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穿残汉》 第一节 命陨长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光线昏暗的咖啡馆包房里,一个打扮精致着装干练的年轻女子轻轻地搅动着手中奶茶。其优雅的举止以及淡然的神态与对面坐着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是一个头发微秃,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一身价格不菲的高档西装显示出他平时是个高高在上的领导者。不过此时的他脸色窘迫,神情恍惚,全面没有了往日趾高气昂的气势。倘若不是他身旁还坐着一个身材高瘦神情冷峻的黑衣男子,眼前的这幅情景很容易令人联想起年轻小三与已婚大叔之类的香艳故事。而事实上此三人在包间里的谈话内容可是与婚外情之流相差甚远。 “蔡女士,你在过去两年里从二十名储蓄人的银行账户中盗用了共计五百万元人民币的存款。你承认有这件事吗?”开口问话的是高瘦的黑衣男子。按照他自己的介绍他姓陈,是s市银行总行的法律顾问。而坐在他旁边的秃头男子则是s市j区分行的行长。 “关于那二十个账户的事我已经主动向王行长说明情况了。他没有向你们提起吗?况且我现在已经辞职了,没有义务在这里回答你的问题吧。”年轻女子抿了口奶茶,似乎是嫌茶不够甜,她又往杯子里加了小半勺糖。 然而坐在她对面的秃头男子可就没她那么淡定了。却见那秃头男子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谩骂道:“蔡子梅!你这个臭女人!妄我那么信任你!你竟敢吞行里的钱!你这是贪污!你这是犯罪!我要报警!” “王行长,这里是高档场所嗓门别那么大。再说包房的隔音效果也不好,让人听了去指不定会怎么想呢。”被称为蔡子梅的女子不为所动地搁下手中的奶茶,转而又向陈律师微笑道:“王行长可能没同你们解释清楚。那所谓的二十个账户都是用伪造信息开设的假账户。不过每月却总会有大量的现金从这些账户里流动。陈律师你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我们可以不可以将这样的现象称之为‘洗钱’呢?” “臭女人!你……”被点穿老底的王行长霍然起身就要动手,却被一旁的陈律师给阻止了。后者冷冷地注视着蔡子梅等她进一步说下去。 对于律师的镇定蔡子梅并没有感到意外,能到这里来同她谈话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局外人。也唯有让对方知晓自己手里掌握着底牌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因此蔡子梅全然不理会暴走的王行长,依旧用不咸不淡的口吻继续说道:“当然据我所知这二十个账户只是诸多假账户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而且分属不同的支线。折算下来平均每条支线我只拿走了二、三十万而已。相比那些庞大的资金流这不过是沧海一粟呐。对吧,陈律师?” “什么沧海一粟!真是无耻!这不是你的钱!你怎么能拿!”王行长站起身涨红着双眼气急败坏道。 “没错,那确实不是我的钱。不过以您的立场在这里大谈法律、道德,您不觉得可笑吗?王行长,您与其在这里指责我,还不如快点想办法平了那些帐。五百万对您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不可及的大数目吧。”蔡子梅冲着王行长无声地笑了笑说道,“事实上您也不一定需要立即就拿出这五百万填帐。毕竟这些钱分属各路,以您的权利一点一点地做平账目也不是件难事。至于报警之类的,我本人是悉听尊便。姑且不论这些钱的来路,我想新任的总行长会很乐意拔出萝卜带出泥吧。” “你……你这个臭女人。该不会一开始就做好这样的打算了吧!”王行长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显然蔡子梅最后一句话彻底点中了他的死穴。 “这倒没有。只不过总行长的到来让我看到了抽身的机会。”蔡子梅老实地回答道。 “呵呵。”对话到现在陈律师第一露出了笑容,却见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蔡子梅夸赞道:“我不得不承认蔡女士你很大胆。一个历史系的女硕士能做到你这一步真是令人惊。” “那里。银行中的许多职位其实高中毕业生就能胜任。之所以会聘请我这样的女硕士,完全是为了满足领导的虚荣心。”蔡子梅挥了挥手讥讽道。 “没错。有时虚荣心还真是个致命的缺点。”陈律师在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王行长后,继续向蔡子梅提问道:“蔡女士,最后我可以以私人身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便。”蔡子梅颔首道。毫无疑问在这场会面中陈律师才是她真正需要应对的对手。至于王行长不过是个失败了的弃子而已。 “你的目的是什么?虽然以你目前职位的薪金五百万是笔大数目,不过凭你的才华以及上级对你信任日后赚个几百万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为什么你要铤而走险做这件事?”陈律师紧盯着蔡子梅的双眼问道。 “不为什么。只是缺钱花而已。”蔡子梅平视着陈律师的眼睛回答道。然后她拿起外套站起身冲着面前的两个男人打了个baybay的手势。在走到包房门口时蔡子梅忽然又回过身嫣然一笑道:“别想太多。我呢只是个贪财的女人。” 眼看着蔡子梅毫发无伤地离开包房陈律师拿起早已冷却的咖啡玩味地说道:“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孤儿出身,没有亲眷,没有丈夫,没有恋人,甚至连亲密的朋友都没有。当然她的人缘其实很好,只不过从不深交而已。那五百万她是分两年分批挪走的,目前去向不明。而她本人名下的账户总共加起来只有五万块。” “哼,这个臭女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不过这一次一定不能让她得逞。怎么着也得让她把钱给吐出来。”王行长不甘心地猛捶着桌子。 “吐出来?”陈律师皱着眉头扫了眼王行长,继而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上面不希望为这点小钱而把事情闹大。正如刚才蔡子梅所说,你还是尽早把这笔钱填上吧。五百万你还是有办法解决的,不是吗?别再让上头为难了。” “好……好的。”王行长无奈地低下了头。 “唔,既然如此。那我也走了。之后的事你就尽快收拾干净吧。”陈律师说着一口气喝完了整杯咖啡,然后起身离开了包房。 被独自一人留在包房的王行长一挥手猛地扫落了桌上的杯杯碟碟。在一阵批零乓啷声中这个肥硕的秃顶男子紧撰着拳头恶狠狠地呢喃道:“我的前途都被那女人给毁了!不能让那个臭女人好过!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走出咖啡馆,夜晚凌烈的寒风让蔡子梅批上了外套。此地是s市有名高档的酒吧区,马路的两侧虽然停满了令郎满目的私家车,四周却鲜有人影经过,更毋庸说是出租车了。于是蔡子梅整了整围脖朝着主干道方向迈开了步子。 最后一笔钱应该已经转到弟弟的账户里了吧。一边踩着泛黄的落叶,蔡子梅一边在脑中如此盘算着。周围人都不知晓蔡子梅其实还有一个亲弟弟。蔡子梅已经记不清自己的老家是在哪里了。自她记事起就好像一直都在随父母四处流浪。然后在她七岁那年母亲生弟弟。起初一家人都很高兴。父亲还叫嚷着要回老家光宗耀祖。然而情势很快就急转直下,弟弟似乎先天心脏就有问题。在一个晴朗的下午父亲让蔡子梅抱着弟弟在火车站广场上等他。然后就再也没出现。后来蔡子梅同弟弟一起被送入了孤儿院。在她九岁时一对福州的夫妇来孤儿院认领走了年仅两岁的弟弟。对方不要女孩。对此蔡子梅并不介意她只是问院长要了那对夫妇的姓名与住址。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蔡子梅得到一位华侨的资助考上了大学,之后又靠着奖学金念出了硕士。毕业后蔡子梅进入银行工作。靠着漂亮的外貌以及过人的才华她并很快得到了上级的信任成为银行的年轻骨干。眼见工作步入正轨的蔡子梅开始寻找弟弟的下落。由于那对夫妇在领养弟弟后不久便搬了家。蔡子梅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找到他们一家。可最终得到的消息却是弟弟在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病倒了,需要移植心脏才能活命。那对夫妇虽然很爱疼爱弟弟之后也没有再要孩子。然而庞大的治疗费用根本不是工薪阶层可以负担的。 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蔡子梅最终决定谋划盗取银行的黑钱。她通过休眠账户层层转账将这些钱一部分以好心人的名义捐助给弟弟治病,一部分则捐献给孤儿院等慈善机构也算是报答当初帮助她的那些好心人。至于她本人的账户里自然是不会有分文黑钱的。而银行方面更不会想到她蔡子梅会同千里之外一个叫李兵的男孩扯上关系。当然蔡子梅心里很清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做的事早晚是要东窗事发的。 不仅如此工作这么些年蔡子梅也已感觉到行长等人对她的器重可能并非是看中她的才干这么简单。须知她蔡子梅一无背景,二无家人,三无资历。可行长等人却将她这么一个三无女硕士从普通职员火线提干到了行里的管理层。此外还让她接触到银行诸多不可告人的业务。如此行径在论资排辈的国企之中无疑是难得一见的。再联想到这些年发生的诸多贪污案件。在经过最初的兴奋与激动之后,蔡子梅不得不怀疑王行长等人是否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她这么个无根基的女子豢养成他们的替罪羊。当然这一切也只是蔡子梅自个儿的推断而已。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王行长有那样的打算。但身处权钱交易漩涡之中的蔡子梅依旧觉得自己再留在这个系统早晚要出事。所以在得知总行换人总行上层人员面临大变动的消息之后,她果断地递交了辞职报告,并便趁机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主动向王行长坦白。事实证明蔡子梅这一搏是赌对了。从刚才那个律师的反应来看,上面那些头头确实没有为五百万而为难她这小虾米的意思。不过蔡子梅本人也不可能继续再在s市待下去了。当然她也不能直接去找自己的弟弟。 “总之得要去个新地方重新开始啦。我还真是天煞孤星的命呐。”寒风中站在十字路口蔡子梅跺着脚苦笑了一下。眼瞅着对面的信号灯转成了绿色,她缩了缩脖子快步走上了横道线。 突然间一道刺眼的光芒笼罩住了她的全身。紧接着一道黑影飞驰而过,剧烈的撞击下蔡子梅飞出了横道线。而在她意识即将丧失的一瞬间最后看到的景象是王行长那因愤恨而扭曲的肥脸。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家市中心医院,心脏科主任一边看着光片一边随口问道:“9号病房病人的手术费到帐了吗?” “已经到帐了,主任。看来社会各界都很关心那名大学生啊。都已经过去两年了,依旧有人陆陆续续地打钱给他治病。”助手翻着记录本感慨万千地回答道。 然而心脏科主任却一点都在乎这点。只见他踌躇满志地说道:“那好,马上通知下去,下个月五号安排这名病患做心脏移植手术。难得有人肯出这么一大笔钱尝试新技术,并且病患本身年纪轻体质好,手术的成功率很高啊。届时局里的领导以及省里的兄弟单位都会派专家来观摩。而我们也将采用国际上最新的移植技术。一旦手术成功我院有可能就此一跃成为全国心脏移植的权威。不,甚至就此享誉国际也不是不可能的。恩,小李,从今天起至下个月五号我就不安排做手术了。我们科要全力备战这次的心脏移植手术!” 翌日,s市一黑色别克轿车撞飞过路女子的视频在网络上迅速传播。酒驾、闯红灯、谋杀、银行、贪污、洗黑钱之类的传言充斥于各大论坛。当日下午,警方以交通事故为此案定性,并呼吁广大网友理性对待此事。一个星期后有关此案的新闻一夜间消声灭迹。唯有众多p民仍孜孜不倦地将“s市黑别克撞人”的帖子散发于各个论坛。当然这一切蔡子梅都无从知晓。此时她的灵魂早已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节 梦醒修罗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耳边满是女人凄惨的呼救声,鼻腔内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蔡子梅在恍惚中恢复了意识。然而睁开眼皮的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群手持利刃的古装男子正在四处劫杀一些同样古装打扮的男男女女。到处是刀光剑影,到处是血肉飞散。仿佛是古装片里的打劫场景,又像是一场荒诞而又真实的梦境。 我这是在哪里? 好像是被王行长的车撞飞了…… 然后呢? 死了吗? 还是…… 蔡子梅站在原地如看客一般看着眼前的这群怪人互相厮杀。就在此时一个梳着两个发髻的女孩朝她狂奔了而来嘴里依稀叫喊着:“小娘子!快跑!快跑!” “是在叫我吗?”蔡子梅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个女孩,脚下却并没有要动的意思。她已经想来自己是死了的。那时王行长带着满腔的愤恨开车撞飞了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人是不可能存活的。活着的人也不会做这样的梦。我死了。所以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蔡子梅冷眼看着眼前的梦境。而后她看见少女在自己的面前一分为二。鲜红的液体溅上了她的脸颊,热热的。 “好一个真实的梦啊。”蔡子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呢喃道。只是还未等她话音落下一个巨大的黑影便已冲了上来。 “嚄!好漂亮的小娘子!老子这次可有福了。”身披虎皮的壮硕男子随手将染满鲜血的大刀插在了地上,然后不由分说地便将蔡子梅推倒在地。 背脊上传来的剧烈冲击,粗糙双手触到肌肤的冰凉感觉,以及那顶着膝盖的炙热硬物……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蔡子梅的大脑发出求救的信号。这样下去会死的!会死的!无视先前得出的已死结论,身体的本能让蔡子梅选择了抵抗。然而压在身上的男子实在太过壮实,蔡子梅的反抗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是的,在她蔡子梅的字典上就从来没有“放弃”这两个字。无论是被父母抛弃,还是与弟弟分离,她总能用自己的双手挣出了一片天空! 终于蔡子梅竭力挣扎的双手碰到了一根硬物。努力避开男子强吻的她定眼一看却是插在男子腰间的一把匕首。“杀了他!”几乎没有做任何犹豫,蔡子梅一把抽出那匕首朝着男子的脖颈狠狠地扎了下去。 男子的身躯猛地一抖,刚才还在撕扯衣襟的双手立即掐上了蔡子梅的脖子。不过蔡子梅不等对方用力一鼓作气拔出匕首又朝着男子的脖子死命扎了几下。滚热的鲜血刹时溅了蔡子梅一脸,而嘴里传来的咸腥滋味更是令她陷入到了某种疯狂之中。 一刀、两刀、三刀……恍惚中蔡子梅不记得自己究竟扎了那男人多少刀,也不知道自己扎得是深是浅。她只觉得男子的双手渐渐松了下来,那如铜铃般突出的双眼渐渐没了光泽,而那个又臭又脏的身躯则渐渐地垮在了她的身上。 “啊……”随着一记声嘶力竭的尖叫,蔡子梅奋力推开了压在身上的男子。浑身浴血的她一把支起身子,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只见自己身上穿着件白色古装,而已被撕裂的衣襟半遮着沾满鲜血却刚刚发育的玉胸。哐当一声,蔡子梅把匕首一仍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同样的沾满鲜血,同样的小巧玲珑。这不是自己的胸,也不是自己的手。 啊!啊!啊! 我是谁?我是谁! 陷入混乱的蔡子梅很像放声大叫。然而此刻的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相反脑中却像是走马灯似地闪出了诸多影像。蔡吉、东汉、东莱、太守、父亲、弟弟、重病、遇袭、救命…… “我……还活着吧。呵呵,也对哦。所谓活着就是从一个修罗场转战到另一个修罗场啊!”无视周围依旧持续着的杀戮,蔡子梅轻轻地笑出了声。然后她抬起了头,只见不远处一队骑兵正挥舞着长枪朝自己这边杀来。 “河内张清在此!尔等恶贼速来送死!”马背上的一员武将左刺右挑间将一干强盗杀得四处逃散。不过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相反眉眼间布满了懊悔与忧心。 作为东莱太守的家将张清此次受命护送蔡太守一双儿女前往东莱郡黄县与其会合。须知大汉皇朝自黄巾贼作乱至今已经快过去十年了,妖道张角虽在中平元年便已伏诛,但战火却并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先是十八路诸侯征讨太师董卓;再是董卓挟天子烧洛阳;之后司徒王允与温侯吕布在长安诛杀了恶贼董卓;可没过多久吕布又被董卓残党李傕、郭汜赶出了长安司徒王允也因此遇害。自此天下已然大乱,各路诸侯各自为镇全然不把被李傕、郭汜挟持在手的天子放在眼里。曾经繁华的京师洛阳而今却宛如鬼城地府。也正是如此蔡太守才会要他将两个幼子从司隶接去东莱。哪知蔡太守的小儿子蔡祥小郎君在半路染上了恶疾。一行人中没有医师,而四周放眼望去除了野草丛生的荒地就是残垣断壁的废村。无奈之下张清只得带着几个身手不错的家将一路护送小主公赶去最近的曲成县就医。剩下的家将家丁则护送蔡老爷的女儿蔡吉小娘子以及一干女眷押着随身的财物在后头慢慢赶路。可谁曾想只不过才一天一夜的功夫,留下来的蔡家女眷便受到了盗贼的攻击。 正当张清在心里打起倘若蔡小娘子出事他便以死谢罪的念头之时,不远处一个纤弱的身影引起了他的主意。“是蔡小娘子!”一阵狂喜的张清连忙翻身下马快步冲到了少女面前。却见此时的太守之女衣衫褴褛浑身是血,一双漆黑眸子正迷茫地望着自己。张清心头猛地一抽,连忙脱下自己的斗篷替少女披上,继而关切地问道:“小娘子,可伤到哪儿了?” 然而少女对张清话语置若罔闻,依旧直愣愣地盯着张清。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张大哥,你来了啊。” “张清失职让小娘子遭此横祸……”张清鼻子一酸冲着少女抱拳谢罪道。 “我还活着呢。”少女对着张清笑了笑,白皙的脸上沾着干涸的血渍。在阳光下张清觉得少女的笑脸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蛊惑。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跑了过来抱拳道:“张大哥,贼人都被咱打跑了。啊,蔡小娘子身上咋这么多血?她受伤了吗?” “李达,知道领头的贼子是谁吗?”张清扯开话题反问道。 “逮住的贼子说他们的头儿叫王大胡子。留着一脸的大胡子,身披一张虎皮的人就是王大胡子。”少年说到这儿突然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一具横卧着的尸体叫道:“啊,张大哥你瞧。这就有个身披虎皮的大胡子。” 张清听罢起身走到那具尸体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却见此人骨骼健壮面容凶恶确实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不过尸体的半个脖子几乎被人用利刃刺烂露出了一大截喉骨。如此特殊的伤口他还是第一见到。 “是我杀的。” 不知何时少女已然站起了身。不过她并没有向张清解释什么,而是自顾自地朝另一具尸体走了过去。此时的蔡子梅已然接受这个身体原有的部分记忆。虽然这会的她头脑多少还有些混乱,不过好歹也已知晓她现在正身处东汉末年。时值汉兴平元年,换算成西历便是公元194年。当今的汉天子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汉献帝刘协。这是个群雄并起,俊杰辈出的时代。曹操、刘备、孙策、孙权、袁绍、袁术、董卓等等诸侯逐鹿中原。吕布、赵云、典韦、关羽、马超、张飞等等绝世猛将征战沙场。荀彧、贾诩、郭嘉、周瑜、诸葛亮、鲁肃、庞统、司马懿等等智谋之士运筹帷幄。直至魏、蜀、吴三分成为后人津津乐道的三国。而这一切最终都将被河内司马家所终结。 不过汉末的历史固然波澜壮阔,但对蔡子梅来说继承这诡异的第二次生命活下去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根据这个新身体残留下的记忆,蔡子梅得知她现在也姓蔡,单名一个‘吉’,与汉献帝同岁这一年刚满十三岁。其父是东莱郡的太守蔡伯起。其母张氏在去年病逝于河阴。她有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名叫蔡祥。此番来东莱一是为了投靠父亲蔡太守,二来也是因为老家司隶经过连年战火已成非人之境的缘故。眼前这个自称张清的男子以及那边叫李达的少年则都是蔡家的家将。还有就是刚才就自己的那个女孩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名叫张莲,是张清的妹妹。 “你妹妹是为救我而死的。”蔡子梅,不,现在应该是叫蔡吉的少女在另一个少女的残躯前跪了下来。 也直到此时张清才注意到自己的妹妹已然惨死。望着少女圆睁着的双目,张清这个刚才手刃数名盗贼的汉子颓然跪地高声痛嚎:“小莲啊!哥来晚了!是哥害了你啊!害了你啊!” “直娘贼!都是这帮该死的贼人惹祸!”从未见大哥张清如此嚎哭的李达愤然抽腰刀对着那王大胡子的尸身就是一阵乱砍。 “砍他有啥用。不过是个臭皮囊而已。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豺狼跑来撕他果腹。”看着戮尸泄愤的李达,蔡吉摇了摇头,转而将身上的斗篷脱下平铺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张莲的上半身说道,“我们得把小莲带回去。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小娘子小心,还是我来吧。”李达一个箭步上前帮着纤弱的蔡吉将张莲的尸身放在了斗篷上。一旁的蔡家家将见状亦纷纷围了上来。 毫无疑问蔡吉的这一举动震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张清更是被感动得对着蔡吉深深一拜道:“小娘子大恩,张清永生难报。” “这是我该做的。正如小莲救了我一样。”蔡吉平静地说道。以上一世的脾气蔡吉从不认为谁的生命会比其他人更金贵。人的身份或许会有三六九等,但正如《简爱》中所说的那样——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你我走过坟墓,平等的站在上帝面前。只不过上下尊卑,忠义廉耻乃是这个时代人们的行为准则。而她蔡吉也正靠着这准则今天才能活下来。倘若以上一世的观念对此批判的话,那是对逝去者的不尊重。所以蔡吉选择接受这个时代的准则,并以自己的方式报答对方给予的恩情。于是蔡吉一边同张清一起将张莲的尸身裹入斗篷,一边则对其他家将嘱咐道:“看看还有其他认识的人吗?能带走的都带走。” “小娘子真是个大善人。”李达冲着蔡吉一个抱拳由衷地赞叹道。而其他的家将亦同张清、李达一样向蔡吉投以了深深的敬意。之后众人便依照蔡吉所言将一些熟识的蔡府家人的尸身用布匹包裹带回曲成县。 为了赶路蔡吉披着李达的斗篷与张清同乘一骑。这虽是特殊情况下的权宜之计,但是碍着礼教大防张清还是尽量同蔡吉保持着距离。不过蔡吉本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这会儿的她正专心致志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沾染在手上的血液早已干涸红得发黑。蔡吉尝试着两手一撮结果发现黏得要命根本搓不掉。不仅如此脸和头发上也沾满了黏糊糊的血渍。蔡吉可以想象自己此刻一定浑身腥得发臭。然而有趣地是这会儿的她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血腥气,心中连恶心的感觉都没有。可以说没有任何杀过人后的不适与不安。 我果然是个天生的罪犯呐——蔡吉在心中如此自嘲,可双手却依旧不停地搓着。 张清看着怀里的少女一个劲地搓着手,不由胸口一酸开口安慰道:“小娘子到了曲成县用热水一洗就干净了。” “腥味去不掉。”蔡吉摇头说。 张清苦笑了一下接着哄劝道,“可以用艾水洗。” “去不掉了。”可蔡吉依旧盯着斑驳的双手呢喃着。 面对少女的固执,张清在心中酝酿了半晌后正色道:“小娘子是个了不起的烈女。我等都佩服小娘子的勇气。” 这一次蔡吉停止了搓手,转而抬头冲着张清提议道:“张大哥,有空教我骑马吧。” (^o^)/小说终于通过审核开张鸟~~~哈哈,也怪偶之前太心急凑在春节里上传新书,结果弄到现在才过审核。不过正所谓好事多磨,柳丁在此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兔年吉祥,多多关照本书。记得要点击收藏哟~~~ <ahref=>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节 太守之女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话说蔡吉一行人等赶到曲成县之时太阳早已下了山。曲成县县城自然是城门紧闭禁止一切闲杂人等出入。毕竟如今的青州仍有大量的黄巾余孽滋扰乡里,谁都不会为了几个陌生的路人而去冒引狼入室的风险。好在张清之前离开时便已向县令取了出城的手令。因此蔡吉等人没受啥阻碍直接纵马进了城。 在见识过后世众多雄伟古城之后,曲成县这样规模的城池在蔡吉的眼中完全就是个简陋的小镇。加之已是入夜时分城里的百姓早已歇息四周一片黑灯瞎火。所以蔡吉根本没心思去探究东汉的人文风貌,此时的她更在乎的是今晚自己将在那里度过身在东汉的第一夜。 “小娘子,前面就是县衙了。此地的段县令是个君子,听闻小主公病重不仅让咱们住进了府衙,还派人寻来了附近最好的医师。若非如此我等今晨可能还赶不回乱石坡。”张清指着前方挂着两盏灯笼的建筑唏嘘道。 “原来如此。这段县令可是救我姐弟俩命的恩人啊。”蔡吉点头附和。虽在以后世的眼光看来这段县令是她爹蔡太守的下属。为上司的公子安排住宿医疗本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不过正如张清所言若非这段县令殷勤的帮助今天上午蔡吉就可能要投第二次胎了。 然而蔡吉与张清这边话音才刚落。只见对面的府衙内突然跑出了一个打着火把的男子。却见此人一溜小跑着来到张清面前,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张壮士,不好了。小主人,小主公他没了……啊……” “什么!?”马背上的张清虎躯一颤,猛地翻身下马一把那男子揪了起来吼道:“蔡顺,你说小主公怎么了?昨夜我走的时候小主公还好好的呢!” 那叫蔡顺的男子被张清揪着也不反抗,只是抽泣道:“你们走的时候小主公确实看着好点了。可哪知一到晌午小主公突然像是犯了邪似地一个劲地抽搐,跟着便昏死了过去。小的见状连忙找来了医师。可医师一把脉说是小主公邪气来得凶险快不行了,要咱照着他的新方子重新抓药熬药。可谁知这药还没熬完小主公就去了啊。呜呜……” “混账!”张清听罢一脚踹开那蔡顺,心急火燎地便朝府衙赶去。而其他人亦护着蔡吉跟了上去。 此时的府衙早已换上了清一色的白灯笼与白布幔。蔡吉见状心想自己这第二世的弟弟看样子是真过世了。可张清显然并不认同这样的结果。却见他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入了安置蔡祥的房间。待见到榻上那身盖白布的幼小身躯之后,这个连着奔波数天的汉子不禁楞在了原地。 看着张清那绝望的背影蔡吉由衷地为他感到悲哀。出于保护主公家的血脉,张清做出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可现实却同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到末了两个孩子他都没救着。虽然蔡吉已不是原来那个蔡家小娘子,不过在外人的眼中她终究还是眼前这少年的姐姐。于是蔡吉绕过张清走到了榻前俯身掀开了遮在少年脸上的白布。那一张消瘦的年轻脸庞。看得出来之前已经遭受了不小的折磨。这样的病容令蔡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一世还躺在医院里的弟弟。不知道弟弟的心脏手术做了没有?手术成功了吗?还是……前一世的牵绊夹杂着这一世感伤令蔡吉的眼中滚下了两行清泪。 张清的沉默,蔡吉的抽泣。如此压抑的气氛捶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直到一旁医师忍不住开口自责道:“小郎君此番身染恶疾实在是来得凶险。老朽无能愧对张壮士。” 可医师的这一声道歉却惹毛了一声不吭的张清。却见他一把抓起那医师责难道,“你到底对我家小主公做了什么!我走的时候他可还好好的!今天你要不给出了说法,老子这就杀了你!” 眼瞅着张清的拳头就要挥向医师,坐在一旁的蔡吉见状连忙劝阻道:“张清,住手。医师已经尽力了。阿弟没救回来是他命薄。更何况这是在段县令府上不得放肆。” 蔡吉的话音刚落屋外便穿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头戴进贤冠身披青袍的老者在两个侍婢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待见张清正与医师撕扯,那老者连忙上前劝阻道:“罪过,罪过啊。是段某怠慢令蔡家小郎君枉死。还请壮士莫要怪罪陈医师。” 在蔡吉与段县令的双双劝阻之下张清终于松手放开了医师,继而拱手赔罪道:“段县令恕罪。刚才是张某孟浪了。” 而此时的蔡吉亦乘势对着那段县令叩首行礼道,“小女蔡吉见过恩公。多谢恩公为舍弟寻医问药。” “这位可是蔡公千金?啊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段县令说着伸手扶起了蔡吉,当看见少女身上斑驳的血迹老者先是一愣,然后赶忙拉来医师说道,“蔡家小娘子受伤了?快让陈医师看看。” “多谢恩公关心。小女没受伤。这些都是贼子的血。”蔡吉欠身谢绝道,却也不再多做解释。 “哦,是这样啊。”段县令点了点头,同样也不勉强,而是转而叹息道:“咳,时逢乱世,莫说是剪径的盗贼,就是那官军还不是想劫掠就劫掠,想屠城就屠城。” 张清听段县令这么一说顿时皱起了眉头追问道:“段县令,难道说曹操的人马真来东莱了?” “是啊。说是为打徐州来筹粮,其实就是明抢。已经有好几个县城被曹军掳掠了。”段县令忧心忡忡地说道,不过在发现蔡吉正盯着他时,这个老县令连忙将话题一转吩咐道,“蔡家小娘子受了一天的惊吓。你们两个快扶小娘子下去洗漱。” 蔡吉眼见对方摆明了是要支开自己,便低眉顺眼地起身随那两个侍婢下去洗澡了。其实仅凭刚才段县令与张清间的只言片语再联系到这会儿是兴平元年,蔡吉已然知晓他们这是在说曹操征徐州的事。话说就在去年前任太尉曹嵩应泰山郡太守应劭之邀前往兖州躲避战乱。当曹嵩一家途径徐州阴平县之时,驻守在此的陶谦部将张闿贪图曹嵩家财,于是便在华县与费县的交界处袭杀了曹嵩一家。曹嵩之子时任兖州州牧的曹操闻讯后立即点兵讨伐徐州为父报仇,而其矛头则直指徐州牧陶谦。 蔡吉掐指算来,此时曹陶之战应当已经进入了相持阶段。曹操在彭城大败陶谦军,而陶谦则固守郯县拼死抵抗。双方谁都没能再进一步。最终苦了的还是被无辜卷入这场战争的老百姓。正如《后汉书》所言,“过拔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蔡吉不知道曹操是否真的把取虑、雎陵、夏丘的死人都运去填泗水。不过至少《三国志》中描述的“所过多所残戮”还是属实的。加之此刻曹军在东莱的活动更让蔡吉觉得曹操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汤水备好了。请小娘子更衣沐浴。” 侍婢恭敬的声音打断了蔡吉的思绪。于是她点了点头照着这个身体以前的记忆平伸双手任由两个侍婢帮她脱下沾满污秽的衣裳。不过在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旁架子上挂着的女装之后,蔡吉不由心生一计吩咐道:“帮我找套男装来,我不穿女装了。” 蔡吉的话音刚落那两个侍婢便傻傻地楞在了原地。见此情形她只好跟着解释说:“去吧。我白天遭到了贼子袭击心里害怕,所以想换穿男装避人耳目。” 这一次个儿较高的侍婢遵照蔡吉的吩咐收起了女装转身出了门。而另一个侍婢则留下来继续服侍蔡吉脱衣洗澡。在彻底清洗干净身上的血污之后,蔡吉示意那婢女出去。而她自己则一把浸入热腾腾的洗澡水中享受起了难得的清净与惬意。 舒适的水温不一会便浸开了蔡吉的四肢百骸,同时亦让脑细胞活跃了起来。看着水中极其陌生的幼女躯体,蔡吉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人算还真不如天算。想她当初谋划那五百万时可谓是机关算尽,却万万没算到一向老奸巨猾的王行长最后竟然会头脑一热开车撞自己。更没料到自己的灵魂会被车撞到东汉末年附身于一个十四岁世族少女的身上。不过正随所谓既来之则安之。除了生病的弟弟,蔡吉自付上一世就是个了然一身的独行客。现在不过是换个身份换个环境重新开始而已。所以在对自己的奇异经历稍稍感慨一番之后,蔡吉很快就进入状态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处境来。 就大环境来说此刻正值东汉某年即未来家喻户晓的《三国演义》的小说背景。不过作为一个历史系的硕士生蔡吉不会只着眼于小说中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事实上,汉末三国是整个中国历史的一个拐点。特别是对汉民族来说它结束了秦汉统一格局开启了魏晋南北朝分裂战乱的黑暗时代。八王之乱、五胡乱华,这斑斑血泪史司马家王朝固然有过错。但在东晋统治者种种令后人啼笑皆非举动的背后其根源是司马家得位的不正。或许二千多年后的人们很难理解这个时代的民众对汉室的感情。可联想后世不到百年便可形成的国家主义。那就不难理解两汉四百多年的国祚能成为中原百姓心中的正统。亦不难解释为何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最终只是昙花一现而非星火燎原。 当然也有人会说这个时代的汉室行将就木已无存在下去的必要,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群雄无视汉室的存在争相逐鹿中原。既然汉能代秦,那汉也能被后来的朝代所替代。然而历史却证明汉朝的灭亡并没有像秦朝的覆灭那般让中原大地迎来一个辉煌的时代,相反却让汉民族在战乱与分裂中越陷越深。 归根究底用错误的方法解决错误,结果自然是错上加错。司马家在曹氏篡汉之后又用同样的方式篡魏违反了这个时代的道德底线。哪怕西晋能灭蜀伐吴一统天下也无法改变司马家在世人眼中得位不正的形象。可悲的是,西晋的统治者并没有用文成武德改变世人的看法,而是一味地用手中的强权打压异己。直至杀得天下间的士族名流相遇,不敢谈国事,不敢言民生。谁要谈及如何治理国家,如何强兵裕民,何人政绩显著等,就被贬讥为专谈俗事,遭到讽刺。转而专谈老庄、周易,自诩为“清谈”。而在上层世族清谈误国的同时,等级森严的九品中正制则阻碍着下层有识之士的报国之路。逼迫寒门平民只得通过武力途径来为自己博取晋升的机会。如此种种弊政为后来异族入侵以及流民武装集团的割据埋下了伏笔,亦为汉民族开启了一段将近三百年的黑暗时代。 因此在上一世看到汉末至南北朝这段历史时,蔡吉就曾设想过如果汉朝没有覆灭而是得到了中兴,或是被一个像盛唐那般实行科举制度的开明王朝所取代,那历史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另一种结局? 我这是在考虑改变历史吗? 蔡吉望着水中倒影而出的稚嫩脸庞不禁苦笑了一下。现在的她只不过是汉末大时代下一株微不足道的草芥而已。要想在这乱世活下去,她首先要做到的是与“蔡吉”这个身份相融合,而非想着改变历史。须知不同的生活背景会造就不同的生活习惯以及诸多的细小动作。哪怕蔡子梅的记忆已与蔡吉原有的记忆相融合,都不能改变她已变成另一个人的事实。毫无疑问她的想法,她的习惯,乃至她的气质都已不再是原有的那个“蔡吉”了。好在值得庆幸的是,根据这具躯体原有的记忆显示,她在随弟弟离开河阴之前一直都身处深宅大院。像张清这样的家将平时都不曾与她碰过面,更毋庸是说过话了。而熟识蔡吉的婢女家仆则均已在白天的那场劫难中殒命。甚至此刻连她弟弟蔡祥亦已过世。至于蔡吉的父亲蔡伯起在出任东莱太守之后至少已有五年没见过儿女了。正所谓女大十八变。五年的时间足以作为蔡吉改变的借口。不过光有这借口还远远不够,蔡吉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熟悉汉朝的风俗习惯,也唯有如此她才能胜任起太守之女这个重要的身份。 早上一起来就发现书评区里已有书友报到了。so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发一章新文。话说柳丁一直以来都素4k党,一天四千文已是偶滴极限了。至于分成两千字一文两个更的把戏偶就不玩了。毕竟量就这些连贯着看比较舒服。在此柳丁还素那句话新书开张点击、推荐偶都要,收藏素王道~~~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节 群龙无首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正所谓瞌睡有人送枕头,正当蔡吉盘算着要如何快速熟悉汉朝风俗习惯之时,段县令及时地送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给蔡吉做贴身侍婢。不仅如此他还向蔡吉等人提供了盘缠若干以及牛车两辆,以便张清等人尽快将蔡祥的灵柩护送到东莱郡治黄县。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牛车上蔡吉身着青袍,顶留一髻,一副少年儿郎打扮。在她的身侧则跪坐着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女孩。古时女子年满十五为及笄,即指已成年到了适婚的年龄。因此眼前这女孩虽还是一脸的稚气,可举手投足间却已显得颇为成熟。只见她俯身叩首回答道:“回小娘子,奴婢铃兰,今年十二了。” 蔡吉听罢女孩的答复,见其举止恭敬适度,不禁暗自点头。心想有这样一个受过良好调教的婢女侍奉左右,对于刚开始适应东汉生活的自己来说无疑是个福音。不过就算是如此对方的底细还是要探一探的。于是蔡吉跟着便问道:“铃兰这名字不错。却不知你家中可还有亲人?” “回小娘子。奴婢是家生子,父母早已亡故。”铃兰依旧额头紧贴着手背回答道。 “恩。你抬起头吧。”蔡吉抬手示意道。那铃兰听罢直起了身可依旧低着头并不直视蔡吉。说着,“想来我的情况段县令也与你说过了。现下扮男装只是权宜之计。不过我之前一直随家母深居内宅对外界的待人接物不是很擅长,往后若是有不足之处,你不要有所顾忌直接指出就行。” “是。”铃兰恭敬地回应道。 蔡吉见状不由莞尔一笑,继而放松身体盘膝而坐道:“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我并不是个讲究礼法的人。在没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我俩大可做对闺蜜。” 哪知铃兰却并没有因蔡吉的一席话表现出感激涕零。相反她杏目紧盯着蔡吉的双腿进言道:“小娘子,胡坐不雅,还请端正坐姿。” 也无怪乎铃兰会有如此表现。所谓胡坐指的正是盘腿坐。在这个时代这种坐姿被认为是胡人的坐姿,是一种绝对失礼的表现。寻常男子胡坐都被视作不恭,更毋庸说是女子了。虽说正坐对蔡吉来说十分累人,可一想到自个儿日后与人会面都要正坐,倘若因不适应正坐而坐立不定那岂不是很丢脸。更何况刚才自己已经放话说要铃兰指正自己的错误,又岂能一转身就出尔反尔了呢。因此蔡吉被铃兰这么一说不由老脸一红赶紧端正了坐姿虚心点头道:“啊,你说得没错。这个坏习惯确实要改。” 这一次铃兰的那双大眼睛从蔡吉的双腿移到了她的脸上,那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某种新奇的生物一般。待看见蔡吉一脸认真的样子,这个有些老气的女孩不禁尴尬地地下头小声说道:“那个……其实一直这么坐着也挺累的。” “是哦。”蔡吉低头老实地承认道。然后两个少女同时抬起头相视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经过这样一段小插曲蔡吉与铃兰总算摆脱了最初的生分开始变得熟络起来。蔡吉一边怂恿着铃兰说一些段府的日常小故事,以便同脑中残存的记忆相印证从而帮助其熟悉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生活习惯。另一边蔡吉也不时地穿插同铃兰将一些历史上有趣的典故。铃兰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眼见蔡吉说得头头是道,心想自己的主子虽不拘礼节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才女。开头的那点儿疑惑顿时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转而代之地是五体投地的敬慕之情。 于是乎两个女孩儿就此窝在牛车上一路谈天说地,不日便进入了东莱郡的郡治黄县境内。据蔡吉所知黄县历史悠久,早在商末这里便建有莱国。后秦设齐郡,始置黄县。话说著名的方士徐福当年便是从黄县起航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去为秦始皇找仙药的。然而此刻蔡吉眼中的黄县却与仙风道骨扯不上任何关系。时值初春,沿着官道放眼望去田地间非但没有农民劳作的身影,甚至连村落里都听不到鸡犬之声。可官道两旁被踩踏过的田地却显示着此地并非荒地,不仅如此近期应该还有过一大群人打这儿走过。看着如此种种迹象绕是蔡吉没有经历过战争此刻脑中也不由地浮现出了“坚壁清野”四个大字。 张清看着牛车内惴惴不安的两个少女,心里虽知曹军可能就在附近,但嘴里还是好生劝慰道:“前面就是黄县县城。只要进了城便不惧盗贼袭扰了。” “这真是盗贼干的吗?”蔡吉环视着冷清的官道轻声问道。而她身旁的铃兰更是紧缩在牛车中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对外面世界的恐惧。这也难怪铃兰会有如此表现。值此乱世城内与城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张清听蔡吉这么一问心头不由一惊,心想莫非眼前这不谙世事的少女也知曹军袭扰东莱之事。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作答。