都炫目璀璨地泛起了黄澄澄的金光,天地间顿时充满了盎然的生机与活力。 另一边的赵邝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眸色暗沉,屋外有敲门声响起,赵邝收回目光,朝着屋门那边看了过去。 “进来。” 云樱儿端着热腾腾的一碗粥和几个包子走了进来,放在了赵邝手边的桌子上,抬头对着赵邝说道:“阁主,春桃快要醒来了。” “今早的汤药,有没有喂她喝下?” “她喝下了,阁主,属下有一事不明。” “不明白你就问。” 云樱儿看向赵邝腰间的玉佩,想到昨夜在春桃怀中发现的那一半玉佩,犹豫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阁主,春桃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是我兄长的独女,被慕府老太爷从阁中带走之后便一直杳无音信,直到……” “直到几月前她出现在您的客栈里面,您认出了春桃?” 云樱儿接过赵邝的话,把她猜想的说了出来,她从那时就发现了阁主的不对劲,每次看到春桃的样子,都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父亲在看女儿一般。 “是啊,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找她,留在锦城也是为了能更好的知道慕府,打探哪怕一丝关于她的消息。” “属下斗胆一问,阁主的兄长,是怎么被人杀死的?” 赵邝的脸上透露出一抹沧桑,这是云樱儿第一次从阁主的脸上看到迷茫和无奈,她眼中的阁主一向是杀伐果断。 “我的兄长啊,他是一个温和儒雅的书生,他的手上从来没有过任何人的血,可是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之人,他们自诩为江湖正名,因为我,杀了我的兄长!” “阁主……” 赵邝双目赤红,两只手握的紧紧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云樱儿看到了在下面走动的女子,目光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抹狠厉。 我忽的感觉到了后背有一道狠毒的目光,那种感觉让我头皮发麻,我转身打量着四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上面窗户里的一抹身影。 等我再看过去的时候,原本敞开的窗户却是紧紧闭着。燕兰熙疾步走了过来,自然的把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 “你在看什么?我叫了你好几次都没有听见。” “我似乎看到了隔壁那间客房里的人,里面的人很像云樱儿。” 闻言燕兰熙也看了过去,那扇窗户却再也没有打开,他伸手揽着我的肩膀,带着我回到了屋子里。 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紧锁的眉头透露出了燕兰熙此时的心情,他的心里开始烦躁不安。 “我们现在就收拾行李,立刻动身!” 燕兰熙边说边开始收拾行李,我跟在他的身后,一件一件的帮他递着衣服,连同刚到宁城时他买的那些米粉胭脂。 “走吧,我们出城。” 我穿好黑色的斗篷,低着头跟在燕兰熙身后走了下去,昨日似乎有人认出来我是他们所说的妖女,一直盯着我看,神色怪异。 “慕茜,你戴上这块面纱,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你。” “当务之急是我们得尽快出城,不然我怕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出现。” 燕兰熙点点头:“如若真是你说的那样,云樱儿他们也跟了过来,那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老虎的事情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一说到老虎,我心里滔天的恨意涌了上来,春桃死无全尸,就是他们害的,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 “客官,您是要动身走了?” “对,在这里住了也三四日了,我和我夫人也该出去走走了。” 店小二的两颗大门牙露了出来:“得嘞,我们这宁城的风景好着呢,就是刚下了大雪,怕是不好赶路。” 燕兰熙又丢了一锭银子给店小二:“劳烦您给说说这里哪条路好走,我们也好早些赶回去。” “呦!客官您客气了!” 眉开眼笑的店小二张嘴咬了一口银子,殷勤的带着我们出了门,然后指着林中的一条小路说道:“那条路出城快一些,就是林中的路,有些凶险。” 我抬眼看向店小二手指的那处,面纱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那条路还真是凶险,从客栈这里走上去,正对着的是一条陡直的坡,下面的在这边还看不到。 “下雪天路滑,两位客官走的慢些,林中野兽也时常出没,二位想好了再走。” “多谢指路。” 店小二对着我们好一番点头哈腰,喜笑颜开的返身回去了客栈里面,我和燕兰熙看看天边的日头,备好了干粮便开始赶路。 山洞遇见药王 从客栈门前的空地处走上那条小路,我和燕兰熙两人的腿就已经开始发颤,天寒路远,脚下的雪地又是刺冷入骨。 “今日我们得快些赶路,就从这林中的小路走。” 路上燕兰熙边走边和我说,我从厚厚的雪地中拔出了脚,继续艰难的迈着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不知道云樱儿他们是不是也会跟上来。” “他们的人应当不只是单单的几个人,只要我们继续走下去,或许会比他们先一步到那个镇子里。” 一阵寒风猛地一刮,我脚下打滑,随之“啪”的一声,我的两腿一软,重重地摔在了雪地里。 我的衣服上都沾满了积雪,一边的燕兰熙迅速俯身,连忙从雪地里把我拉了起来,燕兰熙整洁的衣服上满是雪花,可他全然不顾。 “慕茜,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燕兰熙关切地问道,不住的打量着我。 “我没事,只是刚刚脚滑了,不碍事。” “那好,我们继续赶路。” “好,我们走。” 雪继续纷纷扬扬地下着,风继续猛烈地刮着。我和燕兰熙顶着风雪小心翼翼地走着,相互搀扶着对方。 雪下得越来越大,洁白无瑕的雪花纷纷落地。落在屋顶,洒在地面。犹如天女散花,一片一片的从空中慢慢地降落。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那一片片雪花在空中舞动着,或飞翔,或盘旋。春桃站在窗户边上,痴痴的望望它们,眸里荡着忧愁。 路上的雪已经下很深了,白茫茫的一片,大路上行人稀少,小路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只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行走。 饿了就从包袱里拿出大饼咬一口,渴了就拿出水壶猛灌一顿,就这么一路晃悠着走到了正午。 中午还有白花花的太阳照着,眼前几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眼睛被白茫茫的雪地晃得生疼。 到下午突然起了大风,地上刚下的雪还没冻上,大风一起,已经落下的雪又飘上半空,风大雪多,我和燕兰熙已是睁不开眼睛了。 “燕兰熙,风太大了……” 我的声音被狂风撕扯成几道破碎的言语,飘飘荡荡的总算是闯进了燕兰熙的耳朵里,他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大声的喊了出声。 “我们今日不能再赶路了,快些在这林中找个地方歇脚,明日再商议!” “好!” 两人从指缝里看着前面的路,大雪覆盖的地面上几乎找不到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入眼处只能看到周围枯败的树木。 头顶上的天空忽的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乌云压了下来,天色就这么昏暗了下来,狂风大作,眼前的路变得模糊不清。 “燕兰熙!找不到能歇脚的地方了!” “往前面再走一走,总能找到一个能歇脚的地方……” “那得再快些了!” 我们携手并进,风顶的我们迈不开腿,身子就像是一片小舟,一叶无处安放的小舟,在风雪中四处漂泊。 燕兰熙和我的头发和眉毛上都粘满了雪花,结成了冰碴挂在了我们的脸上,在雪中走路越来越艰难,我浑身上下的血液几近被冻住。 “燕兰熙……我好冷……” 寒意传遍我的四肢百骸,一直在赶路的脚已经没有了感觉,燕兰熙一手抓着我的手腕,一手扶着不知道何时捡来的树枝,嘴唇铁青。 “再忍忍……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山洞……” “好……” 我的脑子开始昏昏沉沉起来,眼前的路在我的眼前晃荡着,渐渐地竟然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两条小路。 “慕茜!” 只听到燕兰熙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我转头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燕兰熙焦急的脸色,眼前一黑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随之而来的是身上传来的剧痛,我的周身似乎被雪花包裹着,手上也失去了燕兰熙传来的温度,整个人都浸在了一片寒冷中。 