不远处突然尘土飞扬,显是有人正朝他们驰马狂奔而来。张清虽已看出对方人数不多,但在经过先前那番惨剧之后,他还是谨慎地操起长枪冲着手下高喊道:“保护家眷!” 事实证明张清这一次的紧张是多余的。只见那三个狂奔而来的骑士一见张清等人便立即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张清再定睛一看发现为首的那个骑士正是之前段县令派去黄县报信的家仆。而跟在他身后的另两个骑士则都身着孝衣一副。如此情形让刚刚放下心来的张清心头不由地一紧。紧跟着他便听到那跪在地上的段家家仆泣声道:“张壮士,不好了!蔡府君他……他过世了!” “你说什么!主公他……”骑在马上的张清闻此噩耗一个踉跄差点跌下马来。可还未等他详细盘问,身后突然传来了铃兰的一声尖叫。张清猛一回头只见牛车上的蔡吉已然晕厥了过去。 正当张清等人带着昏厥过去的蔡吉快马加鞭着赶往黄县之时,县城太守府的灵堂内却有一群人正跪坐在蔡太守的灵位前各怀鬼胎。他们便是东莱郡的郡丞管统,功曹黄珍,都尉陈成,以及三老段奎。 “呜呜呜,蔡府君您怎能丢下我等驾鹤西去啊。”灵堂内哭声最响的莫过于功曹黄珍。功曹一职掌管郡内一切人事,因此黄珍可谓是蔡太守的心腹之人。与公与私他似乎都该是哭得最伤心的。 “是啊,在此多事之秋,黄县骤然群龙无首。这可如何是好啊。”在一旁低声附和的老者乃是县三老段奎。所谓三老指的是古代掌教化的乡官。《汉书?高帝纪上》云:“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可实际上三老除了查证调停民事纠纷负责教化之外,但他最主要职责还是征税。所以段奎在黄县的势力并不比太守的属官差多少。而此刻从他所说的只言片语来看,这位段老最关心还是黄县这一亩三分地的安危。这不这老儿一转身便将话锋转向了坐在对面一员武将,“陈都尉现在城里还有多少人马?” “城内城外合起来大概有一千兵马。”都尉陈成略带心虚地回答道。倘若是在外头百姓面前他大可拍着胸脯大肆吹嘘他人马如何兵强马壮。不过此刻陈成面对的一干人等都是东莱郡的实权人物,对他的那点家底大家多少都有些认识。须知按东汉配置每郡的都尉一般下辖一千至五千人不等。都尉在一人以上时则在郡之下分设都尉辖区。自建武六年之后,东汉朝廷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开始只在边郡常设都尉一职,内地则大多不设。直至灵帝年间年黄巾贼叛乱,中原各郡才陆续重设都尉一职。这也是以董卓为首的西凉军阀能在东汉末年前期依仗军队把持朝政的原因之一。东莱郡守蔡伯起本是一介儒生,既不似袁绍刘表那般有心割据一方,也不像曹操刘备那般胸怀救世之志。加之东莱郡又相对地处偏远,因此这位不敢有贰臣之心的蔡太守对发展军事一直不怎么上心。却也造就了东莱如今仍人宰割的处境。 这不,段奎在听到陈成的回答后依旧直摇头说:“啊呀呀,这一点人马如何挡得住曹军的虎狼之师。上次凭着蔡府君的薄面曹军答应放宽期限六日后再来黄县。如今已过去了四日,蔡太守也已过世,依老朽看来到时候咱还是开门迎曹军入城吧。” 然而段奎这边话音刚落,坐在斜对角上的郡丞管统便义正言辞地否决道:“这可不成!曹操因一已私怨屠伐徐州此乃不仁之战。现如今曹军又滋扰我东莱乡里,讹我东莱财物,此乃不义之师。放如此不仁不义之师入黄县,岂不是引狼入室!” “哼,管郡丞一席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却不知郡丞又有何退敌之法?话说此番曹军的主将乃是曹操的从弟曹仁。此君虽名为仁,却并非是个仁慈之人。老朽听闻这曹仁被曹操点为先锋在大败陶谦大军,不仅如此还连屠数城,直杀得徐州尸横遍野。话说如此凶悍之人岂是螳臂可挡得?”段奎阴阳怪气地向管统反问道。其实也难怪段奎会有如此反应。话说郡丞一职有别于太守其他属官乃是由朝廷直接任命的。因此管统既不是太守的心腹,也不是当地的世家。可以说是个实实在在的空降人员。而此时恰逢蔡太守过世,新太守又尚未被任免,管统便成了东莱郡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不仅如此,管统不过三十来岁,可为人却向来刻板,不仅好以名士自居,更不将段奎这样的土财主放在眼里。看着比自己小上两轮的年后生在自个儿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由不得段奎见了心生厌烦。 眼瞅着段奎与管统来了个针尖对麦芒,先前还在哭哭啼啼的黄珍连忙打圆场道:“两位稍安勿躁。依在下看来那曹军不一定会再来滋扰县城。毕竟这些日子曹军已将黄县境内撸了个遍,该拿的也拿了,该收的也收了啊。” 段奎见黄珍出了面,便也不再同管统抬杠,而是直接骑驴下坡道:“曹军能不来那是最好。可咱总得有个准备,有个章程不是吗。莫要等曹军真的兵临城下届时才手忙脚乱的好。” 然而管统依旧显得颇为固执。却见他双手拢在袖中不傲然地说道:“要有何准备。曹军若来自然是将其拒之门外。段老可别被那些无聊的传言给吓坏了。以为曹军真是什么神兵天降。想他曹仁带着数千人马一路以战养战,一无后勤补给,二无攻城利器。而我黄县城高墙厚以逸待劳还怕他几千游骑不成。陈都尉你说呢?” 不可否认管统的态度虽傲慢,但就军事素养来说无疑要高于段奎等人。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曹军目前的弱点。因此在听完管统的这番分析之后黄珍、陈成等人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陈成更是拍着胸脯保证道:“管郡承放心。有众儿郎固守黄县必叫那曹军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黄珍听罢连忙一个拱手适时地奉承道:“陈都尉好气魄。黄某在此代黄县百姓先行谢过诸位将士了。” 段奎眼见陈成与黄珍陆续表示支持管统,心里虽对管统的话不以为然,却也勉强跟着冲陈成拱手道:“如此黄县的安危就有劳陈都统了。” 陈成被黄珍段奎连续一吹捧立即便有些飘飘然起来。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谦逊几句,堂下便跑来了个小厮禀报道:“禀黄功曹,蔡府君的家眷进城了。” “啊呀,瞧我忙得连这事都忘了。你们几个随我去迎接太守的家眷。”黄珍听到消息赶忙起身就要出门相迎。 不过在座的另外三个人却并不似黄珍那般兴师动众。管统甚至还瞥了一眼黄珍嘱咐道:“黄功曹,既然太守的家眷已到。那传令各门军卒从即日起严查进出,谨防曹军奸细混入城内!” 一章4k文准时奉上~~~~新书开张第一天就遇到多熟人。谢谢大家的支持哈~~~板砖、推荐神马滴多多益善。关键素收藏,收藏是偶更新滴动力(^__^)嘻嘻……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节 曹军来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有部电影曾说过,花什么时候开,是有季节的;马贼什么时候到,就没有人知道。曹军不是马贼,所以他们来得很准时。就在蔡吉等人入城后的第二日,曹仁便带着人马兵临黄县城下。后来有人说那天城头底下黑压压地围满了曹兵,也有人说看见一员身长九尺青面獠牙的大将在城门口叫战。更有人补充说那员大将是曹仁,他只冲着城头吼了一声城门便塌了。 不过这一切蔡吉都无法亲眼去见证,因为此时的她正坐在灵堂里为父亲和弟弟守灵。那日听闻蔡太守的死讯之后,蔡吉立马意识到汉人重孝,如今父亲亡故,哭丧便是在所难免的事。可已然更换了灵魂的蔡吉对蔡太守这个便宜爹并没有感情。并且对于上一世七岁便进孤儿院的蔡吉来说,将她抛弃的父母并不值得她掉眼泪。因此蔡吉显然是做不到像汉朝人那样为父哭丧哭到伤心动肺的程度。可要是她不这么表示的话,那势必就会被外人视作为一种不孝的表现。不孝在东汉乃是一条大罪状。于是自认装不来哭的蔡吉情急之下只好一咬牙装晕来了个一了百了。 事实证明蔡吉这招装晕还是很有效的。从进城到入府蔡吉根本不用去管如何应对太守府的人直接就被抬进厢房歇息去了。而太守府的人生怕这蔡家孤女再有闪失绝了蔡府君的骨血,便对蔡吉照顾有加。甚至那黄功曹还主动劝蔡吉要节哀。对于这样的结果蔡吉自是打蛇顺杆上乐得不用天天嚎哭。 然而蔡太守的死终归是改变了蔡吉处境。眼下她虽还顶着太守遗孤的头衔住在太守府中,可说到底现在的蔡吉已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孤女。正如草原上落单的羚羊会成为狼群捕猎的对象。在东汉末年失去家族保护对于一个女子,不,甚至对寻常男子来说也是件极其危险的事。虽说蔡吉目前好歹还有张清等人保护。不过自打上一世被父母抛弃地那一天起蔡吉便自付人生在世决不能坐以待毙充当待宰羔羊。加之此刻又是两世为人,因此这会儿的蔡吉决定索性豁出去主动出击,为自己寻找机会摆脱困境。 “你说城门都关了。那城里的驻军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动静吗?可曾听说宵禁吗?”蔡吉跪坐在灵堂上对着坐在身边的薇儿小声询问道。而此时偌大个灵堂其实只有她主仆两人而已。 “奴婢没听说要宵禁,也没见有军士走动。不过奴婢看到街上的商铺都已经关门了。想来大家都怕曹军打进来吧。”薇儿惴惴不安地说道。 虽然时常显得早熟,可薇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乍一遇见这等大变故难免会有些害怕。相比之下心理年龄较长的蔡吉这会儿明显就沉稳得多。却见蔡吉一边轻拍着薇儿发抖的双手安抚她,一边则继续问道:“那你可听说各位府君对曹军有何对策?” “这个奴婢不知。”薇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跟着她又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似地喊道:“啊,奴婢想起来了。刚才奴婢看到黄功曹跟在管郡承的身后急匆匆地往西二间去了。” 蔡吉听罢心头一动追问道:“你确定他们去的是西二间?” 薇儿连忙点头道:“奴婢确定。” 眼看薇儿说得肯定蔡吉不禁了意味深长地点头自语道:“在这跪了好几个时辰。走,咱这就去院子溜溜。” 事实证明薇儿确实没有看错。话说此时的管统一冲进西二间便对着正在那喝茶的陈成大声斥责道:“陈都尉,曹军都已兵临城下,你为何还在府衙!” 陈成见来者是管统立马起身行礼道:“管郡承莫急,本将已下令封闭城门。” “仅是如此吗?”管统不依不饶道。 “眼下我等能做的也仅是如此。”陈成两手一摊敷衍道。虽然分属文武两系但就官衔来说都尉与郡承不分伯仲。陈成自然不用像黄珍那般处处迁就管统。至于那日在灵堂上他之所会附和管统也不过是为了借抵挡曹军的名头从郡里多支点钱粮而已。在陈成看来如今想拿的都已经拿到手了,自己又怎会真去做拿鸡蛋碰石头的事。 陈成不以为然的态度显然激怒了管统,却见他抬手指着陈成的鼻子责难道:“曹军并非善类,企会因城门紧闭而罢休。汝等如此怠战如何对得起黄县百姓。” 陈成被管统这么一说亦来了火气,却见他冷笑一声反问道:“难不成管郡承还真打算同曹军大战一场不成?” 眼瞅着房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跟在管统身后的黄珍再一次充当起了和事老上前劝解道:“陈都尉,管郡承会那样说也不过是担心曹军会进城祸害百姓而已。不过相信等曹军收了粮草之后自然就会退兵的。” 管统显然并不知晓这事,听黄珍这么一说他连忙追问道:“粮草?什么粮草?” “老夫与城内富户一起筹集的粮草。” 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回答了管统的问题。他一回头只见段奎正被几个富商打扮的男子簇拥着站在门口。管统立即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被黄县的决策层排除在外了。不过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管统立即压住了心头的火气,反而冲着段奎等人拱手道:“段老出资安抚曹军真是高风亮节。管某在此替黄县百姓谢过段老以及诸君的仗义相助。” 段奎没想到管统会如此表现,加之是人都喜欢被吹捧。于是乎,段奎的老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继而回礼客气道:“管郡承过奖了。老夫有幸被乡民推选为三老。如今黄县有难老夫自当挺身而出为百姓解难。” 段奎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引得陈成黄珍等人连连点头。可此时管统却突然话锋一转直言道:“就怕到时候段老出了钱粮还喂不饱城外数千恶狼吧。” “管郡承这话是什么意思?”段奎笑脸一收冷哼道。 不过管统却并没有答话,而是跟着反问道:“段老,您觉得是咱东莱富庶呢?还是徐州富庶?” “徐州是一州,东莱是一郡。加之徐州百姓富裕,粮食丰足,自然是徐州富庶。”段奎板着脸说道。 “那为何徐州诸郡县还是惨遭曹军屠戮呢?莫非偌大个徐州就没有一人懂得花钱消灾的道理?”管统两手一背继续反问道。 “哼,这还用问。那是因为徐州与曹操有杀父之仇,故而曹军才会屠戮徐州诸郡县。”段奎白了一眼道。 哪知管统却连连摇头道:“段老此言差矣。世人皆知杀曹嵩的是张闿,与陶使君乃至徐州的百姓都无关。曹操不过是借着报父仇的名号洗掠徐州伺机扩充地盘而已。既然曹军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劫掠,他们又怎会为了一点钱粮放弃整座黄县的财富。据管某所知曹军在徐州攻城掠地可是不论投降与否都一律屠城的。对于这样一群凶神恶煞又有什么道理可讲。” 经管统这么一说那些个随段奎一起来的富户无不哗然。不少人都在心里萌生了赶快回家紧闭家门以期躲避兵祸的打算。甚至连段奎有那么一刻也露出了一丝犹豫。不过这个固执的老人最终还是坚持道,“管郡承太过危言耸听了吧。不管如何先礼后兵总是没错的。” 管统见自己非了半天的口舌竟还是没能说服段奎等人不由心生气恼。却见他冷哼一声不再与段奎多言直接甩袖离开了厢房。匆忙间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躲在房外偷听的蔡吉与薇儿。 蔡吉大约是在黄珍和稀泥的时候来到西二间的。对于蔡吉来说刚才房内那番争论给她所带来的讯息远大于这两天薇儿东奔西走所打听来的消息。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目前黄县就对待曹军的态度上分成主和与主战两派。以三老段奎为首的主和派的目的十分明确,即通过献出一定数量的粮草来安抚曹军借以解黄县之围。虽然也可能发生曹军拿了粮草仍要攻城的情况。但至少站在黄县百姓的角度来说这么做确实是个风险最小的选择。而作为主战派的郡承管统目的则显然要复杂的得多。表面上他句句不离为百姓安危着想,同时又能拿出实例证明曹军没有信义。似乎是个将大义看得比实利更重的人。不过了解东汉历史的蔡吉却知管统其实是冀州州牧袁绍的人。更为确切地说是袁绍之子袁谭的亲信。 依照三国志中的记述,曹操征袁谭,时任东莱太守的管统弃妻子不顾而投奔袁谭,妻子为贼所杀,袁谭任命为乐安太守。后曹军攻破青州,唯管统不降。由此可见管统乃是袁家的死忠之士。不过这会儿的管统尚不是东莱太守,而袁绍似乎也没与曹操闹翻,可他却如此反对曹军进驻黄县。甚至还阻止东莱的世家土豪向曹军示好。再一联想到袁绍日后将长子袁谭推举为青州刺史的种种举动。蔡吉不得不怀疑管统的态度可能就是袁绍的态度。显然曹操近两年来大肆扩张的劲头,特别是借剿匪之由将三十万青州黄巾军收编为“青州兵”的举动引起了袁绍的猜忌与警惕。虽然袁绍目前正与公孙瓒争夺河北霸权无暇南顾。不过以他的脾性应该不会愿意看着曹操的势力侵蚀包括东莱在内的青州诸郡。由此也可解释管统为何会如此强烈地反对段奎等人向曹军示好,为何此刻会千方百计地想让黄县在军事上与曹军形成对立。 此外,史料上并没记载东莱在眼下这段时期有过什么大的战斗。再联系管统日后将出任东莱太守的史实,那至少在曹操赢得官渡之战之前东莱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也就是说无论是战是和,黄县这次都能化险为夷。加之今天是兴平元年二月十七,如果一切正如史料上记载的那样发展的话,那么此时陶谦应该已向青州刺史田楷以及平原国相刘备求援了。如此一来曹操至少在二月底三月初就会退兵。 联系以上种种分析,蔡吉意识到改变自个儿劣势处境的机会来了。此刻她只要站在主战一方便能轻而易举地坐享抗击曹军保卫黄县的美名。而这样一项功绩足以令她一跃成为远近闻名地烈女。一旦有了烈女之名蔡吉再想向那些豪杰名士寻求保护那就容易多了。当然这么做也是有弊端的,那就是会得罪曹操。不过在蔡吉看来,以曹操胸襟你若是得罪了他,只要你本身有才干还是有机会被他原谅的。因此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蔡吉一面与薇儿偷偷溜出院子,一面则压低了声音嘱咐道:“我现在回房去换男装。你去将张大哥他们找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同他们商量。” 薇儿见蔡吉又是偷听又是要换男装的,不由心惊胆战地问道:“娘子这是要做什么啊?” “做什么?打仗呗。”蔡吉回头也不回地随口说道。 “打……打仗!”这一次薇儿算是彻底被蔡吉吓到了。只见她一把扯住蔡吉的袖子带着哭腔说道:“娘子,你可别吓奴婢。这打仗是要死人的。您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哪知蔡吉却反过来抓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刚才没听管郡承说吗。这曹军是冲着咱黄县的财物来的。可段老他们被曹军吓破了胆子,以为送些钱粮就能了事。我怕他们终究会引狼入室。想拿贼兵一旦进城哪儿还有我等的容身之处。所以我才想让张清他们一起帮着管郡承守城。” “是这样啊。那奴婢这就去找张壮士他们去。”被唬得一愣愣的薇儿刚跑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回过头向蔡吉怯生生地问道:“小娘子,这黄县能守住吗?” “能守住。我向你保证。”蔡吉不假思索地一口咬定道。 面对蔡吉自信地答复,薇儿抹了抹湿润地眼角回了个灿烂的微笑。然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跑去找张清等人了。而望着薇儿越跑越远的身影,回味着少女真诚的笑容,蔡吉也在这一世头一次接受到了来自他人的无条件信任。 情节已展开,欢迎大家点击收藏(^o^)/另外各位大大在书评区关于本书分类问题的留言偶会考虑的。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节 一呼百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或许是蔡吉有关贼军入城的恫吓起了作用,铃兰用比平时几乎快一倍的速度找到了正在衙门校场习武的张清等人,并将他们一古脑儿地都带到了蔡吉的闺房外。而此时的蔡吉披着一头长发才刚换上男装。听闻着张清等人已经来了,她也顾不得摆弄发型直接用丝带绑了个马尾便去见张清等人了。 张清眼见蔡吉换上了男装,再联系刚才铃兰说过她打算要去支持管统守城,不禁大骇道:“小娘子这是要去找管郡承吗?” “不,现在再去找管郡承已经来不及了。我要直接上城头为守军鼓舞士气。” 蔡吉说着披上孝服就要出门。却被张清一把拦住道:“小娘子莫要胡闹。打仗守城是男儿的事,你一女子上城头算什么事。再说主公现今就你一个骨血,倘若你要再出差池。你让我等有何面目去见主公。” 然而蔡吉强硬的态度远超张清的想象。却见她神色一凌朝天拱手道:“正因为爹爹就剩了我一个骨血,我才要上城头为守城出力。想我爹爹牧守一郡从未向贼子低过头。如今曹军趁我爹爹过世黄县群龙无首之际为围攻县城。我蔡吉虽为女儿身,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爹爹的心血毁于兵匪之手!” 蔡吉的这一番言辞可谓是说得大义凌然。直听得张清热血沸腾。再一想到蔡太守与他有知遇之恩,自己却没能护住小主公。张清便跟坚信自己也该为主公守住黄县。于是他当即一个抱拳道:“我随小娘子一起去!” “我也去。城里人都说那曹仁和曹军是天兵神将,小爷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个厉害法。”李达也跟着跃跃欲试道。 有了张清李达带头其他的蔡家家将自然也跟着表示要与蔡吉共进退。于是乎一干人等就此簇拥着蔡吉出了门。不过蔡吉却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直接就往城头跑。而是径直来到衙门的喊冤鼓前双手抡起鼓槌就是一阵猛捶。 咚!咚!咚!随着沉厚的鼓声响起,先前还紧闭大门打算躲避灾祸的黄县百姓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到了衙门口。可令他们大感意外的是此时站在衙门口的并非他们想象中的管郡承或是陈都尉,而是一群年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 而正当老百姓纳闷之时,只见为首的一个青衣少年上前一步冲着众人抱拳施礼道:“诸位乡亲,吾乃蔡太守之子蔡吉。今日在此击鼓乃是为了城外虎视眈眈的曹军。” 蔡吉的话音刚落顿时便引得在场的黄县百姓一片哗然。不仅如此她的张扬举动还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此人便是蔡吉先前说要去找的管郡承。事实上管统在与段奎闹翻了之后并没有立即打道回府,而是在衙门里转了一圈希望能找几个小吏随他一起上城头视察。哪知管统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管事的人。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衙门里的人都已与段奎串通好了故意避开自己。总之正当气急败坏地管统打算回府召集家丁充场面之时,却不曾想正好看到了蔡吉击鼓聚众的这一目。再一听蔡吉接下来说话的口气,管统便知此人乃是主战的。于是他连忙招来身后的随从咐道:“你快去西二间,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给我拖住陈都尉、段老那帮人。哦,还有黄功曹也是。总之绝对不能让他们过来。” 眼看着随从一溜小跑着进了内堂,管统便找了地方躲起来暗自观察衙门口的状况。而此时的蔡吉正朗声发言道:“乡亲们,城外的曹军其实都是当初为害青州的黄巾贼。曹操剿匪时将这些黄巾余孽收编为‘青州兵’。故而曹军虽有官军的身份却难改贼子匪性,每到一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诸位可能也已听说曹军在徐州那可是,不降,屠城;降,也屠城。既然降与不降皆要屠城,我等又怎能在此坐以待毙!” 如果说蔡吉之前的话是引起哗然的话,那她此时的这番话无疑是个响雷直接在人群中炸开了花。其实有关曹军凶残的说法黄县的坊间早有传闻。不过当这说法出自蔡吉这太守之子口中时无疑是提高了可信度。加之蔡吉又声称那曹军本事青州黄巾贼所变,更是勾起了黄县百姓心中诸多惨痛回忆。因此当下便有几个轻壮挺身附和起来。 “绝对不能让贼子进城!” “降是死,不降也是死!和他们拼了!” “对!和他们拼了!” 躲在暗中观察的管统眼瞅着蔡吉三言两语间便调动起了民愤,不禁暗自懊恼自己先前太过死心眼一心只想着去说服段奎等人主战。却不曾想到只要挑动起了民意主战,那段奎等人的态度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这蔡家小郎君还真是伶牙俐齿,竟将曹仁的人马掰成了青州黄巾。不过曹军收拢黄巾余孽整编为“青州兵”也确有其事。不能完全说他是在胡诌。想那曹阿瞒自负狡诈,碰到蔡家小郎君的这番指鹿为马估计也得甘拜下风了吧。等一下,蔡伯起的儿子不是死了吗?如今只有一女正在后堂守灵。想到这里管统不由脸色一变连忙探头打量起了正在煽动百姓的蔡吉等人。当他看到张清等蔡家家将时突然灵光一闪,继而张大了嘴巴惊愕道:“难道……难道那是蔡伯起的女儿!” 此时的蔡吉正沉浸于现场百姓的求战热情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管统正瞪大着眼睛紧盯着她的背影。对于蔡吉来说这样的气氛正是她此刻所需要的,既然火候已到自然是得上正头戏了。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双手一展冲着周围的百姓疾呼道:“诸位乡亲,蔡某身为太守之子愿继承家父遗志保黄县平安。可有壮士愿随某上城头抗击曹军!” “我愿意!” “我也愿意!” “走!随蔡郎君杀敌去!” 眼看着围拢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耳听着杀敌的海呼声越来越响。张清等人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蔡吉一介女子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得到如此多百姓的拥护。喜的是有这么多百姓决心一战城内士气空前高涨。而此时的管统在百姓的海呼声中反而是镇定了下来。他并没有出面揭露蔡吉的身份,也没有站出来充当官府方面的组织者。而是决定继续留暗中观察蔡吉的一举一动并随时准备挺身而出控制局势。这一来是出于他本人对蔡吉的好奇,二来管统也怕蔡吉年幼无法驾驭冲动的百姓。 当管统混在百姓中间同众人一起簇拥着蔡吉浩浩荡荡地朝正对着曹军主阵的南门方向赶去之时。另一伙人也正巧赶到衙门口目送这支声势浩大的队伍。他们便是以段奎为首的黄县乡绅。其实早在蔡吉击鼓时段奎等人就已听到了动静。哪知管统的随从暗中使诈谎称那是一卖梨农户在击鼓鸣冤,说是刚才有人趁乱抢了他的梨。而管郡承已经受理了此案。段奎等人听罢一面暗中嗤笑小民无知如此非常时刻还要为几个梨斤斤计较,一面也觉得让管统去管这鸡毛蒜皮的事总比让他插手军务的好。于是便都假装没有听见那鼓声。直到衙门外传来震天的喊声,段奎等人这才反应过来事情有变。于是一干人等匆匆忙忙地便赶到了衙门口。然后便看到了眼前这番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段老,您看是不是要让陈都尉派兵截住这些人啊?”一个乡绅小心翼翼地向段奎建议道。 “不,让他们去吧。”段奎紧盯着人群的背影摇头道。 “可是放任他们去城头怕是会激怒曹军啊。”另一个乡绅不安地提醒道。 “激怒就激怒吧。反正曹军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城。而我等现在若是出面阻止那些人便是在与黄县所有的百姓为敌!孰轻孰重还清楚吗!”说着段奎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衙门。 蔡吉并不知晓自己已成功地逼迫段奎等人主战。这会儿的她正沉浸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虽说在上一世蔡吉曾参加过上万人的集会。不过那时是她簇拥别人。而此刻被众星捧月地是她蔡吉。因此哪怕只有几百人对蔡吉来说这都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既像是抓住了时代的脉搏,亦像是被历史的大潮所推动。 而正当蔡吉回味着头次被人拥护的滋味之时,忽听头上有人大声喊话道:“站住!尔等这是要造反吗?” 蔡吉不由与众人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然被老百姓簇拥到了南门前。而南门的守将眼见城楼下突然冒出如此多的人自然是被吓了一大跳,生怕这些人是来乘机作乱的。一时间城上的守军与城下的百姓形成一道无形的隔阂。见此情形,蔡吉当即挺身而出冲着城上的守将拱手道:“在下乃蔡太守之子蔡吉,愿与这些义士一起助将军守城。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让我等上城楼?毕竟多个人多份力气不是吗?” 那南门的守将其实早知陈都尉并不打算同曹军打仗。可他对自己被分配在此与曹军对峙却有些耿耿于怀。再怎么说城下的曹军都不是吃素的,万一真打起来首当其冲的还不是他和他的那些弟兄们。因此蔡吉的话无疑是说到了这守将的心坎里。在他看来万一曹军真的从南门攻城,大可先让城下的那帮傻瓜抵挡一阵以便他和他的手下乘机逃跑。想到这里那南门守将立马换上了一副客气的笑脸抱拳道:“多谢诸位壮士仗义相助!请上楼吧。” 由于来的人实在太多,因此最终上城楼的只有蔡吉、张清等蔡家家将以及几个身材特别壮硕的百姓代表。黄县城墙有三丈多高,没有云梯根本登不上来。因此站在城头整个视野也特别地宽阔。虽说这是蔡吉第一次来到东汉的城楼,不过她现在乃是义军首领可不能左顾右盼坠了义军的名头。因此蔡吉强压着心头的好奇一路目不斜视地登上城楼。然后在看到城外曹军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蔡吉这一惊可不是被曹军的杀气所震慑,而是被曹军的匪气给硬生生地煞到了。是的,如果以蔡吉前一世所看过的那些古装大片为标准的话,那黄县城外的这支曹军无疑就是一支军容不整的匪兵。你瞧那曹军的步兵兵器杂乱,有持刀的,有持戈的,还有拿大斧的。曹军的骑兵衣着混乱,有穿铠甲的,有穿皮甲的,还有不穿护甲的。而他们胯下战马看上去个个毛色暗淡,哪儿像电影里的军马匹匹毛色光润有如名驹。当然列于阵前的那几员曹将鲜衣亮甲像那么回事。 不过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蔡吉也知前一世的大片是用来忽悠人的,而眼前的这支曹军是真会杀人不眨眼的。至少就这军容蔡吉可以看出两点。一,曹军这些日子的补给并不顺畅;二,黄县的财富能激发起这支叫花子军十二分的战斗力。看来要想守黄县还确实得花些力气。想到这里蔡吉便转身向一旁的那员守将行礼道:“还未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蔡郎君客气了。某姓屠,单名一个恩,官居军侯。”那守将回礼道。其实汉代兵制以二与五的倍数为计算。最基础的单位为伍,即每五个人有一个伍长;两个伍为什,每十个人有一个什长;五什为队,每五十个人有一个队率;两个队为一屯,每一百人有一个屯长;两个屯为一个曲,每两百人有一个军侯;两个曲成一部,每四百人有一个军司马。通常每五个部为一个营,即为一独立的作战单位,通常统军者乃将军或是校尉。屠恩只是个军侯自然算不上将军。不过对于蔡吉一口一声将军的尊称他还是大言不惭地应了下来。 蔡吉可不像屠恩那般有空动些无聊的小心思,却见她进而又问道:“那,曹军围城至今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什么动静。大家伙不过是这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罢了。”屠恩说着又回头冲着蔡吉冷森森地提醒道,“蔡郎君,屠某知道尔等有心为守城出力。不过屠某还是提醒尔等莫要轻举妄动挑衅曹军,否则莫怪军法不留情面!” 然而屠恩这边刚说完警告,对面曹军的阵营中便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见此情形一旁的张清连忙凑到蔡吉耳边低声提醒道:“小主公,曹军这是要叫阵了。” 柳丁码字速度慢还请大家见谅。存货是有滴不过总得留点余量应付不时之需。好了,废话到这,一章奉上。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节 东莱名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吾乃兖州猛将毛晖!城上杀才,可敢一战!” “莫不是都做了无鸟的缩头乌龟!” 黄县南门外一曹军战将手提长槊脚跨五花马冲着城头上的黄县守军一阵大吼。虽说城上无人应答,不过那自称毛晖的曹将依旧乐此不疲地叫骂着。对曹军来说黄县守军若是开门应战单挑。那曹军自负有足够的战将可以杀得这些边城小民屁滚尿流。倘若黄县守军紧闭城门那便是在怯战。这样一来未开战便能打击到城内的士气。至于单挑战败一事毛晖是从未考虑过的。在他看来黄县这样的小城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战将存在。 然而正当毛晖骂得起劲之时,却见城头上一身着青袍的少年冲着他朗声施礼道:“原来是猛将兄,失敬,失敬。不知猛将兄今日来我黄县有何贵干?” 毛晖见对方只是个黄口小儿,当即哈哈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马槊威胁道:“哼,兀那小儿!识相的快快开门迎爷爷们进城快活。不识相的话,那休怪爷爷手里的长槊不认人!” 眼瞅着城下那曹将一副要吃人的架势,蔡吉非但没有被吓着,反而故意拉长了声音开刷道:“哦~~~猛将兄原来是要进城快活的。那为何不进城呢?” 毛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一问,楞了一下的他顺口回道:“你不开门我怎么进?” 毛晖的话音刚落,城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哄笑声。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那少年给戏弄了。恼羞成怒之下毛晖抡起长槊指着蔡吉:“兀那小儿,敢戏弄爷爷。快下来送死!” 蔡吉忽想起某经典斗口套子,当即探头侧耳佯装没听清道:“兀那小儿骂谁?” 正在气头上的毛晖哪儿想得了那么多,一不留神便回道:“兀那小儿骂你!” 这一回爆笑声冲破了天际。站在蔡吉身旁的李达更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却见他边笑边指着毛晖讥笑说:“没错。就你这兀那小儿在骂爷爷!” 毛晖见自己又被那少年耍弄不禁气得哇哇直叫。不过此时黄县城头上已无人再在意他骂了些什么。原本严肃的叫阵经过蔡吉这么一番插科打诨俨然成了一场令人捧腹的笑话。黄县守军不用出战便已鼓舞了士气。而底下毛晖骂得时间越长反而越消耗曹军的士气。而这正是蔡吉想要的结果。 此时黄县城头的爆笑声已然传到了曹军阵营。头戴大红结顶赤铜盔身骑枣红马的曹仁看着对面的毛晖像个傻子一般上蹿下跳徒增笑料,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铁青,恨不得即刻就点兵攻城。不过还未等他发作身后忽然有人朗声笑道:“这黄县城上好生热闹啊。” 说这话的乃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清瘦文士。不过曹仁却并没因这风凉话而发怒。反而对那文士关切地说道:“戏军师,外头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曹仁口中的戏军师正是由荀彧推荐给曹操的谋士戏志才。此人虽出身颍川寒门却足智多谋因此深得曹操的器重。此时眼见毛晖在黄县城下被人戏弄,戏志才也不多言,而是直接向曹仁低声提了一句:“大帅,我军未携攻城器械。” 戏志才的意思十分明确,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曹军贸然攻城是十分困难的。而一旦首战失利映衬着黄县守军的讥讽那会对曹军的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曹仁身为统帅对这道理自然是一点就明。不过要是就这么算了的话同样会对士气造成打击。所以不管怎样今日都得扳回一成不可。想到这里曹仁当即高声下令道:“鸣金!让毛晖回阵!” 随着一记清亮的钟声响起,毛晖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拨马回阵。与此同时曹仁却一夹马肚单骑出阵冲着南门上正在哄笑的黄县守军沉声喝道:“谯人曹子孝在此,敢问城上守将大名?” 城上的守军一听来者是曹仁顿时噤住了笑声。至于那屠军侯更早就不知躲去了哪儿。见此情形蔡吉不得不在心中由衷感叹这名将就是名将。这气度,这举止都不是那些无名之辈可比拟的。不用为自己加任何头衔,仅一句“谯人曹子孝”便可震慑全场。颇有日后张飞在长坂坡大喝“燕人张翼德”的气势。不过钦佩归钦佩蔡吉可不愿意自己先前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被曹仁吓掉。当然之前对付毛晖的无赖法子这会儿已经不能再用了。于是蔡吉当即神色一凌,不卑不亢地接口道:“小子蔡太守之子蔡吉,与黄县军民在此守城。若曹将军爱惜名声,还请退兵还我黄县清净。” “哼,好个伶牙俐齿地黄口小儿!汝等辱我将士,且吃我一箭!”说罢曹仁也不等蔡吉回应直接拉弓上弦对着黄县城头嗖地就是一箭。 蔡吉不曾想曹仁一言不合竟会射箭。电光火石间她甚至都忘了躲闪。而当蔡吉回过神来之时曹仁的那一箭已然直愣愣地射在了城门匾额的“黄”字上。看着那还在颤抖的箭尾,蔡吉心头不禁一阵后怕。幸好曹仁只是恐吓,否则刚才那一箭岂不是直接取了她的性命。不过蔡吉并不知晓其实曹仁手里短弓的射程达不到城楼。该庆幸的是她刚才没闪身躲避,否则那才是丢大脸了。 而正当蔡吉惊魂未定之时,曹仁趁势收弓冲着城头大声威吓道:“給汝一天时间。倘若明日此时尔等再不开门。那就休怪曹某不仁了!” 何为鸦雀无声,此时此刻便是最佳写照。见此情形平复了情绪的蔡吉知道自己今天算是白忙活了。曹仁只靠一箭便彻底打压了黄县军民的士气。一旁的张清眼见曹仁嚣张蔡吉黯然,虽明白自己在骑射上不是曹仁的对手,却还是提枪冲着蔡吉抱拳道:“小主公,我下去灭了那曹仁的威风。” “我也去。两个人还怕料理不了那厮。”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李达也跟了上去。 然而还未等张清与李达下楼,忽听百姓之中有人向守军大声说道:“可否借强弓一用。”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只见一身长七尺多高,美髯猿臂的大汉从守军手中接过长弓箭壶。试试了弓弦之后那大汉搭箭上弦,猛地一声爆喝,顿时一张长弓被拉成了满月。只听砰地一声脆响,那支羽箭便如流星一般飞射而出。紧接着曹营一面旌旗应声而断。而此时的曹仁尚未回到曹营阵前。 “好!”黄县城上惊天的喝彩声再一次响彻了天际。曹仁更是心头一惊,连忙拨马回头冲着城头喊话道:“敢问执弓壮士大名?” 却见那大汉收起长弓淡然回道:“东莱太史慈。” 曹仁一听对方自报是太史慈,顿时神色一变冲着城头抱拳道:“原来是仗义救北海的太史将军。失敬。” “过奖。慈乃黄县人不能看着乡里横遭浩劫。还请曹将军好自为之。”太史慈一个抱拳正色道。 这一次曹仁听罢只冷哼了一声便拨马回阵。至此曹军的第一次攻势就此落下帷幕。黄县军民无不欢欣鼓舞。连挫曹军士气的蔡吉与太史慈更是一跃成为众人眼中的英雄人物。 城头上所发生的一切皆被管统看在了眼里。如果说蔡吉今日的表现让他瞠目结舌的话。那太史慈的出现则令他如获至宝。据管统所知: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县人。少好学,仕郡奏曹史。当时郡守与州牧不和,州牧偷偷向朝廷上书弹劾郡守。太史慈闻讯后截下信使毁了奏章救下郡守。不过也由此得罪州牧。为免受到无妄之灾,太史慈就此辞官避居辽东。北海相孔融闻知此事,十分称奇,于是数次遣人动问太史慈的母亲,并奉送赠礼作为致意。适逢孔融为对付黄巾贼,出屯于都昌,却被黄巾贼管亥所围困。太史慈闻讯后为报孔融恩义单骑赶往都昌救援。到达都昌之后太史慈得知孔融欲向平原相刘备求援,便毛遂自荐充当信使。此时黄巾贼已将都昌围得水泄不通。太史慈严装饱食,待天明之后,便带上箭囊,摄弓上马,引著两骑马自随身后,各撑著一个箭靶,开门直出城门。外围下的贼众皆十分惊骇,兵马互出防备。但太史慈只引马来至城壕边,插好箭靶,出而习射,习射完毕,便入门回城。如此往复数日直至群贼习以为常不再有人围观,太史慈才乘机杀出重围赶往平原。而刘备经太史慈一番游说之后当即派遣精兵三千人随太史慈返都昌。贼众闻知援兵已至当即撤兵,都昌就此解围。而太史慈也由此名声大造。 在管统看来如此智勇双全重情重义的一员虎将正是主公袁绍需要的人才。于是他当即现身截住正要下楼的太史慈施礼道:“太史将军高义保我黄县太平。在下东莱郡承管统,现已在府中摆下了庆功宴。还请太史将军赏光。” 太史慈看了看突然冒出的管统,又看了看一旁正被兴高采烈地军民簇拥着的蔡吉,婉言谢绝道:“多谢管郡承好意。曹军只是暂时罢战并未退兵。慈还需与诸君在此巡夜,谨防曹军偷袭。” 管统听太史慈这么一说倒也不再坚持,而是直起身一挥手大声宣布道:“太史将军言之有理。那待到曹军退兵之后管某再设宴款待诸位义士!到时候酒肉管够各位可别同管某客气啊!” 众人眼见管统如此大方自然是高兴得连声喝彩。蔡吉见此情形不由在心中暗自咋舌,看不出这管郡承倒也懂得关键时刻收买人心。不过蔡吉这边才一瞄眼,那边管统的视线竟也鬼使神差般地对了过来。两人目光交错相视了几秒钟之后,蔡吉坦然地向管统拱手施礼。而管统则玩味地一笑上前探问道:“小郎君今夜也要在此巡夜?” “吉虽年幼却也下定决心要与诸君一起守城。”蔡吉说道这里一摆手阻止了正要劝阻她的张清,继而对管统进言道:“曹仁虽放言明日此时攻城。然曹军狡诈。还请管郡承多多留意黄县其余三门的防务。” 听罢蔡吉的一席话,管统不禁长眉一挑,又再一次仔细地审视了一番面前这个胆大妄为却又见识不凡的奇女子。最终他无言地拱了拱手算是应下了蔡吉的建议,跟着便转身离开了南门城楼。 看着管统远去的背影张清忍不住对蔡吉劝说道:“小主公,你还是回府吧。这里人多嘴杂万一出事那可如何是好。” “不会有事的。因为有张大哥你们保护我啊。”蔡吉回过头露出笑脸道。 “可是小主公你留在此地又能做什么呢?你又不能拉弓射箭上阵杀敌。”张清不罢休地急道。虽然蔡吉今日的种种作为令他十分钦佩。特别是其在曹仁等曹将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机智与风度都是寻常男子难以企及的。可蔡吉再怎么厉害在张清眼里终究还只是一个十四的女孩。能在白天同曹将叫个阵已经是惊世骇俗了,又怎能留下来同一帮大男人巡夜。 哪知蔡吉平静地回应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拉不开弓也骑不了马。甚至连兵法都未曾学过。一旦曹军攻上城头我还会成为尔等杀敌的累赘。但在那之前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曹军退兵为止。因为我站在这里就是在代家父鼓舞士气。并且我坚信只要有尔等在曹军就攻不上城头!” “说得好!”一直侧耳倾听的太史慈冲着蔡吉竖起了大拇指,“小郎君莫忧心。骑马射箭,行军布阵不会都可以学。但那份为将的气度不是学出来的。小郎君若能常保今日对阵曹军的气度,那日后定能成为一员良将。” 虽然蔡吉并不打算成为一员征讨四方的女将,不过能得太史慈这样一番评价无疑是对她本身资质的一种认可。须知太史慈乃是日后将在神亭与江东小霸王孙策战得不分伯仲的绝世悍将。因此她当即俯身答谢道:“太史将军良言吉必铭记于心。” 应书友要求开了《凤穿残汉》吧,里面上传了汉末地图便于大家边看边对应地名(^o^)/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八节 上兵伐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入夜时分,身为主帅的曹仁端坐帐内与戏志才一同阅览一份竹简。过了半晌之后却见他猛地将那竹简朝地上一丢道:“哼,什么中山靖王之后。不过是个织席贩履之徒竟也敢同我主公作对!” “刘备出身低微,无依无靠,唯有一个国姓可堪利用。