燕兰熙一手撑着树枝,另一只手还保持着伸出来的姿势,嘴巴长的大大的,目光落在了那块儿斜坡下。 他眼睁睁的看着人顺着雪坡滚落了下去,伸出的手只摸到了一片衣服角,半空中的手虚握成拳,风雪从手心中穿过,掌心尽是湿意。 大雪覆盖了那处斜坡,暴风雪中,我走在那边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顺着那塌陷一脚踏空,滚了下去。 雪坡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石头,我的身子一路滚了下去,尖锐的石尖划过我的身体,身上的衣服被勾扯的破破烂烂,衣不蔽体。 “咚!啊……” 我的身体被雪坡末端的一块巨大的石头拦了下来,在撞上去的那一刻,我的腰狠狠地撞在了石头的一个凸起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噗!” 雪地里绽开了一朵妖艳的血花,我的浑身都像是被碾压过了一次,连抬起手来的力气都没有,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布鞋。 燕兰熙一路急行到了他说的那个山洞里,伸手解开了身上的衣服,用力撕扯成了一条一条的布条,然后把脱下来的中衣结成了一条长长的绳子。 雪地中的树枝极其潮湿,燕兰熙几次生火都没有成功,他两只手被打火石磨得通红,面前的那堆树枝却只是冒出了一缕缕青烟。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打火石怎么也不行了!” 燕兰熙的眼里透露出几分无奈,用手扶住了额头,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脚下静静地躺着一条绳子。 “年轻人啊,不要这么暴躁,这生火就像是做事,慢慢来。” 山洞外突然传进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燕兰熙心下大惊,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外面。 “谁在外面?如若是前辈,就请现身一叙!” “哈哈哈哈哈,小伙子,你是不是还在忧心这位姑娘啊?” “郭……齐炀?” 燕兰熙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郭晓峰是不是真的药王,还是又是齐炀扮的。 目光落在那人带过来的人,燕兰熙更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大冷的天气,怎么会有人在暴风雪中如履平地。 “难不成你是真的药王?” “傻孩子,不是我还能是谁啊?” 郭晓峰把人从背上放了下来,勉强的直起了腰,两只手伸到后面来揉着自己的老腰,可是脸上的神色却是纹丝不变。 “老前辈,您是怎么把人从那雪坡下救上来的?” 郭晓峰摆摆手坐了下来,抬手拍了拍身旁的地面:“来,你坐下我们慢慢说。” “好,那老前辈,那位姑娘她没事吧?” “没有什么大碍,我已喂她服下药了。” “多谢老前辈!” 燕兰熙作势就要跪下来,郭晓峰一脚踢过去了自己的酒葫芦:“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膝下有黄金!” 酒葫芦刚好滚到了燕兰熙的膝盖下面,撑住了他快要落在地面上的双膝,他身体一歪,斜斜的就坐在了郭晓峰面前的地上。 “是,晚辈记住您的教诲了。” “嗯,说说吧,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郭晓峰接过燕兰熙递过来的酒葫芦,仰头给自己灌下了一大口,伸出袖子抹去了嘴角流出来的酒,看向了燕兰熙。 “晚辈,是想要去药谷里,拿回一件东西的。” “哦?是要拿回一件什么东西?为何我竟全然不知我谷中还有什么好东西?” 燕兰熙坐好了身子,抬眼看向了郭晓峰说道:“晚辈不敢对您有所隐瞒,我们此去药谷,是为了拿回那荐骨之术。” “那……是什么……东西?能……换酒喝吗?” 郭晓峰面色通红,手中的酒葫芦早已见了底,还没等燕兰熙反应过来,郭晓峰就抱着他的酒葫芦发出了震天响的鼾声。 “前辈?前辈!” 听着郭晓峰的鼾声一声更比一声响,燕兰熙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包袱里抽出了一件衣服,轻轻的盖在了郭晓峰的身上。 接着他回身走到了还在昏睡的人身边,看着眼前人的脸色,他脸色上神情几番交错挣扎,伸出的手几番缩回去又伸出来。 “慕茜,恕我多有得罪了……” 还没等燕兰熙的话说完,一边的郭晓峰忽的翻了个身,伸出右脚一脚把燕兰熙踢了过去,他看着眼前蓦然放大的人脸,脸颊上飞的窜起了一抹红色。 睡梦中的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人把他的胳膊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感受到热源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更加凑近了些。 燕兰熙微微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嘴角忍不住的勾起了弧度,他的胳膊稍稍搂的更紧了些,把怀中的人整个圈了进来。 山洞外面风雪依旧,山洞里面的火堆映的两旁的山壁上火红一片,外面寒冷刺骨,里面却是旺盛的火堆,山洞中的三人经过一天的劳累,很快的酣睡了过去。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头抵在热源上睡得安稳,胳膊还死死的抱着热源不放,睡梦中我还看到了火堆,浑身暖洋洋的。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兰熙被冻醒了,他看看怀中的人,蹑手蹑脚的把胳膊从里面抽了出来,转头看向了火堆。 不远处的火堆早已烧的焦黑一片,连一缕青烟也没有,燕兰熙起身走到了火堆旁边,伸手探了进去,火堆底部还有一丝丝的余温。 “老前……辈……” 燕兰熙这时才想起来和他们睡在一个山洞里的郭晓峰,扭头看向了自己身后,原本郭晓峰躺着的那处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老前辈?老前辈?” 不管燕兰熙在山洞里怎么叫,偌大的山洞里就是没有一丝回应,他刚想要走到山洞口那里看一下,脚下踩到了一件黑色的衣服。 那件衣服是之前燕兰熙亲手为郭晓峰盖在身上的,现在衣服还在山洞里,郭晓峰却不见了踪影。 随后燕兰熙转念一想,江湖人人都说,药谷中的药王老前辈,一向都是神出鬼没,能见到他的人都极少,他现在自己走了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想来,燕兰熙也不再想着郭晓峰,弯腰从一边的石头上面拿起来随身携带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大饼,和一个水壶。 “先喂你喝一些水。” 引路人-郭晓峰 燕兰熙一手撑在石壁上,一手拿着水壶伸到了还在昏睡人的嘴边,水流从壶口处缓缓倾泄而出,微凉的水进了我的嘴里。 “慕茜,慕茜你好点了没有?” 我迷迷糊糊中听见了燕兰熙的声音,喝下了一些水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入眼处一片黑红,我摸索着坐了起来,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浑身酸痛。 “我们这是在哪里?” 眼前有亮光渐渐升起,燕兰熙蹲在火堆边再次升起了火,我动了动手指,抬手伸向了包袱那边。 “在一个山洞里,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一直在下雪。” 燕兰熙用树枝挑着火堆,背对着我和我说话,我本想着拿出干粮来填饱肚子,可是奈何身体疼痛难忍,竟然连拿出干粮的力气都没有。 “燕兰熙,燕兰熙……” “嗯?怎么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过来,慌张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我的身子猛的失去了支撑点,顺着山壁就要滑下去…… “咚!” “嘶……” 燕兰熙捂着他的头,怀里抱着我坐了起来,他的鬓角处有血流下,像是一条蜿蜒的蚯蚓爬了下来。 “燕兰熙……你……你怎么样?” 我颤颤巍巍的伸手扶着燕兰熙的脸,有血流到了我的手指上,温热的血液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 “无碍,就是流血而已。” “可是伤口在你的头上,这么冷的天气,我害怕你……” “说什么丧气话,这不是还有我在吗?” 郭晓峰从外面又走了进来,手里拖着一堆树枝,肩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有水珠从眉毛上,从他的发尾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我抬眼看了过去,一时间也不知道面前的药王是真是假,只能伸手紧紧的抓住燕兰熙。 “老前辈,您又回来了?” 燕兰熙挣扎着要站起来,郭晓峰放下手里的树枝,抖落一身的雪花和寒气,走向了我们两人。 “坐下,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这才出去了多长时间?” 郭晓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药瓶,伸手撑开了燕兰熙的嘴巴,倒入了一颗药丸,我急忙拿起身边的水壶,喂他喝下了一口水。 “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一手帮燕兰熙顺着背,一脸担忧的问他,郭晓峰看向了我,从怀中拿出另一个药瓶,递给了我。 “您给我的?” 一边的燕兰熙揉着太阳穴,站起了身子:“你就是老前辈从雪坡下面救上来的。” “老前辈,您是什么时候来了这宁城的?” “熙儿,近来可好?” 郭晓峰没有回答我,反而扭头看向了燕兰熙,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燕兰熙一手撑着山壁,一脸错愕的看着郭晓峰,嘴巴里好似能塞下一颗鸡蛋,我看看一脸淡然的郭晓峰,又看看燕兰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事情吗?” “您是,信鸽前辈?” “小子,终于认出我来了?” 我隐约中看见了燕兰熙通红的眼眶,还有微微颤抖的手,我抬眼看着两人之间眼神的交汇,坐在原地默不作声。 “老前辈,原来一直是您在暗中帮我,可您为何却一直不肯露面?” 郭晓峰笑笑:“我的身份特殊,贸然出现在你面前,怕是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闻言燕兰熙低下了头,他的脸色隐匿在阴影中,我坐在地上抬头看了上去,只见他脸颊上下有晶莹的泪珠落下。 “那您为何要一直暗中帮我?” “我和你的父亲是故交,得知他们夫妇二人的死讯,我悲痛不已,但是听闻他还留下了一个独子,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您与我父亲也是故交?” “你父亲的故交只有我一人,想当年我兄弟二人可是在这江湖上潇洒的很……” 剩下的话燕兰熙没有听到,他只听到了郭晓峰说的一句话“你父亲的故交只有我一人……” “那赵邝呢?老前辈您认识赵邝吗?” 郭晓峰一听见“赵邝”这个名字,脸色突变,他对赵邝这个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想当年要不是赵邝,年幼的燕兰熙又怎会失去了双亲。 “熙儿,你是怎么知道赵邝这个人的?” 燕兰熙听出了郭晓峰语气里的愤怒和怨恨,嘴里喏喏吐出一句话:“赵邝是我在锦城认得义父……” “你……你怎么能认贼作父呢!他就是阁中人的阁主!” 他就是阁中人的阁主……阁中人的阁主…… 燕兰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满脸的茫然失措,活像个泥塑木雕的人。 那瞬间,燕兰熙直瞪瞪地看着郭晓峰的脸,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前面。 他的心忽的沉坠了下去,浑身发冷,心里像灌满了冰块,这个消息仿佛是五雷轰顶般,燕兰熙手指死死的扣着石壁,指甲盖几乎翻出来。 一切发生得就是这么让人猝不及防,让燕兰熙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叶在水中的小舟,被暴风雨随便吹打和蹂躏。 我更是完全没有想到,赵邝竟然就是阁中人的阁主,他还认了燕兰熙做义子,赵邝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燕兰熙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老前辈,您说的这是真的?我不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给了他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十年前,也就是你五六岁的时候,你的父母被赵邝带走,在阁中人里,被他生生折磨致死!” 燕兰熙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几乎要退到山洞口。他堪堪的抓住石壁停下了脚步,两腿发软,四肢冰凉。 他仿佛看见自己的父母在赵邝手下哀嚎的样子,仿佛听见了父母字字泣血的叮嘱,他真的认贼作父了……赵邝是他的杀父仇人! 我坐在那冰凉硌脚的山洞地面上,想要起身走到燕兰熙身边,我的身子却是软弱无力,坐得那么低,好像要陷进地面里似的。 我的那样子,几乎和一个死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像一条死狗似的瘫在了那儿,像一摊泥坐在地上,哪还有力量站起来。 燕兰熙似乎疲倦了,他一会儿冒汗,一会儿身上又发冷,脑子里疲惫不堪,仿佛同谁进行了一场搏斗似的。 那疲倦从四脚钻到肉皮里、骨髓里,刹那间,他的肢体,他的骨骼,都变成软绵绵、轻飘飘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燕兰熙的神情麻木了,他 的头在剧烈地痛着,但是心痛得更厉害,一双眼睛茫然地望向了山洞外风雪交加的世界。 此刻的燕兰熙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孩子,他为了报仇而产生的勇气,如今被打碎,消失殆尽了。 一边的我愈发感到困倦,感到茫然,一股来自于心底的苦闷和疲倦,如同外面的暴风雪一般地袭击着我的头脑。 “老前辈,我想放弃了……我竟然可笑的认贼作父!” 燕兰熙发出又哭又笑的声音,他蹲在那边捶打着自己的头,一阵阵呜咽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郭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晓峰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说到这事情,还得从十年前开始说起。 那时慕府和万府的势力如日中天,慕府老太爷和万府老太爷万国公,都是为朝廷效力的两员大将。 在一次出征南蛮之地的途中,两家的老太爷狠狠的打击了敌人的锐气,可南蛮之人不服气,暗中给二老使了绊子。 他们竟然派人暗中潜入了锦城,绑走了我和万府的二夫人,在带着我和万府二夫人去南蛮的途中,被两路人盯上了。 一路就是燕兰熙的父母,一路就是同样是南蛮人的阁中人阁主,赵邝。燕兰熙的父母是为了救我们,而赵邝则是为了我爷爷身上的荐骨之术。 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人人都传言我爷爷和万国公之所以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是因为有独门秘术,而那荐骨之术,就是用来操控大军的。 郭前辈还说,那赵邝想要荐骨之术,是为了恢复他云海一族在南蛮的统治,他是南蛮前朝侥幸出逃的九皇子。 躲在中原数十年,就为了能拿到荐骨之术,可他没想到,当时就算是绑了我也还是没能拿到他心心念念的荐骨之术。 原因就是我爷爷暗中联系了中原王朝,透露了赵邝是南蛮皇室皇子的真相,先皇自然不允许南蛮子弟恢复他们的皇室,派了五十万大军踏平了南蛮,只有少数的南蛮人在那场战争中活了下来。 自此赵邝在中原销声匿迹,直到被万阳找到了一些关于阁中人的蛛丝马迹,阁中人这才又重出江湖。 我爷爷从南蛮之地回来之后,家中的奶奶因为我的丢失染上了重病,爷爷费尽心思,散尽钱财来找我。 而我被赵邝带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小镇上,聚集了数十个他捡来孩子一起练功,准备日后用我们来做他的先锋。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 原来我爷爷在查探的时候,竟然发现了慕府和万府中隐藏的阁中人暗线,于是爷爷他不动声色的顺着这两条线,找到了我的下落。 兜兜转转中,爷爷来到了小镇上,无声无息中进了我们练功的地方,杀了赵邝一个措手不及,他只来得及带走两个孩子。 如若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两个孩子应当就是云樱儿和云锡,他们两人一直跟在赵邝身边,帮他日渐壮大了他的阁中人。 万阳的生母在被带到阁中人的第三年,便因为过度思念万阳,香消玉殒,化作了一小盒的灰烬,不知被赵邝洒在了何处。 “郭前辈,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要向您请教。” “你有什么不解之事,只管问我就好。” “奶奶告诉我春桃是和我一起被爷爷带回来的,您知道春桃的身份吗?” “赵邝有一个孪生哥哥,此人从不过问江湖之事,他在那座小镇里娶妻生子,命丧寻仇人的手中,春桃便是那人的独女。” 春桃的身份我一直有所怀疑,但我本以为她应是被赵邝捡回来的孩子,可不曾想她竟然是赵邝兄长的独女。 “可她死了……” “春桃没有死,赵邝不会让春桃出事。” 荐骨真相,春桃少主 “春桃她没死?” 郭晓峰点点头说道:“没有,那日你们走了之后,赵邝让人把春桃救了出来。” “那她现在在何处?为何迟迟不肯出现?”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已经去了药谷下面的那座小镇。” 这时燕兰熙突然出声接过了话头:“他们已经去了?暴风雪天气,他们是如何去的?” 