毕竟这世上多得是只重门第的肤浅之徒。皇族之后这杆大旗还是能为他拉到不少人马的。而此次刘备应陶谦之邀援助徐州在为他博取美名的同时,亦是他扩充实力的大好时机。”戏志才俯身拾起竹简略带落寞地笑道。同为寒门出身的他十分清楚在大汉“门第”对一个人有多重要。特别是在黄巾贼作乱之前一个人若是没有良好的出身或是贵人举荐,哪怕那人有萧何之智韩信之勇亦不会为朝廷所用。哪怕是在现如今这样的乱世曹操这般不重门第只看才华的诸侯亦是少之又少。也正因为如此戏志才才会奉献出自己的一腔谋略来辅佐曹操用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曹仁出身世家自然不会像戏志才那般对刘备的出身有所感怀。却见他不以为然地冷哼道:“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想那陶谦号称的数万精兵还不是在彭城被主公一击即溃。”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陶谦麾下唯臧霸有将才。彭城之战陶谦未启用臧霸,而陶谦本人亦不懂领兵之道,这才有此大败。然刘备不同于陶谦。其与其义兄弟关羽、张飞皆是当世豪杰。且刘备正值壮年空怀一腔锐志却无半点根基。这种一心想要搏家业的人可比陶谦那等满脑只想自保的老狐狸更难对付。”戏志才毫不忌讳地品评道。而这种实话实说的作风也是曹军一贯的风格。 这不曹仁在听完戏志才夸奖刘关张三人的一席话之后并没有责怪他长他人志气。相反曹仁在权衡了陶谦、刘备以及己方三方军力之后皱眉道:“就算刘备真有才干。凭他刚到徐州一时半会儿也集结不起大批人马反攻。荀司马急着让主公退兵,岂不是示弱于那刘备?” 曹仁所说的荀司马指的是曹操麾下的首席谋士荀彧。此人乃东汉名士荀淑之孙,字文若,颍川颍阴人。因少有才名,南阳名士何颙见过之后,大为惊异,称其为王佐之才。起初荀彧与其弟荀谌一同投于袁绍麾下。可不久荀彧便觉得袁绍“终不能成大事”。于是在初平二年,荀彧离开袁绍转投曹操。曹操见荀彧来投,大悦,称其为“吾之子房也”,并拜荀彧为司马。而荀彧亦没有辜负曹操的期待。他不仅为曹操出谋划策,还先后引荐了锺繇、戏志才等谋士投曹。 戏志才既然是荀彧引荐的那对他的想法还是比较了解的。却见这会儿的戏志才洒然一笑道:“荀司马的脾性你还不了解。怕是春耕将至他现在正一心想着如何调兵回兖州屯田收麦子吧。” 原来自灵帝年间起中原各地连年灾荒。张角等人见机趁势煽动百姓造反。然而黄巾之乱最终并没推翻东汉朝廷也没有制止灾荒的持续,相反却点燃了连绵不断地战火。无数青壮被卷入战争,无数良田毁于与天灾。但是就算是打仗也是需要粮草补给的。就算是去抢那前提也要先有人去种才行。于是在既要保证兵源充足又要保证粮草供给的前提下便有了屯田这一折中的办法。而在这个时代第一个使用军队屯田的诸侯正是曹操目前所征讨的陶谦。 因此曹仁一听屯田二字当即苦笑道:“屯田是个好法子。只是莫要像陶谦的兵那样种地种到仗都不会打才好。” “地里的庄家又不会自个儿蹦出来,总得有人去种吧。毕竟今年咱可不能再像去年冬天那样劫掠徐州以战养战了。这么做可是在将主公放在火上烤啊。”戏志才有些黯然地唏嘘道。 曹仁听罢伸手拍了拍戏志才的肩膀安慰道:“以战养战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加之新投的青州兵桀骜难训,不给他们点甜头他们又怎肯死心塌地地跟着主公。这点主公与诸君都心知肚明。军师就不必再为徐州的事太过介怀。” 原来当初在得知曹嵩被劫杀的消息后,头一个向曹操进言借报父仇之名洗掠徐州的正是戏志才。虽然曹操最后确实在徐州取得了大胜,但同时也中原留下了不小的骂名。加之曹操又因前九江太守边让为陶谦抱不平一事而灭其一族。这更是令曹操在士林的风评急转直下俨然有与董卓相看齐的架势。作为曹操的幕僚戏志才当然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主公成为众矢之的。然而有的时候人穷志短这句话同样也适用于一方势力。曹操虽出身名门却不似袁绍那般拥有四世三公的厚实家底。仅凭曹氏一族的财力难以维持其与日俱增的军力。此外正如曹仁所言,曹操将黄巾贼整编为青州兵远没有外界看传言地那么顺利。历经数年的动乱这些黄金贼早已丧失了最初济世救人的信念而是彻底沦为了烧杀掳掠的流寇。因此曹操一方面在消化整编这些黄巾贼的同时,另一方面也需要为其提供充足的粮草以保证这些黄巾贼不会复叛或倒戈到其他派系。说一千道一万总之钱、粮成了制约曹操发展的瓶颈。而这两样东西徐州都有并且很丰富。事实上曹操和他的手下都明白曹嵩的死与陶谦没有半点关系。可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曹操需要徐州的钱粮所以陶谦必须为曹嵩的死负责,所以徐州的城池无论投降与否都必须被屠戮。 真相往往很简单也很残酷。戏志才知道事情既走到这一步便已无回头路,当务之急还是得为主公谋取更多的钱粮才是首要正事。想到这里戏志才话锋一转道:“大帅我们明天还得攻城。” “可主公要我等尽快回兖州。况且黄县城高墙厚想要将其攻克恐需花些时日。”曹仁皱眉道。 “无须多费时日,只攻一日便可。”戏志才摆了摆手道。 “只攻一日?这怎可能打下黄县。”曹仁不解地问道。 “一日当然打不下黄县。所以在先头攻城人马受挫之后,我军主军便再佯装退却引黄县守军出城一战。”戏志才说着做了个杀回马枪的手势。 曹仁听罢低头想了想后又问道:“倘若黄县守军不上钩呢?” “不上勾的话。我等就只好真撤了。”戏志才一摊手苦笑道。 “明白了。明日就让新近来投的那伙山贼打头阵。”曹仁一拍大腿决定道。 戏志才知道自己与曹仁在三言两语间便牺牲了数百人的性命。这些人本是抱着求生之心来投靠曹军的,此刻却成为了他们诈取黄县的诱饵。不过这就是乱世,这就是战争。在戏志才看来唯有存活下来的人才有本钱在战场外奢谈道德与仁义;唯有壮大起来势力才有机会向那些在暗地里下套的阴谋家进行报复。所以在场旷日持久地无义之战中主公曹操必须得笑到最后,为此戏志才不惜献上自己的人头。 正当戏志才在大帐中暗自发誓要辅佐曹操取得最后的胜利之时,他心中的阴谋家们也正在千里之外观察着徐州战场上的风云变化。这其中就包括了身为徐州之战始作俑者之一的泰山郡太守应劭。 应劭,字仲远,汝南郡南顿县人。少年时专心好学,博览多闻。灵帝时被举为孝廉。中平六年任泰山郡太守。或许是受三国演义的影响后人在谈到曹操讨伐陶谦时总是唏嘘陶谦本意讨好曹操最终却引火烧身。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其实最初写信邀请曹嵩避难的不是陶谦而是这位泰山郡守应劭。依照曹操报复陶谦的逻辑应劭邀请其父曹嵩避难却不派兵马保护理应为曹家父子的死负责。但现实却是应劭在得知曹嵩的死讯后第一时间便辞官挂印溜到邺城投靠了袁绍。此时的他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战火的波及,甚至还能在邺城的宅邸里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对徐州之战指手划脚。 “世人皆当陶谦是谦谦君子。哼,试问这天下间有君子会做出联手贼寇侵扰邻郡的事吗?说什么那都是妖道阙宣惹的祸。哈,就凭那么个杂毛若无他陶谦在背后支持如何能纠集起数千人马侵我泰山郡。倘若真是阙宣一个人主意,那他陶谦在诛杀阙宣之后为何不将贼寇所占的郡县归还于我。反而将其亲信麋竺辟为泰山郡别驾从事。你说他陶谦徐州的州牧如何有权任命青州泰山郡的别驾从事。还真当我应邵是傻子不成。”许是酒喝多了,应劭抽着通红的酒糟鼻话也随之多了起来。却见他端着酒盏凑到一旁端坐着的中年文士耳边低声说道:“仲治,陶谦那老匹夫的脏事还不止这些。那个杀广陵郡太守赵昱的妖僧笮融说起来也是陶谦的心腹。陶谦原本将笮融任命为下邳郡宰相督管广陵、下邳、彭城运粮,就是想让这妖僧借机吞没这四郡粮食为其招兵买马。哼,说什么抑道扬佛,说什么造大浮屠寺九镜塔。不过是打着信佛的旗号行那妖道张角之事。只是陶谦万万没想到笮融会在徐州危难之际带着一干信众弃他而去。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是老夫在这儿诛心。仅凭陶谦以信佛免役作号召招纳人户五千这事就可以说他有不臣之举。” 被应劭叫做仲治的中年文士乃是袁绍手下的谋士辛评。此人原是韩馥部下,韩馥逃亡后转而辅佐袁绍。这会儿的辛评眼见应劭说着说着竟扯到了不臣之举上,不禁大骇连忙劝说道:“应老,您喝多了,喝多了。” 应劭终究还算没有醉得太厉害。听辛评这么一说他立即联想到袁绍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比之陶谦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他当即哈哈一笑挥舞手臂遮掩道:“哈哈,老夫没醉,没醉。老夫这是高兴,高兴啊。话说这次幸得沮监军出谋指点,以曹嵩家产为饵引那张闿劫杀曹氏一门。继而挑得曹操东征陶谦。而今曹陶大战不仅削弱了陶谦的实力使其无法再窥青州,又坏了曹操的名声使得兖青二州部分世族不再支持于他。而现如今陶谦又将一直在平原掣肘袁公的刘备请去了徐州救援。使得袁公可以专心对付公孙瓒那厮。此实乃一石三鸟之妙计也。” 应劭所称的沮从事正是袁绍眼下最为重要的谋士沮授。沮授,字公与,同辛评一样原为韩馥谋士。在袁绍占领冀州全境后,沮授向其进言道:“将军弱冠登朝,则播名海内;值废立之际,则忠义奋发;单骑出奔,则董卓怀怖;济河而北,则渤海稽首。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虽黄巾猾乱,黑山跋扈,举军东向,则青州可定;还讨黑山,则张燕可灭;回众北首,则公孙必丧;震胁戎狄,则匈奴必从。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以此争锋,谁能敌之?比及数年,此功不难。”袁绍听后大为欢喜,遂将沮授的进言定为袁军的战略方针。并表授其为监军,奋武将军。 可此刻的沮授面对吹捧却并未喜形于色,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年轻人道,“应老过奖了。若非佐治那句‘曹嵩贪财吝啬恐为贼人所窥,陶谦不辨忠良恐为奸人所骗。’吾恐怕也想不到如此妙计。佐治啊,主公对你这次的表现很满意。已决定授予你假佐一职。望汝以后多为主公出谋献策。” 这位字佐治的年轻人乃是辛评的胞弟辛毗。可从他的表情看来似乎并不想接受假佐一职。一旁的辛评见状心知其弟辛毗其实并不看好袁绍。哪怕这一次的徐州之谋也是辛评再三劝说之后辛毗才同意参与进来的。事实证明弟弟的见识与谋略远在他之上。而在辛评看来自己与弟弟都是河北人辅佐袁绍成就大业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于是乎,他当即便代辛毗向沮授答谢道:“佐治能得主公欣赏乃我辛氏一门的荣耀。还请沮监军回禀主公,我兄弟二人日后定当同心协力辅佐主公完成霸业!” 辛毗见兄长急着表忠心也只好违心应付道:“毗叩谢主公知遇之恩。” 辛家兄弟俩的那点小表情自然都没逃过沮授眼睛。只见他端着酒盅随口问道:“佐治,你对而今的局势有何看法?” 辛毗低着头干脆地回答道:“奉天子入冀州才是正道。” 沮授听罢倒映在杯中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正式上班啦~~~虽然依旧每天一更,不过更新时间可能会有所浮动。还请大家多多见谅。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九节 段家二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谋士的一条计谋,乃至一句话,一旦投射到战场上往往意味着成百上千条生命随之消逝。这是身处黄县城头的蔡吉切身地感受。就在前一天她还天真地以为既然历史上没有记述东莱在这个时期被曹操控制,那无论是战还是和结果都一样。然而此刻看着城下一涌来的曹军,听着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喊杀,闻着那夹带着血腥与恶臭的空气,蔡吉知道她错了。或许无论是战是和,黄县都能得以保全,而她蔡吉也确实能从中谋取盛名。但有些人的命运却因她的插手而彻底改变了。譬如那些躺在城门前的曹军尸体。 不过当蔡吉看到李达以及那些追随她来此守城的百姓挥汗如雨着将一块块擂石丢向曹军之时,身为统帅的责任心令她硬生生地压下了内心深处地罪恶感。是的,这些人是信任她蔡吉所以才会来此作战的。如果她本人都对自己的决断产生了动摇,那如何对得起那些追随而来的黄县百姓。想到这里蔡吉当即挺直了腰杆继续站在城头冷眼俯视底下如修罗场一般的战场。 这天下午,曹仁依照前一日撩下的狠话按时对黄县南门发起了进攻。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往往是靠攻方的人命来填的。曹军这边虽没有云梯投石机之类攻城器械,倒也砍了一根粗大的圆木由一群赶死之士抱着直冲黄县城门。映衬着曹军的喊杀声迎接他们的是黄县守军满天的箭矢。一阵箭雨过后不少曹兵接连倒地。而更多的曹兵冒着箭矢硬冲到了城门前。他们用圆木猛撞着门,用刀斧猛砍着门。城上的守军则用事先准备好的擂石、擂木予以还击。 不过在蔡吉看来砸擂石、擂木的效果远没有浇一锅热油再点把火来得彻底。想到这里她连忙向守在身旁的张清提议道:“张清,这城上怎么没有烧油的大锅。否则烧锅热油浇下去非烫死那帮曹兵不可。” 张清这几天看多了蔡吉的惊人表现,对于此刻她的这条毒计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相反张清倒是苦笑了一下提醒道:“小主公,而今天下大旱,谷价一斛都值五十万钱了。寻常人家连饭都吃不上了,这城里哪儿能找得到一大锅油啊。再说真要是浇热油下去岂不是连城门都一起烧起来了嘛。” 蔡吉听张清这么一说不禁老脸一红不再开口出馊主意了。确实正如张清所言东汉末年粮食匮乏使得大汉上至公卿世族下至黎民百姓个个都面有菜色。酒、油乃至糖等与粮食有关的衍生物亦成了这个时代的奢侈品。而这一切对于上一世曾生活在物资充裕时代的蔡吉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事。 张清见蔡吉脸色忽红忽白以为她一个女孩子家被底下曹军的攻势给吓住了,于是赶忙上前劝解道:“小主公莫忧。这城门厚实得很。曹军一时半会儿是撼不动城门的。再说曹军现在全凭一股子猛劲在攻城。只要先头那几个死士一死,曹军的士气立马就会降下来。到时候他们非得撤兵不可。小主公咱这场仗是赢定了!” 其实不用张清解释蔡吉也知道照曹军这样的打法今天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也正因为如此自开战以来蔡吉一直便觉得似乎哪里出了问题。如果连她这样的外行人都知道这样攻城攻不下黄县。那像曹仁这样一个在历史上留下威名的将帅又为何会用这种方式打仗呢? 正当蔡吉纳闷之际,城头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曹军逃啦!曹军逃啦!” 蔡吉听罢当即扶城眺望,只见刚刚还在不要命地攻城的曹兵纷纷弃甲而逃。至于曹军主阵更是偃旗息鼓调头逃窜。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吗?正当蔡吉发愣之际,却听身后屠恩高声喊道:“走!随老子出城杀敌去!” “别开城门!小心有诈!”蔡吉一个转身冲着屠恩等人喊道。许是这两天的突出表现让蔡吉在守城的军民心目中多少有了些威望。经她这么一喊那些个原本打算随屠恩一起出城的士兵顿时都回拢了过来。就连屠恩本人也被蔡吉唬得楞在了原地。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城东鼓声大作,不一会儿便有一队骑兵呼啸着冲出城门朝那曹军逃窜的方向追杀过去。而那领头的正是黄县的都尉陈成。此时屠恩见陈成亲自领兵追击曹军当下也跟着跳起来道:“有诈个屁!到嘴的肥肉都快跑了!你们几个还傻站着干嘛,随老子杀敌领功去!” 屠恩的几个亲信听他这么一喊当即便将蔡吉的警告抛到了脑后。只是他们几个才一转身立即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挡住了去路。屠恩抬头一看发现来者是太史慈后立即献媚地奉承道:“瞧小的这张嘴尽乱说话。当然该是由太史将军领着咱去杀敌领功!” 哪知太史慈却板着脸喝道:“回去!谨守各自岗位不得出城!” 屠恩没想到太史慈也会反对出城追击。虽有不甘,不过慑于太史慈的武勇屠恩等人也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了原位。蔡吉眼见太史慈镇住了屠恩等人,一边在心中感叹名将就是名将,一边则对身旁的张清嘱咐道:“张清,你快去告诉管郡承曹军骤然撤退恐怕有诈。”跟着她有看了太史慈一眼补充道:“就说是太史将军说的。” 太史慈并没有否定蔡吉的说法。相反在目送张清离开后,他信步来到蔡吉面前问道:“蔡小郎君如何看出曹军有诈?” 蔡吉被太史慈这么一问自然不方便说她是因为知道曹仁未来的战绩,觉得曹军今天的表现不符合魏之五子良将的名号。于是她略微想了一下便解释道:“我看那曹军虽匆忙撤兵可主阵的旌旗却不乱。加之曹仁既然能在徐州大破陶军便说明此人非等闲之辈。所以我觉得曹军这番举动可能有诈。” “哦?那倘若曹军真的是败退了呢?”太史慈抱着双臂继续问道。 “那就让他撤退好了。我的目的是守住黄县而非歼灭曹军。”蔡吉目视曹军远去的方向回答道。 太史慈听罢蔡吉的回答露出了一丝笑意:“蔡小郎君,我还是那句话你有成为良将的资质。” “不瞒太史将军。其实我并不喜欢打仗,也没想过要去当将军。”蔡吉俯视着城下满地的尸首颓自苦笑道。 似乎是看出了蔡吉心中那丝矛盾,太史慈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劝说:“小郎君,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值此乱世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这是太史将军的志向?”蔡吉明知故问道。 “没错。”太史慈点了点头跟着勉励道:“小郎君你也得有自己的志向。人生在世总得留下些功绩,这样才无愧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蔡吉不是大丈夫,但她此刻却实实在在地身处乱世,与历史上的名将对峙,与历史上的名将并肩而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此番在黄县的所作所为可能已经改变了历史的轨迹,亦有可能什么都没改变。但关键在于她决定了,实施了,成功了。这让蔡吉意识到自己并非是株随风摇摆的草芥。不,事实上她打心底里就从未想过要随波逐流地做一个寻常的汉代女子。就算明知这个时代的女子只是男权社会附属品。就算明知艳丽如貂蝉,英武如孙尚香的女子亦不过是这个时代男人眼中的漂亮衣裳。蔡吉也不愿意就此向命运低头。因为她已不是原来那个谨守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在这具年幼的身躯里此刻流淌着的是一个名为蔡子梅的灵魂。她没有义务为礼教殉葬,亦不想失去尊严而苟活。想到这里,扶墙而立的蔡吉望着远处西斜的日头,心中不由地波澜起伏起来。 大约在天阳落山之前,前去追击曹军的人马回城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带回任何战利品。相反包括陈成在内的一半人马中了曹军的埋伏永远都回不了黄县了。把守东门的管统见此情形再一联想到之前张清带来的警告,吓得紧闭城门将逃回来的残兵关在城外整整一夜。 本打算借着残兵掩护偷袭黄县的曹仁眼瞅着对面灯火通明一副严阵以待架势的城池,不禁对随行的戏志才苦笑道:“戏军师,看来咱们这出戏算是演砸了。” “戏没砸。不是还钓了条鱼嘛。”戏志才撇了一眼曹仁马鞍上拴着的人头,继而又眺望了一下黄县城头感慨道,“这边守城的是冀州人管统吧。为人还真是谨慎呢。” “谨慎什么。不过是个鼠胆之辈而已。”曹仁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之后,挑着下巴指了指南门方向道:“真正谨慎之人在那边。” 戏志才知道曹仁在意的是太史慈,不过在这当口谈论敌方猛将不利于己方士气。于是他便将话锋一转嬉笑道:“呵呵,听说那日戏弄毛晖的蔡家小郎君一直在城头督战。” 曹仁听戏志才提起蔡吉不禁也露出了笑容:“嗯,那小子确实有几分胆识。不知下次来黄县还能否碰到如此有趣之人。” 翌日,确定曹军已走远,黄县上下这才长舒一口气,开始举城欢庆起来。蔡吉与太史慈作为此次守城的功臣成为了城内百姓争相宴请的对象。不过太史慈一下城楼就被管统拉去喝酒。而蔡吉则收到了段奎的邀请。对于段奎的这一举动蔡吉多少感到有些意外。毕竟正是她插了一杠子这才使得段奎之前的计划成了泡影。相比之下管统请她的概率还要更高一些。可现在看来管统显然对太史慈更感兴趣。再怎么说名将与孤女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如今段奎不去拉拢太史慈反而先来找自己,这让蔡吉对于此次段府之行萌生了浓厚的兴趣。 “蔡小郎君大驾光临真是令段某府上蓬荜生辉啊。”段府门前段奎领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热情地向刚下车的蔡吉等人招呼道。 蔡吉则谦恭地还礼道:“小子蔡吉见过段老。” “蔡小郎君不必多礼。这是小儿段融,字伯明,现任郡仓曹掾。”段奎说罢,回头冲着站在身后的儿子吩咐道:“伯明啊,还不快请蔡小郎君入席。” 正如段奎所言眼前这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正是其长子段融。此人自十七岁起便帮着家族打理生意。二十五岁时被推举为仓曹掾掌管郡内的钱粮。因此俨然被外人视作段奎的接班人。而段融本人对他老夫段奎则一向是惟命是从。这不,段奎才一发话,段融当即上前向着比他小十多岁的蔡吉恭敬地行礼道:“蔡小郎君这边请。” “那就有劳段曹掾了。”蔡吉客气地作了个揖,便跟随段融步入了大厅。 唐代之前中国人都是分餐制的,即人前各置一案摆放饭菜,即便只有两人,也是分案而食。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十分卫生的饮食习惯。而此刻段家设宴自然也不例外。一干人等分宾主就坐之后,段家侍女便鱼贯而入将一份份早已准备好的菜肴端了上来。正如张清之前在城头上说的那样,因天下大旱粮食欠收段府的菜肴少油腥以羹为主。唯有一尾清蒸鱼显示出了黄县靠海吃海的优势。 不过蔡吉也段奎今日请自己过来并非单纯地请客吃饭,因此她当即举杯向段奎敬酒道,“今日承蒙段老相邀设此宴席。小子在此敬段老一杯。祝段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此时虽还没有明朝柯丹邱的《荆钗记?庆诞》,不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句话是人都听得出其祝福之意。更何况段奎已年逾花甲,耳听蔡吉祝他长寿,当即眉开眼笑着就要回敬。可就在此时段府的后院忽然传来了一声轰隆巨响!直把那些段府侍女们吓得花容失色。而张清李达二人更是第一时间便从案前跃起护住了蔡吉左右。 “出……出什么事了!”同样被吓得目瞪口呆的段奎抖着胡须颤声喊道。 却见此时门外跌跌撞撞地跑来了一个家仆带着哭腔禀报道:“老爷,不……不好了。二郎君的炼丹炉爆了!” “啥?炼丹炉爆了!”听罢实情的段奎猛地拍案而起大喝道:“这……这畜生要拆了房子不成!” 一旁的段融见老爷子动了怒赶忙上前劝解道:“父亲息怒。这还有客人在呢。孩儿这就去后院看看。” 段奎被段融这么一提醒也算是回过了神。于是他当即回身冲着蔡吉歉然道:“犬子顽劣,酿此大祸,还请小郎君见谅。” 更新快十章了,看到那么多新老书友支持,偶真素心花怒放ing~~~~不过关于女主未来滴走向偶觉得还是顺其自然滴好。毕竟汉末的情况不同于明末。蔡mm也不可能复制孙mm的道路。呵呵,复制了,偶还写个啥(⊙o⊙)?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节 择一贤夫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蔡吉一听是炼丹炉爆炸立马就来了兴趣。毕竟汉朝的炼丹家们乃是化学的先驱者啊。于是她当即一摆手道:“无妨无妨。炼丹嘛,炸锅总是难免的。其实小子对此道也有点兴趣。可否一起过去看看?” 段融听蔡吉这么一说有些尴尬地回头看看了自己的老父。毕竟自己的弟弟沉迷炼丹乃至酿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段奎在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蔡吉过后便欣然点头道:“小郎君请随老朽这边来。” 于是乎,一干人等便浩浩荡荡地跟随段奎来到了后院段家老二的住所。话说蔡吉才一踏入那个小院便已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再联系到小院中央摆放着的那个被烟熏得乌黑的铜炉。蔡吉可以肯定此地正从事着某种与火药有关的危险实验。 而正当蔡吉勘探事故现场之时,那一边段奎已一把拎起一个和铜炉一样黑不溜秋的家伙痛斥道:“你这畜生是要找死吗!” 可那黑不溜秋的家伙却全然不理会怒火中烧的段奎,依旧一个劲地独自嘟囔着:“不对呀,不对呀,仙师留下的方子说这能伏火。可怎么就爆了呢?是哪儿错了吗?” 此人的这幅表现显然是在火上浇油。正当段奎恨不得对其猛踹一脚之时,却见蔡吉及时上前阻止道:“段老,这位是?” “咳!此乃老朽孽子段芝,字仲苗。才弱冠之龄就整日痴迷炼丹,不修学问,也不务农经商。如此下去怎生是好啊!”段奎言罢一咬牙将自己的小儿子丢在了地上。而后者还在那里自顾自地絮絮叨叨个不停。 见此情形,蔡吉不由兴致盎然地俯下身对着那段芝问道:“这位郎君,可否借此仙方一观?” 段芝一听对方问他要仙方立刻就来了。只见他蹭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继而从袖子里取出一片残破的丝帛递给蔡吉道:“道友也懂炼丹?如此甚好,快来帮我瞧瞧这仙方到底哪儿出问题了?怎么明明说是伏火,还会爆呢?” “我瞧瞧。”蔡吉说着接过了那张方子。细细一瞧却见上面写着一排字道:‘硫二两、硝二两,马兜铃三钱半。右为末,拌匀……’话说蔡吉上一世有位同事喜好研究炼丹文化,闲来无事时也曾在办公室里炫耀过几个有关黑火药的方子。其实中国的炼丹家们本意并不是要造出可以爆炸的火药。而是希望用煅烧的方法来使原本活跃的硫磺与其他物质反应形成较为稳定的硫化物。而这种煅烧方式便是段芝刚才所说的“伏火”。只是段芝手上的这张方子乃是由硫黄、硝石、马兜铃组成的。其中马兜铃烧燋即炭。因此这方子仔细一算硫:硝:炭的比例大约为:7:7:1。这已比较接近黑火药的配方了。加之段芝又把它们放在炉子里高温煅烧。在蔡吉看来没把他炸伤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想到这里蔡吉便将手中的方子还给了眼前这位化学先驱,并极为恳切地向他建议道:“硫、硝、木炭三样混合煅烧极易爆炸。因此要将锅子埋入地坑,四面以土填实。煅烧时尽量远离锅子。段家二郎君可得注意自身安全啊。” 那段芝听蔡吉这么一说连连点头附和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多谢道友提醒。敢问道友尊讳?” “小子蔡吉。不是什么道友。只是曾在京师听人谈起过此道。”蔡吉连忙撇清道。虽然她还记得一些高中、初中的化学知识。可真要谈起炼丹这么深奥的学问来她真是连皮毛都不懂。 哪知段芝一把拉住蔡吉的袖子不罢休道:“那蔡贤弟可知那京师的仙翁身在何处?” 蔡吉心想大哥你还真会套近乎。不过眼瞅着身旁段家父子一脸黑线的模样,蔡吉连忙撸开段芝的手劝说道:“咳,京师连年兵灾。吉也不知那道长的去向。不过那道长既然仙术高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段兄你今日受此惊吓恐怕人也累了。人一累就容易犯错。这炼丹可是门危险的大学问。依小弟看来段兄你还是先去歇息一下吧。” 一旁的段融听蔡吉这么一说立即心领神会地向身边的仆役下令道:“听见没有。还不快扶二郎君下去歇息。” 这一次段芝再也没有挣扎,只是回头对蔡吉说了句:“蔡贤弟以后有空来此坐坐。”便被两个健仆一左一右给架了下去。 经过这么一场闹剧之后,蔡家父子多少都显得有些尴尬。这使得接下来的宴席大家都有些食之无味。不过段奎今天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同蔡吉商谈。因此在宴席结束之后他便主动向蔡吉邀请道:“蔡小郎君似乎对丹药有所研究。老朽书房里也藏有不少仙方,有些不明之处还请小郎君指点。” 蔡吉对此当然心领神会。于是她使了个眼色示意随行的张清与李达不要跟上来,而她自己则与段奎一起来到了书房。话说段奎的书房乍一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只见四壁都摆满了装有竹简的书架。而在房间的中央铺有蒲席摆有香案。只是段奎却并没像他说的那样拿出所谓的仙方同蔡吉探讨。 却见合上房门之后的段奎突然对着蔡吉深深地作了个揖道:“老朽段奎在此代黄县众百姓奉蔡小郎君为东莱太守一职。” 来到东汉之后蔡吉想过结婚,想过做谋士,想过做才女。在城头上也曾被太史慈建议过去做将军。可她唯独没想过要去做太守。而此刻这一请求竟然还是出自掌一郡教化的三老之口。蔡吉当然不会因为段奎之前一口一个“小郎君”地称呼自己,就真以为眼前这老儿不知自己的身份。再怎么说段奎也是衙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几天想要查自己的身份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更何况他与黄珍都曾在灵堂里看到过蔡吉穿女装时的模样。 于是在惊愕之余,蔡吉当即便将自己的身份点明道:“段老,我是女子。” 段奎抬起头看了看蔡吉突然微笑道:“这老朽知道。” “您刚才说要奉我为太守?”蔡吉紧盯着段奎问道。 “没错。”段奎干脆地回答道。 “您这是要奉一个女子做太守?”蔡吉不动声色地进一步追问道。 “有何不可?”段奎狡黠地一笑道:“《汉律》可没说女子不能做太守。” 《汉律》没说女子不能做太守,也没说女子能做太守。蔡吉才不会因这样一条默认两可的理由就相信段奎这老儿的忽悠。须知太守一职乃是由皇帝任命的。哪怕是在这个汉室皇权旁落的年代该走的过场一步都不能少。正如曹操通过袁绍向汉帝推荐才得以名正言顺地做东郡太守。陶谦也是在向汉帝上书表示支持汉室之后才被正式任命为徐州牧的。哪怕是撇去蔡吉的女子身份,就当段奎能集结东莱有权势的世家保举她当太守,而汉帝也首肯了这项任命。可她蔡吉又凭什么来当这一郡之守?她一无世家背景可依靠,二无兵马可仰仗。说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荒谬的想法,段奎却如此煞有其事地提了出来。蔡吉相信这段老儿还没得老年痴呆,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想到这里蔡吉便苦笑着向段奎套话道:“段老您这玩笑可开大了。吉年幼无知怎能担此重任?” “哎,蔡小娘子可别妄自菲薄。光凭小娘子那日在衙门口说的那番话以及之后亲赴城头与曹将对峙的胆识,怕是天下间不少男子都难以做到吧。”段奎一摆手循循善诱道,“其实做一郡太守最重要的是要有德行。小娘子继承父志乃是孝,守护一方乃是仁,上城督战乃是勇,识破曹军诈退乃是智。依老夫看来而今在黄县没有比小娘子更适合做太守的人物了。至于日常公务什么的,那都是底下胥吏做的事。所谓君子不器,小娘子只要坐镇府衙就可以了。” 眼瞅着段奎像哄小孩一样一顶接着一顶地送高帽子,蔡吉越发肯定这老儿忽悠自己做太守准没好事。于是她当即假装害羞道:“其实吉那时不过是一心想要帮父亲完成遗愿罢了,根本没考虑那么多事。段老这么说真是羞煞小女子了。” 段奎见蔡吉一副小女儿作态以为她真是被说动,便趁热打铁道:“小娘子莫要害羞。老朽可不是在奉承小娘子。如今这黄县有谁不知蔡家出了个了不起的小郎君。相信百姓们一定也同老朽一样真心希望能有一个像小娘子这般既有德行又有才智的神童做太守。” 哪知蔡吉突然话锋一转摇头道:“可是要论城里武勇威望最高非太史将军莫属。而管郡承也是年轻俊杰,论名声论资历那都是当太守的首选啊。” 段奎被蔡吉突然这么一绕,不禁噎了一下道:“这……太史慈一介武夫如何能做太守。至于那管统刚愎自用东莱郡要是交给这种人非遭灭顶之灾不可。” 眼见段奎连他对管统的不满都说露了嘴,蔡吉知道这会儿是真有戏了。于是她不等段奎多加思考,又连珠炮似地追问道:“就算如此,太守一职须由朝廷认可后方可就职。而皇上与朝廷的大臣们又怎么会接受一个女子做太守呢?” 段奎见蔡吉还在女子的问题上纠缠不休,不禁急道:“啊呀,你可以继续女扮男装做太守嘛。” 女扮男装当太守?你这老儿果然没按好心呐。蔡吉一边在心中暗自冷笑,一边立即摆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摆手道:“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直至此时段奎才明白眼前这个少女远没有他想想中的好骗。原本段奎见蔡吉既敢在衙门口煽动百姓又能在城头戏弄曹将,便以为蔡吉定像许多少年得志的娃娃一样自视甚高。只要稍稍吹捧几下便可哄得这少女为他所用。哪想一番口舌下来段奎非但没有说动对方,反而是被对方套出了不少话。好在段奎怎么都比蔡吉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因此在意识到对方是只不简单的小狐狸之后,他立即改变了诱惑方式,“小娘子不要紧张。其实老朽只是希望你能暂代太守一职。” “暂代?”蔡吉满腹狐疑地看了看段奎。不可否认这两个字至少比他刚才那一段段奉承更有实质意义。 “没错。只是暂代而已,不需要上奏朝廷。一旦有更为合适的仁人君子出现后小娘子大可让位给能者。如此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哟。”段奎进一步鼓动道。 “可是女扮男装这种事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我是女子这件事也有不少人知道。”蔡吉故意退了一步诱导道。 “没问题的。小娘子进城时本就是男装打扮。除了老朽、黄功曹以及太守府邸一些下人和蔡家家将之外在这城里就再没有人知晓小娘子的真实身份了。哦,老朽忘了,管统应该也知道汝的身份。不过这一点不用太过在意。只要老朽等人都一口咬定小娘子是男儿身,他管统的话在这城里又有谁会信。”段奎说到这里像是变戏法似地取出了一卷丝帛在蔡吉面前摊开道:“这是城里富户们的联名举荐信。只要小娘子点个头,之后的事老朽等人自会替小娘子办得妥妥当当不留一点话柄。” 什么是指鹿为马?这就是裸地指鹿为马!蔡吉看着丝帛上那些用隶书字体工工整整写下的名字,不由在心中暗暗揣测了一下这些人的目的。首先让她这个太守之女暂代太守一职应该只是段奎这一两天里才想出来的主意。但从段奎能找来这么多推荐者,由此可以看出他和他的同党们其实早已有了新太守的合适人选。那人或许暂时无法赶来赴任,也或许还在犹豫之中。可管统毕竟是现任的郡承,只要袁绍一个推荐他随时随地都能被扶正为太守。于是段奎等人便想到临时推举一个太守来拖延时间。而她蔡吉不过是拉来救急的一枚棋子。无论段奎最后成功与否,她都免不了被遗弃的命运。 另一边段奎眼见蔡吉一直低头不语便又抛出了个香饵说道:“蔡小娘子,老朽知道这事让你很为难。不过你放心,蔡公对老朽有恩。老朽是不会亏待恩人之女的。此事办成之后老朽定会为你择一贤夫婿保你日后衣食无忧。” 剧情已展开,欢迎大家收藏订阅(^__^)嘻嘻……ps偶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本书科技不会超得太厉害,武器升级以三国可以找到的资源为基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一节 阳奉阴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择一贤夫婿?你让本姑娘冒掉脑袋的危险就给这么个好处?都说土财主抠门。可老爷子你也不能抠成这样啊。且不讨论那所谓的贤夫婿会是何方神圣。就说这太守之女扮男装继承父志为一方百姓造福,在遇到仁人君子之后主动退位让贤恢复女儿身一事。听着虽说是可以赶上戏文里头地桥段了。可是大家终究不是活在善恶分明地戏文里,而是身处尔虞我诈地汉末乱世。政客的眼中有的只是可利用与不可利用。而你段老爷子又是前脚可以同那陈都尉称兄道弟,后脚人一死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在家宴请胜利者的人。就你这样怎能取信于人。难怪那管统大叔虽二楞了一些可末了还是做成了东莱太守。想来真到了那时候老爷子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本姑娘真要为那点蝇头小利,还不如等曹操发达以后直接跑他那里默写因战火丢失的文献来得实在。 不过蔡吉虽然在心中如此吐槽着,但转念一想要是此刻就一口回绝此事,恐怕这段家老儿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毕竟刚才自个儿也套了段奎不少话儿。多多少少也算是触及到了他们那个小团体的秘密。这些地头蛇甚至能轻而易举地将蔡吉这两天好不容易博得的名声挥手抹尽。罢了,还是先稳住这老儿出了段府再另做打算把。于是蔡吉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当即起身冲着段奎深深地做了个揖道:“一切就全凭段老吩咐。” 段奎眼见蔡吉老老实实地应承了下来,以为是自己最后一句“择一贤夫婿保你日后衣食无忧”起了作用。在暗自嗤笑女子就是女子胸无大志之余,亦点头抚须连连夸赞蔡吉明事理。哪里想得到眼前这个十四岁少女其实是在对他阳奉阴违。更想不到这个少女的体内有着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灵魂。 就这样蔡吉在假意聆听了段奎的几句嘱咐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段府。而自以为计划得逞的段奎在蔡吉离府之后,立即找来了刚安顿好弟弟歇息的段融单独吩咐道:“伯明你去告诉黄功曹,让他明日一早带着衙门里的胥吏外加差役一起去太守府请愿要求推举蔡家小郎君做太守。” 段融听到段奎如此吩咐,不由惊讶地抬头问道:“父亲,您真打算让蔡太守的女儿做太守?可她终究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又是个女子……” 段奎一口打断了儿子的进言反问道:“不让她当难道还让你当?” 承受着父亲严厉的目光段融连忙低下头说,“孩儿不敢。” “瞧你这出息。你若是有蔡吉那丫头一半的胆识为父也不用那么辛苦了。”段奎看着紧低着头的段融不禁皱起了眉头。其实以段融的资质而言做个谨守家业的富家翁或是一介小吏还是绰绰有余的。可眼下是乱世,光靠安分守己地做生意种田并不足以确保家族的兴旺。为此段奎这两年没少手把手教儿子官面上的谋略。可不知为何段融在见识与胆略方面总是显得差强人意。加之二儿子段芝又是那副模样,为此段奎暗地里不知愁白了多少头发。 面对恨铁不成钢的父亲,段融一如既往地唯诺着应承道:“孩儿让爹失望了。” “罢了。你胆略虽不足,不过还能为家里打理生意。总比仲苗那小子有出息。”段奎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收回了紧盯在大儿子身上的目光,继而开始向他耐心地讲解道:“儿啊,记住咱是铁打的营盘,那些太守才是流水的兵。更何况这一次只是要找个泥塑木胎摆在衙门暂时充下场面而已。” “父亲教训的是。”段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其实孩儿只是觉得让个十来岁的女孩来做太守,万一传出去会惹人嗤笑。” “你啊,怎么老是不开窍。”段奎没好气地一翻白眼道:“正是因为女子做太守不合常理。咱才不用担心正主来的时候泥塑木胎赖着不走。到这时候爹也不用瞒你了。其实爹早就打算迎平原国相刘备来我东莱做太守。” “刘备!可是那中山靖王之后刘备刘玄德?”段融一听刘备之名眼中顿时流露出了仰慕之情。 “没错正是此人。”段奎有些得意地抚须笑道:“刘玄德有雄才,且宽仁有度,是天下少有的人杰。若有这等人物坐镇东莱实乃我东莱百姓的福祉。” “不过刘备身为平原国相又怎会来东莱做太守呢?”段融想了一下问道。 “亏你还在做生意呢。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段奎再次鄙视了一下自己的儿子,说道:“陶谦早已向刘备求援。想来此刻他与两个义兄弟已率部赶徐州了吧。再说平原国不仅民寡地贫,且时刻会卷入袁绍与公孙瓒之争。依我看此番刘备离开后应该不打算再回平原了。而我东莱享有渔盐之利比之平原不知富庶多少倍,且又靠近徐州。届时美女官印往上一奉,请他入主东莱还不是顺理成章之事。话说那蔡家小娘子虽身量未足,又穿了男装,不过那张脸蛋倒是生得粉雕玉琢。” 段融听段奎这么一说不禁回想了一下刚才入府赴宴的蔡吉。发现就容貌来说她确实是个娟秀的女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提对方是女子的话,段融也看不出女扮男装的蔡吉像女子。这并不是说蔡吉穿了男装就特别像男人。而是无论是从她的言谈举止还是气度胸襟都瞧不出半点脂粉气。反倒是散发着如璞玉一般温润的气质。因此就这一点来说,父亲说自己不如蔡吉,段融并不觉得有啥不快。不过父亲提到刘备救援徐州一事,段融倒真是没听说。意识到自己又令父亲失望的他不由羞愧道:“孩儿失察还请父亲责罚。” “好了。为父知道你几天一直都在为曹军围城而伤脑筋。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周边局势的变化。”段奎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反问道:“你可知为父明知刘备援陶,曹军必会撤兵,又为何之前要准备粮草献给那曹仁?” 面对父亲的提问段融低头想了想之后谨慎地回答道:“父亲莫不是不想得罪曹操吧?” “对头,既然知道曹军很快就会撤兵,那又何苦去得罪那曹孟德呢。儿啊,你要记住。咱东莱郡谁都不能投靠,但谁也都不能得罪透。如此一来方可免受无妄兵灾啊。”段奎这一次终于露出了满意地微笑。 “可若是如此,父亲您又为何阻止袁绍的人做太守呢?要知道袁绍可比曹操厉害多了。”段融不解地追问道。管统的身份对于段家父子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段融一直有些不理解为何父亲要如此排斥袁绍的人。 段奎被儿子这么一问,当下嘴角的弧度又上挑了几分。却见他把手一背分析道:“你说得没错,若论实力袁绍确实比曹操强。刘备更是给他提鞋都不配。可是袁绍出身四世三公家大业大,根本不会将吾等这般小族看在眼里。且其手下能人志士颇多。倘若袁绍真的接手了东莱郡,恐怕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人来替代咱们这些地头蛇。而刘备则与袁绍相反。他虽声名远扬也有些兵马追随,但家底薄、身份低、且缺兵少将。一旦刘备接手东莱郡那他势必得要仰仗我等这样的本地土豪辅佐。不过就算如此,为父现在也只是与管统不和,而非针对袁大将军。” “原来如此。那当年父亲与蔡太守向公孙度示忠也是为牵制袁绍咯?”段融所问是指四年前辽东太守公孙度越海入侵一事。当时公孙度率舰队横渡渤海进攻东莱诸县。