郭晓峰看向了山洞外面,嘴唇一上一下:“他们都是被赵邝训练已久的人,闯过这个暴风雪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我也是在阁中人待过的人,为何我的身体就如此虚弱?” “你的记忆是被我封存起来的,你的身体虚弱,也是慕府老太爷特意叮嘱我,让你变的虚弱。” 我不解其意,又问:“爷爷为何要这么做?” “老太爷是为了保护你,你被赵邝带走五年,回来的时候嗜血无比,当时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郭前辈说这些的时候,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惊恐,还有不可置信,这时候的我猛的想起了齐炀齐姬兄弟二人。 “前辈,那齐炀齐姬二人又是什么人?”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出来,眉宇间透露着犹豫不决,郭前辈的神色更加让我疑惑齐炀齐姬兄弟二人的来历。 “他们……是赵邝的儿子。” “什么?” “怎么会?” 我和燕兰熙同时发出惊呼声,燕兰熙从那边走了过来,我则是扶着山壁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体,两人直直的看向了郭前辈。 “齐姬齐炀兄弟二人,实则是赵邝从南蛮之地带出来的孩子,还有一对女娃娃,都是当年他从南蛮之地带出来的。” “郭前辈,您是说……还有一对女娃娃?” “是。”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这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多巧合,郭前辈说的那对女娃娃,不出意料的话,就是小米小艾…… 可我不相信所有的巧合都会让我遇见,我不死心的又问:“前辈,您知道她们现在在何处吗?” 郭晓峰坐在火堆边,拿起一根树枝挑着火苗,被挑动的火焰似乎更旺盛了些,火苗窜起来老高,映的整个山洞里都是火红一片。 “她们就是你母亲,叶氏安插在你身边的小米小艾。” 这句话仿佛就是给我的当头一棒,自从看见齐炀,我心里一直就很疑惑,疑惑为何会有两对双生子,看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这阁中人的人几乎遍布我的周围,我母亲,我的丫鬟,我请来的大夫,一切都是围绕着我来的,目的就是我手中的荐骨之术。 “老前辈,您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燕兰熙的眼眶还是通红,他强忍着悲恸,握紧了两个拳头站在了我的身边,我们二人一直被蒙在鼓里,被人耍的团团转,却不自知。 “从万阳找上我的那一刻,我一直都在关注这些事情的动向,再加上我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想要知道这些事不是难事。” “那您知道荐骨之术的下落吗?” 郭晓峰手中的树枝忽的被火焰烧断了,前面的一截树枝被烧的焦黑,掉入了火堆中,里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火苗一高一低的窜动着,我看了看燕兰熙,抬起酸痛无力的脚走了过去,坐在了郭晓峰的身旁。 全身被火烤的暖洋洋的,脚下的知觉又找了回来,发麻僵硬的四肢也渐渐地舒展开来,事情也一桩桩一件件的串了起来。 荐骨之术之所以会在药谷里,应当是我爷爷当年在请来郭前辈的时候,一并将这荐骨之术交付给了郭晓峰。 “世上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传言罢了。” 郭晓峰缓缓的摇摇头,脸上挂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将手中剩下的那一截树枝也丢进了火堆中。 我正在揉着腿的手一下子僵在腿上,抬起头看了过去,郭前辈说的话,是我和燕兰熙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老前辈,您这话说的,当真?” 燕兰熙神色复杂凝重,两只手来回张开又握上。我慌忙从怀中掏出来奶奶给我的香囊,放在手心呈在了郭前辈的眼前。 “郭前辈,您看这个香囊,这是我奶奶给我的。” 我从里面抽出那张纸条,展开放在了郭前辈的手中,指着上面的字又说道:“郭前辈,您看这上面的这句话。” “琉璃灯盏,荐骨之术。” 郭晓峰一字一句的读出来这句话,我坐在旁边看着郭前辈的神情,手心里直冒汗,或许这句话会是一条线索。 “郭前辈,怎么了?” “还有一句话,是不是铜铃无声,傀儡弄人?” 燕兰熙开口问:“老前辈,您是怎么知道的?” 郭晓峰“哈哈哈”大笑几声,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也丢进了火堆中,我心下大惊,伸手欲从火堆中拿出纸条,被燕兰熙握住了手腕缩了回去。 “你疯了?为了这么一个纸条!” “那可是荐骨之术的第一条线索!郭前辈!您怎么能烧了它!” “什么狗屁荐骨之术,这都是人们心中的贪婪和欲望!” 郭晓峰突然怒骂道,我和燕兰熙当即愣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郭前辈,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气愤。 “老前辈……您,怎么了?” “荐骨之术根本就不存在,它只是一个传言罢了。” “这传言是如何传出来的?” “还是当年的事情,慕府老太爷一直带领军队上战场,由于万国公的轻敌,在与临国交战之中,大败而归!” 山洞外面的风雪逐渐的越来越小,耳边也没有了“呼呼”吹的冷风,在山洞口处早已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那雪花是那么的洁白无瑕。 “郭前辈,那之后的事情呢?” 郭晓峰从腰间拿出酒壶,打开塞子仰头大口喝了几口酒,随后用袖口一擦嘴角的水渍,红着脸看向了我。 “当时军中士气低落,甚至还有人说什么,连一个临国弹丸大的地方都要吃败仗,以后恐怕只有被人踩在脚下蹂躏的份儿了!” 他说着说着,仰头又往嘴里灌了几口酒,摇头晃脑的站了起来,手指遥遥的指着山洞外面,我和燕兰熙跟了出去,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个方向,就是当时的战场,场面那叫一个壮观!火光冲天!人散的散,跑的是真快!” “前辈,您当年也是在里面吗?” “何止是在里面,我可是他们随从的军师!我……荐骨之术是我提出来的……” 郭晓峰此言一出,霎时间我的心抖了一下,心中绞痛不已,我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张大嘴拼命的喘着气…… “……啊!为什么!为什么!” 山洞中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惊的山林中零落的飞鸟别枝而去,细听下去,那哭声中还带着绝望和无奈。 “慕茜……先听老前辈说完,万一是有什么苦衷呢?” 燕兰熙不忍看我这么哭下去,伸出手轻轻的在我的后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目光落在郭晓峰的脸上,在等着他说下去。 “军心涣散,无心作战……我只能出此下策,来鼓舞人心,让他们相信绝不会再打败仗!” “前辈,当时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郭晓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他揉着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笑声尖锐凄凉:“还能用什么办法?我能怎么做?” 燕兰熙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时间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他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风雪见停,躲在树洞里的几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云樱儿看着四周雪白的一片,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这把剑用的可还习惯?” 云樱儿扭头看向了身后,小米看着长剑,神色落寞,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中的弓弩上面,她再也不能用剑了。 “还习惯,只是我用惯了暗器,忽的手中多了一件东西,时常会把它落下。” 小米扯着苍白的嘴唇笑笑说道:“用惯就好了,就像我用这弓弩,一开始也拿的不顺手。” “嗯。” “你……” “你……” 两人相视一笑,云樱儿对着小米说道:“你先说。” “你好好对待这把剑,它跟在我身边很久了。” “那是自然,这也是阁主叮嘱过我的。” “好。”小米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眸子里也盈着笑意。 云樱儿犹豫了片刻,清亮的眼眸看向了小米:“你为何不能使剑了?” “我的功力减了大半,用剑发挥不出,不能再近身搏杀了。” “你……” “阁主让我们加紧脚步赶路,现在天色已晚,林中不尽安全。” “是!” 