时任东莱太守的蔡伯起率领手下官吏不仅向公孙度献上了财物还表示要向辽东效忠。公孙度见状大为得意,在将东莱改名为营州之后便领着舰队返航了。只是这营州除了公孙度自己yy之外没有得到朝廷上下任何一方势力的认可。此后北方因袁绍与公孙瓒之争而陷入战乱,公孙度便再没干涉东莱的政务。因此东莱还是东莱,丝毫没有因公孙度地这次入侵改变自己独善其身的立场。 此刻听儿子提起了公孙度,段奎脸上的笑意自然是更深了。却见他满意地拍了拍段融的肩膀得意道:“儿啊,你总算是开窍了。没错,咱东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对这些个诸侯就四个字‘阳奉阴违’。” 就在段奎对儿子段融面传身教的档口,乘坐牛车回太守府的蔡吉也想起了公孙度入侵东莱一事。话说历史上对这一事件的记载十分简略只说“分辽东为辽西、中辽郡,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若非蔡吉此刻不用与段奎相对峙,得以专心地梳理脑中所记忆的历史片段,她还真想不起有这么一档子事。毕竟一场小范围的海战在整个东汉末年只是诸多混战中的沧海一粟。但对于此刻身处东莱的蔡吉来说这一战的存在却是至关紧要的。至少它让蔡吉明白了段奎为什么能有恃无恐地与管统对峙。而袁绍为什么不直接插手东莱。 一旦想通了东莱郡与周边各方势力地关系,蔡吉便不再觉得段奎这老儿不靠谱了。相反她还挺佩服段家父子敢在各大诸侯间左右逢源地那份胆识。说实话,蔡吉并不在乎被人利用。上一世所经历的人情世故让她懂得,不要怕被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更何况现在既然知道了事情大致的缘由,蔡吉便可静下心来考虑自己当下的处境。 不可否认,从蔡太守过世到而今被段奎选中为傀儡太守,情势的发展至此多少有些让人目不暇接。如果说蔡吉之前煽动百姓抵抗曹军是主动出击,那么此刻被要求女扮男装做太守就是被动卷入。但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无法改变她正一步步走向历史舞台的事实。加之白天太史慈的那番激励,蔡吉不由地再一次想起了她最初在曲成县所考虑过的问题――改变历史。 是的,如果蔡吉答应段奎的请求出任东莱郡的傀儡太守,那就意味着她将向改变历史的道路迈出一大步。蔡吉体内的灵魂来自于千年之后。若是历史因她发生了改变那未来的蔡子梅还会不会存在呢?推而广之现在的蔡吉又会不会消失呢?对于这样的假设蔡吉心里一点都没底。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拘泥于历史原来的轨迹,就是在为自己未来的行动套上一根无形的枷锁。倘若蔡吉为了不让历史改变而丧命,那讨论未来蔡子梅是否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想到这里蔡吉果断地决定无视这令人头痛的驳论。 既然有了改变历史的觉悟,那女扮男装做太守一事在蔡吉眼中便有了另外一番意义。首先,在她看来现下只要利用好管统与段奎之间的矛盾,自己虽为女儿身,但想要成为东莱实质意义上的太守却也并非是件不可能的事。再来就是眼下的东莱郡虽然夹在中原几大势力之间显得又弱又小。但凭着对汉末历史的了解,蔡吉自认若是能抓住未来几个大事件的契机便可以将这些弱点一一转化为促使东莱崛起的优势。更为重要的是,一旦立足东莱成为一方诸侯,这便意味着蔡吉拥有了改变历史进程的实力。那么屠戮华夏的五胡乱华可能就不会发生!亦可能不会再有黑暗低迷的魏晋南北朝! 想到这里蔡吉不禁被自己的疯狂念头给吓了一大跳。然而就算明知这是出于未来人仰仗历史知识的傲慢想法。蔡吉还是无法阻止这个疯狂念头在她的心中肆意滋长。正如太史慈所言人生在世总得留下些功绩。上天既然给了她一次机会重生到这汉末乱世,那她总得为这片养育了她两世的土地做些什么。如此才不负她所身负的千年知识。 本书a签了(^o^)/请大家放心收藏养肥吧。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二节 二请二让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兴平元年二月二十,以功曹黄珍为首的黄县官吏联名推举蔡太守之子蔡吉为“孝廉”并暂代太守一职。话说“举孝廉”乃是汉代发现和培养官吏预备人选的一种方法。它规定每二十万户中每年要推举孝廉一人,由朝廷任命官职。被举之学子,除博学多才外,更须孝顺父母,行为清廉,故称为孝廉。而黄珍等人也正是以蔡吉继承父志抵御曹军这一事为由,将其标榜为孝子推举为孝廉。此外蔡吉甚至都不用担心朝廷会派人来察孝廉。因为时值汉末,察举孝廉早已成了地方官僚门阀弄虚作假以权谋私的工具。故民间有童谣讥讽曰:“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然而就算如此,蔡吉被推举为孝廉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黄县还是为之沸腾了。虽然蔡吉到黄县不过才五天的功夫。但她在衙门口击鼓明志、在城门上舌战曹将、以及之后识破曹军奸计地种种表现早已使其成为了黄县百姓心目中的少年英豪。因此人们在津津乐道东莱将出一个小蔡府君之余并没有人因蔡吉的年幼而提出异议。毕竟在众人看来既然古时甘罗十二能拜相,那让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英豪出任太守又有何不可。 相比黄县城内百姓地翘首企盼,此时太守府内的气氛则明显要复杂得多。由于黄珍事先已与段奎有了共识。因此昨日蔡吉一回太守府便被安排住进了老蔡太守原来住的院子。起先张清铃兰等人都没注意到这一变更意味着什么。直到第二天得知黄珍等人联名推举蔡吉做太守。一干人等这才意识到出大事了。而这些个最亲近蔡吉的人也因此事分成了支持与反对两派。 “小……娘子,真……真的要做府君了吗?”从未想过女子能做太守的铃兰以无尽仰慕地神情望着蔡吉,结巴结巴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同样兴奋得找不着北的李达则手舞足蹈地接口道:“请愿书都贴衙门口了。这还会有假?啊,啊,小主公做了府君那张大哥就是都尉,我呐就做军侯。” “诶?李哥儿想做军侯吗?”铃兰扑闪着大眼睛对着眼前比她大五岁的少年好奇地问道。 “哥想当的是将军。不过咱先从军侯做起这样才能保护小主公。”李达大言不惭地拍胸脯道。 或许是受到了李达的激励,铃兰跟着握紧拳头信誓旦旦道:“恩,李哥儿说得是。铃兰也要努力,这样才能配得上府君贴身侍婢的身份。” “都给我闭嘴!”张清一声爆喝打断了李达铃兰两人对未来地无限遐想。却见他跟着忧心忡忡地向蔡吉劝说道:“小主公,出任太守一事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啊。” 一旁的李达听张清这么一说连忙上前插嘴道:“为什么不能答应?这可是做太守啊!” “你个小孩子家懂什么!少在这瞎胡闹!”张清狠瞪了一眼,直把李达吓得缩了缩脖子。接着他又对着蔡吉进一步解释道:“小主公可能有所不知。太守一职乃是由朝廷任命的。岂能是这些地方小吏说推举就推举得了的。倘若真是如此那天下还不大乱不可。更何况小主公你是女儿身在外抛头露面终究不是件体面的事。” 正所谓忠言逆耳,张清这番话说得虽不留情面却也是句句属实。对于这些道理蔡吉心里都明白而且比张清想得还要透彻。只可惜此时的蔡吉已决意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又岂是张清三言两语能说动得了的。不过该演的戏码终究还是要演一遍的。于是蔡吉假意思虑了半晌之后,便向张清点头道:“张大哥说得对。我只是一介女流怎能担此重任。张大哥你就帮我推掉这事吧。” 张清见蔡吉采纳了他的建议不禁长舒一口道:“好,好,好。我这就去代小主公回绝了那帮小吏。” 说着张清便风风火火地赶去找黄珍等人了。而李达看着张清远去的背影虽不敢唱反调却也颇为郁闷地嘟囔了一句:“这就没戏了啊。” 蔡吉看着李达依依不舍地模样不禁会心一笑道:“好了,我虽推掉了太守一职。不过为了做将军的远大理想,李哥儿你可得努力哟。” 李达被蔡吉这么一说,不由一拍脑门道:“也对哦。不管小主公做不做太守,哥都要做将军的嘛。” 蔡吉与铃兰见李达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眼见两个少女笑得花枝乱颤,李达不禁脸色一红连忙借口要去练武一溜烟地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而与此同时,黄珍推举蔡吉出任太守一事也在牵动着黄县城内另一个重要人物地神经。 话说段奎昨日忙不迭地威逼利诱蔡吉女扮男装做太守。另一头的管统则在推杯换盏地笼络着太史慈。只可惜管统的酒量实在不济。还未等他向太史慈推心置腹地说上几句话,就被对方给直接灌趴下了。待到翌日日上三竿,宿醉过后的管统才从家仆的口中得知太史慈当晚就离开了管府。至于他送上的那些钱财锦缎对方更是分文未取。而正当管统为了太史慈的态度大伤脑经之时,家仆传来的另一个消息让他彻底暴跳如雷了起来。 “你说什么!黄珍笼络衙门的官吏合伙推举蔡太守之子代任太守?!”管统噌地一下从榻上跳了起来,指着家仆的鼻子问道。 站在他对面的家仆赶紧躬身回应说:“是的老爷。现在都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 “荒谬!他们怎么能把一个女子奉为太守。真是荒谬之极!荒谬之极!”管统一甩长袖在房里来回绕了两圈之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又追问道:“那蔡家小郎君那边可有回应?” 管统一会说是段奎黄珍奉女子为太守,一会又问蔡家小郎君。这让家仆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熟知管统脾气的他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老爷,蔡家小郎君那边好像还没答应的样子。” “没答应吗?”管统狐疑地嘟囔了一声。不过气到极点的他此刻反倒是又冷静了下来。上一次段奎与黄珍的联手让管统意识到自己在黄县算是彻底被孤立了。因此这会儿的他不得不考虑到黄珍的背后可能还有段奎在暗中支持。这会儿若是赶去质问黄珍等人除了自取其辱之外根本无法阻止他们推举蔡吉成为太守。虽然管统也知太守一职最终得要由朝廷任命,段奎等人推举的伪太守并不作数。可一想到此番被推举的人是蔡吉,管统心里便莫名地萌生出了些许不安来。 不可否认蔡吉连日来所表现出的胆识与气魄令管统颇为折服。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觉得那位太守孤女难以捉摸。毕竟一个敢在衙门口振臂一呼,并引来数百人追随的十多岁少女是无法用寻常妇孺的言行去度量的。而眼下蔡吉又被段奎等人推举为了太守,这让管统多少有些后悔昨日没有先下手将其拉拢过来。不过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也没用。既然蔡吉没有答应那就表示事情还有转机。想到这里管统当即便向仆人下令道:“你现在就去衙门守着,一有消息赶快回报于我!” 正所谓话分两头表,管统这边刚忙着派人前往衙门打探消息。那一边蔡吉回绝黄珍的消息却已传到了段府之中。却见段融在打发了黄珍派来的门子之后,便心急火燎地跑来向段奎禀报道:“父亲,不好了。那蔡家小娘子派回绝了黄功曹。” 此时的段奎正在书房专心练字,在听到儿子气喘吁吁地禀报后,他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回绝就回绝了。犯得着那么激动嘛?” “可是父亲那蔡家小娘子昨日不是明明说好要当太守的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段融心急道。 “急什么。当初王莽还不是经过三番四次地推脱之后才接受禅让称帝。”段奎不以为然道。 段融听罢不禁大骇道,“王莽那是汉贼!咱咋能和他一样。” “一样,怎么不一样。不管是汉贼也好,君子也罢。该装的时候就得装。世人就好这一套。”段奎把笔一搁教训道。 段融被老爹这么一教训只好把头一低唯诺着说道:“父亲说得是。孩儿受教了。” 既然话已经点到这份上,段奎也没心思再测试自己的儿子了。只见他把手一背吩咐道:“你马上派人通知城内城外的各家富户行首,就说明日到衙门口集合,咱们接着演第二场。” 有了段奎如此一番筹划,翌日一早,一张附有东莱郡诸多富户豪强署名的请愿书被堂而皇之地张榜于闹市之中。而段奎则趁此声势带着事先通过气地一干豪绅浩浩荡荡地来到太守府请求蔡吉继承父志出任太守一职。只是这一次段奎等人与之前的黄珍一样不仅吃了个闭门羹,还被凶神恶煞般的张清“礼”送出了太守府。 蔡吉再一次婉拒豪绅们的推举无疑震动了整个黄县。但也正是如此这般谦恭的作态,使得民间要求蔡吉出任太守的呼声反倒是越来越高了起来。这样的情形自然是蔡吉与段奎早已料到也希望出现的结果。却也让原本打算在旁观望的管统意识到蔡吉的这两次地推让,根本不是在真心拒绝,而是在与段奎等人唱双簧。既然人家都已经逼上门来了,管统当然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不过他并没有去找段奎等人理论,而是当晚登门拜访了蔡吉。 对于管统的来访蔡吉心中虽早有早有准备,不过在经过一番客套地寒暄之后,她还是冲着对方明知故问道:“不知管郡承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管统心想我来找你干什么你还会不知道?哼,就且让管某来教教你这竖子何为天高何为地厚吧。于是在心中冷笑了一番的管统当即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小娘子祸事将近。管某今夜来此乃是特地来为小娘子消灾的。” 蔡吉听管统一口一个“小娘子”咬得紧,又神神叨叨地说有祸事,便知对方是在拿她的性别做要挟。不过且不论段奎那边早已有了“指鹿为马”地对策。哪怕现在段奎等人没有对策。蔡吉也不惧管统这小小地威胁。吓唬我?本姑娘从上一世起就是被吓唬大地。这还不知道最后谁吓唬谁呢。想到这里蔡吉故作惊讶地反问道:“祸事?吉怎不知。还请郡承指点。” 管统见蔡吉如此作答,不知对方是真不明白,还是在故意装傻。不过他也不管,直接单刀直入道:“小娘子与虎谋皮,这不是祸事,还能是什么?难道小娘子真以为段奎那老儿能让你当上太守?” “呵,管郡承还真是直言不讳呢。”蔡吉见管统说得直接,便也不再拐弯抹角,当即接点头道:“没错,段老前日确实私下找我谈过出任太守一事。” “以小娘子这两日地言行来看,想必汝已应下了此事吧。”管统说道这儿忽然剑眉一挑冲着蔡吉责问道:“只是小娘子身为太守之女,难道不知一郡之首乃是由朝廷任命的?尔等这番作为等同于欺君之罪!” 配合着管统的厉声指责,蔡吉立即摆出一副苦脸委屈道:“管郡承啊,吉只是一介女流且无依无靠。而段老却是黄县豪绅之首。试问段老所托吉敢不从吗?更何况段老称只是让吉暂代太守一职。待到合适人选一到,吉便可退位让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管统一听段奎还有后找不由眼皮微微一跳。说到底蔡吉虽胆识异于常人,但终究是个一无资历,二无靠山,三来年幼地女子。乍一看上去破绽多得简直像筛子一样。可若是换上另一个有资历有靠山地人物来入主东莱,那情况可就不是一般地糟糕了。想到这里,管统连忙脱口而出道:“段奎可说他要迎什么人来东莱?” “这段老倒没同我说。”蔡吉老实地回答道。 可蔡吉越是这么说管统便越是疑神疑鬼。却见他紧锁着眉头追问道:“段奎真的一点风声都没透过?会不会是太史慈?” “非也,段老曾说太史慈一介武夫不适合做本郡的太守。更何况段老真要推举太史将军做太守,直接去找太史将军就成,又何必跑来找我这小女子绕圈子呢。”蔡吉断然地摇头道。 “不是太史慈,那会是谁?!”管统咬牙切齿道。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的心已经乱了。蔡吉一边在心中冷眼旁观着管统的失态,一边再一次鼓动起了她的三寸不烂之舌……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三节 小蔡府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段老那时似乎有说过对方是个仁人君子。想来应该是东莱人或是段老知根知底地人。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时值乱世,各地世家豪绅纷纷闭关锁城谋求自保。段老为首的黄县豪绅自然也希望能有一个可靠的人来做他们的郡守。而一个外乡来的太守在许多方面都有着先天的不足,往往令当地的豪绅难以放心。譬如说,外乡太守的族人根基不在东莱,因此他不会像东莱人那般为保祖宗家业而全力奋战。一旦遇到生死存亡的险情,他可能挂印弃官逃之夭夭。而这样的事自黄巾之乱起早已屡见不鲜。再来,倘若外乡太守本身实力不凡,麾下又有能人志士。那他一旦上任便会用自己的门客家将替代本地的官吏。最后,就算外乡太守能做到心系东莱又不会去威胁本地官吏豪绅现有的利益。可是人心隔肚皮,没一番同舟共济地经历段老等地方豪绅又怎能去相信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乡人。相较之下,吉虽身为女子,且非出身东莱。但吉如今父母双亡孑然一身,东莱是吉唯一的安身之处。想来段老正是看中这一点,才会让吉暂任太守吧。”蔡吉面对着管统侃侃而谈,就好像她是段奎肚子里地蛔虫。而事实上那只是她个人无凭据地揣测而已。不过就算是如此蔡吉依旧说得面不红心不跳,因为对她来说这些话语是不是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说到管统的心坎里。 此时的管统听着蔡吉一口一个“外乡太守”脸色早已微微泛红。原来蔡吉所说的三条情况他管统全都占齐了。再一想自己来东莱近一年却没能为主公打开局面,管统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叹息道:“小娘子说得是。像我等外乡人想要取得本地豪绅的信任确实难啊。” 管统这一声叹息让蔡吉意识到有戏了。于是她当连忙上前解道:“管郡承莫忧心。吉以为身为一郡父母官只要事事均以本郡利益为先就一定能获得本郡百姓的支持。像这一次管郡承力主抗曹正是顺应民心之举。” 曹军确实是被打退了,不过民心几乎都被你和太史慈给占了。管统暗自在心中翻了翻白眼,跟着又调整了心绪向蔡吉问道:“那依小娘子之见汝这太守能代任到何时?” “这一点吉也不知。”蔡吉摇了摇头进而话锋一转道:“不过吉以为段老此举对东莱来说并非上策。” 刚才那段有关外乡太守与本地豪绅关系的分析,让管统意识到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少女确实是有些谋略的。她前两日的表现也并非意外之举。既然面前就有一个多谋之人,那听听对让的意见总没有坏处。因此管统饶有兴致地问道:“哦?那依小娘子之见何为上策?” 在心中暗道一声“上钩了”的蔡吉赶紧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道:“吉以为值此纷乱之世,仅凭个人的仁德之力已无法保下一方平安。特别是像东莱这等身处中原的郡县倘若没有强势的诸侯保护只会任人鱼肉。段老推举与东莱有关系的仁德之人为太守,在东莱这一亩三分地上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放眼整个天下这却是短视之举。” “那小娘子以为这天下间何方势力能为东莱提供保护?”管统面色不改地问道。 “袁绍。”蔡吉不假思索地点出了管统心中的答案。不过表面上她还是装作不知管统的底细继续对袁绍大加吹捧道:“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袁大将军诛宦官讨董卓实乃当世英杰。东莱毗邻冀州,倘若能得袁公庇佑东莱百姓定能就此安居乐业。当然这样的结果段老等东莱豪绅不见得愿意接受。毕竟袁氏家大业大一旦入驻东莱可能会侵犯到本地豪绅的一部分利益。只是覆巢之下无完卵,若连东莱的安危都不得保,那些东莱豪绅又如何守得住自家家业。哪怕段老能迎来一位能人君子代领东莱百姓过上富庶的生活,可一旦遇到像曹操那般的蛮横之辈,终也免不了如今徐州那般生灵涂炭的结局。” 蔡吉的这番话无疑是饶到了管统心中的痒处。却见他霍然起身冲着蔡吉深深一揖道:“蔡小娘子远谋。吾等男儿也自愧不如。” 蔡吉连忙起身回礼道:“管郡承谬赞。吉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毕竟道理许多人都懂,可真涉及自身利益时又有几人能看透世事。” “小娘子莫要妄自菲薄。”兴奋之下的管统一时间竟也忘了礼教大防,直接拉起蔡吉的衣袖就坐道:“不瞒小娘子,管某的主公正是本初公。” “哎?管郡承是本初公的人?”蔡吉故作惊讶道。 “管某乃冀州人幸得本初公赏识被推举为东莱郡承。”管统说着得意地朝北面拱了拱手。话说此时的他已不再怀疑蔡吉的能力与立场。首先早在蔡吉与曹军对峙之时,管统便已暗中派人调查过蔡吉的背景以及她身边家将门客的情况。发现蔡吉身边并没有高人可以为她出谋划策。由此可见蔡吉的言行均出自她本人的谋划。而此刻她又如此鲜明地表明了对本初公的仰慕,便可知其与段奎等人并不是一路的。鉴于蔡吉的才华与立场,管统当即便在脑中生成了一个计划。只见他回过身对着蔡吉恭敬地一叩首道,“管某才疏学浅来东莱一年有余,却还未有任何建树。实在是有愧于本初公的厚望。今日幸逢蔡小娘子这般多谋善断之士。管某在此恳请小娘子出手相助令东莱诸君接受本初公的庇佑。” “啊呀,管郡承这可折杀小女子了。”蔡吉连忙伸手扶起了管统。跟着却又推辞道,“吉不过一介女流,无依无靠,如何能说服段老等人放弃眼前之利。” 可管统反手扣住蔡吉的手腕恳切地说道:“小娘子莫要推辞。正如汝先前所言管某外乡人的身份很难博取本地豪绅的信任。但小娘子不一样,经过前几日的战斗汝已得段奎等人的信任。小娘子如今只要顺应民心坐上太守之位,便可以与管某一明一暗共同促成东莱投诚本初公。” “可是吉终究不过是暂代太守啊。一旦段老所选的君子到任,吉便要退位让贤了。”蔡吉叹了口气道。 “小娘子莫忧。想那曹操不也是靠着本初公的推荐才得以出任东郡太守。只要有本初公支持小娘子这太守定能做得稳如泰山。”管统自信地说道。 蔡吉心想本姑娘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不过她表面上还是略带犹豫地说道:“吉乃女儿身,本初公知道后不知能否接受一个女太守。” “自古高位就因能者居之,男子、女子又有何关系。小娘子放心,此事管某自会说服本初公的。”管统拍着胸脯保证道。 有了管统这番保证,蔡吉自然不再推辞,直接向其作揖致谢道:“如此这般便有劳管郡承了。” 管统见状亦抚须大笑道:“哈哈,明日小娘子你就放心同段奎那老儿演好最后一场戏吧。” 管统说得没错,蔡吉确实还需要同段奎等人联手演好最后一场戏方可接任太守一职。这不,第二天一大早,段奎黄珍分别带领黄县豪绅以及衙门胥吏齐聚太守府门前。如此浩大地声势很快就引来了诸多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 正当围观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之时,却见黄珍率先出列冲着在场的百姓作了一圈揖道:“黄某今日在此率府衙胥吏恳请蔡小郎君出任东莱太守。倘若此事不成吾等就长跪于此。” “对!此事不成吾等长跪不起!”府衙胥吏们应和着黄珍的宣言齐声高呼。跟着便在黄珍的带领下齐刷刷地在衙门前跪了下来。 黄珍等人的这番举动立即引得百姓一片哗然。然而还未等人群中的喧哗声停歇,那一边段奎则冲着太守府的朱门大声喊道:“蔡小郎君!老朽段奎与东莱众乡绅在此恳请小郎君牧守东莱。倘若此事不成吾等也在此门前长跪不起!” 说罢段奎便在儿子段融地搀扶下颤巍巍地跪了下来。而那些一起来的豪绅富户见状亦紧随其后跪地叩首道:“恳请蔡小郎君接任太守。” 普通百姓总有从众心理,正如那日蔡吉在衙门口登高一呼便引来数百人追随。此刻眼见段奎、黄珍等平日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统统在此跪请蔡小郎君出山,在场黄县百姓顿时就被煽动了起来。却见群情激昂百姓呼啦一声跟着跪倒高呼起来。 “恳请蔡小郎君接任太守!” 此时的蔡吉正衙门内的习武场学习骑马。毕竟时值乱世会骑马总比不会骑马要多出几分生存的机会。不过由于蔡吉身形瘦小,因此她只挑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让张清带着在院子里跑俩圈,暂且先体验一下骑马的感觉。衙门口的海呼声很快就传到了习武场。早有心理准备的蔡吉自然是不动声色。可院内的其他人就无法像她那般笃定了。 只见薇儿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道:“小娘子,不好了。黄功曹和段老正带着一大群人跪在衙门口恳请小娘子出任太守。还说小娘子若是不答应他们就长跪不起。” “什么!”张清一听黄珍与段奎又来纠缠,当即回身冲着蔡吉抱拳请命道:“小主公放心,某这就去将那俩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儿赶走!” 哪知这一次蔡吉却并没有应下张清的请求。却见蔡吉一边俯身梳理着小母马的鬃毛一边用悠然地口吻说道:“你赶得了一次,他们就能来第二次。更何况这次来者声势浩大,凭你一人还能将那么多人一一轰走不成。” “咳!黄珍段奎那俩老儿究竟想干什么!”张清急的直跺脚道。 “想让我当太守呀。”蔡吉直起身子轻笑道。 蔡吉的笑容让张清心头一颤赶紧追问道:“小主公,你这是……” “张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蔡吉一口打断了张口欲言地张清,继而回过头直视着张清的双目问道:“我只问一句。我若出任太守,张大哥还肯追随我吗?” 望着朝阳下少女挺拔的身姿,张清意识到蔡吉的决心已无法改变。虽然明知小主公选择的这条道路将凶险无比。但是出于对老主公的忠诚以及对蔡氏一门的愧疚,张清最终还是对着蔡吉深深一揖道:“无论小主公做何选择,张清都愿誓死追随。” 无论主公做何选择都愿誓死追随――这或许就是后人所谓的“愚忠”。在上一世的课堂上蔡吉也曾批判过这种愚忠。但此刻的她却由衷地为自己拥有东汉的这种愚忠而感到庆幸。因为若非如此她蔡吉可能早已葬身荒野。 于是下一刻的蔡吉向自己的骑士伸出了手道:“来吧。我们去会会那些老家伙。” 嘎吱一声随着朱门缓缓开启,身着青衫一副男儿装扮的蔡吉在张清与薇儿的簇拥下缓步而出。一瞬间跪在门外的众人齐刷刷地将视线一致投向了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而蔡吉迎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却见她一撩长袍冲着众人直接跪地叩首:“蔡吉任性妄为致使诸位长辈跪于门前,自知罪孽深重还请诸位长辈快快起身。” “啊呀,蔡小郎君何罪之有。吾等在此跪坐乃是想要推举汝做太守。只要小郎君应下此事吾等自然就起身了。”黄珍见状赶紧上前就要扶起蔡吉。 可蔡吉却往后一缩对着黄珍作揖道:“蔡吉年幼无知怎可担此重任。还请诸位长辈另请能者居之。” 此时就见段奎拄杖起身冲着蔡吉倚老卖老道:“汝既称吾等为长辈。那长辈之命汝可尊否?” “长辈之命蔡吉莫敢不从。”蔡吉顺从地低下头道。 眼见火候已到黄珍赶紧上前帮腔道,“没错。长辈命不可拒。在场众人都是汝长辈。也都决意推举汝做太守。汝难道还要推脱?” “这……”蔡吉故作语塞状。 一旁的段融见机赶紧带头高声一吼:“恳请小蔡府君担当太守!” 蔡吉此刻尚未就任太守如何能被尊称为“府君”。但是人在亢奋的状态下往往就不会在意常识。因此随着段融的这一声吼,在场的众人无论是心怀鬼胎的,真心诚意的,还是干脆来凑热闹的,纷纷跟着他齐声高呼道:“恳请小蔡府君担当太守!” 承受着耳边海呼山啸般的呼喊声,蔡吉向在场的百姓恭敬地一叩首算是应下了众人的推举。而也从这一天起蔡吉正式成为了黄县百姓心目中的“小蔡府君”。 o(n_n)o哈哈~假日睡懒觉发晚了点。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四节 三英驻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正当蔡吉在东莱忙着谋划空手套白狼之时,段奎心目真正的太守之选刘备此时才刚刚率部抵达徐州。刘备,字玄德,其自称为西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刘弘之子。中平元年因镇压黄巾贼有功被封为安喜县县尉。后因该郡督邮到安喜要遣散刘备,其义弟张飞闻讯大怒,捆绑督邮鞭打两百。刘备遂与义弟关羽、张飞逃亡。时逢大将军何进派毌丘毅到丹杨募兵,刘备也在途中加入,到下邳时与盗贼力战立功,任为下密县丞,不久又辞官。后来又任高唐尉、高唐令等职。不久高唐县被盗贼攻破,刘备于是往奔公孙瓒,被表为别部司马。初平二年刘备与青州刺史田楷一起对抗冀州牧袁绍,因为累次建立功勋而让他代理平原县县令,后领平原国相。 然而这三年来刘备在平原县发展得并不好。以至于他此番只拼凑了千把来人南下徐州。好在陶谦看中的是刘备的名气而非他的实力。因此在刘备部抵达徐州后陶谦当即就从丹阳郡拨了四千人马归其指挥。有了这四千人马补充刘备的大军好歹也有了点同枭雄曹操一决高下的气势。 此刻眼瞅着身后一长溜地丹阳兵刘备扭过头对着身旁一雄壮威猛的男子问道:“三弟,听说你前日斩了先锋营的两员军士,昨日又鞭打丹阳营的人?” 刘备的三弟张飞,字翼德,出身涿郡,家豪大富,不仅勇猛果敢,还擅长书法丹青。只因意气相投便与刘、关二人结拜成异姓兄弟,舍了家业一路追随刘备至此。这会儿面对兄长的询问张飞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前锋营的那俩军士私自械斗,所以飞将他二人一并斩了以正军法。至于丹阳营的那帮兔崽子在军中谈论彭城之战,长曹军人威风灭自家士气,所以赏他们一顿鞭子还算便宜了。” 刘备听张飞将两件事说得轻松,不由皱起眉头劝说道:“三弟,我知道你一向嫉恶如仇。只是咱身后这些将士乃是抱着报国之心才从平原一路随我们来徐州的。汝用刑太严,恐伤义士之心啊。再说这些丹阳兵是陶使君借给咱们的,怎能因几句闲话就将人打至重伤。” 眼瞅着刘备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张飞知道自己这大哥又在患得患失了。于是他一扯缰绳冲着刘备正色道:“我知道大哥很感激那些自平原追随我们南下的将士。但大哥也不能否认这些人大多是在咱临出发前招募来的游勇。没有经过操练,也不清楚底细。说句难听的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些人平日里散漫惯了,都是好勇斗狠之徒。若无严酷的军法约束,不仅无法形成战力,甚至还可能威胁到大哥你的威望。至于那四千丹阳兵既然已入了大哥帐下那就是大哥的人。不趁此立威更待何时。” 刘备虽知张飞所言不虚,但自幼深受当世鸿儒卢值教诲的他,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张飞那种以暴制暴的江湖作风。于是他只得勉强点头道:“三弟,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不过对士兵的责罚还是得适可而止的好。毕竟你每日鞭打犯错误的将士,打完之后又把这些人安排在身边,一点防备也没有,这样下去必然会惹祸上身。” 张飞明白刘备这是真心在为自己担心。故而张飞心里虽坚信必须得用非常手段才能帮助刘备在乱世立足,但在表面上他还是连连点头答应道:“大哥说得是。小弟下次一定注意。” “嗨呀,待会儿你还能记得这事就成。”同样清楚张飞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的刘备无奈地摇了摇头。 被一语道破心事的张飞憨憨地笑了笑,继而将话题一转指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城郭问道:“大哥,那就是沛县了吧?” “是啊。那就是高祖斩白蛇起兵之地。”刘备挥鞭指着沛县自豪地说道。虽然外界有不少人都在质疑他那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但刘备本人一直坚信自己流着皇家血统,身负着中兴汉室的重任。正如沛县并不是沛国却依算是刘邦的龙兴之地。 许是受到了刘备的影响,一直默不作声的二弟关羽亦撸着二尺长髯无限向往道:“文终侯、舞阳侯、威武侯、曹懿侯等王侯将相亦皆出此地。沛县无愧为千古龙飞之地啊!” “好个千古龙飞之地!咱哥仨此番入驻沛县定能一飞冲天!”张飞言罢,直接一抽马鞭冲着不远处的沛县城墙张开双臂大喊道:“啊呀,不知这千古龙飞之地的娇娘们跃然纸上时会是怎样一番风情呐?沛县的小娘子们!张三爷来啦!” 刘备见张飞前脚说要一飞冲天,后脚又嚷嚷着要让美娇娘跃然纸上,不禁苦笑着叹气道:“唉~~~这个三弟啊……” 出身市井游侠的关羽倒是对张飞的这番做派并不在意。却见他呵呵笑道:“大哥放心。三弟那是风流不下流。” “你啊总是护着他。小心到了沛县又要替他收拾风流债。”刘备没好气地说道。 关羽一想起之前张飞一路留下的风流韵事,一张枣红脸不由又深了几分。于是他赶紧转移了话题问道:“此番有了人马与驻地,大哥下一步打算怎么对付曹操?” “曹操粮草不济近期就会撤兵。”刘备低头想了想决定道,“我等得抓紧时间在沛县收集粮草操练兵马以防曹操卷土重来。” 对于刘备的这番预测与决定关羽坚信不疑。如果说张飞的智慧来自市井故而奉行以暴制暴的霸道。那刘备的智慧便自圣人的教诲所以讲究仁义王道。正所谓王道终须霸道辅。关羽为能拥有同时兼备王道与霸道的义兄弟而深感骄傲。同时自负武勇天下无人能敌的他亦向刘备请命道:“大哥放心,羽定将这些个新兵操练出个模样来!” 刘备深知关羽平时沉默寡言,可一旦许诺那便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想到有两位义兄弟竭尽全力辅佐自己,刘备在感动之余觉得前方哪怕有再大的困难亦不足畏惧。于是他当即与关羽抱拳道:“好!咱们兄弟一心其力断金!” 话说就在刘关张三兄弟在沛县城外踌躇满志之时,他们眼下的明公陶谦却正在下邳城内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其实自打去年的彭城之战后已过花甲之年的陶谦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了。之前为了抵挡曹操的攻势陶谦还能勉强支撑着在郯城督战。而今刘备的援军一到陶谦的身体就想突然被抽去了某种支撑似地彻底垮了下来。 “父亲,药熬好了。”将药端到陶谦面前的是他的长子陶商。 却见病榻上的陶谦接过汤药随口问道:“刘备等人出发了吗?” “昨日就出发了。现在许是已经到沛县了。”陶商如实地回答道。 “恩。”陶谦应了一声将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跟着一边将碗递还给儿子一边嘱咐道:“商儿,从今日起你与应儿都给我留在府里专心读书,不管谁来找你们都别见,也别出府门。” “是,父亲。”陶商低下头有点言不由衷地答应道。 陶谦见状沉吟了一下,突然叫住了正要转身陶商说道:“商儿,你是不是在想为父既然不准许你哥俩出仕,又为何要你们专心读书。” “那是孩儿等才疏学浅不足以出仕。”陶商回过身恭敬地作答道。 “那些都是场面话就不用说了。”陶谦一摆手打断了儿子的话语,继而支起身子朝陶商招了招手道:“商儿你过来。” 陶商见父亲如此作为赶紧上前探问道:“父亲您不舒服吗?” 哪知陶谦却一把抓住了长子的手叹息道:“商儿,以你和你弟弟的才学若在太平之世出任一县之长乃至一郡之守皆无不可。然则你哥俩偏偏出生于这乱世之中,还偏偏摊上了老夫这么个牧守一方的爹爹。咳,是为父害了你们啊。” “父亲,您这是……”陶商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同他说这些话。只是还未等他说完,陶谦便一抬手示意他不要打断。于是陶商只好带着忐忑的心情听父亲继续说下去。 “商儿你生性淳厚不懂欺诈之术,你弟弟应儿性格懦弱腼腆不善与人交往。这样的性格都是为人主公的大忌。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倘若老夫故去之后将徐州托付给你哥俩,那就是在害你们,就是在让陶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爹爹我只能把这徐州让给他人如此一来才能保下你哥俩的性命,才能留住陶家的血脉。”陶谦说道这里不禁有些梗咽了起来。 而陶商眼见父亲对他如此推心置腹更是早已热泪盈眶。却见他抹了一把眼泪自责道:“都怪孩儿们无能,不能为爹爹分忧。” “不,你们现在这样很好,很好啊。”陶谦一边拍着儿子的背,一边发自肺腑地感叹道:“经过在徐州这些年的大起大落,爹爹我现在总算是想通了。人道是秦失其鹿群雄逐之。然则最终得鹿的也只有一家一姓而已。其他那些妄图逐鹿的诸侯不是身败名裂,就是家破人亡。既然明知自己争不过,早点退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陶谦说到这儿突然一阵猛咳,唬得陶商赶紧上前为他撸胸口顺气。待到好不容易止咳之后,陶谦看着自己那双颤抖着的枯手,不禁在心中哀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错,有那么一段时间陶谦确实做过一阵逐鹿中原的黄粱梦。记得那年五十四岁的他已经算是个老官僚了,可少年时那狂放不羁的习气依然不改。因此在接任徐州刺史之后,陶谦果断地启用臧霸、孙观等人为将,并平生第一次以主帅的身份出征。结果一战便大破黄巾贼。自那时起野心的种子便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之后陶谦先是在徐州境内屯田解决粮荒,后又与太平妖道阙宣入侵泰山郡以扩张地盘。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阙宣暗中图谋自立为王的意图。于是陶谦当即快刀斩乱麻将阙宣斩于闹市,并启用佛教徒笮融在徐州境内推广佛教用以打击太平教对徐州百姓的影响。经过一番苦心经营徐州很快便成了“百姓殷盛,谷米封赡”的一方乐土,而陶谦的野心也随之进一步膨胀起来。当时关东诸侯分成两派,一派为公孙瓒、袁术、孙坚,一派是袁绍、曹操。自信满满地陶谦果断地加入了公孙瓒、袁术一派,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那一次的失败并没有让陶谦放弃野心。毕竟相比南逃九江的袁术,陶谦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真正让陶谦认识到自己无能的是这次与曹操的对战。眼看着曹军吹枯拉朽般地将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大军一一击溃,陶谦终于明白“逐鹿”这个游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玩的。 想到这里陶谦更坚定了心中的决意,于是他跟着便向陶商坦言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份上,爹爹也不瞒你了。爹爹我打算找个时机将徐州让给刘备。所以才会送他兵马,并将其安排在高祖的龙兴之地。” “将徐州让给刘备!?”陶商猛一抬头低声惊呼道:“可是刘备这次才带来几千兵马,若非爹爹又赠了他四千丹阳兵,恐怕他现在还在四处招兵买马呢。” “呵呵,说你淳厚真是一点都没错。”陶谦洒然一笑道:“爹爹我只是说要将徐州让给刘备。至于那之后徐州守不守得住那是刘备的事了。儿啊,你要记住一旦爹爹让出这徐州牧之位,那此地的兴亡便与我等没有半点关系了。你和应儿只要回老家闭门做学问就好,千万不要出仕为官。记住,那些逐鹿的诸侯都是豺狼。” 陶商听罢父亲的,连忙躬身领命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等父亲卸了州牧的重任,孩儿等便护送父亲回老家颐养天年。” “好,好、好。有你们两个孝顺孩子在,爹爹我以后就不用再操心了。”陶谦抚摸着雪白的胡须点了点头示意陶商可以离开了。然而在陶商上门之后,陶谦却颓然地闭上眼睛苦笑道:“老夫还有时间颐养天年吗?” (^o^)/历史人物开始陆续登场!散花ing~~~由于本书参照三国志,可能部分人物形象与演义有差别。万望见谅~~~至于张飞的外貌请自动屏蔽掉李逵祖宗形象,换上火凤燎原里蒙面桃园画家张三爷o(n_n)o~~~柳丁掩面羞走ing~~~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五节 主仆名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如果说“逐鹿”一词对风烛残年的陶谦来说只是一场无望地黄粱梦。那在蔡吉的眼中“逐鹿”就是未来努力的方向。因为蔡吉还年轻,年轻就代表着有更多的机会允许犯错,年轻就代表着有更多的时间用来蛰伏。正如此刻的蔡吉虽被推举成了东莱太守,但整个太守府上下却将她当做泥塑木胎给供了起来,丝毫不给她插手东莱政务的机会。好在蔡吉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心知目前无法同段奎较劲的她倒也乐得待在后院一边练练字骑骑马,一边静观局势伺机而动。 然而蔡吉的顺从姿态并没有令段奎等人完全放心。事实上就在她答应做太守后的第二天,段奎便送了个十六七岁的婢女过来。美其名曰是怕她这缺人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段奎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安插人手监视蔡吉。不过蔡吉本人倒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份特殊的礼物。在她看来自己既然参与进了段奎等人的计划之中,那接受对方派来的监视者便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更何况她之前还曾与管统单独会过面。就算段奎后来没提起过此事,也不代表那老儿心里没有过猜忌。不过蔡吉本人虽对段奎的小手段并不介意,但作为小府君贴身婢女的铃兰却不能无视这么个突然冒出的“彩雀姐姐”。 话说这一日,蔡吉见天气不错便邀上张清到校场练习马术,只留下铃兰与新来的彩雀在院内收拾房间。环视着蔡吉那简洁到无以复加的书房,彩雀不禁咋舌道:“小府君的书房可真像男子的房间啊。” “小府君现在就是男子。”铃兰严肃地提醒了彩雀一句之后,便自顾自地开始整理起蔡吉的书案来。 “妹妹说得是。姐姐以后一定注意。”碰了个软钉子的彩雀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凑到铃兰的身旁套近乎道:“妹妹是曲成县令送给小府君的吧。话说曲成县的段府君与咱家的段老还是族兄弟呢。” 哪知铃兰非但没有因段县令与段奎的关系而与彩雀亲近,相反她却回过身挺直了腰板训诫道:“在离开曲成县之前段府君曾亲自教导铃兰一入蔡府铃兰便是蔡家的人了。铃兰的主人只有小蔡府君一个。姐姐现在既然已是蔡家的奴婢,就请姐姐从现在开始忘记以前的主人,全心全意地侍奉好小蔡府君。” 铃兰这段铿锵有力的训诫堵得彩雀只好顺势迎合道:“妹妹说得是。姐姐发誓忠于小府君。” 眼见彩雀已然发誓要效忠蔡吉,铃兰的面色当即缓和了不少。不过许是看不惯彩雀的轻浮性格,因此铃兰只是冲她点了下头,之后便一言不发地继续干活了。 