云樱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低眉顺眼的站在了一边,春桃跟在赵邝的身后慢慢的走了出来,模样乖巧,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 “来,春桃,你让他们扶着你。” “是,阁主。” 赵邝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春桃,和自家人就不要这么见外了。” 这次春桃没有开口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眉眼温顺,一张脸上面无表情,薄唇上淡淡的粉嫩。 “起身赶路,这次可不能再怠慢了,否则就等着喂狼吧!” 云樱儿说完话,眸色闪过一丝狠厉,迈腿就走,头上的发丝一缕缕的顺着轻风摇摆,皑皑白雪下衬得她更是发黑唇红。 春桃的左右跟着两个人,丝毫不离春桃半步,她的身体还没有痊愈,走的时间长了,便开始喘着粗气费力的走着,身边的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几乎把春桃提起来。 “不用你们扶着我,我自己走的了。” 那两个人根本不听春桃的话,继续搀扶她向前走,厚厚的雪地里留下了一串串的脚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们现在是春桃的手下,她是阁中人的少主!你们从现在开始,听命于春桃!” 赵邝转过身来,面色严肃,训斥了那两个木头,他现在除了想保护好春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春桃很了解慕府。 “是,我青空此生只听命于少主!” “是,我百隆此生只听命于少主!” “不要叫我少主!我不是什么阁中人的少主!我要回去找小姐!” “春桃,你是我兄长的独女,是我阁中人的少主!” 小米身死,救出春桃 “我不是!我不是阁中人的什么少主,我只是春桃!” “看好少主,我们继续赶路!” 赵邝的神情复杂,一口老血顶在了喉咙里,云樱儿看出了阁主的不对劲,伸出手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鲜血喷洒在了雪地上,一朵朵鲜红的花在上面绽开,余下几人对着云樱儿拔出了剑,指着云樱儿的胸口。 “云樱儿,你在做什么?” 小米扶着赵邝靠在了枯树上,脸上神情难辨,云樱儿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直直的站在原地不动。 赵邝缓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几人拿着剑的手上:“放下剑,云樱儿是为了让我吐出那口淤血。” “是。” 几人十分迅速的收了手,站成了一排看着赵邝,春桃站在后面,还被两个人抓着胳膊,她现在恨不得自己死在那只老虎的口中。 “走吧,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到那座小镇上。” “你们又要做什么!” “看好少主,别伤到她。”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西边太阳的泛红,乌云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淡漠的风凌厉地穿梭着。 天色变的灰黑,头顶上的苍穹,泛着灰蓝色的光,凄凄切切地照耀在雪地上,把那仅有的几根枯草,也埋进了白茫茫的海里。 天空的云越来越低,赵邝几人走在冷风中,春桃被抓着走在最后面,目光来回打量着四周。 “阁主,我们还继续赶路吗?天色太暗了。” “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明早早些赶路。” 赵邝看看四周,再看看头顶上压下来的乌云,只得先找个地方歇息,不然今晚恐怕是连这个林子里都走不出去。 云樱儿带着人四散开来,几人走向不同的方向,好找到一个能歇脚的地方,小米搀扶着赵邝,打量着周围的地形。 “阁主,这边有一个山洞,我们可以歇息。” “那便去那边的山洞中歇息一晚上,明早一早起来赶路。” “好,快些走。” 山洞里面,燕兰熙站在洞门口,眼睛远远的望向了外面的雪地中,白茫茫的一片里出现了几个黑色的小点点。 “前辈,外面似乎有人要来。” “看起来,他们的脚程有些慢啊,来者是客,不妨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我听出来郭前辈话中的意思:“郭前辈,您的意思是,阁中人他们跟上来了?” 郭晓峰一边踩着火堆,一边对我说着:“在这大雪天,除了他们那些人,还会有谁?” 燕兰熙没有多说,从地上捡起我们的包袱,郭前辈收拾好了地上的余灰残烬,三人一起蹲在了山洞中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我悄悄的探头看了出去,山洞外的风声又大了起来,掩盖了外面的声音,我侧耳倾听,外面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来了……” 燕兰熙从后面捂住我的嘴,看着我摇了摇头,扶着我的肩膀坐在了石头后面,他的胳膊放在我的后背,让我没有靠在坚硬冰冷的石头上。 郭晓峰的手指摸着石头,黑暗中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光,眸中还隐含着丝丝杀气,苍老脸庞上的皱纹仿佛更多了些。 “阁主,这里面倒是很暖和。” 赵邝进了山洞,用力的嗅了嗅里面的味道,丝丝缕缕的酒味儿冲进了他的鼻翼里,还有隐隐约约的烟味。 “有人在这里待过,去前面看看,或许还会有火堆的痕迹。” “是。” 小米松开赵邝的胳膊,点起火折子抬脚走向了山洞的更深处,云樱儿和剩下的人围在赵邝的身边,寸步不离。 小米一步一步的走着,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生怕错过什么蛛丝马迹,越往里面走,烟的味道也越重,我听着小米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抬手抓住了燕兰熙放在腿上的手。 郭晓峰偏偏在这个时候,拿出了挂在腰间的酒壶,酒塞子发出轻轻的“啵”的一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米自然听见了那个细微的声音,她抬腿想要去那石头后面看看,却不想外面的赵邝突然出声喊住了小米。 “小米,找到什么了吗?” “阁主,没有发现火堆的痕迹,只是这里面的烟味有些重。” 赵邝没有再说话,摆摆手带着余下的五六个人进了里面,几人围坐在一起,有两人出去找了些树枝,升起了一堆火。 “阁主,您喝些酒暖暖身子。” “把这酒给少主喝一些,她的身子弱,怕是会扛不住冷。” 递酒过来那人点点头,从另一人的手中拿过了酒袋子,转身递给了一边板着脸不说话的春桃。 “少主,再坚持几天,很快我们就不用在外面奔波了。” “我不喝酒,把这个脏东西给我拿开!” “春桃!” 躲在后面的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听到了春桃的声音!春桃真的没有死,她现在还是好好的,好好的坐在这个山洞里面! “阁主,这山洞里是不是有老鼠啊?怎么总是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 “云樱儿,你去这山洞四处再看看,仔细的找找这里是不是有老鼠。” 云樱儿拿起地上的长剑,应下了赵邝的话,起身开始在里面转悠着,她想的比小米更缜密。 如果这山洞中有人待过,那么为何会找不到一丝痕迹,这么想来,是之前的人不想被发现行踪。 她刚在山洞里看了一眼,便把目光落在了深处的那块石头上面,这个山洞四周空旷,地上偶有些碎石,这么大的石头后面,正是躲藏的好地方。 “阁主,不如今晚就让我陪着少主睡在那石头后面吧,避风又安全。” 春桃站了起来,伸出胳膊直指着云樱儿就怒骂道:“云樱儿,当初你救了我一次,我记着你的恩情,可在我知道你是阁中人的那一刻,我就不会再记着了!” “少主,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无缘无故的救一个和我不相干的人?” 云樱儿眼底的戏谑倾泄而出,火光摇曳中,春桃的眼底燃起了杀意,拳头紧握着,眸中露出像猎豹一般的眼神,杀伐果决。 “云樱儿,你终于承认了!” “承认了又如何?你能把我怎样?” “云樱儿,那你是不是存心接近的燕公子?” “……是!” 闻言我看向了燕兰熙,但见他神色平静,我便没有问他,只等着以后他再说与我听便好,他宽大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让我感到很安心。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去了。” 郭晓峰突然开口说了话,我和燕兰熙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了郭前辈,他没有看向我们,反而是站了起来。 “前辈!” “阁主,我们的人失败了!” 赵邝拿着酒袋子的手一抖,嘴里的酒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说话那人伸出手掌的纸条,赵邝抬手拿了过来。 “怎么会失败?” “我们本来是想在半路救出玉兰,可被八王爷的人摆了一道,我们截住的是假的。” “假的?” “那辆马车里,没有一个人,甚至于连押送马车的人都不是八王爷的人!” “连夜赶路!必须在他们之前到达药谷!” 赵邝把手中的纸条撕的粉碎,也不管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现在他只是一个担心女儿的父亲。 