连续两个钉子碰下来,彩雀似乎也有了些收敛。只见她是拿起抹布一边擦拭窗台,一边对着窗外春意融融的景色感叹道:“话说小府君可真厉害啊。年未及笄就敢在城头上与曹将对峙。城里的百姓提起小府君那个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 耳听彩雀夸赞蔡吉,铃兰的心里美滋滋地。再一想到蔡吉那日在府衙前的飒爽身姿,铃兰不禁脱口而出道:“那是当然。小府君的胆识可是连许多男子都及不上的。” 铃兰的一颦一笑皆被彩雀看在眼里。于是她跟着接口说:“是啊,小府君这两日整天闷在房内看书习字,那可是比一些大户人家的郎君们还要勤奋呢。现在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事。不过骑马可是很危险的啊。” “没关系,有张大哥李大哥守护,小府君不会有事的。”铃兰埋头擦着书案回应道。 “也是哟。”彩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跟着又用好奇地口吻追问道:“小府君好像很信任张督盗,走到哪儿都要他跟着。他是小府君的亲戚?” 张清在蔡吉出任太守之后也被任命为门下督负责太守府的警卫。此刻听彩雀这么一问,铃兰也没多想什么,直接摇头纠正道:“不,张大哥是蔡府的门客。一路历经千辛才将小府君护送到东莱。哪知老主公却已撒手人寰。于是张大哥便与其他蔡府家将一起奉小府君为主公。” “原来如此。难怪小府君待张督盗不同与他人。还向他学骑马来着。”彩雀说到这儿突然丢下抹布,神秘兮兮地凑到铃兰身边问道:“妹妹你说咱小府君会不会对张督盗有意思啊?” 饶是铃兰对男女之事还不甚了解,但听彩雀说到这份上也不禁面红耳赤了起来。不过好在铃兰出身县令府懂得一个女子婚前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于是她当即收拾了一下惴惴不安的情绪,回头狠瞪了彩雀一眼道:“小府君守身如玉岂容你这贱婢在此乱嚼舌根子!” 彩雀没想到铃兰年纪不大气势倒不小。加之对方又说得有理有据,因此她只好尴尬地解释道:“妹妹别生气。姐姐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哪知铃兰却根本不理会彩雀的解释。却见她猛地抓起书案上的小刀抵住彩雀的喉咙警告道:“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人,如果再让我看到或听你有任何诋毁小府君的举动。我一定杀了你!” “咔…啊…”彩雀被铃兰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得当场僵在了原地。可就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了蔡吉的呼喊声。 “铃兰,你在哪儿?” 铃兰一听蔡吉的声音当即把小刀放回了原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起身答应道:“小府君,铃兰在这儿。” 而没了小刀威胁的彩雀直到此时才如同筛子一般瑟瑟发抖起来。不过铃兰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开门走到院子向蔡吉施礼道:“不知小府君有何吩咐。” “啊,其实也没什么。刚才骑马被缰绳磨了手。我说没事,可张大哥硬要我回来让你把水泡挑了。”蔡吉说着便将一双已经起泡的手摊到了铃兰的面前。 “啊呀,都伤成这样了。怎么没事!”铃兰眼见蔡吉满手起泡通红,花容失色间赶紧将她拉到卧室处理水泡。 许是为了通风铃兰先前将卧室的窗户统统支了起来。而蔡吉也全然不介意地找了个可以看到整个庭院的位置坐下。也就在铃兰从药箱里取出一堆伤药和布条之时,蔡吉一眼瞥见对面匆匆跑出书房的彩雀,不由随口问道:“铃兰你同彩雀还合得来吗?” “那丫头嘴太碎了。小府君可得防着点她。”铃兰气鼓鼓地说道。跟着她一手拿起缝衣针,一手轻轻捧起了蔡吉的右手,不禁心疼地皱起眉头道:“小府君忍着点。水泡挑了就不疼了。” 蔡吉回过头望着铃兰报以微笑道:“没事。你挑吧。” 于是乎,铃兰一咬牙快速挑破了蔡吉手掌上的水泡。在处理干净脓水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在患处擦上药并用干净的白布包好。然后捧起蔡吉的左手如法炮制。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蔡吉由衷地感谢道,“谢谢你,铃兰。” “这些都是奴婢分内的事。”铃兰腼腆地笑道,“倒是小府君以后骑马可得小心了,女孩子家手粗了可不好。要不奴婢用皮子给小府君缝副手套骑马时戴吧。” “不,我是说刚才在书房里的事。”蔡吉一语点破道。 铃兰先是一怔,继而有些惶恐地底下头小声问道:“小府君你都听到了?” “恩,很有气势呢。”蔡吉爽朗地点头夸赞道。事实上,刚才铃兰的举动也确实吓了她一跳。不过这也让蔡吉对铃兰刮目相看起来。毕竟这会儿她手上能用到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此时的铃兰并不知晓蔡吉心中的打算。她只觉得自己动刀样子被小府君撞见实在是羞煞人也。却见她把头埋得低低地辩解道:“那时我只是不想让小府君的清誉受损而已。” “这我知道。”蔡吉颔首安慰道。 眼见蔡吉确实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铃兰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不过她跟着却像是突然想了什么,一下子涨红了双颊对着蔡吉细如蚊声地问道:“那个……小……府君该不会真对张大哥有……有意思吧?” 蔡吉知道铃兰会这么问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毕竟张清这一路对蔡吉照顾有加还曾救过她的性命。加之蔡吉如今又成了孤女。外人见此情形难免会将他二人的关系往私情方面去想。但作为一个历史系的硕士蔡吉比铃兰更清楚在这个时代与自家家臣萌生情愫是件有损名誉的事情。 于是为了让铃兰放心,同时也为了自己与张清的关系,蔡吉当即端正了坐姿对着铃兰肃然道:“铃兰你要记住凡家主切不可与奴仆苟且和狎,久后必紊乱上下,窍弄奸欺。张大哥虽非家奴,但与我已有主仆名分。我若对张大哥有私情那便是对张大哥忠义之心的侮辱。所以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谣言传出,请你一并像今天这般处理!” “是!小府君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流言损害到小府君与张大哥的名誉。”铃兰听罢以同样郑重其事地态度向蔡吉俯身领命道。 “那内院就拜托你了。”蔡吉用包着纱布的手拍着铃兰的肩膀托付道。 面对蔡吉的嘱托铃兰惊愕地仰起头道:“小府君是要我管理内院吗?可是我只有十二岁啊?” “我这个府君也只有十三岁叻。”蔡吉笑着说道。 “可是我没小府君的本事怎能担此重任。”铃兰一个劲地摇头道。 “本事可以学,但忠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而你铃兰就是一个忠诚的人。所以我相信你能做好。”蔡吉平视着铃兰颔首鼓励道。 蔡吉的信任无疑让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女受宠若惊。却见铃兰再一次匍匐道:“是,铃兰一定不负小府君重托。” “恩,你有信心就好。记住我现下虽被奉为太守,可其实只是个傀儡而已。偌大个太守府除了你和张清、李达等人其他人都可能是来监视我的。现下你不用特意与这些人硬抗。只需做到两点就可以了。一是不要让我屋里的谈话传出去,二是记下府里其他人的一举一动。”蔡吉拉起铃兰的手指点道。 “是,小府君。”铃兰点头应道。但一想到段奎送来的彩雀的种种举动,铃兰还是忍不住为蔡吉抱不平道:“段老真是的!既然要奉小府君为太守,为何又要派彩雀那样的人来为难小府君呢?” “呵呵,这就是政治呀。”蔡吉轻笑道。 “政治?什么是政治?”铃兰好奇地问道。 “政治啊……你以后会知道是什么的。”蔡吉卖了个关子道。 “哦。”铃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小府君,那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呢?” “你这‘忍’字用得不错。不过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是等。”蔡吉纠正道。 “等?”铃兰不解地看着自己仰慕的小主公。 “没错。就是等。”蔡吉说着扭过头望着院内正含苞待放的桃花一字一顿道:“等时机到来。” 历史事件发生所带来的时机——这是蔡吉目前手中所掌握的最大王牌。亦是她掌控东莱的关键所在。只是就算明知日后的历史走向,可在这些历史事件真正降临之前,蔡吉还是免不了会在心中患得患失。此刻她对铃兰的这番话与其是在教导铃兰,不如说是在与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对话。 好在铃兰现下虽还不知道政治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蔡吉所要等的时机究竟是什么,也无法为蔡吉出谋划策。但是就在这天的傍晚,张清却为蔡吉带来了一个连她都意想不到的重要人物。 “张大哥,这位是?”蔡吉看着张清身后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不禁好奇地问道。 只是还未等张清介绍,那名男子已摘下斗笠冲着蔡吉打趣道:“怎么?小郎君这么快就忘了在下?” 看清男子容貌的蔡吉忍不住惊呼道:“太……太史将军!” 上青云榜~(≧▽≦)/~啦啦啦~~~欢迎各位jm作客凤穿~~~散花ing~~~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六节 对症下药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原来那日太史慈应邀前往管府赴宴之后,很快就从管统的口中探知他是袁绍那边的人。由于太史慈之前曾在辽东避难对袁绍一派一直都没什么好感。于是在趁势灌醉了管统之后太史慈直接跑路回老家照顾老母去了。只是他才在乡下待上没多久便听到了蔡吉被推举为东莱太守的消息。曾当过奏曹使的太史慈一下子就从中嗅出了阴谋的气息。话说蔡吉之前在黄县城头上已给太史慈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想来蔡吉虽有勇有谋却终究只是个十来岁的童子。生怕其年幼被欺的太史慈当即辞别老母再一次回到了黄县县城。 巧的是太史慈才到太守府门口就遇上了牵马回府的张清。说实话,张清之前虽答应无论蔡吉做出何种选择都会一路追随与她。但身为长者张清终究不能眼看着蔡吉以一介女流之身犯险于权谋的漩涡之中。更何况以这几日段奎等人的表现来看,他们利用蔡吉做傀儡的意图已昭然若揭。可以想象一旦蔡吉失去利用价值段奎等人势必会将她弃之如履。此刻眼见太史慈来访,张清宛若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于是张清隐去蔡吉是女子一事不谈,将其余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事一股脑地都告诉了太史慈。并希望他能说服自家的小主公改变主意推掉太守一职。而太史慈也正有此意。两人就此一拍即合双双来到了蔡吉的书房。 虽说太史慈的造访让蔡吉多少有些意外。但看着他与张清二人眉宇间不约而同所冒出的一丝焦虑之情,蔡吉不用问也知道太史慈这是为了自己做太守一事而来的。这不,三人才各分主宾寒暄就坐。那一边太史慈便已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小郎君被推举成了孝廉?” “都是各位长辈的谬赞。吉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蔡吉谦逊地作答道。 “小郎君莫要妄自菲薄。那日在衙门口小郎君的忠孝有目共睹。更何况这世上敢上城头与大军对峙的少年本就凤毛麟角。小郎君这孝廉就慈看来确也当得。”然而太史慈在将蔡吉夸赞了一番之后,突然又话锋一转道:“正如小郎君所言众人推举汝为孝廉是因为汝做了该做的事。不过这世上有些事情却是不该做也不能做的。一旦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非但不会被人理解可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早有心理准备的蔡吉自然不会三言两语就被太史慈给吓住。却听她对着太史慈明知故问道:“依太史将军看来吉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了吗?” “小郎君以为凭汝的才识资历真能当一郡之长?”太史慈注视着蔡吉反问道。 承接着太史慈的视线,蔡吉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吉年幼学浅做太守确实有些贻笑大方。但是吉自负有一样东西能让吉胜任这一郡之长!” “哦?是什么?”太史慈饶有兴致地看着蔡吉,想要从这个胆大妄为的蔡家小郎君口中听到一番精彩的说辞。 然而蔡吉只是朝天拱了拱手说出了一个很寻常的答案:“那就是吉对大汉的忠诚之心。” 对大汉的忠诚之心――这样一句话在汉朝似乎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表忠心之语。上自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鲜有人没有说过类似的话。至于有几人是发自真心忠于大汉就没人说得清楚了。然而蔡吉这句看似平常的话语在太史慈与张清听来却蕴含某种深入骨髓的情感。因为他们并不知晓蔡吉口中的“大汉”并非是一个朝代一家皇室,而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但蔡吉的赤诚之心却已然被在场的二人所领会。于是太史慈与张清暂时不再去想如何说服蔡吉,而是静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就这样在两个壮年武将的注视下,外表年少的蔡吉侃侃而谈道,“吉以为当今大汉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天子蒙尘于奸佞之手,天下诸侯却不思勤王只知争权夺利。更有甚者还割据一方心怀不臣之心。若能以太守的身份统领东莱支持朝廷,也算是为大汉复兴出一份助力。” 听到这里太史慈虽感动于蔡吉的忠义,可还是狠下心对其直言不讳道。“小郎君有此忠义之心慈深感钦佩。只是小郎君莫怪慈说话难听。小郎君现下虽被奉为太守。可实际却并不掌权。况且东莱的豪绅们恐怕也不一定会认同小郎君的志向吧。” “太史将军说得没错。吉眼下确实只是豪绅们手中的傀儡而已。但是既然吉现在做了东莱的太守,就代表吉比寻常人更多的机会实现自己的志向。”蔡吉说到这里不由提高了,“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吉虽为女儿身却也愿为天下苍生舍身一搏!” “什么!?汝是女子!”太史慈乍一听蔡吉竟是女子,不禁愕然地回头看了看张清。待见后者无奈地点了点头后,他这才相信蔡吉并没有开玩笑。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太史慈不由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敢扮男装做太守的奇女子。可蔡吉在他审视下依旧神定气闲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于是过了半晌后太史慈开口沉声问道,“小娘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面对太史慈的问题,蔡吉端正坐姿昂首回答道:“是的,吉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一旦踏上这条荆棘之路就绝无回头的可能。然则正如太史将军那日在城上所言,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吉虽非丈夫,却也拥有一颗报国之心。” 太史慈听蔡吉引用他自己的口头禅来说服他不由在心中为之莞尔。可是表面上太史慈依旧不动声色地驳斥道:“但是这乱世并不是光靠汝一腔热血就能一挽狂澜的。” “太史将军说得对。光凭一人之力确实无法改变这乱世。但倘若能集合天下千万义士之力,这天下间又有何事不能为之。”说罢蔡吉当着太史慈的面纳头就拜道:“太史将军,吉,不,应该是整个东莱郡正需要将军这样的义士。吉在此恳请将军为家乡父老为汉家天下出山。” 太史慈没想到蔡吉竟然会反过来游说自己出仕东莱,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然而蔡吉却根本不给太史慈多想的机会,却见她跟着便起身反问道:“还是说太史将军打算南投刘繇刘使君?” “此事你怎知晓?”被一语道破心事的太史慈一脸惊愕地瞪着蔡吉失声问道。须知投靠刘繇一事太史慈虽已酝酿了一段时间,可也只是近两日才与老母提起过。可蔡吉却在轻描淡写间说中了他的心事,这怎能不让太史慈觉得不可思议。 这会儿的蔡吉自然不能告诉太史慈自己是看过他的人物传记,故而才知道他未来会去投靠刘繇的。不过根据既定的结果反推论据却并不是件困难的事。只见此时的蔡吉欣然回应道,“太史将军莫要惊讶。这事其实不难猜。想必将军也已知晓管郡承其实是袁绍那边的人。因此吉在听闻将军自管府不告而别后,便知将军一心忠于汉室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再来据吉所知将军从辽东回来后就一直在老家侍奉令堂。可那日曹军围城将军却出现在了黄县城头。由此可见将军亦是顾念乡情之人。再来看刘繇刘使君,其出身东莱又是汉室的远亲正好符合这两点。太史将军会考虑去扬州投靠刘使君也就不足为奇了。” 蔡吉的这番分析有理有据使得太史慈不得不相信,蔡吉只不过是根据自己的言行推断出了自己的决定而已。但就是这样的解释给太史慈带来的震撼却远胜于所谓预知占卜之类的鬼神之言。因为熟读兵法的太史慈心知带兵打仗除了行军布阵之外还在于读心。读敌人之心,读将士之心。唯有如此为将者才能做到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如果蔡吉能根据这几日发生的事推断出自己的心思,那便意味着她日后也能根据军情分析出敌将所想。而眼前这个少女才不过豆蔻年华而已。意识到这一点的太史慈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这蔡家小娘子真乃奇才也。 蔡吉并不知晓此时的自己在太史慈心目中的形象已从有将才上升为了奇才。不过汉末三国历史人物的生平确实可以说是蔡吉手上王牌中的王牌。须知历史事件终究会随着蔡吉的干涉而发生变化。可历史人物性格却不会因此而改变。正如蔡吉知道以匡扶汉室保家为民为由能说动太史慈这样的忠义之人。而同样的话说给吕布听那就是在对牛弹琴。通过对历史人物性格的分析蔡吉不仅能对症下药。而更为重要的是她还能撇开坊间的种种传闻分辨出李逵与李鬼。 以太史慈想要投靠的刘繇为例。他因19岁时结集十多人混进贼窝趁隙将盗匪头目斩首成功救出堂叔而出名。并由此被推举为孝廉进而官拜郎中。因此民间一直流传只要能得到刘繇和他兄长刘岱,就等同得到了龙与麒麟一样。但历史证明真当乱世来临之时,刘繇和刘岱都无法担当龙与麒麟之名。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刘繇在未来将与小霸王孙策会战九场战役,并且场场皆败。而大多数战役的败因都是判断错误所致。哪怕是刘繇亲自参予的曲阿攻防战,也是因为其在开战之前误判了周瑜佯攻之计,所以导致最终失败。 蔡吉既然知道太史慈此番南下是所托非人,自然是不能再让英雄蒙尘。想到这里蔡吉嘴上也不再留情,直接就对还在沉思中的太史慈坦言道:“不过吉以为太史将军投靠刘繇却非忠义之举。” 倘若刚才一上来蔡吉就说这话,太史慈可能会笑她是无知小儿。但经过先前那番分析太史对蔡吉已不能等闲视之。于是他当即探身问道:“何以见得?” 蔡吉见太史慈神色陈恳,心知自己的话在对方的心中已有了些分量,故而跟着解释道:“刘繇虽是汉室血脉但绝非汉室正统。若论忠于汉室将军自然应该忠于当今天子才是。虽说天子此刻正落于奸佞之手,但朝廷还在,国祚还在。倘若人人都另奉其他刘氏宗室为首,这天下间不知要冒出多少汉家天子来。此其一。其二,刘繇虽出身东莱。可他此刻正在扬州为官。将军若为一个东莱人而置整郡的东莱百姓不顾又何谈顾念乡情。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将军既有报国之心,大可留在东莱出仕。如此一来既保护了自家乡亲又报效了朝廷。” “好个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太史慈击掌赞叹了一声,却又不罢休地再一次试探蔡吉道:“不过东莱地贫人稀又夹于数大势力之间怕是连自保都不行吧。” “地贫人稀可以募民屯田,夹于大势力之间可以合纵连横。吉以为值此乱世,只有退缩之人,没有不可成之事。”蔡吉说到这里,再一次冲着太史慈深深叩首道:“只要有太史将军相助,吉相信东莱一定能一步步强大起来,直至足以捍卫大汉!” 蔡吉一席铿锵有力的话语吹散了太史慈心底最后一点顾虑。虽说太史慈择主确实是以忠于汉室、顾念乡情为标准。但他真正想要的却是主公的信任。从最初担当奏曹使,到后来避走辽东,再到解救孔融。太史慈对每一个主公都尽心尽力,但每一任主公却都不能给予他足够的信任。但眼前这个匍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却与那些道貌岸然的府君们不同。太史慈能感受到她是真心诚意将自己当做国士来对待。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既然有人能赏识自己的才华,对方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哈哈,小娘子今夜一席话真是让慈如梦初醒。”在心中做出决定的太史慈先是朝蔡吉拱手作揖,继而回头冲着张清歉然地笑道:“抱歉了张壮士。看来是你家小主公说服了在下啊。” 张清从未想到过自家小主公能收服太史慈这样的名将。可蔡吉却当着他的面做到了。不仅如此蔡吉与太史慈之间的对话也让他对天下局势有一番新的理解。于是乎,心悦臣服的张清也像太史慈一样由衷地向蔡吉抱拳道:“小主公,张清这次是彻底服了。”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七节 袁绍的决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好不容易说服太史慈留下的蔡吉翌日便兴匆匆地跑去向管统段奎等人推荐太史慈做郡都尉。管统本就有招纳太史慈的意思自然是全力响应蔡吉的提案。而段奎慑于太史慈的威名亦不敢有所异议。于是乎,太史慈便毫无悬念地接手陈成死后留下的空位成为东莱郡的新都尉。而这也是蔡吉出任太守以来由她本人下达的第一项任命。 此举一下子就扭转了蔡吉在太守府中泥塑木胎的形象。只是还未等她借助太史慈的名气在府衙胥吏中间建立起威望。段奎却忙不迭地提议要带上蔡吉一起前往徐州拜访陶谦。由于之前已与段奎有过相关的协议,加之蔡吉本人也想见见陶谦这个徐州之主。于是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这次的徐州之旅。相比之下段奎的小动作则明显要多得多。他先是以招募新兵为由建议太史慈留在黄县。后又以护卫府衙为由强烈要求张清留守太守府。对于段奎的这两项提议蔡吉均欣然首肯。她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将铃兰留在府内只带李达一人前往徐州。段奎对此自然是毫无异义。就这样经过三天的准备之后,段奎与蔡吉带着约莫八百人的护卫队启程向徐州进发。 然而当一干人等进入徐州境内之后,蔡吉却发现段奎的目的地根本不是陶谦所在的下邳城。而是刘备驻守的沛县。虽说蔡吉对刘备这个未来蜀汉昭烈帝的兴趣远甚于风烛残年的陶谦。但段奎接连的小动作加上临时改变路线的做法却让她不得不心生疑窦。于是趁着大队人马休息之际,蔡吉直接找到了段奎询问道:“段老,我们此番前往徐州不先去下邳拜访陶使君反而先去刘备驻扎的沛县。恐怕有所不妥吧?” “我等是在拜访陶使君的半途中路过沛县。有何不妥?”跪坐在树下歇息的段奎闭着眼睛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可是沛县毗邻曹操的治区。倘若曹军来袭那可如何是好。段老,我们还是稳妥一些改走兰陵县吧。”蔡吉据理力争道。 段奎听罢却只是睁开眼睛冲着蔡吉反问道:“哦?没想到小府君也有怕曹军的时候?” “吉只是实话实说。没有高墙厚门的保护,仅凭黄县带来的八百护卫根本无法与曹军抗衡。”无视段奎话语中所夹带的讥讽,蔡吉不卑不亢地躬身进言道。 段奎见蔡吉说得诚恳倒也不好意思再为难于她。毕竟自个儿的年纪算起来也可以当对方的爷爷了,同一个小丫头片子较真总不是件光彩的事。于是段奎当即哈哈一笑,招手示意蔡吉坐下道:“哈哈,小府君莫要着急。沛县虽毗邻曹军却也有刘备的数千兵马驻守。事实上,自打刘府君驻守沛县之后曹操便再也没有滋扰过徐州。所以我等大可放心前往沛县拜会刘府君。” “看来段老您很推崇刘备啊。”蔡吉不置可否接口道。 “那是当然。刘府君与他的两个义兄弟关羽张飞可是当世难得的豪杰。若非如此陶使君又为何会千里迢迢请他们三兄弟来徐州助战还供应他们粮草与兵马。”段奎说到这儿不禁抚须叹道,“若是刘府君能来我东莱,那可真是东莱百姓之福了。” 蔡吉听段奎这么一说眼皮不由自主地一跳,心想段奎所谓的太守正主该不会就是刘备吧。这下可热闹了,未来陶谦死前会把徐州让给刘备。而这边段奎又盘算着要将东莱太守之位送给刘备。啧啧,刘大耳还真是个香饽饽啊。 段奎见蔡吉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没有搭话,以为她是在仰慕刘备的英明。于是便顺水推舟道:“老朽听闻刘府君现下正值而立之年,且早年丧妻。而今房内只有一妾室相伴。啊呀,也不知哪家的小娘子有福分能嫁于刘府君这般的英雄为妻啊。” 听罢段奎如此蹩脚的暗示,蔡吉不由在心中暗自吐槽,原来你这老儿所谓的“贤夫婿”就是刘备刘大耳啊。也对,官印女人奉上不怕刘备不入套。并且顺带着还把自己这个麻烦一并给解决了。不错,不错,真是一石二鸟地好盘算。只可惜刘备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命中克妻。不仅发迹前就已在老家数丧嫡室。发迹之后更是数次丢下老婆独自逃命。不管是眼下的甘夫人,还未来的糜夫人、孙夫人个个都红颜薄命二十多岁便香消玉殒。而更为重要的是蔡吉与刘备都是有野心的人。且蔡吉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驾驭刘备使其听从自己的安排。须知哪怕是演义里呼风唤雨的诸葛亮在历史上也无法阻止刘备伐吴。枭雄就是枭雄,可以联手,可以利用,但要说驾驭那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想道这儿蔡吉当即对着段奎装傻充愣道:“啊呀,刘府君乃当世豪杰。如今又正与曹军对峙于中原。想来这会儿他是不会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的吧。”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依老朽看来这世上配得上刘府君的女子,不仅要貌美如花,还需智勇双全。”段奎不罢休地指着蔡吉点明道:“啊,就像小府君这样的奇女子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眼见段奎纠缠不休,蔡吉也只好直接回绝道:“段老说笑了吧。吉年未及笄,且家父才过世不久,吉尚在服丧期间怎能谈婚论嫁。” 服丧期间你这丫头还不是照样接位做太守。少在老儿我面前装腔作势。在心中暗自冷哼的段奎表面上还是满脸堆笑地向蔡吉游说道:“啊呀,值此乱世一个女孩子家终究是要找个可靠的男子出嫁才行。想来老府君若是知道小府君你有如此佳缘,一定也会欣慰自己的女儿嫁与英雄吧。” 听段奎说到这份上,蔡吉也知眼前这老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将自己送给刘备做小老婆了。不过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此刻的段奎并不知晓用不了一个月徐、青、兖三州会烽火再燃,更不会想到陶谦会在这一年的冬天过世并将徐州托付给刘备。而蔡吉现下所要做的事就是拖。拖到中原局势大变看段奎老儿还敢把刘备这烫手山芋迎进东莱否。于是蔡吉当即便退一步道:“段老此事咱们还是暂且放一放吧。毕竟刘府君是什么意思还不得而知。更何况曹军眼下只是暂时退兵,依吉看来用不了多久曹操便会卷土重来。届时刘府君能否抵挡得住曹操的进攻还不得而知呢。” 段奎不知蔡吉为何就那么不看好刘备的前景。但话已说到这份上,再强求也没啥意思。更何况人都已经被他带来了。只要时机成熟还怕眼前这丫头不就范不成。想到这儿段奎也就骑驴下坡地向蔡吉颔首道:“也罢,此事还是到了沛县见过刘府君之后再说吧。” 事实上,这天下间不看好刘备的还不止蔡吉一人。就在段奎心急火燎地赶去讨好刘备之际。远在千里之遥的冀州首府邺城袁绍也正在同田丰、沮授、审配、许攸、审配、逢纪、郭图等亲信幕僚分析着曹刘两方的势力。 只见袁府之中刚刚就任假佐的辛毗手持竹鞭指着硕大的地图向袁绍讲解道:“曹操于二月末退兵青州休整,期间并未滋扰过徐州。不过根据探子来报,曹操已将鄄城委派给司马荀彧与寿张县令程昱留守。而他本人则亲率数万兵马屯兵于鲁郡。不难看出曹操近期内一定会再次入侵徐州。” 身为冀州别驾兼袁绍幕僚的田丰听罢辛毗的讲解,开口询问道:“那沛县的刘备有何反应?” 辛毗将竹鞭移到沛县的位置回答道:“刘备似乎也注意到了曹军的动向。故除了让其义弟关羽招募新兵日夜操练之外,还将沛县周边的百姓一并收入了城中。像是要坚壁清野的样子。” 田丰听罢低头思略了一番刚想要开口。却不想坐在首座的袁绍就已率先抚掌笑道:“哈!元皓,吾没猜错吧。刘备不是孟德的对手。孟德擅长声东击西。刘备却只着眼于孟德眼前的部署,不难想象日后必为孟德所败。” 元皓是田丰的字。从袁绍的口气中可以听出他的这番分析颇有向田丰炫耀的意思。然而田丰却并没有附和自己的主公,相反却对其正色道:“主公,刘备操练士兵坚壁清野或许阻挡不了曹操进攻徐州。但他这么做却能让沛县的百姓免遭兵灾。毕竟曹操见沛县防守严密必会从其他方向入侵徐州。届时无论刘备是守是援,相较徐州其他的将帅皆能取得不错的战绩。” 袁绍被田丰这么一顶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一想到田丰是冀州名士曾在朝中任侍御史,更何况其又曾在界桥之战帮自己突出重围击败公孙瓒,又觉得田丰这臭脾气还能忍耐。于是袁绍当即便和颜悦色地对田丰颔首道:“元皓言之有理,刘备这么做确实是最有利的选择。” 袁绍与田丰之间的交锋自然是被众人看在了眼里。但许攸、逢纪、郭图都装作没看见。而辛毗自付身份低微也不敢出声。唯有审配与沮授对了个眼色,于是后者出面将话题岔开道:“主公,依公与所见眼下曹刘谁胜谁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徐、青、兖三州的势力互相厮杀。这样一来主公在平定公孙瓒一统幽、并二州之后便可挥师南下轻取此三州之地。” “恩,公与所言极是。不过照目前看来刘备似乎并不能阻止孟德吞并徐州啊。不知公与对此有何良策?”袁绍探身问道。 “主公不是撵了吕布去兖州吗?”沮授淡然地反问道。 袁绍听罢当即一拍大腿大笑道:“哈哈,知我者公与也。没错是吾故意派刺客撵走吕布的。” 逢纪听袁绍这么一说赶紧奉承道:“主公英明。有了吕布这头猛虎搅局,曹操便不能轻易做大了。” 被逢纪这么一吹捧的袁绍自然是笑得更欢了。但沮授却适时地向袁绍提醒道:“主公,光让这三州的诸侯混战还不够。一旦战事再起,当地的豪绅势必会慌乱,而这正是主公拉拢人心的大好时机。主公请看这封书信。” 言罢沮授将一份书信递给了袁绍。袁绍接过书信摊开扫视了一遍后惊讶道:“哦?蔡伯起的女儿女扮男装做太守。呵呵,天下间还有这等奇事?” 沮授环视了一番四周疑惑不解地同僚,颔首解释道:“没错。依照管统在信中所言蔡伯起之女蔡吉女扮男装召集城内百姓与曹军对峙于城头,并在东莱名将太史慈的帮助下击退了曹仁兵马。故此女在黄县乃至整个东莱郡一夜间名声大震。而黄县的三老段奎与功曹黄珍则以此事为为契机推举蔡吉为孝廉,并率领全城百姓一致推举其为东莱太守。” “真是笑话。一个女子怎能做太守!”田丰第一个毫不留情地冷笑道。 “是啊,让女子做太守这不是笑话嘛。”“呜呼呼,真是笑死人了。”逢纪与郭图亦跟着低头嗤笑了起来。 然而沮授却丝毫没有笑意,却见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陈述道:“没错,此事乍一听来确实是个笑话。但据探明那段奎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通立蔡氏之女为太守来阻碍主公派去的管统接任太守之职。而他本人事实上已经有合适人选来做东莱太守只是暂时无法到任而已。” 听罢沮授的解释在场幕僚们当即停止了嗤笑转而神色凝重起来。青州诸郡不服袁氏乃是由来已久之事。光是北海郡的孔融就不止一次地回绝过袁绍的拉拢。原本以为蔡伯起死后管统能顺势接手。却不想竟被段奎玩出了这么一手花招。 只见郭图眉头一皱责难道:“管统是怎么搞的!连个乡野土豪都应付不了!” 一直没发话的许攸也跟着叹了口气说,“咳,这事也怪不了管统。主公眼下正与公孙瓒对峙无法顾及青州,也难怪那些土豪会蹬鼻子上脸了。” 而他二人的一斥一喝,立即引得性格刚烈的审配一锤案桌大喝道,“实在不行就派大军去东莱威吓一下,也好让那些土豪知晓冀州袁氏的厉害!” “可是刘虞的旧部鲜于辅、齐周、骑督尉鲜于银等率幽州兵马正打算联合我部进攻公孙瓒为刘虞报仇。倘若此时分兵东莱恐不妥当吧。”田丰连连摇头否决道。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之时,却见袁绍突然将信往书案上一丢道:“那就像管统在信上说的,上书朝廷推举蔡伯起的女儿做东莱太守。”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八节 初抵小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就像管统在信上说的上书朝廷推举蔡伯起的女儿做东莱太守。” 袁绍这话一出口立即就让在场的幕僚们炸开了锅。首当其冲表示反对的正是以刚而犯上著称的田丰。只见他一个抱拳冲着袁绍进言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可。姑且不论女子任太守乃是牝鸡司晨之兆。天下人若是知晓主公推举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做太守非笑掉大牙不可。” “那就不要注明蔡氏是女子。到时候追究下来只说是被东莱郡的豪绅们骗了。”许攸摸着山羊须与田丰唱反调道。 “子远这主意不错。那管统在信上也如此提议。反正眼下蔡伯起的女儿确实是在女扮男装做太守,咱就干脆装作不知好了。”袁绍点头赞赏道。 许攸字子远,乃是袁绍帐下的得力谋士,只是其平日里为人风评不怎么好。因此他的这一建议在田丰眼中无疑是一种变相的阿谀奉承。于是他当即便张口驳斥道:“一句不知情又怎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更何况让蔡氏女郎女扮男装做太守乃是欺君之罪。主公可不能错上加错啊。” 袁绍虽出身名门又曾诛宦官讨董卓。但这么多些年眼看着汉室一日日衰亡丝毫没有复兴的起色,而今的袁绍已不再将汉家天子放在心上。至于什么欺君之罪之类的罪名他更是权当放屁。这不,听完田丰的进言,袁绍不以为然地一摆手道:“元皓莫要激动。我只说向朝廷推荐蔡伯起之女做太守又没说要那女娃一直当下去。倘若我军这次公与刘虞旧部联手成功,那不出三年我军便可挥师南下平定青州。届时又有谁会去在意东莱曾出过个女太守的事。公与你说呢?” “授也觉得此事可行。”沮授一个拱手点头道。 田丰见沮授竟然也同意袁绍如此胡闹,不禁愕然失色道:“公与你这是……” 哪知沮授却抬手阻止了田丰的劝阻,继而解释说:“东莱段氏推举蔡氏女郎做太守乃是为了阻止管统接任太守。而上书朝廷举荐蔡氏女郎为太守,亦是为了阻止段氏真正的盟友坐上太守之位。此正可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且据管统所言这蔡氏女郎对主公本就心存好感。扶持这样一个既弱又亲袁氏的人物做东莱太守对主公未来入主青州乃是件好事。” “恩,吾与公与想得一样。怎样?各位还有其他意见吗?”袁绍心满意足地环视了一下在场的幕僚。 众人眼见主公和沮授都已达成了共识心知此事就此铁板钉钉,因此除了田丰叹气之外其他人均拱手表示没有异议。袁绍见状当即拍板决定道:“既然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话说此时的蔡吉虽不知晓袁绍已决定向朝廷举荐她做东莱太守。但辛毗在报告中所提到的沛县坚壁清野的景象却已确确实实地展现在了蔡吉与段奎的眼前。眼瞅着大量百姓拖家带口地拥进小沛,段奎不由惴惴不安地向出城相迎的刘备问道:“刘府君,如此多的百姓逃进县城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不瞒段老,据探子来报曹操正屯兵鲁郡虎视徐州。所以备便让周围的百姓暂时躲入城中避难以安民心。”刘备如实地回答道。 段奎一听原来曹操真的要攻徐州不由吓得停下了脚步退缩道:“什么!曹操又要攻徐州!这可如何是好啊?” 段奎这一乍一喝当即便让在场的沛县文武官吏尴尬不已。跟在段奎身后的蔡吉更是在心中暗自吐槽,我早就提醒过曹操近期会进犯徐州,可你这老儿还是吵着闹着要来地处前线的小沛。如今都到了城门口了你老儿一听曹操要来又要吓得缩了回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没见刘备身后的关二爷脸都发黑了吗。话说,蔡吉在前一世虽在许多艺术作品中看到过对刘关张三人的描述,也曾看过不少名人演绎这三兄弟。可此刻见到真人蔡吉还是忍不住要在心中感叹文艺创作真不靠谱。姑且不论刘备没有长臂的异相,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当然耳朵还是挺大的。而关羽的脸色也没红到像刷漆的地步,当然身高还是很有篮球运动员范儿滴。就说张飞这身段这相貌。啧啧啧,你们肯定这位帅哥是李逵他祖宗?只可惜段奎现在既然冷了场,蔡吉便不好再躲在后头偷偷看名人。 于是蔡吉当即上前冲着段奎笑道:“有刘府君在此守护一方,哪儿还用得着怕曹操犯境。” 虽然蔡吉名义上是东莱郡的太守。可她的外表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且又一直跟在段奎身后。因此刘备一开始只将她当成了段奎的子侄。此刻眼见这白衣童子挺身圆场,刘备在欣赏之余,也跟着搭腔向段奎询问道:“段老,这位小郎君是?” 段奎此时已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只见他连忙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顺势踩着蔡吉与刘备搭好的台阶介绍道:“刘府君,这位就是我东莱郡的新太守。已故蔡老太守之子蔡吉。” 段奎此话一出立即就引来一片哗然之声。连同刘备在内的沛县将领官吏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童子打扮的蔡吉。他们中有的人像关羽一般神色轻蔑似乎是将蔡吉当成了受人控制的人偶。有的人则像张飞一般以打趣地目光扫视着蔡吉仿佛是看到了某种有趣的东西。而更多的人则跟刘备一样只是单纯地惊讶于蔡吉的年幼。 对于这样的场面蔡吉自是早有准备。因此这会儿的她全然不顾周围人的诧异目光,毕恭毕敬地向刘备施礼道:“东莱蔡吉见过刘府君。” 蔡吉这幅模样反倒是让刘备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他赶紧还礼夸赞道:“小蔡府君真是年少有为。” 许是感激蔡吉先前的圆场,亦或是为了表明东莱豪绅并不是在瞎胡闹。段奎见机连忙向刘备及众人解释道:“刘府君有所不知。蔡府君过世之后曹仁率部侵扰东莱郡治黄县。当时还在热孝之中的小蔡府君继承父志亲上黄县城头与曹仁的大军对峙。最后不仅守住了黄县还识破了曹仁的诈败之计。因此东莱的百姓均认为只有小蔡府君堪当大任,便推举其为孝廉并暂代太守之职。” 段奎的这番话再一次让在场的众人哗然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关羽的眼中有了赞赏,而张飞反倒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至于刘备更是激动地一把拉起蔡吉的手道:“啊呀,原来是抗击曹贼的少年英雄。” 刘备这一拉手立即就引起了李达的不满。只是还未等他发作蔡吉就已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并冲着刘备深深一揖道:“击退曹仁是黄县军民同心协力的功劳。吉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怎及得上刘府君急公好义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哈哈,小蔡府君过奖了。备也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而已。”刘备谦逊地说道。 有了他二人这番互相吹捧,现场原本怪异的气氛立即就变得轻松起来。于是刘备又与段奎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与文武官员一起将蔡吉一行人迎进了沛县县城――小沛。依照三国演义的描述小沛似乎是个小城池。但沛县终究是汉高祖的龙兴之地,作为县治的小沛城规模其实不逊于作为郡治的黄县城。只是眼下沛县周边的百姓为躲避战乱纷纷涌入城中,使得整个小沛看上去颇为杂乱无章。 眼瞅着避难的百姓乱哄哄地在城内随意留宿。马车内的蔡吉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刘备身边确实缺乏有经验的文士相助。也难怪他虽有关羽张飞这等名将相帮还是居无定所,直至在荆州得到诸葛亮等荆州系文士辅佐这才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不过由于有了之前段奎保大媒的心理阴影,蔡吉并不打算给刘备提出相关建议从而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在粗略看了一下城中的情形之后,蔡吉干脆拉上了竹帘来了个眼不见心静。 虽然大量百姓涌入造成小沛城内住宿紧张。不过刘备还是热情地腾出了半个县衙来安置东莱一行人。由于蔡吉太守的身份她还被优待分到一处僻静的小院独住。只不过此刻她身旁只有李达这个愣头小子侍奉左右,起居多少有些不方便。 