送纸条过来的那人勾唇一笑,很在了赵邝一队人的后面,茫茫夜色中,天空中只挂着七七八八几颗稀疏的星星。 春桃极不情愿的跟了出来,大风中心急如焚的赵邝走的飞快,其余几人不得不迈开大步跟上去。 “春桃,跟我走。” 一直走在最后面的人忽的走到了春桃身边,压低了声音在春桃耳边说了一句话,怕春桃不相信,一手塞了一个东西在春桃的手中,春桃在袖子里摸着那东西,那是小姐的荷包! “怎么走?现在他们的人每一个都死死的盯着我,怕是难。” “不要担心,前面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春桃抿着嘴巴,小步的跟着他们继续走,眼睛忍不住四处瞟着,她在等待那人说好的安排。 “你说的前面到底在哪里?” 约摸着又走了一段时间,春桃按捺不住心里的焦急出声询问道,身边的人没有理会她,只是一味的向前走着。 春桃听着身边的人没有了动静,心下顿时凉了半截,她只当是那人在忽悠她,白白的让她心存了一丝的希望。 前面的雪地不是很平稳,小米走过去的时候,一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一边的树干,另一手拿着弓弩。 “咯噔” “不对!你们别过来!” 小米大喊了一声,树枝上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了下来,迷了一行人的眼睛,谁也没有看到小米是怎么死的。 等到他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米的身子躺在了雪地里,身下是被染红的雪地,胸口处插着一根粗壮的树枝。 “阁主,少主不见了!” 赵邝猛的想了起来,刚刚在山洞里送纸条的那人的脸浮现了出来,赵邝就说那人怎么会有些面熟,撕下他的胡子来,不就是齐姬吗! 在赵邝愣神的这一小会儿,齐姬带着春桃早已跑出来很远,他撕下了自己脸上的络腮胡子,看向了春桃。 “齐公子!怎么会是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春桃看了看身后,夜色下的雪地也是模糊不清,只能靠着耳朵听声音,才能知道有没有人追上来。 “齐公子,你是见到我家小姐了吗?” “是师傅让我这么做的,一开始我还不明白为何要给赵邝送信,在进入山洞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师傅的用意。” “齐公子一直就待在这林子里吗?” 齐姬回道:“是,当日燕兄独自一人出来的时候,我便一直跟着他,在他和慕茜住在客栈的几日里,我听从师傅的安排,先行一步到了这里。” “药王他老前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我们先去和师傅回合,到时让师傅解释清楚一切。” “好,那我们去哪里找他们?” “就是刚刚的那个山洞里面,师傅他们一直就在那里。” “你是说,他们刚刚也在那山洞里?” “对啊,难道这方圆十几里还有其他地方吗?” 春桃她一心想着见到自家小姐,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小姐。 三路人马齐奔药谷,万阳后知后觉 我在山洞里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来回的在里面走着,郭前辈在赵邝等人走了之后,便把他的计划告诉了我们。 “前辈,春桃怎么还没有来?” “不要急,齐姬的身手在药谷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不会有事。” “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前辈,我出去看看。” “不必了,你听外面的声音。” 我侧耳细细听着外面,传入耳中的是细碎的踩雪声,燕兰熙迎出山洞外面,看见的就是许久未见的齐姬和春桃。 “燕兄!” 齐姬扬起一抹暖笑,挥着手朝山洞这边走了过来,春桃跟在后面,一脸劫后复生的模样。 我听见齐姬的声音,欣喜的抬腿走了出去,春桃的眼眶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变的通红,泪珠在里面打转。 “小姐……” 她快走了几步,身后拖拽出一连串脚印,我向前再走,两人的手终于在半空中握住了,握的紧紧的。 “春桃,你是不是受伤了?啊?你的伤怎么样?还疼吗?” “小姐,不疼了,我不疼了,我的伤早就好了。” “快,进来里面说。” 春桃点点头,挽着我的胳膊和我一同走进了山洞,燕兰熙和齐姬两人去四周巡视了一圈,才回到了山洞。 “老前辈,外面没有人跟上来。” “师傅,徒儿幸不辱命,把春桃带了回来。” 郭晓峰边点头边捋着胡子说道:“好,好,都过来坐下,我们来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做。” 春桃听到郭晓峰说要商议接下来的事情,脸上忽然凝重起来,她和赵邝他们住在一起这几日,偷偷打探到不少消息。 “郭前辈,小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我拉着她的手坐在地上,围坐在火堆边,春桃看着我们,缓缓的讲起了过去的那四五日里,她在赵邝那边打探到的消息。 林子里面的雪地上,蜿蜒曲折流下了一条血红色的小河,赵邝跟在众人身后,前面几人抬着小米的尸身走着。 小米胸口上的血洞还在淌着血,热血流在地上,上面很快的就结了冰碴子,云樱儿拿着小米的弓弩,另一只手中握着之前小米用的长剑。 “阁主,我们把小米安葬在此处可好?” 赵邝看了看脚下的雪地,松软的雪花被脚踩成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的硬雪块,下面的土地渐渐的显露了出来。 “就把小米留在这里吧,好让她早些安心。” “好,阁主您先行一步,这里留两个人就好,不必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 云樱儿走上前来,对着赵邝说道:“阁主,他们说的有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赵邝的脸色似乎突然苍老了几分,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他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滴,眸中掠过一道恨意。 “走,今晚不眠不休也要走到那座小镇上。” “是!” 古丽被绑过来的日子里,每日都是吃不饱穿不暖,湘湘队伍里面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对她非打即骂,马车摇摇晃晃的在路上走了好久,久到古丽都忘记了在地面上行走是什么感觉。 “头领,今天还不给那女人吃饭吗?” “吃什么吃!就让她饿着,她的好父亲做的好事就让她来偿还!” 手下人自然知道湘湘说的“好事”是什么意思,可怜这古丽躺在马车里,代替玉兰受过这些罪。 “还有一日便可到药谷外,大家打起精神来,王爷就在里面等着我们。” “好!好!好!” 浑身淤青,疼痛无比的古丽听见外面的呼喊声,跌跌撞撞的从车里爬了起来,扶着车的一边拖着虚弱的身子坐了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她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除了那几个对她拳打脚踢的男子,她从未见过任何人。 就在刚刚,她听到了外面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而药谷这个名字,自己更是从未听说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和二少爷说的完全不一样,她没有丝毫可以接触外界的机会,更不要说是给万阳打探阁中人的消息了。 锦城万府中,万阳来后院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来都是和玉兰坐着说话,可任谁都知道,万阳只是为了试探玉兰身份的真假。 “古丽,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玉兰摸摸头,一脸憨笑着说道:“二少爷,我很好,就是现在腿脚不灵活。” 说着还伸手摸向了自己空荡荡的裤脚,微风从裙摆下面吹过,露出了玉兰下面的一条腿。 万阳看着身体残缺的“古丽”,脸色越发古怪,自从那晚万府来人绑走“玉兰”的第二天一早,折玄就满脸慌张的跑进他屋里,说是“古丽”出事了。 折玄说“古丽”掉下了井水中,被人救上来之后,她就一直迷迷糊糊的醒不过来,一连来了三四位大夫,谁都是摇摇头,束手无策。 躺在床上昏睡了足足有两日,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过来。掉下水井的那天,她的腿先是撞在坚硬的井壁上,后来在井水中待的时间太久,腿就那么冻坏了。 为了保命,只好砍掉严重腐烂的右腿,保下“古丽”的这一条捡回来的命。醒来后的“古丽”似乎撞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 万阳纵使再怀疑她,可现在“古丽”的这幅模样,也不好一次次的质问于她,只能每天过来和她说说话,看是否还能让“古丽”想起来些什么。 一旁还在洗衣服的管事婆抬头看看万阳,又看看坐在那里憨笑的“古丽”,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忍。 