这不,李达才将行李搬进小院就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对蔡吉说道:“小主公,早知如此真该带铃兰一起来。我一个男儿家侍奉小主公总有点不方便。” 蔡吉一边将自己的换洗衣裳放入箱柜,一边不以为然地接口道:“有什么不方便。我又不用梳妆画眉,至于衣衫我自己会穿。” “可是小主公还要梳洗呢。我早晚进出小主公的卧房……那个……不大好吧。”李达涨红着脸支吾道。 蔡吉见李达一副羞涩的模样不由扑哧一下咯咯地笑了起来。可她这么一笑却让李达尴尬得把头低得更低了。见此情形蔡吉当即收敛起了笑声,轻咳嗽一声正色道:“这样吧。你早上将打好的洗脸水放在门口就行了。至于晚上就让府里的奴婢帮我准备洗澡水。” “哎?小主公每天都要洗澡?”李达好奇地问道。 “对,每天都洗。”蔡吉欣然点头道。 李达听罢心想女娃就是爱干净。哪怕是像小主公这样厉害的女子也还是一样的。 “你是在想我爱干净对吧?”蔡吉一语点破道。 “啊,没,没有。”李达红着脸心虚道。 “没关系。我就是要让人以为我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蔡吉说着又向李达嘱咐道:“从现在开始闲杂人等不得进这个院子。因为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很爱很爱干净,所以不喜欢有外人进来碰我的东西,所以每天都要洗澡。知道了吗?” 机灵的李达那里听不出蔡吉的弦外之音。“明白了!小主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外人进这个院子。” 话说蔡吉这边才安排完院内之事,刘备那边便派人来邀请她前去赴宴了。自从那日段府赴宴之后,这是蔡吉第二次参加东汉人的宴席。不过小沛的物资显然比不得黄县。除一盘野味就没什么像样的菜式了。好在中国人的宴席自古以来菜不是最重要的,酒才是主角。更何况这里还有嗜酒如命的张三爷在。因此哪怕蔡吉这样的童子面前也照样摆上了一个樽酒。 于是在一番推杯换盏地寒暄之后,刘备看着蔡吉面前没怎么动的酒不由宽容地笑道:“小蔡府君年纪尚幼喝酒随意就好。” 哪知张飞却举着酒樽嚷嚷道:“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小蔡府君既已上过战场那就是男人了。是男人怎么能不喝酒呢。” 蔡吉见状赶紧谢绝道:“吉不胜酒力,还请张将军见谅。” 可张飞却拿起酒樽起身来到蔡吉面前不依不饶道:“什么不胜酒力。多喝几次不就习以为常了。” “三弟你醉了。还不快回去。”关羽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要拉开张飞。却不想被张飞一甩手道:“我没醉。只不过是想请小蔡府君喝杯酒而已。” “我来同你喝。”守在蔡吉身后的李达一把操起案上的酒樽仰头就要喝,只是他手才抬到嘴边就被一股蛮力给拉住了。他扭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张飞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见此情形火气上扬的李达不禁怒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我要同你主公喝酒。你这毛孩子滚开!”张飞嚣张地说道。 “毛孩子要是不滚开呢!”李达一赌气就和张飞杠上了。于是乎,在场众人便看到张飞与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将僵持在了原地。张飞拉不开李达的手,而李达也没法举杯喝酒。就连一旁的关羽也看得啧啧称奇竟忘了将两人拉开。 此时却听刘备冲着段奎抚掌大笑道:“段老,东莱可真是少年英豪辈出之地啊。” “李达不懂事冲撞了张将军,还请刘府君见谅。”段奎赶紧赔笑道。 “哦,这少年叫李达吗?假以时日定是一员虎将。”刘备说到这儿对着张飞招了招手道,“好了,三弟。你也别闹了。就同这位少年喝一杯吧。” “三爷我现在不想喝了。”张飞说罢把手一松大摇大摆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爷我也不喝了。”李达以同样傲慢的态度将酒樽放回原位然后回到了蔡吉的身后。 刘备眼见两人如此做派带头哈哈大笑。其余人见状亦跟着说笑了起来。如此一来原本紧张的气氛又恢复了随和。可坐在原位的蔡吉却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刘备,心想:不妙啊!莫非大耳刘看上我家小弟李达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九节 审时度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且说经过张飞这一闹刘备生怕自己这三弟再起什么幺蛾子得罪东莱的访客,于是早早地便结束了接风宴。而蔡吉也得以开溜回自家的小院不必担心张飞的纠缠。其实东汉的酒都是低度的发酵酒。依《汉书?食货志》上所述,一酿用粗米二斛,曲一斛,得成酒六斛六斗。换算下来酒精度也就大致在10度到18度左右。刘备刚才招待众人的酒颜色混浊,带有甜味,应是用蘖酿出的醴,酒精度可能比后世的啤酒还要低。要是照前一世的酒量蔡吉很有信心将张飞喝趴下。须知一个银行管理人员不能拼个三四瓶红酒那怎么上得了台面。但眼下蔡吉的身体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虽说她之前在黄县也曾尝试喝过几杯米酒确认现下的身体对酒精不过敏。可蔡吉终究是不想在未成年之前就把肝给喝伤。更何况那时李达已挺身为自己解围,自己要是答应同张飞喝酒岂不是辜负了少年的一番好意。只是没想到李达竟然能和张飞杠上,还引起了刘备的注意。 想到这里蔡吉不由瞥了一眼身旁的李达。却见他正用左手提着灯笼,右手则用袖子刻意遮掩着。如此怪异的姿势怎能不引起蔡吉的注意。于是她当即停下脚步指着李达的右手问道:“李达,你的右手怎么了?” “啊,没什么。”李达说着不由自主地将右手往身后靠了靠。 却不想蔡吉二话不说就拉起李达的右手撸下了袖子。就见李达的手腕上清晰地印着五颗黑手印,显然是刚才张飞的杰作。蔡吉见状当即便惊呼道:“这还没事。走,我给你上药去!” “真的没事。睡一觉明天一早就会消下去了。”李达把手抽故作轻松道。 “骗小孩呢。都伤成这样了。如果不上药明天手抬不起来,给人撞见还不笑死。”蔡吉顺势激将道。 而这招也确实奏效,只见李达迟疑了一下退了一步道:“那我自己擦药吧。要让铃兰知道我让小府君上药非杀了我不可。” “你就这么怕铃兰那丫头?”蔡吉扑哧一笑道,“罢了,去我屋里拿药自己擦吧。” “小主公你不知道,铃兰瞪起眼睛可吓人了。”李达心虚地扰了扰头。 “恩,这话我一定转告铃兰。”蔡吉故意逗弄道。 结果直接唬得李达赶紧作揖求饶:“小主公你可千万别告诉铃兰我说她吓人啊。” 蔡吉见李达一副着急的模样便知他心中所想。于是回过身冲着李达告诫道:“铃兰确实是个好女孩。不过她现在才十二岁,你可别急着想那啥啥事啊。” “啊~~~”头一次领教御姐做派的李达一张俊脸顿时涨成了烧红的虾子。 “没事的。我可是很支持你们的哦。” 蔡吉拍了拍李达的肩膀安慰道。只是她刚一转身就看见段奎正站在自己住的小院门口。后者见状轻咳了一声向蔡吉提醒道:“小府君深夜与男子拉拉扯扯不太好吧。” “只是同手下聊聊女人而已。”蔡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继而对着段奎恭敬地施礼道:“不知段老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段奎看了看低头站在一旁的李达,又瞅了瞅一脸平静的蔡吉。最终只得叹了一口气切入正题道:“老朽有些事想同小府君谈谈。” “无妨。段老请进。”蔡吉点了点头。一边示意李达看门,一边则将段奎请进了屋子。 段奎走进蔡吉的房间见四周空荡荡地一片,不由抚须叹息道:“小府君真该带个婢女过来。李达是个男人出入这里终究不方便。” “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没茶水招待而已。这点还请段老见谅。”蔡吉说着同段奎各分主次坐了下来。 可段奎依旧不罢休道:“话虽如此,有个婢女在旁照顾总方便一些。咳,小府君就算将铃兰留在黄县也该把彩雀给带上。” 蔡吉一听段奎提起了彩雀,赶紧挺直了腰板向其反问道:“难道段老今夜造访是为了吉身边婢女的事?” “啊,这倒不是。”段奎尴尬地干咳一声稍作掩饰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咳,白天城门口的情形小府君也看到了。老朽真是悔不当初没听小府君的意见啊。” “原来段老是说曹操入侵之事。其实吉也没想到曹操会那么快动手。”蔡吉这话当然是在给段奎找台阶下。预知历史的她又如何不知曹操这一年最晚会在四月再次进攻徐州。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周围的人信不信你又是另一回事。 “话虽如此。可这样一来小沛便成了是非之地。我等继续留在此地恐怕会凶多吉少吧。”段奎惴惴不安地说道。 “怎么?段老想离开小沛?”蔡吉皱眉问道。 “老朽的意思是我等既然已拜访了刘府君那就不用再在小沛多做停留了。老朽想明日就向刘府君辞别启程回东莱。”段奎婉转地解释道。 说白了就是想逃命吧。蔡吉在心中暗自吐槽了一番后,又向段奎反问道:“既然段老已有决断又为何要来找吉呢?” 段奎被蔡吉这么一顶不由讪讪地说道:“小府君之前准确地预计到了曹操的动向。所以老夫想听听小府君的意见。” 蔡吉见段奎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心想,你这是既怕曹操来袭又怕得罪刘备吧?但一想到此事也关乎自己的性命问题。蔡吉也就没时间再同段奎多计较什么了。只见她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吉以为我等现在还是留在小沛最安全。” “什么!?留在小沛?可是曹军就要打过来了啊。”段奎眼皮一跳惊慌道。 “段老,曹军现在只是屯兵鲁郡这还没攻过来呢。”蔡吉叹了口气提醒道。 “可是曹军来去宛若疾风,真要听到他们进攻的消息恐怕大军都已到小沛城下了。”段奎搓着手不安道。显然去年曹仁袭境给这老儿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可段老之前不是很推崇刘使君的吗?话说这小沛的城墙可比黄县要高大多了啊。”蔡吉故意反问道。 “啊呀,小府君事到如今你也别再戏弄老朽了。城里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到。那刘备战事尚未开启就一股脑儿地将四周的百姓都收纳进了小沛城。你知道这么多人挤在城里一天要消耗多少粮食吗。一旦曹军兵临城下城内粮草不够又如何守得住。嗨呀,以前总听人说刘玄德为人仁义。而今看来他这哪儿叫仁义,分明就是妇人之仁!”段奎以一副深受欺骗的模样痛心疾首道。 然而此时的蔡吉却对段奎正色道:“段老,吉没有戏弄你的意思。刘府君的做法也并非是单纯的妇人之仁。首先,马上就要四月了当下正是麦子成熟的时候。曹操既然在兖州以士兵屯田那值此农忙期间就不可能带大队兵马来攻徐州。而少量的兵马不足以攻下像小沛这样坚固的城池。加之刘府君此番在沛县境内大肆坚壁清野,这无疑是在向曹操表明沛县已做好了迎战曹军的准备。故吉以为倘若曹操想要以少量的兵马劫掠徐州就必然会绕开小沛这根硬骨头,从其他方向进攻徐州。” “绕开小沛?难道曹操真正的目的是琅琊国!”段奎突然恍然大悟道。 “段老所言极是。曹操的目标很可能就是琅琊国。毕竟以地理位置来看琅琊国正靠近鲁郡,且其境内豪族富户众多却又缺乏兵力固守。因此这些大家族在曹操眼里都是任他宰割的肥羊。”蔡吉说到这里抬头冲着段奎苦笑道:“可琅琊国是我们回东莱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现在回去的话我们很可能会被曹军堵个正着。” 段奎一听自个儿现在回去可能直接装上曹军不由在心里打了个寒战。此刻就算蔡吉不说下去段奎也能想象得到八百东莱兵遇上如狼似虎的曹军会有怎样悲惨的结局。想到这儿段奎真是悔得连肠子都快青了。却见他哭丧着脸哀叹道:“啊呀,这真是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了呢。” “段老莫急。等曹操退了兵我们就可以回东莱了。”蔡吉对着欲哭无泪的段奎安慰道。 可段奎根本就听不进去。却见他猛敲着拐杖痛心疾首道:“老朽怎能不急。上次曹陶大战可是打了整整半年啊。这次我等又怎知曹操什么时候会退兵。更何况眼下小沛城内龙蛇混杂,刘备连查都不查就放人进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曹军的奸细混进来。” 您老又怎知人家刘备没查过。蔡吉在心中吐槽归吐槽,倒也多少能理解段奎此刻的心情。毕竟事关自己的性命是人都不可能不在乎。而蔡吉此刻之所以还能保持冷静关键还在于她清楚日后历史的走向,知道小沛这一次能避过战火。当然这种事是不能向段奎等东汉人说明的,否则自己非被当成妖精不可。但就此放任段奎这么心急如焚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谁知道这有贼心没贼胆的老儿会在沉重的心理压力之下做出怎样不知的举动。 于是乎,蔡吉在将自己心里熟知的历史进程梳理了一番之后,便结合眼下所知的情报冲着段奎忽悠道:“段老放心。吉料想曹操此番攻徐州坚持不了一个月就会退兵。” 如果说蔡吉刚才分析出曹操的目标不是沛县而琅琊国段奎多少还能理解。可她这会儿竟大言不惭地说曹操会在一个月之内退兵。这不得不让段奎在心中讥笑,丫头难道你真当自己是能掐会算的姜太公不成。不过想到蔡吉好歹也为自己出过主意,段奎表面上还是客气地向蔡吉提醒道:“小府君未免太乐观了吧。” 蔡吉心想,你这老儿别一副听笑话的表情,我说一个月还是放了点余量的。后世只要看过《三国演义》就知道刘备入驻小沛那离吕布偷袭兖州就不远了。更何况史书里还明确记载吕布五月进攻曹操目前的老巢鄄城。那就意味着他在四月中下旬就已经占领了除鄄城东阿范县三城以外的兖州全境。明知曹操老窝被抄在即蔡吉又怎会不安心等待他退兵。当然这个理由还得修饰一下才能说给你这老儿听。想到这里蔡吉当即伸出三根手指故弄玄虚道:“吉或许是有些乐观。不过之所以会说曹操一个月内退兵主要是基于两三点。” 不可否认段奎虽在心里讥笑过蔡吉。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已对蔡吉的智谋产生了某种依赖。这不,眼见蔡吉一副神定气闲的模样,段奎赶紧探头问道:“哪三点?” 蔡吉见段奎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不禁在心中暗叹,真该弄把扇子学一把羽扇纶巾地风姿。不过蔡吉虽没有扇子也没戴纶巾,却绝对有运筹帷幄的范儿。却听她自信地分析道:“其一,是天时。正如先前所言曹操在农忙时期进攻徐州。一来带不齐兵马,二来徐州境内的百姓亦会为了保住当年的口粮与其死斗到底。其二,是地利。曹操以少量兵马长途奔袭于敌方境内。虽携上次曹陶大战的余威能恐吓一部人人。但像样的城池定是攻不下了。至于野战嘛。估计除了刘府君现今在徐州境内应该不会有人与曹操在城外对战。所以不难想象曹操一开始入侵徐州定然是势如破竹,但是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兵马劳顿。其三,是人和。这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曹操攻徐州本就是为一己私欲,起先虽打着为父报仇的名号。但现如今天下人皆知曹操是借报父仇之名行强盗之事。不仅残害了徐州诸多忠良之士还杀了九江名士边让。故而曹操在兖州士族间的风评极差。此番曹操不趁着休兵的间隙修补他与兖州士族间的矛盾,反而再次兴兵劳师进攻徐州。想来祸起萧墙怕也只是时间问题。故天时、地利、人和三样曹操这次皆不占。所以吉敢在此断言曹操此番攻徐州必然铩羽而归!”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节 神医华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仿佛正是为了应证蔡吉的分析,就在她那晚忽悠完段奎老儿之后的第二日,曹操如约率部自琅琊国入境进攻徐州。正如蔡吉所言曹军一开始确实势如破竹从琅琊国一路杀到了东海郡。只是曹军虽依旧沿途烧杀掳掠,却没有像上次那般传来任何大城池陷落的消息。甚至曹操在进抵东海郡后还被直接挡在了郡府郯城城下。至于小沛这边亦如蔡吉所估计的那样丝毫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 起先段奎还乐呵呵地看着局势一点点应验蔡吉的预言。而蔡吉也靠着一天一洗的习惯,让小沛府衙上下的奴婢们盛传她是个模样虽俊俏可性子怪异的小郎君。借着这个名声蔡吉乐得耳根清净,整日待在小院中不是练字就是看书,日子也过得颇为逍遥。可没过多久刘备就收到了郯城方面发来的求援信。或许是觉得曹操这些日子在郯城连连吃瘪已成强弩之末。刘大耳二话不说亲自带上人马直奔郯城。恰巧在郯城以东刘备碰上了刚刚撤下来的曹操。于是这两个宿敌在郯城城外展开了一场大战。而结果自是不言而喻,刘备被曹操杀得大败落荒逃回了小沛。同时亦将段奎吓得躲进了府衙不敢出门。 唯有蔡吉心里清楚刘备的这场败仗只是历史进程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小沛根本不会因这一战而受到波及。然而就算是如此蔡吉这两日却依旧头大得很。原来自打刘备郯城战败逃回小沛之后,他突然同李达的热络了起。这几日刘备不是邀请李达一起去打猎,就是以张飞关羽的名义请他去营中切磋武艺。若非蔡吉给李达下了每日亥时必须回小院的门禁。难保刘大耳不会对单纯的李小哥儿玩出“抵足而眠”的把戏。 说实话同为草根出身的主公,蔡吉很能理解刘备求才若渴的心情。但是汉末的人才市场就是一个残酷的大战场。有时一个人才的去留会直接影响一方势力的实力。总之本着我可挖人墙脚,不可让人挖我墙脚的精神。蔡吉暗暗发誓绝不能像公孙瓒那样被大耳从眼皮底下将爱将拐走。 这不,这一日蔡吉干脆拉着李达在小沛城内四处晃悠。美其名曰是体察民情,其实则是为了躲开刘大耳的不懈追求。只是这是蔡吉来小沛之后第一次出府逛街。眼看着沿途满是为躲避战火而拖家带口的难民,原本想要散心的她反倒是心情沉重了起来。须知蔡吉心里其实是有安置难民的方案的。可她却为了不嫁给刘备而故意躲在深院之中不提此事。因此蔡吉觉得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害这些百姓露宿街头的凶手之一。 一旁的李达眼见蔡吉从最初的兴致勃勃到此刻垂头丧气,心知她是在为百姓的苦难而忧心忡忡。于是他便上前向蔡吉安慰道:“小主公莫要伤心。这些百姓现下虽背井离乡露宿街头,但只要曹军一退他们便又能回乡安居乐业了。相比那些死于战乱骨肉分离的人,这些百姓能在小沛城中躲避战火其实是件很幸运的事。而且刘府君还分出了一部分军粮来救济这些百姓呢。” “刘府君确实是个英雄。我可做不到刘府君这份上。”蔡吉低着头自嘲地说道。确实,哪怕此刻心中存有罪恶感蔡吉依旧不会为了这些百姓而改变自己的计划。这或许就是她与刘备的区别。亦是刘备人魅力的源泉。 哪知李达却连连摇头道:“不,如果换了是小主公的话。我相信小主公也会这么做的。甚至比刘府君做得还要好。” “为什么这么想?”蔡吉回过头狐疑地问道。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小主公会做得更好而已。”李达扰着头憨憨地笑道。 “笨蛋。哪儿有人拿‘觉得’做理由。”蔡吉双手叉腰冲着李达鄙视道:“看来我真的要看好你这笨蛋免得被人拐走。铃兰可就得找我算账了。” 李达听蔡吉提起了铃兰不禁涨红了脸心虚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被人拐走。” “这谁知道呢。”蔡吉冷哼一声撇过了头。可就在这时一辆牛车突然从她身边驶过,车边还挂着一条像蛇一样长的红头虫子。恶心得蔡吉连忙朝后一退大叫道:“哇,什么怪东西!” 一旁一个路过的老妪见蔡吉被吓得惊慌失措模样,不由乐呵呵地向她指点道:“小郎君没见过这东西吧。这是长在人肚子里的虫子。刚才那人应该吃了华神医的方子吐出了虫子,现在正赶去向华神医道谢呢。” “华神医?”蔡吉猛地灵光一闪追问道,“莫非是神医华佗?” “啊,原来小郎君也知道华神医啊。”老妪点头应道。 一听对方真是华佗。蔡吉赶紧谢过那老妪,然后直接拉起李达便朝前面那辆牛车追去。好在牛车的速度本就不快加之如今小沛街巷满是难民。蔡吉与李达很快就追上了牛车并一路尾随其来到了城西一处小院前。只见小院的内外熙熙攘攘地或站或坐着不少人。而那牛车的主人拎起两串腊肉下车径直就走进了小院。蔡吉见状自然也装着求医问药的样子混进了小院。 “这位老人家,敢问这里是华佗神医府上吗?”蔡吉冲着一个病人模样的老叟礼貌地问道。 “是啊。小郎君这么小的年纪就来向华神医求医问药啊?”老叟打量着蔡吉惊讶地问道。 “小子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华神医的绝技而已。”蔡吉老实地回答道。 “哦,是这样啊。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我告诉你华神医那是真真切切的神医。”老叟絮絮叨叨地说道。 “那是,那是。”蔡吉一边附和着老叟一边又跟着问道:“那华神医在哪儿啊?” “喏,就在那间茅屋里。不过华神医正在为一个病人诊病。”老叟说着抬手指了指西边一处用竹子与茅草达成的小屋。 “啊。谢谢。”蔡吉在谢过老叟之后连忙带着李达偷偷地绕到了那间小屋的背后。却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片虽不大却很风雅的小竹林。而小屋的后门正对着这片竹林,且只用三副竹帘隔着而已。 不过此时的李达却没心思欣赏这幅闹中取静的美景。只见他对着做贼似地蔡吉提醒道:“小主公,刚才那老伯也说了华神医正在为病人诊病。咱们这么偷偷地进来不怎么好吧。” “没事的。只是看看而已嘛。”蔡吉摆了摆手示意李达不要再出声。而她自己则猫着腰悄悄地掀开了竹帘的一角。话说蔡吉之所以会如此偷偷摸摸,关键还是华佗在后世名气已近乎于神的缘故。能见华佗真人已够令蔡吉感到激动了,更何况此刻在这竹屋内可能正在进行着一场东汉年间的外科手术。 然而蔡吉透过竹帘的间隙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外科手术。只见此时的竹屋内一个身披葛袍的男子正慵懒地手支扶几打着棋谱。此人一头乌发随意披肩映衬出五官温润如玉,持棋谱的手指更是白皙修长,宛若士夫画中人物翩然而至。直看得蔡吉在心中暗自惊叹,都说华佗养生之道了得,可也不能神奇成这样吧。照史料所记华佗此刻好歹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可眼下这男子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模样。 可正当蔡吉在为华佗的回春之术心痒难耐之时,却见那男子突然开口道:“外面的人看够了没有。” 蔡吉被对方这么一点名也不好意思继续在屋外偷窥。于是她当即整了整衣衫掀开帘子进屋施礼道:“东莱蔡吉见过华神医。” “哦,你有何事?”男子头也没抬地问道。 “小子仰慕神医医术,故特来观摩。”蔡吉礼貌地回答道。 “你懂医术?”男子又问道。 “不懂。”蔡吉老实地回答道。 “不懂看什么。看耍猴吗?”男子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蔡吉被对方这么一讽刺立即就闹了个大红脸。于是她赶紧向华佗道歉道:“小子孟浪,还请神医见谅。” 哪知那男子却不以为然地接口道,“你同我说见谅干嘛?” 直到此时蔡吉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于是她试探着问道,“您不是华神医?” “在下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华神医?”男子剑眉一挑反问道。 “那你是什么人?”蔡吉承认自己看到美男降低了智商。可也不带这么玩人的啊。 不过未等那男子开口,屋外便已有人替他回答道:“他是个喜欢骗人的无良病人。” 此时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相貌慈祥的中年男子端着碗药走进了屋子。在上下打量了一番蔡吉之后,他客气地躬身施礼道:“老夫华佗。不知小郎君来此有何贵干?” “他是来看猴戏的。”先前的年轻男子抢着回答道。 囧~~~帅哥,不就是偷看了你几眼又没少块肉,用得着这么挤兑人嘛。蔡吉虽然在心中如此吐槽着。不过身为一个主公最重要的是要有二脸皮。所以蔡吉当即不动声色地朝华佗施礼道:“小子东莱蔡吉。这位郎君说得没错。吉确实是来看热闹的。妨碍了神医治病还请神医见谅。” “年轻人有好奇心是好事。神医什么的都是外人的谬赞。小郎君叫老夫华医师就行了。”华佗宽容地朝蔡吉点头道。跟着他又冲着那爱捉弄人的年轻男子叹气道:“奉孝,你别老是戏弄人。快把药喝了。” “是他先在外面偷窥的。”年轻男子边说边接过华佗手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华佗取了年轻男子手里的药碗转身就出了小屋。然而蔡吉却并没有追上去。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华佗对眼前年轻男子的称呼。奉孝!?莫不是郭嘉,郭奉孝吧。嗷嗷嗷~~~难道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吗。出门碰上华佗还打包奉上郭嘉。不过为了不再闹笑话。蔡吉这次还是小心翼翼地向那年轻男子求证道:“先生是颍川郭奉孝?” 这一次年轻男子终于抬头看了看蔡吉,继而反问道:“你听说过我?” 蔡吉一听对方真是郭嘉,顿时大喜过望。却见她一撩长袍大大咧咧地就在郭嘉的面前跪坐道:“那是当然。先生回绝了袁绍。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郭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就在三年前郭嘉应好友田丰之邀投奔到袁绍帐下。袁绍当时被称为“天下英雄”。他对郭嘉亦是极为敬重,厚礼待之。但数十日一过,郭嘉却毅然离袁而去。此刻见蔡吉旧事重提,郭嘉便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哦?你怎么知道是我回绝了袁绍,而不是袁绍回绝了我?” “很简单袁绍素以礼贤下士自居。先生既然入袁营而不投袁公。那自然是先生回绝了袁绍。”蔡吉再一次以结果反推论据道。 郭嘉听罢捻子问道:“汝能弈否?” 蔡吉答曰,“会看猴戏。” 却见此时的郭嘉定睛瞧了一瞧蔡吉,突然弃子哈哈大笑道:“东莱郡的小蔡府君果是个妙人。” “唉?先生知道小子?”这一次换做蔡吉惊讶地问道。 “略有耳闻。”郭嘉说罢将棋谱一丢,转而端正了坐姿对着蔡吉正色道,“城里盛传小蔡府君曾于黄县城头与曹军对峙。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蔡吉亦跟着挺直了腰板点头解释道:“那日曹仁以少量骑兵袭扰黄县城。吉以为曹军如此少的兵力不足以攻城,故率城中百姓与守军一起固守城池。” “曹操之前在徐州攻城略寨如入无人之境。曹仁更是享有杀神之名。小蔡府君那时怎知黄县城内的军民会与你一同抗曹?”郭嘉不罢休地问道。 “不瞒先生一开始黄县城内百姓豪绅确实是想向曹仁投降的。但既然曹军无法轻易破城,那吉就觉得此事值得一赌。”蔡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值得一赌?”郭嘉回味了一番蔡吉的回答之后,又跟着问道:“那小蔡府君如何看待曹操此番侵徐?” 对于郭嘉这样的聪明人蔡吉自然不用长篇大论的多做解释。却见她斩钉截铁地回道,“曹操兴不义之战此番必败!” 郭嘉听到这里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可还未等他开口,却听端着针灸盘子进来的华佗大声附和道:“没错!曹操屡次屠戮我徐州百姓。如此残暴之人定不会有好下场!”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一节 汝乃鬼才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华佗之所以会如此痛恨曹操,不仅是出于医生济世救人的仁义之心,更因为华佗本就是沛国人。常年往来徐、青、兖、豫四州行医让华佗与当地百姓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然而曹操却屡次将战火燃遍徐州,令徐州的百姓颠沛流离。这怎能不让华佗对曹操蒙生恨意。 不过面对华佗慷慨激昂的话语,郭嘉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却见他一边褪下半边上衣一边努嘴说道:“光靠骂是骂不死曹操的。” 若是换做寻常的东汉女子,此刻眼见美男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非羞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不可。但蔡吉的灵魂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互联网时代。什么男色没见过。更何况她本质上还是个二脸皮。所以眼下蔡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不,应该说她的表情很正直很纯良。 然而就算蔡吉表现得再怎么正直再怎么纯良。华佗还是向她下了逐客令道:“老夫要为奉孝针灸了。还请小蔡郎君回避一下。” 神医既然发了话蔡吉自然是不能继续赖着不走了。于是她当即便向郭嘉告辞道:“那吉就不打搅先生治疗了。先生日后若是有空路过东莱还请过府一聚。吉定会备下美酒倒履相迎。” 郭嘉虽还想留蔡吉多聊一会儿。可了解华佗脾气的他最终还是向蔡吉颔首道,“恕嘉有疾在身不能相送。日后路过东莱定来府上拜会。” 蔡吉听罢又向郭嘉与华佗分别施礼告辞,跟着便出屋带着李达离开了。而华佗眼见蔡吉走远之后这才帮着郭嘉脱下衣袍开始为其针灸。匍卧在草席上的郭嘉见状不由冲着华佗打趣道:“怎么?怕那童子留在这儿偷师?” “老夫是不想让人家尴尬。谁像你整日不治行检。”华佗没好气地说道。 “元化,你放心。那童子不是迂腐之人。”郭嘉摆了摆手道。 华佗字元化。从郭嘉直接称一个比他年长二十多岁的长者的表字来看,他确实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而华佗对此亦没有在意。事实上,此刻他听着郭嘉称蔡吉为童子,又一想到蔡吉刚才在屋内的举止,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毕竟身为医师的华佗又怎能看不出蔡吉乃是女儿之身。想到这里华佗当即脱口而出道,“那孩子可不是童子。” “唉?不是童子?这你也看得出。啊,也难怪。你是医师嘛。不过真没想到那小子才舞勺之年就已不是童子之身了。真是厉害啊。”郭嘉啧啧称奇道。 华佗见郭嘉完全会错了意,倒也不向他点破,而是直接将话题一转道:“奉孝真不打算辅佐刘备?” 经过这么多天在小沛的观察郭嘉已然摸清了刘备的底细。却见他连连摇头道:“刘备确实是当世英杰。可他的根基实在太弱。在世家纵横诸侯林立的中原根本无法立足。倘若他能割据边地一隅或许还能有所建树。但照刘备目前的言行来看,他还是想在中原有所作为。” “这也难怪。如今中原战火燎原,刘府君当然会想留在中原解救苍生。而不是像边地的诸侯那般割据一方坐视中原惨遭屠戮。”华佗替刘备辩解道。 但是这样的辩解在谋士面前是极其苍白无力的。于是郭嘉不得不黯然提醒道:“元化,光靠仁义是救不了这天下。” “仁义救不了天下,难道杀戮就能救天下吗?”华佗高声责问道。 杀戮或许救不了天下,却能一统天下结束乱世――郭嘉并没有将心中的这句话说给华佗听。因为他知道华佗就算明知道这是事实亦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郭嘉这会儿只是反问道:“元化,自打志才辅佐曹操攻打徐州之后,你就再也没去看他了吧。” 此话一出华佗的瞳孔顿时一缩。好在他的手并没有抖,这也算是不负神医之名。 但郭嘉却依旧自顾自地问道,“元化,如果我投靠了曹操。你还会来看我吗?” “奉孝!难道你……”无法再控制情绪的华佗干脆放弃了施针。 可郭嘉却在此时哈哈一笑将话题扯开道,“啊,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于是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的华佗亦故意避开了那个敏感的问题,转而问起了郭嘉的家事,“奉孝你也该回老家看看了。奕儿有五岁了吧。” “这么说来我上次见那小子他才这点大吧。这么快就五岁了啊。”郭嘉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感叹道,“罢了,还是回去看看吧。之后去东莱晃一圈也不错。” 华佗听罢不由奇道,“你真要去东莱见那小蔡府君?” “恩,那小蔡府君此刻身处小沛,刚才却要我去东莱找他。”郭嘉说到这儿不禁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呵呵,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蔡吉并不知晓华佗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女儿身,而郭嘉亦看破了她心里打的小算盘。此时的她正沉浸在先前与华佗郭嘉这两个历史人物会面的兴奋之中。再一想到自己竟然同人称鬼才的郭嘉搭上了线,蔡吉更是心花怒放得想要烧香还神了。 虽然这会儿的蔡吉还没到在大街上手舞足蹈的地步,可她脸上却明确写着兴高采烈四个大字。一旁的李达见状怎么都不明白,自己小主公不过是见了一个医师和一个病怏怏的文士,怎么就能高兴成这样。于是他忍不住向蔡吉开口问道:“小主公,那个华神医真那么厉害吗?” “华神医?啊,对,华神医当然很厉害。”蔡吉被李达这么一问连忙回过神解释道,“他有一种药叫麻沸散,病人喝下之后就会像醉死一样,毫无知觉。而华神医就乘此时机用开刀切除患处,然后洗净伤口,缝好刀口,用药膏敷上,四五天后,病人的病就好了。而病人开刀的伤口也会在一个月之内愈合复原。在开刀的过程当中病人一点都不会觉得痛。” “用刀切掉患处缝起来!还不会痛?嘶~~~这真是神医呢!”李达倒抽了一口冷气感叹道。可从他那古怪的表情上来看李达显然并不怎么相信世上会有这种治疗方式。 不过蔡吉并没有兴致就医学问题向李达做进一步的解释。毕竟相比华佗今日最大收获其实是郭嘉。想到这里蔡吉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华医师虽是神医。不过奉孝先生才是当世鬼才啊。” “鬼才?什么是鬼才啊?”李达一头雾水地问道。 “鬼才就是总能想出奇妙的方法且总能获得出人意料的让人满意结果的人。”蔡吉随口答道。 然而李达听蔡吉这么一解释反而是更糊涂起来。却见他扰着头问道:“这不是在说小主公你吗?” 我是鬼才?应该是鬼上身之才吧。蔡吉在心中吐槽了一番之后,却又发现李达其实说得也有点道理。若以预测某人死亡为标准的话,自己确实能与有乌鸦嘴之称的郭奉孝相比肩。但是如今自己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历史,那继续吃老本行为就不可取了。如今蔡吉身旁武有太史慈、张清、李达等人,文却只能靠蔡吉自身的智谋与对历史了解。甚至现下还反被段奎当做军师来使唤。因此这会儿的蔡吉需要一个并不纠结于大道,却又要善于分析局势的谋士。最好这谋士还要有世家关系,能为蔡吉拉来世家或儒林帮助。而此刻光是郭嘉与颍川系文士的关系就足以让蔡吉垂涎。更换何况一想到自己能挖曹阿瞒的墙角,蔡吉心头就没由来地一阵兴奋。 不过联想到此时自己还身处刘备的地盘,蔡吉自然是不敢太过得意忘形。于是她当即便向李达嘱咐道:“你也别再管什么鬼才不鬼才的了。总之小主公我很钦慕奉孝先生。只是你也看见了奉孝先生身体不好,华神医不希望别人打扰他。所以对于奉孝先生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李达一听蔡吉说‘我很钦慕奉孝先生’,脑袋轰地一声就炸开了。他不禁心想莫非小主公真看上那个文弱书生了?虽说小主公是淑女(你肯定?),对方看上起也是个君子。淑女与君子确实相配。只是对方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吧。可想到这里的李达却不敢就男女之事开口向蔡吉提意见。于是他最终只得唯喏着应和道:“是,小主公。” 蔡吉见李达顺从地应承了下来,便也没多想自己刚才那番话会造成怎样的歧义。于是乎,她与李达便各怀着不可告人的心事一路走回了小沛府衙。然而还未等蔡吉跨进大门,却见段奎突然从府衙内飞奔而出。接着他也不打招呼,直接双手一钳便将蔡吉一把抱起道:“鬼才!鬼才!汝真乃鬼才也!” 蔡吉虽被段奎突然这么一下钳得手臂生疼,却也没就此慌了手脚。只见她一边朝李达使眼色让他不要出手,一边则嘶着牙冲着一脸激动的段奎问道:“段老,出什么事了?啊,轻点,轻点,手都快断了。” 段奎听蔡吉这么一嚷嚷,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余下手重了。于是他赶紧放开了蔡吉,并冲着其施礼道:“小府君,大喜讯!吕布偷袭了兖州!曹操的老巢被抢了!” “什么?吕布占兖州了!” 哪怕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蔡吉依旧被段奎带来的消息所震撼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必然!有那么一瞬间蔡吉的心中甚至萌生出了恐惧。她不禁怀疑自己能否改变历史。或许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螳臂当车,而妄图改变历史的自己终究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压成粉末。 然而此时的段奎等人并不知晓蔡吉心中的恐惧。李达听完消息高兴得如孩子一般拍手称快。而段奎则涨红着满是皱纹的老脸点头说:“是啊。先前探子快马加鞭送来了前方的战报。说是陈留太守张邈背叛曹操,迎接吕布入主兖州。闲暇曹操已撤军回救兖州。更有甚者还传言吕布已占据了兖州全境。曹操此番是无家可归了。” 听完段奎的解释蔡吉最终还是从对历史的恐惧中恢复了常态。毕竟吕布袭兖州是她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在翘首企盼的结果。没理由事情真降临了自己反倒是畏缩了起来。更何况今日还遇到了郭嘉、华佗二人。想到这儿蔡吉定了定神向段奎问道:“那刘府君听到这消息后可有何表示?” 段奎被蔡吉一提醒这才发现自己激动过头了。于是他想了想回答道:“刘府君与关将军和张将军正在府内谈话。不过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出击阻截曹操的意思。” 蔡吉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向段奎邀请道:“段老,去我小院谈谈吧。” 段奎见蔡吉同他使了个眼色立即会意地点了点头。于是三人急匆匆地就赶回了蔡吉目前所住的小院。之后依旧是李达守门,蔡吉与段奎在内屋商谈要事。由于换了个更加私密的环境蔡吉便也少了几分顾忌。却听她沉吟了一声分析道:“正所谓莫追穷寇。曹军现在是末路恶狼任何靠近它的人都有可能会被它反咬一口。以目前刘备的举动来看他因该是想放曹操回兖州的。只不过是碍于徐州百姓对曹操的仇恨故不敢当众宣布而已。” “小府君言之有理。看来徐州之战到此也算是有所了结了。”段奎点头应和道。 蔡吉见段奎在战事的预计上与她达成了一致,于是话锋一转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段老想什么时候向刘府君提出,邀请他入主东莱之事?” 段奎听蔡吉提起了邀请刘备做太守之事,不禁怅然地叹了口气道,“这个嘛……咳,不瞒小府君老朽之前也曾试探过刘备。但从刘备的反应来看他似乎是想留在徐州有所作为。” 废话!刘备先前就已经是平原郡国相了,那是与东莱太守平级的身份。但他在平原郡国却并没做出像样的成绩。归根结底还是平原郡国离袁绍势力太近的缘故。而眼下的东莱郡平原郡国有的弱点它都具备。反观徐州不仅比东莱郡富庶强大而且周边也没有像袁绍那般强得只能仰视的势力。更何况如今唯一棘手的曹操也因吕布的搅局而闹得有家归不得。这种大好情势下刘备又怎会跑去东莱做太守,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嘛。 蔡吉此刻虽在心里如此吐槽着。但表面上她还是得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向段奎问道:“刘府君不同意去东莱?啊呀,那找谁来接替太守的位子?” 段奎听罢猛地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蔡吉,末了却还是垂头丧气地长叹一声道:“咳~~~小府君你若真是男儿身就好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二节 达成共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府君你若真是男儿身就好了!” 虽然之前与段奎有过多次的钩心斗角,虽然曾不止一次吐槽这老儿抠门,虽然明明半个多月前还差点被对方卖给刘备做小老婆。但是蔡吉却相信此刻段奎的这声叹息是发自内心的。经过这些日的接触蔡吉多少也能理解段奎的苦处。一个已近花甲之年的老者在群雄并立的时代想要守住一方家族的利益原本就是一桩极其艰辛的事。更何况这个老者还没有一个像样的接班人。也难怪段奎会如此这般冲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娃长吁短叹了。 不过段奎心绪纷乱对蔡吉来说却是个大大的好机会。却见她冲着段奎明知故问道:“段老何出此言?莫不是真想让吉做太守吧?” 段奎听蔡吉这么一问,倒也没再卖关子。却见他摸着山羊胡须由衷地赞叹道:“不瞒小府君,汝是老朽所见过的最令人捉摸不透之人。汝每每发出惊人之言,却又每每都能一语中的。正如前番小府君刚预言了曹操会祸起萧墙,如今吕布便真的偷袭兖州。若非老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老朽根本不相信这种事会被人说中。如此胆识,如此智谋,如此运势。倘若撇开女子身份而言,小府君,汝确实是充当东莱太守的最佳人选。” “段老真是谬赞了。其实曹操会祸起萧墙一事并不难猜。只要关注中原士林的风评就不难推断出兖州门阀世家会背叛曹操。段老先前在衙门口称吉为鬼才,那可真是折杀小女子了。话说这天下间的智谋之士多不胜数。想那袁绍麾下田丰、沮授;袁术麾下的阎象;兖州的陈宫;徐州的陈氏父子皆是当世名士。至于曹操亦有荀彧、程昱等王佐之才相辅。吉一年未及笈的女童又怎敢担当‘鬼才’之名。”蔡吉连连摇头道。 “咳,小府君说得没错。是老朽小窥了天下英雄了啊。”段奎听罢点头叹息道:“难道我东莱就只有任人鱼肉的份了吗?” 蔡吉眼见段奎越来越悲观心想这可不妙。要是真把这老儿吓得心灰意冷直接投降袁绍。那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不全都泡汤了嘛。