那日晚上玉兰和她说了这个主意之后,她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可奈何玉兰心意已决,管事婆只能听从了玉兰的主意。 第二日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玉兰只身一人走出了屋子,站在了水井旁边,纵身跳入了冰凉刺骨的井水中,生生的泡了好几个时辰。 “二少爷,她该歇息了,不然晚上又要闹腾了。” “好,你带着她先回屋吧,我在院子里坐一阵子。” “二少爷请便,反正这后院里也没人了。” “在万府,容不下那些背后嚼舌根,暗地里下绊子的人。” “古丽”出事之后,万阳在询问后院中其他人,从管事婆的口中得知有几个人,最喜欢在背后下黑手。 所以他动了些手脚,让那些人滚出了万府,如今院子里只剩下一个年老的管事婆,和一个痴痴傻傻的“古丽。” 管事婆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古丽”身边扶起了她,两人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房间里,“古丽”还时不时的发出几声笑声。 折玄站在万阳身后,俯下身子附在万阳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爷,我们派出去追寻阁中人的兄弟,到今日都还没有回来。” “已经过去了有四五日,他们也没有传信回来吗?” “没有,属下每日都守在府中,没有一只信鸽飞回来。” “那其他人也没有消息吗?” “属下倒是无意间得到了一条阁中人阁主的消息。” “阁主是谁?快说!” 万阳直直的站在了折玄面前,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他追杀阁中人多年,就是为了找到他们的阁主,以一己之力击杀之! “属下昨日经过老爷的书房,管家在给老爷打扫书房,我从门缝里看到了……” “你说阁中人的阁主,不只是一个人?” “对,如果属下没有看错的话,阁主应当有三个人,掌管事务也不同。” “父亲怎么会有这些消息,难道说父亲也在为母亲报仇?” 折玄摇摇头说道:“依属下来看,老爷的目的不是为二夫人报仇,老爷似乎另有所图。” “怎么说?” “老爷在朝中人脉通达,而朝堂之上,谁的手下还会没有几个江湖人士,老爷怕是早就知晓阁中人的三位阁主是谁了!” 万阳听着折玄说的话,脑海中的画面一幅一幅的闪过,记忆回到了慕府老太爷带着两个小姑娘回来的时候,一向与慕府老太爷交好的父亲,竟然对着老太爷暗中放了箭。 那时的万阳尚且年幼无知,以为父亲只是在和慕府爷爷玩箭术,自己的爷爷走的早,万阳从心底里一直把慕府老太爷当做亲爷爷。 而万国公自十几岁开始,就随着慕府老太爷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也使得在慕府老太爷去世之后,父亲顺理成章的做了大将军,人人尊称一声“万国公”。 这么多年来,万阳不是没有质问过父亲,可父亲一口咬定是他看错了,自己怎么会对恩师下此毒手。 “慕府老太爷是得了重病,怎么会是父亲射箭杀死了老太爷呢?” 这是父亲对万阳说了无数次的话,最后一次是两年前,父亲还为此摔了一个上好的翡翠挂坠,从那以后,万阳再也没有问过这件事情。 “折玄,现在就去备一辆马车,我要去慕府。” “爷,您去慕府做什么?” “我有事情想要问清楚叶氏,这或许可以解开我多年的疑惑。” “是,属下马上去办!” 万阳神情恍惚,父亲做出的一些事情,忽然就有了解释,之前他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待在书房中闭门不出,也不明白为何管家会几次三番的带不同的人进去父亲的书房…… “爷,马车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走,留一个人守在我的房间门口,无论谁去,都把人给我拦下来!” “是!” 折玄转身离开了后院,朝着万阳住的院子里走去。万阳衣袖甩向身后,深蓝色绸缎的华服在阳光下闪出一块块蓝色光斑,里面隐约还透出几根金丝线。 屋里的管事婆趴在门上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直到万阳和折玄都走出去之后,她打开房门缓缓的探出了头。 “玉……古丽,他们走了。” “奶奶,您说那万阳会不会继续试探我?” 管事婆收回目光,一把关上了门走向了坐在床上的玉兰,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摆在了玉兰身前。 “万阳的试探,来一次你挡一次,现在你的伤要紧。” “奶奶,我的伤大都好了,只剩下腿上的还需要些时日。” “你这样我该怎么和你父亲说,你在我身边变成了这样,我……” 玉兰伸手抚上了管事婆的肩头:“奶奶,我不会回去父亲那里了,我和您待在万府,陪着您。” 粉碎阴谋,世间逍遥游 “夫人,夫人,万府二公子来了!” 正在喝茶的叶氏抬眼看向了慌慌张张的刘姑姑,红唇轻启:“慌什么?” “他这个时候突然登门拜访,怕是知晓了些什么。” 叶氏重重的把茶杯一摔,杯中的茶水飞溅出来,洒在了黑色的桌面上,叶氏的倒影映在茶面上,细小的波纹荡花了她的脸。 “怕什么!让他尽管放马过来!” “是。” 刘姑姑低着头退了下去,万阳站在慕府大门前,等着刚刚说去通报的刘姑姑出来,带他进府。 朱红色的大门悠悠的从里面打开,刘姑姑一脸谦卑的模样站在里面:“万公子,夫人请您进府。” “劳烦刘姑姑了。” 刘姑姑没有说话,点点头站在了一边,折玄跟在万阳身后,一步一步的进了慕府里面,身后的大门“轰隆”一声,重重的又关上了。 叶氏坐在大厅里面,端着架子等着万阳进来。万阳穿过长长的鹅卵石小路,走过一个凉亭,踏着红毯走到了大厅门外。 “叶夫人,万阳前来请教几个问题。” “哦?不知万二公子有何事请教?” 万阳也不含蓄,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慕府老太爷,到底是因何与世长辞的?” 叶氏的眼神闪烁几下:“老太爷的身体不好,在战场上落下太多的病根了,最要命的就是老太爷的心疾。” “老太爷有心疾还要上战场?” “当时老太爷是一直在用药物压制着这心疾,不曾想那次从外面带回慕茜之后,突然病发……” 叶氏边说边假惺惺的抹了抹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喉咙里面发出几声呜咽声,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 “从外面带回慕茜?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万阳的眼中闪过一抹焦急,脚下抬腿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叶氏不远处,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还有太多的事情…… 宁城中…… 我和燕兰熙,郭前辈,还有春桃和齐姬五人,一同踏上了去药谷的路途,春桃的脸上洋溢着微笑,蹦蹦跳跳的走在雪地中。 “小姐,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我要去会会那个阁中人的阁主赵邝,看看他到底是何等人物。” 郭晓峰抚摸着花白的胡须,还是那一头乱糟糟的斑白头发,只是此刻他的眼中多了一种叫做释然的神情。 白茫茫的雪地里,留下了杂乱的脚印,在太阳的照耀下,高低不一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下。 药谷中的花廖听从师傅的安排,近几日里让药谷的弟子们都是闭门不出,在房间里专心研读医书。 虽然谁都不明白郭晓峰此举的用意,但他们相信师傅,因为他们大多都是被师傅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他们相信师傅不会害他们。 苏纳溪在药谷中待了半月有余,每日里都是陪着小小在药材房里泡着,他教会小小识字,小小教会他认药材。 “苏公子,你真是太聪慧了,这么多药材你只要看过一次便记住了!” 今日的苏纳溪似乎有心事,一张脸上绷的紧紧的,随手拿起医书就放在了小小的面前,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小小有些纳闷儿,走了几步站在了苏纳溪的眼前摆摆手:“苏公子?苏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一股子的药香窜入了苏纳溪的鼻腔里,他缓过了神,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垂眸看向了手中的医书。 “苏公子,书拿倒了……” “小小,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苏公子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能让你识好多的字。” 小小憨憨的笑了:“好啊……”随之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吞吞吐吐的开口:“可是……师傅会不会不同意啊?” “不会,我会留下书信给老前辈的。” “好!那我跟你走,我要识好多字,回来就可以帮师兄师姐们做其他事情了!” 苏纳溪看着憨厚老实的小小,眸底隐隐划过不忍,他放下手中的医书,笑着抓住了小小的手腕。 此刻的药谷外,云锡带人已经守了有三四日,就等赵邝几人传信,他们为了这一天,等了太久,久到都快忘记了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云公子,那边有一辆马车越来越近了!” 云锡起身看向手下人指着的那边,那支队伍为首的赫然就是前几日刚刚离开药谷外的湘湘。 “他们又回来了,还带着一辆马车?” “公子,会不会他们找到了八王爷?” 云锡说道:“不会,从那么高的断崖上掉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就算是找到了人,也是残破的尸身罢了!” “那他们又来药谷,是想做什么事?” “我们只管守好药谷外,等着阁主来便好。” 后面有人跑了过来,将手中的信鸽交给了云锡:“云公子,刚到的信鸽。” “好,吩咐兄弟们,今夜准备进谷!” “是!” 云锡站在原地向着四周看去,神情不似之前那般严肃,他摸着腰间的玉佩,恍惚中又看到了那个温柔熟悉的笑脸。 湘湘带着自己的人马避开小镇,直接一路急行到了药谷外,让人马驻扎在了药谷外,自己则想着法子给谷中的八王爷传去了信。 我们与赵邝几人先后到了小镇上,五人分散开住在了不同的客栈中,随后燕兰熙只身一人出了客栈,朝着东面走了过去。 春桃自然还是和我住在一起,她还是对我那般亲密,自从我从郭前辈口中得知那些事情之后,总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春桃。 “小姐,你看燕公子他出门了。” “春桃,你……不想知道自己的父……” 还没等我的话说完,春桃一脸焦急的又喊道:“小姐,郭前辈也出门了!” “什么?他们不是说先按兵不动吗?怎么他们自己出去了?” “小姐,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我低头思索片刻,眼睛坚定的看向了外面:“走!我们跟上去!” “小姐,会不会有危险?”春桃上前一步拦住了我的去路问道。 “我会护着你的,不要怕。” 春桃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温度,用力的抿住了嘴唇,低着头敛去了发酸眼眶中的泪水,重重的点点头。 “好……” 赵邝站在窗户那里,手中的拳头握的咯咯作响:“他们这是步步紧逼!我本来不想那么快动手的!” 身后的云樱儿开口:“阁主,现在就要闯入药谷吗?” “给云锡传信,告知他郭晓峰的动向,让云锡半路拦下郭晓峰。” “是。” “召集小镇里所有的手下,包括叶氏和万府那老婆子一早安插下的人,随我一同出发去药谷。” “是,属下这就去办。”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让整个镇子里的人都穿上了厚衣服,街道上行人人人都裹得像个粽子一般。 “哒哒哒……” 四通八达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队又一队的人,他们纷纷小跑着去了东面,行人们唯恐避之不及。 “这都是什么人啊?” “谁晓得啊?这天天的一波又一波的,真的是搞的我们这里都鸡犬不宁的!” “是啊……” 几人忍不住出口抱怨,两旁的人家里也有人探头出来看向了外面,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阁主,所有的人都已经到了这里,信已传出,我们即刻便可以出发去药谷。” “我们走。” 赵邝带着人从小镇里的偏僻之路走了出去,浩浩荡荡有几十人,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其他觊觎荐骨之术的其他门派之人。 郭晓峰和燕兰熙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客栈,燕兰熙轻车熟路的走到了一条街道口,站在了转角处。 天色渐晚,慢慢的街道上的行人越发稀疏,天空蒙上了一层深蓝色薄纱,上面还点缀着七七八八的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 “前辈,您当真要把慕茜蒙在鼓里吗?” “这件事情本就因我而起,如若不是我当年说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所以您不想让慕茜再出事了,那您打算怎么做?” “把这一切都在我这里结束……” 夜色愈发浓重,路上竟然有淡淡的雾气笼罩下来,赵邝带着人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上,生怕这药谷周围会有什么陷阱。 随着他们越走越逼近药谷,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云樱儿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出声大喊。 “这雾气有毒!大家快些捂住口鼻!” 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那朦胧的雾气忽的更多更白了,越来越多的白色雾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一队几十人昏倒过半。 剩下的人跌跌撞撞的冲出了迷雾,四下逃散开来,郭晓峰站在上面的山上,静静地看着脚下弥漫着雾气的山谷,神情漠然置之。 “就让我送你们最后一程。” 守在药谷外面的云锡一队人,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一个人站在十几具尸体中,背影决绝且冷漠,云锡回过头看了看地上死状各异的众人,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燕夫人,今日就是我和熙儿为您复仇的好日子。” 说着他抬手用剑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手臂,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月光洒在布满斑斑点点血迹的脸上,宛如地狱罗刹浴血而出。 赵邝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的头发散开了,身后的一声声惨叫刺激着他的耳膜,他不是让云锡去拦截郭晓峰了吗? “主上!快来救救我!” 云樱儿愣住了,阁主喊的“主上”,又是谁? “阁主,阁主,我在这边!” 赵邝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浑身是血的云锡,他的手臂上还插着一把剑,明晃晃的刀刃上泛着寒光。 “云锡!这是怎么回事?” 云锡挥动着胳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朝他这边跑过来的赵邝,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悄然握住了手臂上的长剑。 “阁主,我们被人暗算了……” 赵邝越来越近,云锡狠狠地拔出了长剑,用力的砍了下去,谁也没有看见苏纳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见云锡的胸口处多了一柄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主上!你终于来了!” 云锡僵直着身子缓缓的转了过来,看见的就是苏纳溪那张本来应该死去的脸,胸口的凉意传遍全身,云锡摇晃几下,终是倒了下去。 “你……你……你们都在骗我……” 苏纳溪一脚踢向了云锡,然后一手摸向了自己耳后,扯下来一张人皮,那面皮下的脸庞,竟是谁也想不到的人。 “万达!” 云樱儿惊呼道,赵邝扭头瞪了她一眼怒骂道:“你个蠢货!这是八王爷,只不过一直待在万府。” 至此,云樱儿想通了所有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表面上的“万府大公子”,也就是暗地里的八王爷,一手推动的。 “药谷有一条暗道,荐骨之术就在眼前了!” “属下祝贺八王爷得偿所愿,您以后再无敌手!” 燕兰熙从一边走了出来,两手空空的站在了万达和赵邝的面前:“你们就是在做梦!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荐骨之术!” 地上的云锡死不瞑目,燕兰熙握紧拳头看向了狼狈为奸的两人,伸出胳膊指着他们,我躲在暗处的树干后面,手中的弓弩瞄准了万达。 “幕后黑手,你去死吧!” 弩箭没入血肉的声音传来,我飞快再次伸手抽出新的弩箭,搭在了上面,瞄准了另一个人——赵邝。 “这都是你教我的,现在还给你。” “小姐!” 春桃突然窜了出来,我心下一紧,弩箭射在了一边的树干上面,她伸开胳膊站在我面前,满脸泪痕。 趁着这个当口,赵邝扶着受伤的万达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山谷,我看了看春桃,将手中的弓弩丢在了地上。 “别让我再见到你!” “小姐,来世春桃做牛做马报答你!” 燕兰熙追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他饱受失去至亲的痛苦,他不想春桃也去遭受这种苦。 “燕兰熙,我们走吧。” 宁城多了一对年轻夫妇,锦城多了一个疯婆子,据说那个疯子是从慕府中走出来的,慕府就此没落,而万府中的二公子万阳,散尽家财,云游四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