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决定给段奎打一针强心剂道:“其实段老无需如此气馁。不知段老可曾听说过泰山人臧霸?” 段奎听罢皱眉问道:“小府君可是在说琅琊都尉臧霸?” “没错,正是此人。”蔡吉点头应道,“昔年陶谦招安落草为寇的臧霸、孙观为部将并让其二人屯兵琅琊防守徐州北部。可曹操屡次攻徐。臧霸等人皆固守城池放任曹军长驱直入徐州腹地。那段老认为这臧霸是陶谦的人呢?还是曹操的人?” “这……”段奎被蔡吉如此一问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而蔡吉却根本不给段奎多加思考的机会,却听她跟着点明道:“其实隶属哪个势力或是哪个诸侯都只是空头名分而已,掌握一方军政实权才是真正在乱世的立足之本。” 段奎听蔡吉这么一点拨,不由抬头问道,“小府君的意思是?” “青州本是齐国故地。春秋之时管子曾于此辅佐齐桓公仰仗盐铁之利成就霸国伟业。而青州大半的盐田与港口其实都在东莱郡境内。依吉看来东莱一郡所享有的资源不逊于徐州一州之地。只要运用得当便可达成管子所言的‘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之谋。况且眼下东莱郡还有太史子义将军坐镇又何惧宵小犯境。至于袁绍、公孙瓒之流认其做宗主又不会少块肉。只要东莱的实权在我们手上,届时听宣不听调又有何不可。”蔡吉故意将东莱郡偷换概念成齐国,其实是为了给段奎增加信心。毕竟春秋五霸的名气摆在那里不怕段奎不上钩。 果不其然,段奎在听完蔡吉的这番分析之后顿时就来了精神。却见他一拍大腿大赞道:“是啊。更何况东莱还有小府君这般胆识过人的神童坐镇。” 从鬼才变神童,您老的高帽子还是一顶接着一顶呢。蔡吉在心中暗自笑了笑后,表面上立即摆出一副深受知遇之恩的模样冲着段奎深深一揖道:“段老过奖了。吉一介孤女已无乡可归。而今东莱便是吉的家乡,吉便是东莱人。东莱有难吉自当出手相助。倘若段老不嫌弃的话,吉可以人前做个少年太守,人后为段老出谋划策。” 蔡吉的这段话正说到了段奎的心坎里。其实这几天他并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考虑。只是一想到自己之前只想利用蔡吉,甚至还考虑过要将她强行配给已过而立之年的刘备做小妾。生怕眼前这个神童一般的女娃儿记恨在心不肯尽心帮自己的段奎这才没好意思向蔡吉开口。可谁曾想蔡吉这会儿却率先提出要为自己出谋划策。喜出望外的段奎立马一把握住了蔡吉的手,用慈父一般目光注视着蔡吉哽咽道,“小府君,汝在老朽眼中就是老朽的亲侄女。此番回东莱老朽一定全力辅佐小府君,一定为小府君觅一如意郎君。” 以后少扯我后腿就万事大吉了。至于如意郎君神马滴我还是自己找吧。蔡吉一边吐槽,一边打蛇顺杆上地喊了一句:“吉定不负段伯父所托。” 于是乎,蔡吉与段奎在两人经过一番“侄女”“伯父”地认干亲之后迅速达成了攻守同盟。而段奎也想真将蔡吉当侄女似地向她提醒道:“小府君,今夜刘备会设宴庆祝曹军退兵。依老朽看来小府君还是别让李达跟着去了。” 蔡吉听段奎这么一说,又见他特意朝屋外的李达使了使眼色,便知这老儿同自己一样看出刘备想打李达的主意。不过此刻刘备既然已不再是东莱太守的候选人,那自然也就不能让他。于是明白段奎心中所想的蔡吉当即点头道:“伯父放心。此事吉自有安排。” 段奎见蔡吉一口一声“伯父”叫得顺畅顿时就笑眯了眼道:“贤侄啊,虽说女子许嫁时才取字。可汝如今既然已是一府之君,出门在外与人结交直呼名讳总有不便。不如就由老朽来为汝取个字吧。” 蔡吉连忙颔首道:“如此甚好。还请伯父赐字。” 于是段奎捻着胡须低头思虑一番道:“易经有云:安贞之吉,应地无疆。贤侄单名吉,不如表字安贞,取静而正之意。” “谢伯父赐字。吉从今日起便是蔡安贞了。”蔡吉冲着段奎恭敬地一拜,算是接受了“安贞”作为自己的字。其实蔡吉一开始也曾考虑过用自己上一世的名字“子梅”来做字。不过想到取字这种事情是有讲究的,为了不贻笑大方她便没有贸然地为自己取字。如今段奎既然以长辈的身份为自己取了字,蔡吉也乐得轻松。 而另一边段奎见蔡吉恭恭敬敬地接受了自己所取的字便对其更加放心起来。在他看来蔡吉再怎么有智谋终究也只是个女子而已无法与他争夺东莱的实权。更何况自古女子以父、夫、子为纲。就算蔡吉有吕后之才。那也得嫁得着高祖才行。想到这里段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蔡吉的肩膀告诫道,“如此甚好。今日宴席之上还请小府君韬光养晦,莫要强出头啊。” 蔡吉欣然迎合道:“伯父,放心。安贞自有分寸。” 话说,当天夜里宴席的菜式其实比上一次还要不如。毕竟小沛经过这大半个月的坚壁清野粮食已所剩不多。不过就算是如此在场的宾客们依旧是各个推杯换盏喜笑颜开。原因无他,光是曹操吃瘪老巢被侵就已足够作为在场所有人的下酒小菜。而宴席上最为引人注目的英雄当属刘备刘府君。 须知虽说刘备之前曾败于曹操之手。而曹操之后也没来小沛找茬。可在多数人看来刘备能顺利守住小沛使城中百姓免遭战火那便是最大的功劳了。更何况经过曹操三番五次的袭掠之后,眼下刘备的实力在徐州可谓是数一数二。唯一能与其相比肩的势力只有同样在徐州守卫战中保存实力的臧霸一系。莫要说那些急着赶着阿谀奉承的豪绅小吏了。就连刘备本人此刻亦在众人一致吹捧以及酒精的作用下,一改往日的谨言慎行变得有些飘飘然起来。只见刘备举起手中的酒樽冲着众人大声吼道:“这一杯预祝曹贼无家可归!” “好!祝曹贼家破人亡!干!”“祝曹贼死无葬身之地!干!”“祝曹贼不得好死!干!” 耳听着周围的男人们此起彼伏的咒骂声。端坐一旁的蔡吉不禁在心中暗自总结,这做主公的人命一定要硬。否则像这样随便被人诅咒几句不是莫名其妙地就会挂了嘛。不过吐槽归吐槽,应景的事还是要做滴。于是乎,蔡吉也跟着举起酒樽嚷了一句:“祝曹贼遗臭万年!” 正当蔡吉打算在这闹哄哄的环境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时,张飞却手持酒樽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只见他一屁股盘膝做在的蔡吉的面前,高举酒樽邀请道:“小蔡府君一个人自饮自酌好生无趣。不如与张某干上一杯如何?” 蔡吉见张飞又来纠缠心中虽有不满,可表面上还是客气地婉拒道:“吉不胜酒力,还请张将军见谅。” “哦?小蔡府君不胜酒力吗?”张飞说着突然探身凑近蔡吉嗅了一嗅,然后紧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是啊。确实闻不到酒味儿呢。” 蔡吉万万没想到张飞竟会做出如此暧昧的举动。僵直在原地的她只得干咳一声应付道:“那张将军可否放过在下?” 哪知张飞却依旧紧贴着蔡吉的耳垂,带着三分暧昧七分醉意地问道:“小蔡府君可否告知张某,汝用得是何种熏香?为何张某能闻到一股处子幽香呢?” 张飞这一声问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让蔡吉从头到脚打了个寒颤。张飞是怎么看破自己身份的?难道是段奎说漏了嘴?刘备知道吗?他此刻点破我的身份又有何用意?一瞬间无数的问题在蔡吉脑中如走马灯一般一一闪过。然而最终她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差异。毕竟自己女子身份被撞破并非是件不可收拾之事。如何从小沛脱身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想到这里蔡吉随即向张飞报以嫣然一笑道:“张将军说笑了吧。吉如何会有处子幽香?” “这可得要问小蔡府君你了。”张飞说着重整了坐姿,一双虎目却依旧紧盯着蔡吉仿佛随时准备着一把扯去她的画皮。 “张将军喝醉了。”蔡吉以同样坚定的目光回视着张飞平静地说道。 然而面对蔡吉的矢口否认,张飞却将酒樽往食案上一搁低声坏笑道:“别撑了。三爷我画美女无数,你骗不了我的。” 坑爹地!原来是这么回事。蔡吉听张飞如此一说,这才想起张飞在历史上有“喜画美人,善草书”的评价。不过眼见张飞盯着自己女子身份不放,蔡吉反倒是豁了出去。却见她嫣然一笑反问道:“三爷盯着吉的身份不放,这是想保大媒吗?” 哪知张飞却脸色一板冷哼一声道:“我大哥有高祖血脉足矣。至于讨吕氏做老婆之类的就免了。” 蔡吉见张飞将自己比喻成吕后,不由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没错本姑娘不适合你家大耳,所以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冲着张飞俯身一揖道:“三爷可能是误会了。吉后日便会同段老启程回东莱。说起来东莱毗邻徐州,日后还要请刘使君多多关照。” 蔡吉如此表态让张飞多少有些惊讶。其实那日在城门口第一次见到蔡吉之时,张飞就开始有些怀疑蔡吉的性别了。之后在接风宴之上他又借故意借敬酒来试探蔡吉。由于当时蔡吉没有喝酒便坐实了张飞的猜测。故而张飞一直认为蔡吉根本不是什么太守,而是段奎用来同刘备联姻的女子。只是蔡吉的举手投足都显示出她并非寻常女子。于是为了不让大哥找个吕后般强势女人做老婆,张飞一面向刘备隐瞒蔡吉的身份,一面亲自出马来找蔡吉摊牌。可谁曾想竟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间不知对方是真是假的张飞不由故意拍了拍脑门试探道,“刘使君?啊呀,三爷我是真醉了啊。” “三爷没醉。确实是刘使君。”蔡吉抬起头冲着张飞意味深长地一笑道。 “确实是刘使君?” “确实是刘使君。” 就在这目光交错间张飞与蔡吉心领神会地达成了共识。却见张飞起身冲着蔡吉举杯道:“这杯酒敬小蔡府君贵言。” 蔡吉同样举杯道:“这杯酒敬玄德公宏图。” ——————————————————————————————————————— 书评区里有书友说前两章有些花痴。恩~~~偶承认花痴滴是柳丁~~~蔡mm已经很“柳下惠”鸟,堪比坐怀不乱滴糜别驾啊~~~~(>_<)~~~~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三节 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汉兴平元年四月,陈留太守张邈听从幕僚陈宫之计迎温侯吕布入兖州。由于此时恰逢曹操正领兵攻打徐州。群龙无首之下兖州下属郡、县几乎一并响应吕布,唯有鄄城、范县、东阿县三地在荀彧、程昱等人的固守下没有动摇。一时间整个中原局势可谓是改天换地,原本势头正旺的曹操转眼间就成了有家归不得的丧家之犬。然而哪怕天下人皆耻笑曹操恶有恶报,曹操依旧还是曹操。在接连击破数支前来落井下石的徐州军队之后,曹操火速率部赶回了眼下他所控制的最大城池——鄄城。 此时望着鄄城城外前率领百官恭迎自己的荀彧与程昱,百感交集的曹操当即翻身下马一把扶起两人道:“文若、仲德,此番若非汝等之力,吾无所归矣。” 荀彧字文若,程昱字仲德。此二人是曹操之前留在鄄城的心腹之臣。而事实也证明曹操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须知陈宫在率军秘密迎接吕布来担任兖州牧后,曾派心腹党羽来鄄城谎称吕布是来协助攻打陶谦的,妄图麻痹鄄城守备。好在此计被荀彧一眼识破。意识到城内可能有张邈军奸细的荀彧,当即一边暗中部署军队进行防守,一边急速征召在濮阳的东郡太守夏侯惇前来救援。于是当天夜里,荀彧便与夏侯惇一同诛杀了城内数十个参与叛乱的官吏。而在稳定了鄄城局势后,荀彧又与程昱兵分两路前往范县、东阿县游说两县县令支持曹操。而熟知兖州地理的程昱更是及时派遣了一支骑兵截断黄河上的仓亭津渡口,成功阻止陈宫渡河,为鄄城、范县、东阿三城争取到了布防的时间。可以说如果没有荀彧、程昱二人死命保城,丧失根基的曹操很可能会落得半生飘零的下场。 而事后想想都觉得后怕的荀彧,此刻亦紧拉着曹操的手哽咽道,“主公,你回来就好。” 承接着荀彧灼人地目光,曹操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跟着就见他一挥手冲着在场的文武官员朗声大笑道:“没错!我曹孟德回来了!” “曹公威武!” 也不知是谁最先起了个头。但在场的曹军兵将却极为默契地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指天长啸,“曹公威武!誓杀吕贼!曹公威武!誓杀吕贼!” 一瞬间原本笼罩在鄄城上空的阴霾之气立即就被这雄壮怒喝声所吼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背叛者的恨意以及熊熊燃起地复仇之心。而此时的曹操则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怒吼声中,一手拉着荀彧一手拉着程昱边走边问道:“怎么没见志才?” “志才有恙在身,不能来此迎接主公。还望主公见谅。”荀彧连忙解释道。 “无妨,改日我去看他。”曹操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回头对荀彧嘱咐道:“你告诉志才徐州的事是我曹孟德自己的选择。让他不要多想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咱们再一起纵马天下。” “主公……” 曹操这番话让荀彧和程昱双双心头为之一颤。曹军上下皆知戏志才一向力主征讨陶谦。因此不少人都将曹操名声跌落,乃至这一次的兖州变天都怪罪到戏志才的头上。但身为曹操重要幕僚的荀彧与程昱却知征讨陶谦乃是群策群力后订下的战略。甚至荀彧本人还曾以司马的身份随同曹操征讨徐州。可戏志才却固执地将一杆罪名都扛了下来。在戏志才看来自己寒门出身被人诟病几句没什么大不了。但荀彧出身名门日后还要出面修补曹操与门阀之间的关系,切不可为了徐州之事而坏了名声。所以荀彧现在还是温文尔雅的荀令香。可戏志才却已成了外人眼中的宵小。 然而身为主公曹操却并没有选择躲在幕僚背后充当圣人,反倒是站出来当着世人的面承担下了所有的责任。虽然曹操一举动使戏志才的计划泡汤了一大半。但无论是戏志才还是荀彧都没有责怪曹操的意思。因为这就是他们的主公曹操。你可以说他奸诈,可以说他凶残。但你不得不承认他是坦荡的。而曹操的这种坦荡在满目伪君子的汉末显得尤为特立独行,亦尤为地难能可贵。这或许也是曹操能吸引荀彧等世家名士追随于他的一大魅力。 然而曹操看着荀程二人动容的表情,却只是将话题一转道:“来说说目前吕布的情况吧。” 程昱听曹操这么一问立即脱口就答道:“吕布现正屯兵濮阳,并派有一队兵马驻濮阳以西与其本城成掎角之势。想来近日就会发兵攻打鄄城。” 曹操听到吕布会来攻打鄄城的消息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惊讶之色。相反他倒是追问道,“哦?吕布没有占据东平?” 现年已经五十三岁的程昱身材高大相貌威严,且性格刚戾少言寡语。此刻面对曹操的追问,他也只是简练地回答道,“没有。” 曹操听罢当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吕布一下子得到一州的地盘,却不能占据东平,切断亢父、泰山的要道,利用险要的地势来对抗我,反而是入驻濮阳。哼,我就知道他没有多大作为。” 一旁的荀彧眼见曹操对吕布露出了轻蔑之色,不由上前提醒道:“主公,吕布只占城池不守险要确实短视。不过吕布驻濮阳却并非无谋之举。须知吕布向来自负武勇过人。从其每每作战都身先士卒的风格来看来,吕布此番入驻濮阳应该是想通过一次决战彻底打败主公。从而树立起其在兖州的威信。” 荀彧虽刚过而立之年但他的话在曹操心里的分量却比其他幕僚都要重。此刻听罢荀彧的一番指正,曹操当即点头附和道,“文若说得没错。是我太过轻敌了。不知文弱对现下的局势有何看法?” 面对曹操的询问,荀彧轻轻抖了抖长袖带着一丝幽香回答道:“主公放心。吕布此番虽来势汹汹,但其为人粗暴且很少与人亲近,又刚愎无礼,不过是个勇猛的匹夫而已。而陈宫等兖州士人与吕布联合亦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更何况张邈、陈宫等人此番反叛乃是打着仁义的旗号拉拢兖州门阀。可吕布一烧京师盗皇陵的恶贼哪来的仁义。故彧料定时间一长兖州门阀必会对吕布萌生不满。因此,他们这会儿虽然兵多,但终究不会成事。” “是啊。没想到孟卓、公台皆叛我而去。难道我曹孟德在还不及一个匹夫吗。”曹操听荀彧提起了张邈与陈宫不禁长叹一声道。张邈字孟卓,陈宫字公台。两人与曹操都是老相识了。曹操第一次东征陶谦时还曾对家人说:“我若回不来,你们就去依靠张孟卓。”而当初曹操来兖州之时只有5000人马,亦是靠陈宫的收留才有了日后坐拥十万青州兵的实力。哪知才过了一年的功夫三人竟已成了兵戎相见的仇人。 眼见曹操感伤于友人的背叛,一旁的程昱适时地提醒道:“主公,昏庸之人不可计事。” “昏庸之人吗?选择奉吕布为主或许不智。但别忘了兖州可是在一夜之间该换了门庭啊。”面对程昱的提醒曹操自嘲地笑了笑之后,回过头望着濮阳的方向肃然地正色道,“试问如此偷天戏法天下间除了公台又有谁能做到!” 当曹操目视遥不可见的濮阳发出由衷赞叹之时,陈宫也正站在濮阳的城头向鄄城方向眺望。话说濮阳与鄄城毗邻,快马加鞭也不过是一天的路程。此城原本由夏侯惇驻守,但荀彧为保住鄄城紧急调走了夏侯惇。为此陈宫还曾派吕布的部将乔装成降将刺杀夏侯惇。只可惜最后这场刺杀行动不仅以失败告终,吕布的部将甚至还将自己意图从仓亭津渡河的军情告知了程昱。想到这里陈宫不由暗自感叹吕布虽有无双之勇,可他的手下却多为乌合之众。且不说刺杀夏侯惇一事吕布的部将没有尽到死士之责。光看这几日吕布军在濮阳对城内百姓的滋扰,便知吕布治军不及曹操。 可就算是如此陈宫也没有就此后悔背叛曹操。不,更为确切点说陈宫一直认为是曹操背叛了自己。因为在陈宫看来当初如果没有他们这帮兖州士族门阀相助,曹操根本成不了兖州州牧。但是曹操在执掌兖州之后却并没有像陈宫想象的那样大肆启用他们这些有功之人。相反曹操不仅无视门第贵贱,贴出所谓的“招贤令”广纳寒门之士入幕。后来又采纳寒士戏志才的之言,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入侵徐州征讨素有贤名的陶谦。甚至在兖州士林一致谴责其滥杀无辜之后,曹操为堵天下悠悠之口还杀了带头讥讽他的兖州名士边让。事实证明曹操这招杀鸡儆猴一开始还真吓住了不少士人。但是性情梗直刚烈的陈宫却不吃曹操这一套。因此趁着曹操再次征陶后方空虚的机会,陈宫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以及张邈的弟弟张超一起策划了这场迎吕入兖的好戏。 “孟德,此刻你可有悔悟。”陈宫轻拍着城垛呢喃道,鄂下的三缕长须迎风微摆带着无尽地惆怅。 可就在这时陈宫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原来军师在这里啊。” 陈宫一听这声音便知来者正是眼下的兖州之主吕布。于是他赶紧回过身行礼道:“不知主公找宫有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找军师聊聊而已。”吕布说着大步走到了陈宫的身边。眼见陈宫没有作答,他又跟着试探着问道:“军师还在为布没有派兵在泰山半道伏击曹操而生气?” 陈宫听吕布这么一问,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道:“主公确实错失了良机。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请主公尽快分兵攻占东平扼守要道。眼下曹操虽已回师兖州,但他手里仅有鄄城、范县、东阿三城。以此三县之力曹操想要支撑其麾下的十几万大军无疑是在痴人说梦。反观主公占据一州之地不仅兵多将广,内有兖州的门阀士族做后盾,外有仇视曹操的陶谦刘备做呼应。只要布置得当将曹操围困在这三县之中,便能一步步将其耗死。” 吕布听陈宫说要将曹操耗死,不由皱了皱眉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军师的计策虽妙。可布若真躲在城里耗死曹操。那天下人还不嗤笑布怕了他曹孟德不成。” 吕布的一席话直说得陈宫两眼发黑险些气晕了过去。脾气刚烈的他立马猛拍着城垛急道,“主公!兵者,诡道也。只要能以最小的代价战胜曹操。哪儿用得着去管他人嗤笑。不过是些无知愚民罢了。” 吕布见陈宫急得差点跳起来,连忙解释道,“军师莫急。布也想以最小的代价战胜曹操。所以才会将大军集结到濮阳……” “主公是想在鄄城与曹操一决胜负吧。”陈宫开口打断了吕布的解释。通过这几日的合作陈宫多少了解了一些吕布的脾性。知道他一向对自身的武艺极其自信,喜好与敌手在战场上对决。联系这两点特色陈宫便不难猜出吕布此番调兵濮阳的目的了。 然而陈宫插嘴并没有惹恼吕布。相反吕布却像是遇到了知己似地一把拉起陈宫地手傲然道:“知我者公台也。没错,布就是要在沙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曹操。如此便可让天下人知晓布得兖州并非是偷袭,而是仰仗布的武勇与军师的智谋。布要让这兖州州牧名至实归!” 正值壮年的吕布在说这番话时,浑身上下散发着宛若雄狮一般自信的气息。这让原本还想反驳说“曹操奸诈不宜与其正面交锋”的陈宫将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不可否认相比曹操,吕布缺少智谋,缺少远见。但吕布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傲气,以及傲气的资本。因为哪怕委身于丁原董卓之流。吕布依旧是吕布,是天下无双的飞将。所以深受其感染的陈宫最终还是欣然点头答应道:“宫愿辅佐主公完成大业!” ———————————————————————————————————— 多谢各位大大指正,恳请收藏养肥ing~~~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四节 凶神临世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话说,吕布期盼着能以一场轰轰烈烈正面对决来证明自己兖州霸主实力。而与此同时曹操亦希望能与吕布在鄄城外以一场野战一决雌雄。须知正如陈宫先前向吕布分析的那样,由于实际控制区缩小到了三个县的范围,曹操那原本引以为傲的十几万大军转眼就成了他的催命符。倘若不乘着现下全军恼恨徐州被窃士气正旺的势头上给吕布予以重击。那时间一长曹军上下必会因粮草不济而军心动摇。甚至还可能引发曹军最大兵源青州兵的倒戈。毕竟这些青州兵原本就是黄巾余孽,曹操不可能指望这些人会像自家子弟兵一样忠于自己。更何况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还曾是陈宫引荐过来的。总之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何种目的,在曹操回到鄄城的第三天,他与吕布各领精兵强将在鄄城郊外展开了首次交锋。 只见春日艳阳下,吕布军一字横向展开,其左右两翼向前梯次排列,宛若猿猴张开了双臂妄图将面前的曹军揽入怀中。至于主帅吕布更是头戴金冠,手持长戟,身骑赤兔,伫立阵中,真是好不威风。 而相比金盔金甲仿佛巨灵神一般的吕布,同是主公的曹操卖相则明显要逊色得多。他那身长七尺的身高在一干猛将之中显得并不起眼。好在曹操身材壮硕穿上铠甲再脚跨名驹绝影,远远望去倒也英武。不过曹操本人对于这点差距并不在意,相反他倒是饶有兴致地挥鞭指着对面金光闪闪地吕布打趣道:“早听说吕布好修饰边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仲德,你来看看吕布军这摆得是什么阵?” 一旁随同曹操出征的程昱听罢拱手作答道:“回主公,吕布军摆得是猿臂阵。这是一种将骑兵布置于两翼将步兵布置于中后军的阵法。此阵虽便于骑兵包抄迂回,但其后方的防御比较薄弱。想来……” “想来吕布是想仰仗自身武勇以及并州兵的骑射优势迂回包抄一举围歼我军!”曹操说到这里望着对面的吕布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哼,那就看看这次究竟是他吕奉先吃掉我曹孟德,还是我曹孟德击破他吕奉先!” 当曹操在阵中与程昱分析吕布军阵法之时,对面军阵中的吕布同样也在观察着曹军的动向。只见吕布眼中的曹军军阵旌旗林立、锣鼓喧天,且一个方阵接着一个方阵乍一望去简直是铺天盖地。如此阵势直瞧得吕布连连咋舌道:“霍,看来曹操这次是倾巢出动啊。” 然而与吕布并骑而立的陈宫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却见他冷笑一声,抚须指着面前的曹军阵列向吕布指点道:“主公莫要被曹阿瞒给骗了。曹军此阵名唤玄襄阵,这是一种迷惑敌人的假阵。主公请看,曹军队列间距大,旗帜林立,鼓声不绝。看似人多势众,其实不过是在模拟兵车行进的声音,步卒声音嘈杂,装作好像军队数量巨大而已。” 吕布经陈宫这么一提点赶紧再一次自习观察了一番曹军的军阵。在发现确如陈宫所言之后,吕布不禁哈哈大笑道:“果不出军师所言呢。人都道曹阿瞒奸诈,今日总算是领教了。” 言罢吕布突然神色一凌然,冲着身后的部将挥手道:“侯成、张辽。” “末将在!” “汝等领左军包抄曹军右翼。” “喏。” “成廉、魏续。” “末将在!” “汝等领左军包抄曹军右翼。” 吕布在布置完左右两翼的进攻之后,又回头冲着身旁一相貌威严的黑甲战将颔首道:“高顺,中军就交给你了。” “陷阵营得令!”高顺一个抱拳领命道。 一旁的陈宫见吕布一长溜布置下来竟全是攻势丝毫没有考虑到防守。于是他赶紧向吕布进言道:“主公,猿臂阵后方防御比较空虚。最好安排一员良将镇守后军。” 吕布本想说对付曹操那点兵马哪须什么防御。但眼见陈宫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便也不好意思回绝。于是吕布只好回头冲着部将吩咐道,“李封、薛兰尔等看顾好后军。” “喏。”跟在吕布身后的李封、薛兰双双抱拳领命道。 而此时的吕布眼见陈宫对自己的布置再无异议,便猛地一扯缰绳挥戟大喝道:“诸将听令!今日定取曹操人头!” “喏!” 随着吕布一声令下,吕布军雄浑的鼓声响彻了天际,刹时间战场上万马奔腾、箭矢横飞!两路并州铁骑宛若蛟龙出海直插曹军两翼。而原本队列整齐的曹军两翼军阵面对吕布军疾风般的攻势却丝毫没有招架之力,一阵接着一阵地纷纷溃散开来。 然而此时身处曹军中军的曹操却并没有因两翼急速溃败而流露出任何的慌张之情。只见此时的曹操在程昱与堂弟曹纯的簇拥下冷静地观察着眼前的战况。待到一旁的程昱提醒说,“主公差不多了”之后,曹操突然虎目圆睁挥鞭大喝道,“传令!全军变阵!” 曹操的这声令下宛若法师的咒语一般使曹军军阵发生了急剧变化。只见曹军原本庞大的两翼军阵竟然以比受攻击时还要快的速度迅速溃散,直至收缩成了两翼坚实前锋锐利的锥形军阵。而熟知兵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阵正是以富有攻击性而著称的牡阵! 原来曹操从一开始就接受了程昱的建议用将全军精锐编成牡阵列于阵前。另将青州兵编成疑兵扩充到部队的两翼故意摆出玄襄阵的架势。之所以会选青州兵做疑兵,一来是因为青州兵不及曹家子弟兵忠诚。曹操不可能指望这些乌合之众来帮他击溃吕布。二来则是因为青州兵战力虽不济但逃跑起来却特别快。曹操将青州兵布置为两侧疑兵也有指望他们将吕布骑兵越引越远的意思。 因此陈宫虽然看出了曹军是在用玄襄阵故弄玄虚,却没想到玄襄阵里面还掩藏着真正存有杀机的牡阵。一开始吕布军从两翼迂回包抄自然是杀得那些疑兵丢盔弃甲,却也在无意中被曹操的疑兵引离了中军。而曹操眼见计谋得逞之后当即下令改变阵型,即抛弃两翼的疑兵,以主力精兵直冲吕布中军。从而在小范围内对吕布形成了兵力优势。 当然原本就兵力就不多曹军上下十分清楚这样的局部优势持续不了多久。在吕布两翼骑兵回援中军之前,曹军必须击破面前由吕布亲自指挥的中军。故而此时的曹军就是一个一把扯去伪装飞身直刺吕布的刺客! “竟然阵中有阵!这莫不是程仲德的手笔吧。”陈宫望着对过急速变阵曹军不禁由衷地赞叹道。不过赞叹归赞叹陈宫却并没有因曹军的变阵而乱了阵脚。只见他回过身对吕布进言道,“主公莫忧。曹军的阵法虽精妙,但我军只要坚守住中军,待到迂回包抄的两路骑兵杀回中军,便可一举围歼曹军!” 陈宫的话虽有理有据。但吕布又怎是肯耐得下性子坚守的人。这不,眼瞅着冲杀过来的曹军,早已跃跃欲试的吕布当即一扯缰绳向身旁的高顺吩咐道:“高顺,军师和中军就交给你了。布这就让曹操瞧瞧,什么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主公,万万不可!千金之体坐不垂堂,主公怎能以身犯险!”陈宫眼见吕布要亲自带兵冲杀曹操,连忙上前就要阻止。 可陈宫一介文士又怎么阻止得了飞将吕布。就见吕布哈哈笑道,“军师在此稍后,布去去就回!”跟着他便一夹马肚轻巧地绕过了陈宫,在高顺的抱拳注视下带着一干亲卫骑兵策马出阵了。 陈宫见吕布不听自己的话硬是要同曹军硬拼,当下急得冲高顺直跺脚道:“高将军还不快去保护主公!主公千金之体若是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高顺听陈宫这么一说不由笑道:“军师莫急。主公身怀绝技,曹操手下的那点虾兵蟹将怕是挡不了主公的方天画戟。更何况主公临走前嘱咐顺要看顾好军师和中军,顺又怎能擅离职守。” 眼见高顺的态度礼貌却又不失固执,心知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陈宫只好闭上嘴将视线投向了战场。只见此时的吕布已然仗着赤兔宝驹一马当先跃入了曹军阵中。虽然周围箭矢飞扬可穿行其中的吕布与赤兔却能毫发无伤。不仅如此吕布长戟所过之处每每都能掀起一阵血雾飞扬。 “吕奉先在此!谁敢与吾一战!”杀得兴起的吕布挥舞着淌血的长戟仰天长啸。 “汝曹纯爷爷在此!”曹将曹纯抡起长槊冲着吕布劈头就是一记泰山压顶。 而就在吕布举戟格挡之际,从其身后又突然冒出一杆长枪。好在吕布反应够快直接一挪手就用戟杆挡住了长枪。 但偷袭者却大言不惭地大笑道:“哟,躲了你夏侯爷爷的长枪嘛。” “那李典爷爷的这一槊汝可受得了?”伴随着浑厚的问候声,一柄长槊跟着刺向了吕布的后背。然而吕布却像条大鱼一般顺势一滑用左手夹住了偷袭者的长槊。 连续三次险象环生进攻并没有让吕布退缩,相反他体内那好战的热血倒是被彻底被激沸了起来。却听吕布狼嚎一声一把架开了压在身上的三把兵器,跟着便朗声一笑道:“哈哈,这样打才有意思嘛!” 话说正当吕布在中军与曹纯、夏侯渊、李典三人打得兴起之时,先前派去包抄曹军两翼的两支骑兵也已注意到了身后所发生的异样。却见包抄曹军右翼的张辽率先拨马回头冲着同僚侯成大喊道:“不好!我们中计了!看,曹军正围攻我军中军!” 侯成听张辽这么一说赶忙也调头张望,果见身后的曹军已然将己方中军围在了中央。情急之下侯成当即爆粗口道:“天杀的曹贼!竟敢耍我们!” “子都,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咱们快回中军支援主公!”张辽沉声提醒道。 但此时的侯成却突然楞了一下皱眉问道,“文远,你听到什么了吗?好像有嗡嗡声。” “子都,这都什么时候了……”张辽刚要扭头说侯成却不想迎面就扑来了一个黑影。情急之下他顺手拍下了那黑影,摊开一瞧竟是一只长了翅膀的蝗虫。而正当张辽与侯成看着手中的蝗虫一头雾水之时,却听周围的骑兵突然此起彼伏地大呼小叫了起来。 “那是什么?!” “哇,是妖云!妖云!” “过来了!过来了!妖云过来了!” 张辽与侯成闻声双双回头,只见天边不知何时已然升腾起了一股黑云。不,更为确切点说应该是黑风,遮天蔽日急速涌来的黑风。而张辽侯成耳中的嗡嗡声显然也来源于此。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张辽下意识地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虫,突然瞳孔一缩惊呼道:“天啊!那……那难道是蝗虫!” 仿佛是为了印证张辽的惊呼,越来越多的蝗虫开始飞抵战场。不一会儿地功夫便停得满地都是。而更多的蝗虫则带着震耳的嗡嗡声朝着人马扑袭而来。意识到事情不妙的张辽侯成赶紧拨马调头带着人马朝中军方向逃去。然而吕布军引以为傲的并州马显然跑不过长了翅膀的蝗虫。还未等张辽等人赶到,满天蝗虫就已劈头盖脑地朝正在交战中的曹吕两军直扑了下来。 “仲德,这是怎么回事。”曹操挥舞着长剑妄图驱赶阻挡视线的蝗虫。 而一旁的程昱更是只能用袖子遮着脸勉强回答道:“主公!是蝗灾!这样下去全军定然大乱。不若趁着吕布军尚未完成包围,下令突围吧!” 事实上此刻在心中敲起退堂鼓地远不止程昱一人。坐镇吕布中军的陈宫望着从天而降的蝗灾同样也是惊得双手直冒冷汗。更何况眼下主公吕布还正在与曹将酣战。万一出点差池那自己之前所做一切都将付之东流。于是陈宫在心中暗恼主公太过武勇也是麻烦的同时,亦赶紧向高顺大喊道:“铭旌收兵!高将军,快去掩护主公回本阵!” “喏!”这一次高顺也不敢再违背陈宫的命令。只见他直接一挥马鞭带着一干亲兵迎着漫天的蝗虫朝着吕布奋战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与此同时面对眼前宛若凶神临世的漫天蝗灾,曹吕两军亦同时敲响了收兵的金锣! ――――――――――――――――――――――――――――――――――――――― 想了半天还是把赤兔马、方天画戟、貂蝉mm给吕布吧。总觉得没有这三样的吕布就不是吕布了哟。ps,剧情需要偶将蝗灾稍稍提早了一个月,还请谅解。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五节 直面蝗灾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汉兴平元年的这场蝗灾来得极其地突然也极其地庞大。仿佛一夜之间地府向人间敞开了大门,数以亿计地蝗虫从兖州、徐州、豫州等地凭空冒出,像一阵妖风迅速席卷整个黄河中下游流域,并大有向整个中原地区蔓延的趋势。一时间飞蝗所过之境遮天蔽日,寸草不留。蝗虫往往在吃光村外的庄稼和植被之后,又象洪水一样涌进村庄,将窗户纸、房檐草一并吃个精光。更有甚者飞蝗还闯入民宅袭击孱弱的老人与婴儿。正如民间童谣所唱,“蚂蚱发生联四邻,飞在空中似海云,落地吃光青稞物,啃平房檐咬活人。”因此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曹操吕布这等乱世枭雄面对如妖风一般的飞蝗亦纷纷高挂起了免战牌不再出城生事。 东莱郡虽与重灾区兖州相隔东莞(此东莞非彼东莞)、北海、城阳三郡。但此次蝗灾来势汹涌谁都知道飞蝗入侵东莱郡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不,此刻管统、段奎、黄珍、太史慈以及蔡吉等一干黄县重要人物齐聚府衙大厅商讨应对之策。只见刚回黄县的段奎手拄着拐杖,冲着留守的管统急切地问道:“管郡承,东莱眼下可有飞蝗入境的迹象?” “目前还没有。不过据悉城阳郡的壮武县已爆发了蝗灾。”管统指着地图讲述道。 段奎一听不由急得直跺脚道:“哎呀。飞蝗既然已经到了壮武县那离我们的不其县也就不远了。你那还楞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请天师开坛做法祭祀蝗神! 管统平日里虽与段奎不和,但在此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他还是以大局为重的。因此面对段奎的粗暴态度,管统还是心平气和地提醒道:“段老,不其县有崂山为盾。蝗虫是飞不过崂山的。” 管统不说还好,一说立刻就让段奎炸了毛。只见这老儿噌地一下跳了起来指着管统的鼻子骂道,“什么蝗虫飞不过崂山!此番飞蝗绵延千里又岂是寻常蝗灾可以比拟的。仔卖爷田不心疼!你不是东莱人当然不心急!” 管统听段奎字字诛心立马也来了火气,却见他朝天一拱手反驳道:“统虽不是东莱人,但也是东莱的父母官。怎会看着东莱百姓受灾而袖手旁观呢。倒是段老你大难当前只知求神拜佛。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神棍若是真有用,我大汉还会天灾连连吗。” 段奎听罢顿时气得脸红胡子翘道,“你,你,你!你诬蔑神灵!是要被神灵降灾的!” 一旁的蔡吉眼见管统与段奎一言不和就挣得面红耳赤。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这两人年纪加起来也快百岁了咋火气还这么大。其实管统与段奎起先说得都没错。高山大河确实能阻挡下蝗虫。但史书记载中汉兴平元年蝗灾的规模之大却也正如段奎所言非寻常蝗灾可以比拟。究其原因,一来是之前大汉连续数年遭受旱涝灾害为爆发蝗灾埋下了伏笔;二来这几年中原的战乱使大量的良田被践踏成了荒地,而这些荒地正是滋生蝗虫最佳环境;三来中原政局的不稳以及诸侯间的混战使得各地的府衙无暇关注民生,这也为蝗虫由虫卵长成飞蝗提供了时间。总之汉兴平元年蝗灾归纳起来可谓是三分天灾七分。也正因为如此蔡吉虽知这段时期会爆发一场规模极大的蝗灾,却也只能眼看着飞蝗临世而苦无对策。毕竟蔡吉穿越到东汉不过才两个多月的时间。而蝗灾的爆发地点又是由曹操所控制的兖州。难不成蔡吉还特意从东莱跑去兖州警告曹操,“孟德公,吉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兖州近日定有飞蝗之灾。”那以曹操的脾气,无论他信与不信,都会将蔡吉当做妖女直接拉出去砍了。 不过蔡吉虽对蝗灾的爆发无能为力。但眼下飞蝗既然已经毗邻东莱郡,那蔡吉就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了。却见她当即冲着正斗得脸红脖子粗的段管二人拱手和稀泥道:“段老,管郡承,莫伤和气,莫伤和气。两位其实都是在为东莱百姓着想,何苦争得面红耳赤呢。” 段奎与管统听蔡吉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的人,在一个女娃儿面前争到人身攻击的地步确实有些有失风度。于是两人当即双双闭上嘴恢复了常态。而一旁的太史慈见状则适时地开口向蔡吉问道:“那不知小蔡府君对眼下的蝗灾有何看法?” “正如段老刚才所言此次的蝗灾非同小可,决不能等闲视之。”蔡吉一边在心中暗自朝太史慈竖起了大拇指,一边则接口回答道。而她的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段奎就得意洋洋地摸起了胡须。至于管统则向蔡吉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不过蔡吉本人却对这两人的表现熟视无睹,只听她跟着又话锋一转道:“但也正如管郡承所言光靠求神拜佛无法驱走飞蝗。故吉以为眼下当务之急应尽快发下公文令各县县令组织当地百姓防蝗灭蝗。毕竟眼下飞蝗还尚未入境,只要吾等上下同心协力,还是有一丝希望保住今年秋收的。” 听罢蔡吉一席肺腑之言,管统的神色渐渐舒展了开来。而段奎在老脸微红之余,亦跟着探问道:“哦?防蝗灭蝗?难道说小蔡府君有灭蝗神术?” 蔡吉见段奎两眼放光地望着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她当即干咳一声解释道:“灭蝗神术谈不上。不过吉曾在老家的一卷书上看过有关灵石县陈府君治蝗的事迹。其中一些有关治蝗灭蝗的方法吉至今还记忆犹新。” “小蔡府君说的可是文帝时的灵石县令陈显?”管统低头沉吟了一声后突然问道。 “管郡承好学识。没错,正是此人。”蔡吉点头应道。其实蔡吉哪儿有读过什么有关陈显治蝗灭蝗的书。她不过是依稀记得汉文帝时曾有这么一个县令因治蝗有功而被皇帝嘉奖。于是便想假借陈显之名将后世的一些灭蝗方法提供给管统等人。 果然,管统一听蔡吉知道陈显灭蝗的方法,立马高兴得连连抚掌大笑道:“东莱此番有救了!有救了!陈显是被文帝嘉奖的治蝗能臣。有了他的灭蝗之术,吾等何愁飞蝗来袭。” 一旁的段奎听管统这么一说,赶紧冲着蔡吉俯身叩拜道:“老朽在此替东莱百姓恳请小蔡府君将治蝗之术授于吾等。” “这可使不得,段老快快请起。吉乃东莱太守自当倾囊相授。”蔡吉见状连忙扶起了段奎。言罢蔡吉便将自己所知道的灭蝗方法假托陈显之名一一道来。而管统则在一旁将这些内容认真地记录下来以便收录成册发放到各县参照执行。 只是由于受技术的限制,蔡吉所提供的灭蝗方法都得靠人工来捕捉。因此管统在记录完毕之后,不由咂舌道:“小蔡府君所提供的灭蝗之法所需耗费的人力可不少啊。” “吉先前就说过此非神术。至于能不能阻挡住飞蝗还得看老天眷不眷顾东莱。”蔡吉预先打个预防针道。毕竟就算是在拥有杀虫剂的二十一世纪蝗灾也不是说灭就能灭的。 “小蔡府君说得是。只要我等竭尽所能也算不负东莱父老的重托了。”管统搁下笔点头应和道。 眼见管统说得悲观,一旁的太史慈心知这种时候士气最重要,于是他一拍大腿豪迈地说道,“不就是缺人嘛。府里刚招募了五千新兵,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派下去帮忙灭蝗吧。” 蔡吉见太史慈主动提出要派兵救灾,不禁向太史慈投以了赞赏的目光并颔首附和道:“太史将军说得对。我们可以将人马派往不其县等易受飞蝗侵袭的县协助当地百姓灭蝗。同时亦能借此训练新兵行军布阵。” 太史慈原本只想为家乡父老出点力。可此刻听蔡吉说要借灭蝗的机会训练新兵,只觉眼前一亮的太史慈当即抚须赞许道:“小蔡府君妙计。如此一来确实可以救灾练兵两不误。” “提出用新兵救灾的是太史将军,操练新兵的也是太史将军。怎能说是吉的妙计呢。”蔡吉冲着太史慈打趣地说道。待见后者哈哈大笑后,蔡吉又回过头向段奎说道,“段老,太史将军虽会率人马赶去帮助救灾。但灭蝗终须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吉以为各县灭蝗还需佐以奖励,如此才能激励百姓积极参与灭蝗。当然这么做可能会花费掉一定的钱粮。” “小蔡府君放心。这事包在老朽身上。相比飞蝗过境赤地千里,付这点钱粮激励百姓灭蝗还是值得的。”段奎干脆地答应道。 蔡吉心知只要有了段奎的承诺,那让东莱郡的富户门阀掏钱救灾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了。因此她在微微颔首之后,又将目光投回了地图正色道:“诸位,虽说灭蝗防蝗是现在的头等大事。不过吾等做这些事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要保住粮食。故吉以为在内陆诸县忙着灭蝗防蝗的同时,沿海诸县应抓紧时间割收小麦,鼓励渔民出海打渔。总之哪怕最终不能阻止飞蝗入境,也要力争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小蔡府君言之有理。”段奎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跟着又不无忧心地向太史慈提醒说,“想来此次蝗灾过后中原又会冒出无数饥民。届时还望太史将军加强戒备。” “段老,是要将饥民阻挡在东莱之外吗?”蔡吉皱着眉头问道。 段奎听蔡吉这么一问,以为她妇人之仁是在可怜那些饥民,便故作无奈地长叹一声道:“小蔡府君,不是老朽残忍。只是如今天下大荒、饿殍遍野,以东莱一郡之地又怎救得了全天下的饥民。更何况经过蝗灾之后东莱的粮储势必不济。还是先管好东莱本郡的百姓再谈其他的事吧。” “是啊。小蔡府君有所不知。那些饥民为了食物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啊。一旦放他们进入东莱无疑就是在引狼入室。”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黄珍也跟着附和道。 蔡吉见段奎与黄珍双双竭力反对,连忙解释说,“两位怕是误会吉的意思了。吉并非不自量力地想用东莱的粮食解救天下饥民。吉只是想既然蝗灾让大量百姓流离失所,那为何不能趁此机会以工代赈,用填饱肚子为条件征召一部分饥民来东莱或屯田或修城。甚至还可以将一些青壮饥民招募入伍。” “以工代赈?这主意不错。”段奎不愧为敲骨吸髓的地主恶霸,一下子就看出了以工代赈的好处。须知在眼下这年月不缺土地不缺钱,就缺人丁和粮食。而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时代,粮食的生产又恰恰与人口的多寡挂钩。故青壮丁口一直以来都是各大诸侯吸纳的对象。但东莱的存粮终究是有限的,不可能招募太多的饥民来以工代赈。所以想到这里段奎又跟着加以补充道,“不过填饱肚子就不用了。这年头大户人家还个个面有菜色呢。管两餐口粮就行。十六岁以下的孺子,六十岁以上的老叟口粮折半。” “段老,孺子年限可否改为十四岁以下。毕竟连年大灾人口锐减,多收些青壮总是件好事。”黄珍想了一想适时地提醒道,“但若是能带上一户人口来投的可以考虑多补贴口粮让其留在东莱屯田。” “好,以工代赈一事就有劳黄功曹了。如此一来东莱经此大难反倒是能收纳不少青壮啊。”段奎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廉价劳力不由兴奋地抚掌大笑起来。 眼瞅着段奎与黄珍在一唱一和之下完成了东莱以工代赈计划,蔡吉在心中不禁暗叹他俩不愧是东莱狼狈为奸二人组。但现实就是这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在汉末乱世让段奎这样的门阀富户掏出珍贵的粮食赈灾就必须让他们看到可图之利才行。否则光靠仁爱、怜悯之类的口号蔡吉换来的只能是对方不屑的白眼。 好在此刻灭蝗计划总算是敲定了,灾民的救济粮也有着落了,至于段奎和黄珍等人亦得到了一份意外惊喜。而蔡吉也该为自己谋一下福利了。想到这儿她当即便向众人宣布道:“既然诸位都各司其职。吉身为东莱太守自然也不能落后,一旦飞蝗入境吉将亲赴灾区与百姓一起灭蝗!”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六节 沽名钓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旦飞蝗入境吉将亲赴灾区与百姓一起灭蝗!” 蔡吉此话一出立即就引来了在场众人的一片哗然。只见太史慈头一个站出来反对道:“小蔡府君,此事万万不可!灾区鱼龙混杂倘若一个不慎爆发民变,陷小蔡府君于险境之中,那可如何是好。” “是啊。小蔡府君千金之躯万不可轻易赴险。”段奎跟着劝说道。眼下的段奎已然将蔡吉当做了自己的军师,自然是不希望看到这拥有鬼才的神童被无知的愚民所伤。 其实不仅是段奎担心蔡吉的安危,管统同样也不想让自己刚向袁绍推荐的傀儡有所差池。于是他当即撇开了与段奎之间的矛盾点头附和道:“太史将军和段老言之有理。灭蝗之事交由各县县令督办就行了。更何况还有太史将军率部坐镇重灾县。小蔡府君还是留守黄县吧。” “还请小蔡府君三思而行啊。”黄珍跟在后边附议道。 蔡吉见在场诸人都劝自己留下,一面欣喜于自己这府君在众人心中总算是有了些分量,一面又不禁在心中苦笑太被人当回事有时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别看蔡吉刚才又是提供灭蝗之法,又是点拨救灾练兵,又是提议以工代赈。仿佛是要将自己肚子里的干货一股脑儿地掏出来成就管统段奎等人的功绩似的。但经历过上一世诸多救灾活动的蔡吉却清楚,救灾过程中最夺人眼球的不是奋战在一线的官兵,不是在幕后统筹的公务员,也不是在台前捐献钞票的富翁,而是在现场打伞视察的官员。没错,蔡吉此刻就是想到灾区去充当一位冒险视察的父母官! 须知老百姓有时候是很单纯的。特别是在遭受巨大灾难的时刻人的心理尤其地脆弱。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只会记住在身边嘘寒问暖的人,而不会在意那些在幕后制定布置救灾计划的人或是在后方捐献大笔钱财的人。因此如果不出意外蔡吉只要适时地在各个灾区露个面,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管统段奎等人的功绩揽到自己身上,并以此为自己打响名声收买民心。要知道名声和民心这是蔡吉目前最缺的两样东西。同时亦是她日后在东莱发展的根基。毕竟蔡吉不像袁绍袁术那般出身世家,也不像曹操那样有人才辈出的曹氏、夏侯氏家族做后盾。她现在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一双手,以及太史慈、张清、李达、铃兰乃至段奎管统等信任她能力的人。故而蔡吉若想在汉末闯出点名堂她就必须得从民心上下手。就这一点来说蔡吉与徐州的刘备还是颇为相似的。你可以说他们是在沽名钓誉,却不得不承认沽名钓誉也是一种乱世生存之道。更何况他们在沽名钓誉的同时还确确实实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 因此就算面对众人的强烈反对,此刻的蔡吉依旧要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抗辩道:“诸君的心意,吉在此心领了。然此番天降横灾诸君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吉口口声声说要与诸君同心协力,又怎能事到临头藏身于深府之中呢?吉自付文无管郡承、黄功曹之才,不懂劝督农桑;武无太史将军之功,不会领兵救灾;财又不及段老之富,无力救助饥民。吉有的只是一颗赤诚之心,并希望能以这一腔赤诚激励百姓。故吉在此恳请诸君成全吉的这份赤诚之心。” 言罢蔡吉当着一干人等的面深深作了一揖。直将太史慈感动得起身相扶道:“小蔡府君放心。慈定保汝周全!” 一旁的管统见状也跟着感慨道:“小蔡府君赤诚,吾等不及也。” 而段奎虽对蔡吉的目的抱有些许怀疑,但他一时也想不出那丫头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毕竟若是换做段奎自己面对如此危险的差事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磕头求着去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不过既然太史慈都出面保证要护蔡吉周全了。段奎也只得叹了口气向蔡吉叮嘱道:“咳,罢了。若飞蝗真的来袭,小蔡府君可得注意安全啊。” 蔡吉眼见众人总算是同意自己去灾区了,不由暗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做傀儡还真是件累人的差事。不过累归累她表面上还是得踌躇满志地同管统等人就救灾抗灾事宜的细节进行深入的商讨。于是乎,直至日头西斜管统、段奎、黄珍、太史慈四人这才带着满脑子闹哄哄救灾方案的散会回府。 由于汉朝人是两餐制的,食时(上午点)吃早餐;晡时(下午四五点)吃晚餐。因此当蔡吉回到太守府的后院之时,院子里已飘出了诱人的饭香味。只见铃兰端着铜盆翩然而至行礼道,“小府君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先洗个脸吧。” “辛苦了。”蔡吉朝铃兰微微颔首接过面巾后,又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问道:“今天做的是汤饼吧?” 铃兰见蔡吉一下就猜中了晚餐,连忙高兴地点头道,“小府君鼻子好厉害啊。没错就是汤饼。” 蔡吉心想这年头除了摆宴席,平日里太守府不是面饼就是面片汤。此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面汤味她自然是一下就猜中是汤饼了。不过蔡吉转念一想眼下正是蝗灾肆虐的非常时期,自己身为太守在家里吃面片汤传出去总不太好听。于是她当即便向铃兰嘱咐道:“铃兰,而今天下飞蝗四起,我身为太守自当以身作则勤俭节约。所以从明天起我的饮食一切从简吧。” 其实蔡吉现下的饮食相比一些大户人家已经算是寒酸的了。可她现在还说要一切从简。这让铃兰意识到以后汤饼是不能做了。县令府出身的铃兰当然明白蔡吉在蝗灾时做出这样的举动是有德的表现。可一想到以后只能用一些简陋的食物招待小府君,铃兰不由黯然地问道:“那今天的汤饼呢?” “当然是吃干净啦。浪费铃兰做的美食是会遭天谴的哦。”蔡吉咧嘴一笑冲着铃兰打趣道,并引得后者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了这么一段插曲蔡吉也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好几个月都得与稀粥炊饼为伴。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现在是坑爹的汉末啊!因此蔡吉这碗面片汤吃得可谓极其细致极其缓慢。她边吃还边在心里发誓等以后发达了一定要吃鲍鱼,吃鱼翅,吃烤乳猪,吃…… 不过就算蔡吉吃得再慢一碗面片汤也总有吃完的时候。更何况张清也来访了。却见他一进门便冲着蔡吉急切地问道,“听说小主公要去救蝗灾?” “没错。”蔡吉一边示意铃兰煮茶一边随口回答道,“张大哥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啊呀,小主公,那种是非之地你怎么可以去呢。”张清在门外急得直跺脚道。 “张大哥莫急。我这次去救灾有太史将军作陪不会有事的。”蔡吉说着朝张清招了招手道:“张大哥还是进屋说吧。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张大哥你呢。” 张清听蔡吉这么一说,不由神情凝重地走进了房间。在就坐之后他又不甘心地追问道,“小主公是铁了心要去救灾了?” “恩。吾已下定了决心。”蔡吉用不容置疑的口吻点头道。 张清心知自家小主公是那种一旦做出决定便十头牛也拉不回的主儿。于是无奈之下的他只得叹了口气提议道:“那小主公带上清一起去把。” “这可不行。张大哥得留在黄县。”蔡吉不假思索地摇头道。 “为什么?”张清低着头皱眉问道。 “因为除了张大哥之外,吉不知该把后背交给谁才好。”蔡吉注视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年长一轮的男子平静地说道。 “小主公……” 蔡吉的回答令张清诧异地抬起了头,而蔡吉则对其正色道,“张大哥是吉现在最能信任的人。虽然太史将军忠义无双,但他的忠诚是献给东莱,献给大汉的。而张大哥你是忠于吉的。所以吉所能托付的人只有张大哥而已。” 蔡吉的一席话直说得张清心头一热,却见他一个抱拳沉声道,“单凭小主公吩咐。” “吉希望张大哥能留在黄县充当吉的眼睛。”蔡吉注视着张清平静地说道,仿佛她说的只件理所当然的事。 “小主公是要清留意段奎、管统等人?”张清拧着眉头问道。 “不止是段奎、管统。还有他们身边的人。”蔡吉说到这里时,恰逢铃兰端着茶水进屋。于是她便指着铃兰说道,“其实我在去徐州之前就已嘱咐过铃兰留意观察太守府内的人了。” “铃兰?!”张清诧然地看了看身旁才十二岁的少女。不过铃兰却举止得体地向他福了福算是承认了自己身为蔡吉细作的身份。 “张大哥不用如此惊讶。其实这种事情并不难做。只要细心留意周围人的言行举止就行。”蔡吉跟着解释道。 张清虽然没想到蔡吉“小小年纪”竟然会想到查人阴私。不过鉴于眼下小主公正作为管段二人傀儡的处境,张清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道:“小主公放心。这事包在清身上了。” “有了张大哥帮忙。吉就放心了。”蔡吉听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张清却并没有因蔡吉的这句话而放下心来。却见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对着蔡吉开口提议道,“小主公可以的话还是在黄县多待些时日吧。” “哦?张大哥听到什么了?”这一次轮到蔡吉蹙起了眉头问道。 而张清在沉吟了半晌之后,最终还是抬起头向蔡吉挑明道:“小主公,这段时间黄功曹一直都在笼络蔡府的家将。据清所知一部分人已经有些动摇了。倘若小主公再不留在黄县,清恐怕……” “恐怕这些人会倒戈段奎一派。”蔡吉舒展开黛眉顺势接口道,就好像这样的结果她早已料一般。 “小主公既然知道会这样。又为何要在这紧要关头离开黄县呢?”张清心急地问道。 “张大哥,吉虽惊世骇俗地应下了东莱太守一职。但这并不表示吉没有自知之明。吉一介女流,无依无靠,空有太守之名,实为受人操控的傀儡。试问这样的主公又怎能令人追随。更何况蔡府的门客家将当初效忠的是我爹爹。此刻爹爹已然仙去,他们转投它家吉也无话好说。因此张大哥的情义对吉来说不仅是忠诚,更是恩情。”蔡吉说到这里向张清深深地作了一揖。 蔡吉感恩的态度让张清多少有些感动。须知这个时代不少官家子弟都将长辈门客的忠诚视作理所当然之事。像蔡吉这般年幼又懂得礼贤下士的人确实不多见。而这也可能是蔡吉在做了诸多骇世之举后,张清却依旧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之一。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了蔡吉那日将妹妹蝶儿收尸的恩情。于是张清一个抱拳还礼道:“老主公、小主公于清等人都有恩,清等自当辅佐小主公。请小主公放心清定会说服其他人留下来。” 蔡吉听罢却反问道:“吉相信以张大哥的威信这次一定能说服那些动摇的人。可是以后呢?” 这一次张清彻底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毕竟眼下是乱世任何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七尺男儿都会想在这烽火年代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让这些人屈居一女子麾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自家的小主公却又偏偏选了一条连男子都不敢尝试的荆棘之路。这让张清既佩服又忧心。 蔡吉本人又何尝不知张清的忧虑。但这就是乱世。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哪怕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献帝或是出身世家豪门的袁术,本身没有令人信服的水准,同样得不到天下英杰的忠诚。想到这里蔡吉不禁紧握着藏在案下的拳头傲然道:“张大哥也不用太过忧心。正所谓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吉不奢望能用泪水和大义换来忠诚。但吉深信只要吉努力在东莱做出一番作为,诸君总有一天会认同吉这个主公!”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七节 随军而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汉兴平元年五月初,飞蝗最终还是翻过崂山入侵了东莱。虽然之前有关防蝗灭蝗的通告就已下发到东莱各县。但面对遮天敝日、声如风雨的飞蝗许多百姓依旧是惊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首当其冲的不其县更在飞蝗临县的当天便连夜向郡府发出了求救信。而收到求救信的蔡吉也亦如她之前所许诺的那样与太史慈一同率部赶往了重灾区。 虽然蔡吉依旧是让张清、铃兰留守黄县,只带李达那小子随行。不过不同于上次去徐州时的悠闲,此番救灾乃是十万火急之事。因此蔡吉放弃了舒适的马车而是选择与太史慈等人一起骑马赶路。其实人只要有手,有脚,胆子大,都是会骑马的人。但差别却在于如何骑得更好。因此在经过张清一个多月的训练之后,蔡吉的骑术虽谈不上高超却也勉强能跟上大队人马。当然这其中亦不乏太史慈故意放慢行军速度的缘故。 不过就算是如此,这一天赶路下来依旧还是把蔡吉累得腰酸背痛两腿抽筋。趁着李达去河边遛马的间隙,蔡吉独自一人坐营地里揉肩敲腿。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太史慈信步走来冲她招呼道:“小府君,没事吧?” “还行。就是第一骑那么长时间的马有些不习惯。”蔡吉说着故意站起身跳了两下以示自己确实没事。 不过蔡吉的这一举动在太史慈眼中却带着几分孩子气。于是他当即打趣道:“小府君的骑术不错。再多赶几天路就习惯了。” “什么?还有几天的路要赶?”蔡吉一听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好几天脸色立即垮了下来。 而太史慈眼见蔡吉如此轻易地就信以为真,不由爽朗地大笑了起来,回答道,“过了今晚也就两天的路程。” 没想到太史慈也会开玩笑的蔡吉听到这答案只得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谁叫东汉的地图没有比例尺,蔡吉只根据图上图例得知从黄县到不其县需横穿整个东莱郡,所以觉得路程会很远而已。不过就算是只有两天的路程,蔡吉还是低着头忧心地说道,“就算只有两天的路程。恐怕等我们赶到不其县时已为时晚矣。” “小府君莫气馁。只要吾等赶到不其县即是兑现了之前的承诺。哪怕到那时已于事无补相,信百姓也是会理解小府君一片赤诚之心的。”太史慈冲着蔡吉鼓励道。 “吉并非在意百姓的看法。只是不想输给天意而已。”蔡吉说到这里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蔡吉独自伫立说不想输给天意的身影,在太史慈的眼中恍惚间与那天蔡吉在书房里说要复兴大汉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其实那个时候太史慈已然准备好要去投靠刘繇了。但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般地因为这女娃的几句话而留了下来。现在想来那时促使自己留下的原因除了对家乡的感情之外,恐怕对蔡吉这个女子的好奇也是其中之一吧。这是一个时而老成,时而大胆,时而忠义,时而又有些狡狯的女子。太史慈是在找不到可以形容她的词汇,同时亦不能从史书中找到相类似的女子。究竟这位小府君会走到什么地步?说实话太史慈对此很感兴趣。当然前提是蔡吉的所作所为要确实为东莱着想。 不过正当太史慈在心中感叹蔡吉的不可捉摸之时,蔡吉却率先回过神抬头问道:“唉?太史将军找吉有什么事吗?” 太史慈被蔡吉这么一问自然也回过了神。于是他收敛了心绪切入正题道,“慈是想引荐两员虎将给小府君。” 言罢太史慈便将跟在其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引上前来向蔡吉介绍道:“小府君,这两位是新近入伍的胶东人文锐和牟平人唐蓥。” 话说习武之人就是爽快。太史慈的话音刚落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男子便率先向蔡吉一个抱拳道:“胶东人文锐,字固山。见过小府君。” 而另一个个头稍矮面色深沉的男子也跟着抱拳道:“牟平人唐蓥,字山威。见过小府君。” 自打去了徐州之后蔡吉遇到的尽是别人挖她墙角的事。此刻竟一下子有两员武将自动送上门,哪怕对方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名号,却还是让蔡吉欣喜不已。只见她信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两人的衣袖激动道:“能得两位壮士相助真是东莱之福啊。” 太史慈见蔡吉为得二将而高兴地忘乎所以,亦欣慰地在一旁补充道:“固山枪棒了得,山威善骑射。” “真俊杰也!”蔡吉由衷地赞叹了一声之后,又回头冲太史慈问道,“太史将军,不知这二位如今在军中任何职?” “固山、山威现皆任军侯。”太史慈回答道。 “军侯?啊呀,以两位之才怎能屈就于军侯之职。不若暂任军司马吧。”蔡吉极其大方地为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升了官。而这也是她眼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赏赐。 然而其中看似性格沉稳的唐蓥却在这个时候向蔡吉推辞道:“小府君,唐某现下寸功未立,这司马一职愧不敢当。” “锐也不能当此职。锐要真刀真枪地立下军功。”姓文,却一点都不文气的文锐也跟着推辞道。 太史慈心知蔡吉这么做是为了拉拢人才。不过考虑到目前东莱郡军队的规模,他也觉得不宜再增加两个军司马。于是太史慈便跟着帮腔道:“是啊。年轻人还需在军中多加磨练才行。” 不过蔡吉却不以为然地笑着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等熬过这次的蝗灾之后东莱郡会再次扩军。届时有了兵卒却无人统领岂不麻烦。两位若是觉得眼下的军功不足以升任军司马一职。那日后在沙场上立下战功不就名至实归了吗。” 文锐与唐蓥不过才二十郎当岁,正是血气方刚急着建功立业的年纪。听蔡吉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是不再推辞,当即欢天喜地应下了军司马一职。与此同时二人亦觉得蔡吉看着虽年幼,但不重出身重才华,且为人大方和气。自己来投靠东莱郡真是没选错地方。 至于太史慈见蔡吉初次碰面就博得了新人的好感,便特意不点穿蔡吉的女子身份。有了太史慈的故意隐瞒,文锐与唐蓥也想当然地将蔡吉当做了尚未发育的童子。加之蔡吉为人一向没什么架子。于是乎,四人就此围坐在一起闲聊起来。既然此刻是在营地里,众人聊的内容自然也同行军打仗脱不开干系。 话说蔡吉在上一世学历史的时候就知道,汉末的不少人物并非像《三国演义》中所描述的那样文就是文,武就是武。这个时代有得是允文允武的人才。正如眼前的太史慈就曾做过奏曹史。而赫赫有名的飞将吕布最初亦是丁原身边的主簿而已。故而太史慈与吕布的文案一定写得比蔡吉好。且在不剽窃后世名作的前提下,他二人的诗赋水平应该也比蔡吉高。须知蔡吉此刻就连平仄都弄不清,如此水平又怎能写出一篇让这个时代人读得顺畅的文案呢。因此蔡吉自打接任东莱太守之后就没怎么插手过政务,说白了还是不想在学会写文案之前出来丢人现眼。 不过就算文不成武不就是眼下蔡吉的真实写照。但好在她还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和比这个时代人多出千年的知识。正如此刻蔡吉虽没读过兵法但好歹是学历史的,对历史上一些战役的了解并不比眼前这三个大男人少。因此四个人倒也算是越聊越投机。 这不,太史慈见蔡吉对历史上的不少战役如数家珍,而且每每还有新奇的看法脱口而出。不禁在心中暗叹此女确非凡人。却听他衷地赞叹道:“小府君小小年纪如此博学。真是令慈佩服。” “太史将军过奖了。吉不过是在老家时喜欢跑去各叔伯家看闲书打发时间而已。”蔡吉谦逊地摆了摆手道。 “小府君叫慈子义就成。”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接触,太史慈已然将蔡吉当做了小妹妹看待,言语间不觉也有些随意起来,“不过将史书视作闲书,小府君还真是独树一帜呢。” “那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能和太史慈称兄道弟,蔡吉自然是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子义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史书、闲书其实全是凭看书者的心境而定的。若吉此刻还是留在老家的深院之中看书打发时间那史书就是闲书。但在眼下这乱世吉身为一郡之首怕是连看《山海经》都能悟出以史为鉴了吧。” “哈哈,小府君真是妙语如珠。”太史慈听罢抚掌大笑深以为然。 此时恰逢李达牵着蔡吉的坐骑回营地。眼见小府君身旁除了太史慈之外突然冒出了两个男子的李达,下意识地警惕地瞥了文锐与唐蓥一眼,继而向蔡吉行礼道:“小主公,绯云喂饱了。” 绯云是蔡吉为自己的坐骑起的名字。此刻眼见李达牵着绯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在向文锐与唐蓥身上瞟。蔡吉便多少猜到了点李达心里的小心思。于是她当即起身将李达介绍给文唐二人道:“固山、山威,这是吉的护卫李达。莫看他年纪不大。在小沛时他可是同张翼德较量过的哦。” 文锐与唐蓥一听李达曾与张飞交过手,顿时就对其刮目相看起来。却见二人双双起身向李达行礼做了自我介绍。而李达亦不是肤浅之人,在还礼之余跟着解释道:“小主公过奖了。那只是张将军同达闹着玩的。做不了数。” “就算闹着玩。能得张翼德的点拨也是件幸事。”太史慈说着也站起了身。不过他却将目光投向了绯云马鞍上挂着的两个小物件上问道,“小府君,这是何物?” 蔡吉见太史慈注意到了自个儿带来的小发明,不由两眼放光地介绍说:“这是吉让人打造的马镫。” “马镫?” 这一次连带着文锐与唐蓥也来了兴致。于是蔡吉便更加殷勤地向一干人等讲解道:“吉初学马术之时每每下马总会被腿带拌住脚。便想这腿带软软的容易勾住脚。倘若在疾驰的过程中吉不幸落马可脚却还被腿带困在马鞍上,那岂不是要被马拖死。加之吉个头矮,又未学会飞身上马之技。每每上下马都得靠马石垫脚也很麻烦。于是吉便想若是这腿带踩踏的地方是硬的就好了。这样一来可以方便吉随时将脚抽离,而来吉也可以踩着这种硬腿带登上马。故吉便让人照着这一想法用铁打造了这副器具,并取名为马镫。” 蔡吉口中的腿带正是这个时代的一镫的雏形。即在马鞍上系上布带、皮带之类的腿带,让脚有个可以踩踏的地方。如此一来便能更好地保持平衡,使人在马匹急速奔驰的时候轻易不会掉下来,在战斗中也更能保持身体的灵活性与挥动兵器的力量。不过正如蔡吉所言使用这种腿带对骑士本身的骑术要求比较高。因此骑术比较菜的蔡吉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了后世的金属马镫。不过蔡吉上一世并没有骑过马也没见过马镫的实物。于是只好根据模糊的印象画了大概的样子让张清找人打造了这样一副铁马镫。只是蔡吉之前去了徐州没时间骑马,使得这幅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幅的铁马镫直至今日才真正派上用场。 虽然只是印象产物,可蔡吉的这副铁马镫在太史慈等人眼中依旧是如获至宝。却见太史慈打量了一番马镫后回头蔡吉笑道,“真乃利器也。看来小府君藏私了啊。” 蔡吉被太史慈这么一说不由讪讪地说道:“吉也只是初次尝试此物,不知道好不好用。所以没敢向诸君公布。” 蔡吉这话倒不是客气。毕竟她确实不敢肯定自己做出的是否是原汁原味的马镫。不过太史慈却并不在意这点。他看中的是蔡吉想法,却听他跟着提议道:“小府君的想法不错。至于这马镫嘛。可以将踏脚的部位做成扁平状便与踩踏。” “是啊。纯铁马镫重了点。可以用木芯加铜皮或铁皮包裹来代替。”一旁的唐蓥跟着附和道。 蔡吉见众人都接受了这幅铁马镫,心想看来自己还真山寨对了。于是她立马便一个抱拳朗声道:“行!等回黄县后吉会根据两位所言进行改进。做出新马镫后吉会一人送诸君一副试用。” “小府君,那锐呢?”没有提意见的文锐心急道。 “听者有份嘛。”蔡吉回头爽快地应道。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而经过这么一段插曲之后,蔡吉算是初步博得了文锐唐蓥这两个年轻将领的好感。之后的两天里蔡吉又通过他二人结识了军中不少年轻的骁勇之士。一时间小蔡府君的名号总算是在东莱新军们的心中扎下了根。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八节 天赐美食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蔡吉与太史慈等人大约是在第三日的傍晚赶到不其县县城的。虽然没有碰上漫天的飞蝗,但放眼望去地上、山上、树枝上落满蝗虫的场景还是让蔡吉看着一阵头皮发麻。不难想象一旦这一座座黑压压的蝗山腾空飞起那将是一副怎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不过不其县上下显然已经从最初的恐慌之中恢复了镇定。官道上不仅没见大批拖家带口的灾民逃难。就连不其县城乍一看上去也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策马立于官道之上的蔡吉见此情形不禁由衷地赞叹道:“童县令不愧为治世能吏啊。” 一旁的太史慈听蔡吉这么一说不由好奇地问道:“小府君也知不其县的童县令?” “恩,吉曾听家父提过童县令以前的事迹。此公的忠贞不贰真是令人钦佩。”蔡吉半真半假地点头应道。其实自打蔡吉接任东莱太守之后便私下里调看过东莱治下各县县令的资料。像是之前帮助过她的曲成县段县令。本名段勰,字穆父,不仅是东莱人,还是段奎的族亲。由此可见段氏一族能在东莱呼风唤雨也不是段奎一个人的功劳。不过在东莱一干县令之中最蔡吉感兴趣的却并非根基不浅的段勰。而是出身并不起眼的不其县令童恢。童恢,字汉宗,琅琊人。早年在州郡当过下等官员,奉公廉洁。司徒杨赐对其十分赏识,便把童恢召至府中任职。后来杨赐官场遭难,以往的追随者纷纷离走,只有童恢为杨赐表白,直到杨免罪获释。蔡吉所说的忠贞不贰指的正是这一件事。而从童恢经历来看,此人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能吏只可惜出身寒门,故而就算名气响最终也只能在不其这样一个偏远小县做县令。 不过正当蔡吉才同太史慈聊起童恢之时。不远处的县城那边已然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白须老者朝这边赶了过来。却见为首的那白须老者一见蔡吉便躬身施礼道:“不其县令童恢见过小蔡府君。” 蔡吉见来者正是童恢连忙翻身下马还礼道:“童县令无需多礼。吉一路赶来生怕误了灾情。如今眼见不其县人心安定吉甚感宽慰。想来这都是童县令治灾之功啊。” “小蔡府君过奖了。老夫只是依令行事而已。”童恢平静地起身作答道。 而童恢这种不卑不亢的表现恰正印了历史上的评价,这让蔡吉更加相信童恢确实是个肚里有货色的人物。于是蔡吉也不再废话多加寒暄,在是将太史慈等人一一介绍给童恢之后,她跟着便直奔主题道:“童县令,不知眼下不其县的灾情到了何种程度?” “不瞒小蔡府君不其县自受灾至今已损失了九成的良田。飞蝗所过之处不仅寸草不留,就连树枝上的嫩叶也不放过。”童恢说到这里苍老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痛意,不过紧接着这个倔强的老者却突然神色一变凌然道:“可越是如此吾等就越不能放飞蝗过境再去祸害其他府县的百姓!故老夫与不其全县百姓愿在此与飞蝗决一死战!” “童县令说得好!吉与诸将亦会与尔等并肩战斗。”蔡吉深以为然地抱拳道。 童恢见蔡吉在看过周围令人生畏的蝗山之后依旧能如此坚定地参与灭蝗,不禁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太守。其实当初童恢对于蔡吉被推选为东莱太守一事颇为不屑。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段奎等豪绅在利用已故蔡太守的遗子玩弄权势。不过眼下看来这小蔡府君似乎不像是个被人左右的傀儡。再一联想之前郡里分发下来有关灭蝗防蝗的文案,童恢不由试探着问道:“听闻此番灭蝗之策乃小蔡府君所著。不知可有此事?” 童恢的语气虽充满了怀疑,可蔡吉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却见她谦逊地颔首道:“吉不过是刚好看过文帝时灵石县令陈显留下的灭蝗之法而已。却不知这些法子管不管用?” “管用,管用。依照小蔡府君的法子光县城附近就刨出了蝗卵五十斤。更毋庸说是被捕杀的蝗蝻和飞蝗了。”童恢摸着山羊胡须连连点头。此时他对蔡吉的印象已大为改观,故而言词之间也变得热络了起来。就见他指着县城外一摞摞的柴堆笑道:“小蔡府君请看,这些都是照你吩咐用来诱捕飞蝗的柴堆。” 蔡吉一听自己提供的法子被有效地贯彻了下去不禁长舒了口气。须知灭蝗不仅仅是捕杀成虫了事,亦需连虫卵一起刨干净了才行。因为一只蝗虫一生能产五六百粒卵,有时甚至多的到上千粒。而温度只要在28度以上,这些虫卵四五天就可孵化。且从幼虫生长到成虫只需三十五天左右。这就意味着倘若眼下没有清理干净,只要气候适宜到了夏末初秋蝗灾可能再次爆发。想到这里蔡吉便向童恢激励道:“开来吉等今日来得正是时候啊!” 不过蔡吉这边话音才刚落,就听童恢身后有人在旁小声嘀咕道:“那么多蝗虫哪儿抓得完啊。” 童恢听罢不禁神色一窘当即就要回头斥责扰乱士气之人。哪知蔡吉本人倒是不以为然地冲众人朗声一笑道:“是啊,这么多蝗虫哪能一天抓完。所以今天抓不完,咱们明天继续抓。明天抓不完,后天再抓。总有抓完的时候。吉在此向诸乡亲父老保证郡里调拨粮食正在来不其的路上。诸君不用担心会饿着肚子捕虫。更何况这里有那么多蝗虫,这些可都是天赐的美味啊。” 众人初听郡里已拨下救济粮无不欢欣鼓舞。是啊,这年头被官府拉壮丁扛活本就是家常便饭。可谁都不想在自家田地被蝗虫啃光的情况下抛下一家老小来此救灾。那怕领头的是他们一向崇敬的童县令。可当蔡吉说出蝗虫是天赐美味之时,包括童恢、太史慈在内的一干人等脸都绿了起来。 “吃蝗虫!” “没错。蝗虫既然食五谷而生,人当然也能吃蝗虫。”面对众人几欲作呕的表情蔡吉自信满满地说道。 诚然一想起前一世吃过的炸蝗虫、烤蝗虫蔡吉便顿觉口齿生津。可在场的东汉人依旧无法将四周黑压压的蝗山同美食联系在一起。深知蔡吉自小生活在深院闺阁的李达更是悄悄地凑到她身旁低声问道:“小主公,你什么时候吃过这东西?” “吃过。在老家的时候吃过。”蔡吉发现自打她穿越到东汉之后这说谎的技能便稳步提高。这不,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一闪蔡吉便已编出了一套新的说辞,“不瞒诸位,吉幼时曾见家中奴仆烤食蝗虫。起初吉也很害怕,但末了还是抵不住好奇吃了一只。不曾想一尝之下却发觉此物确实美味。诸君若是不信的话,吉这当下便可就地取材为诸位做一道烙饼卷烤虫儿。” 此时众人虽对吃蝗虫还心有抵触,可听蔡吉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想要看看啥是“烙饼卷烤虫儿”。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一郡之长总不会真拿他们这帮大人开玩笑吧。想到这里在场众人反倒是不好意思再拒绝蔡吉的好意。于是童恢当即让人找来了伙夫和炊具让蔡吉现场指导如何制作这烙饼卷烤虫儿。 蔡吉见众人都来了兴致,便照着前世的记忆让人抓了一钵蝗虫,并亲自将蝗虫的翅膀和小腿一一揪下,拿水冲干净之后,再放在竹篓子里晾干。趁着这档口蔡吉又指挥伙夫支起炉子架起俩口铁锅,一口先烙上面饼。另一口锅里则平铺上先前去了翅膀和小腿的蝗虫。 话说蔡吉这一手摘虫洗虫烤虫做得可谓一气呵成,直看得周围的不其百姓啧啧称奇。心想这小蔡府君看着文文静静一副读书人模样竟还会捣鼓烤蝗虫。而李达与太史慈虽知蔡吉本是女儿身,却也没想到她一个大家闺秀竟还吃过蝗虫。以至于李达还不无担忧地在一旁对蔡吉小声提醒道:“小主公,你不放点油吗?就这么烤着不怕糊了?” “不会糊。这些蝗虫各个肥硕得很,它们自己会出油。”蔡吉自信地用筷子将锅子里的蝗虫一一翻个儿。果然,蔡吉的话音刚落那些蝗虫便在微火的烘烤下发出了滋~~滋~~地油煎声。而随着蝗虫被慢慢地烤黄,诱人的肉香味也随之在空气中飘散了开来。直惹得周围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干咽口水。要知道这年头除了世家富户或是猎户,肉食乃是比粮食还要珍贵的奢侈品。一些老百姓可能一年到头都闻不到一点儿荤腥。因此哪怕明知这锅里烤的是身旁正在啃食树叶的蝗虫,众人还是阻止不了自个儿肚子里馋虫咕咕直叫。 众人的这幅谗样正蔡吉想要的结果。须知蝗虫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哪怕是在后世像缅甸等一些东南亚国家蝗虫等昆虫依旧是当地人重要的蛋白质来源。倘若在汉末这种食物匮乏的乱世错过此等美味那才真叫是暴殄天物呢。 由于蝗虫的个头小因此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烤得个个焦黄。蔡吉便将这些蝗虫的尾巴尖一一掐下,然后搁在薄薄的面饼上卷起来。到这一步烙饼卷烤虫儿算是完成了。蔡吉故意将那肉卷儿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后,郑重其事地宣布道:“诸位吉要品尝了。” 言罢蔡吉也不顾周围诧异的眼神冲着蝗虫卷儿直接一口咬了下去。话说这烤蝗虫没放油盐,没放佐料,更不可能有小葱、黄瓜之类的配菜。但是就是那么一刻蔡吉竟然吃出了烤肉的味道。几天没沾荤腥的她当即就将剩下的大半个蝗虫卷儿全部塞进了嘴里。 眼见蔡吉一副差点要把舌头吞下去的饕餮样,一旁的伙夫连忙有样学样地包了几个蝗虫卷儿递给童恢、太史慈等身份较高的人物。而一干人等亦早被那诱人的烤肉香味引出了馋虫,迫不及待地接下美味有样学样地吃起来。 “真好吃啊!”找不到任何形容词的李达用最简单的话语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没想到这小小蝗虫竟如此肥硕。”太史慈打量着手中的烤蝗虫跟着点头道。 “古书有云,蝗化为鱼虾。如今看来果是如此。这蝗虫吃上去竟有虾仁味。”虽吃得满嘴流油童恢亦不忘在这个时候掉书袋。 有了童恢、太史慈等人的一番评价,周围的百姓哪儿会再有怀疑。一个个争相恐后地也想尝尝这小蔡府君制作的烙饼卷烤虫儿。于是蔡吉又让人拿来了一些活蝗虫。不过这一次在摘洗干净蝗虫后,蔡吉并没像先前那般考究地烙饼烤虫,而是让伙夫直接将蝗虫倒入锅中翻炒。虽说做法粗糙了一些但那诱人的肉香却更浓了。以至于伙夫才抄了几下,周围的百姓便忍不住冲上去抢食起来。 诚然这样一来不少蝗虫都还没被彻底炒熟,一些百姓甚至只能抢到一只或半只蝗虫。但就算是如此蝗虫丰富的蛋白质还是让缺少油水的不其百姓大呼过瘾。以至于这些人看周围蝗虫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敬畏变成了对肉食的渴望。 “好吃!好吃!俺今晚就要抓一袋,不,两袋带回去。” 不知是谁先起了这么一个头,紧接着在场的百姓纷纷都跟着附和了起来。有的说要吃光城外的蝗虫,有的说要到抓光本县的蝗虫,还有的说要把蝗虫像虾米一样晒干储存起来。总之现场一扫之前犹豫颓靡之气灭虫士气空前高涨。 周围不其百姓的变化自然都被童恢看在了眼里。从低级官吏一路做到县令的他十分清楚百姓虽愚钝却也有着属于庶民的狡猾。在大灾面前想让匹夫为了大义而舍身这是上位者的一厢情愿。百姓或许会慑于官府的威仪或感激于父母官的仁义而出力救灾。但这终究只是一时之计。百姓心中最为挂念的还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然而蔡吉才刚到不其县,却能在短短两个时辰里调动起百姓的士气。再一联想到之前有关蔡吉在黄县鼓动百姓抗曹的传闻,童恢不禁抚须叹道:“小蔡府君真是善捕人心。” “童县令过奖了。吉只是站在百姓的位置想了一些事情而已。”蔡吉说到这儿扬了扬手中剩下的半只烤蝗虫笑道,“更何况蝗虫也确实好吃。”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九节 粮!粮!粮! 话说正当蔡吉在不其县与百姓同心协力共抗蝗灾之时,中原其他州府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不同的是自汉初董仲舒衍天人感应以后,灾异说、天谴说风行两汉王朝,帝王大臣学者术士普遍相信星象灾异天谴之说。而这一次蝗灾的自然也不能免俗,普遍被东汉人视作了上天对人间的一种惩罚。故而像东莱郡这般主动组织人手灭蝗的州府可谓是凤毛麟角。大多数州府都选择一边囤积粮食一边任由飞蝗在其境内肆虐。 毕竟时值乱世,粮食是各个诸侯安身立命、争夺地盘的资本。既然蝗灾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无法阻挡,那囤积粮食保证军粮供给就成了诸多诸侯的一致想法。而这其中又以割据扬州的袁术贯彻得最为彻底。他不仅没有救助饱受天灾的百姓,反倒是大肆抢夺粮食囤积军粮。以至于原属鱼米之乡的扬州竟呈现出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象。 不过如果说扬州的惨剧是由袁术的野心与无道而造成的话。那身处蝗灾发源地兖州的曹操与吕布却是连想“无道”一把的资本都没有。正如这会儿的荀彧站在鄄城城头一眼望去的那样,此刻的兖州境内除了光秃秃的荒野就是哀鸿遍野的饥民。 其实早在蝗虫临世的那一刻,荀彧便已意识到自己之前一年多来的心血算是彻底付诸东流了。须知倘若只是让吕布夺走兖州,那曹军还有机会从吕布军手中抢收地里的庄稼。但飞蝗过境却是寸草不留。哪怕曹军再勇猛善战也不可能蝗虫嘴里抢粮食。没有粮食就意味着主公曹操无法维系庞大的军队,无法从吕布手中夺回兖州,甚至无法在此乱世立足。诚然鄄城城内囤积着主公之前从徐州劫掠来的粮草。但光凭这点粮草又如能何支撑过这多灾多难的一年。 “看来还是得借粮啊。”荀彧望着空无一物的天际独自呢喃道。 却不曾想荀彧的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人冷冷地反问道,“眼下谁还会借粮给我们?” “吾等现下军粮不济,总得找那些世家巨富试试吧。汝以为呢?仲德兄。”荀彧回头冲着不知何时登楼的程昱反问道。 “文若去找世家可以,但决不能同世家巨富谈借粮的事。”程昱说着走到荀彧身旁,与其并肩而立仰望苍空道,“话说这场蝗灾与其说是上天降下来的惩罚,不如说是老天爷抛给主公的救命绳索。据探子来报吕布因粮草不济已开始向兖州的世族巨富征粮了。” “所以仲德兄认为眼下正是主公与兖州世族修好的大好时机,不想因借粮之事再让世族与主公心生不快吧。”荀彧回过头一语点穿道。其实他十分清楚程昱此刻心中所想。事实上荀彧本人亦曾考虑过利用这次的蝗灾出面修补曹操与兖州世家门阀之间的关系。毕竟吕布眼下虽名义上成了兖州之主但兖州世族却同他并不熟悉。正如程昱所言同样粮草匮乏的吕布在收不到粮食的情况下亦会将矛头指向兖州本地的世族。而这样一来就为荀彧挑拨两者的关系制造了机会。然而一想到底下还有十多万将士等着分发军粮,荀彧此刻也只能冲着程昱苦笑道:“计是好计。只可惜那些青州兵可不会去管主公与兖州世族是否和好。他们要的只是口粮而已。这一点恐怕仲德兄比彧更清楚。” 然而面对荀彧无奈的笑容,程昱却并没有正面作答而是跟着反问道:“文若认为曹公是能结束乱世的人?” 荀彧不知道程昱为何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但他还是直视着程昱斩钉截铁地道:“彧对此深信不移。” “为何?曹公眼下只剩三县之地,且还为士林所不齿。文若如何肯定曹公能结束这乱世?”程昱语气冷峻地追问道。就好像在这一刻曹操已不是他的主公一般。 荀彧听程昱这么一问不禁神色一凌拱手道:“仲德兄此言差矣。能平定乱世匡扶汉室者必须满足三个条件。其一须有赤诚之心;其二须有平天下之才;其三须出身名门。当今天下诸侯,如袁绍、袁术之流,虽出身四世三公却怀不臣之心;如刘繇、孔融之辈,孔有报国之志却无平天下之才;而如今客居徐州的刘备,虽有雄才亦有报国之心,但终究是贩履织席出身难得世家承认。反观曹公既有匡扶汉室之心,又有大略雄才,且出身名门有曹、夏侯两大家族为盾。故彧坚信这天下间能匡扶汉室的只有曹公一人!” 程昱听罢荀彧一席慷慨激昂之言原本漠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却见他冲着荀彧抚掌大笑道:“好!有了文若这一番入木三分的分析,兖州世族必会与主公重修旧好。罢了,粮草一事就交由昱来处理吧。” “仲德兄有筹粮之策?”荀彧一听程昱包揽下了筹粮之事立即就来了兴致。 然而程昱却并没有说出自己将如何前去筹粮。却见他拍了拍荀彧瘦弱的肩膀笑道:“文若汝现下只需考虑如何游说兖州世族支持主公就成。昱相信若论纵横之术陈宫绝不是汝的对手。至于粮草之事昱自有办法。因为昱同汝一样坚信曹公是结束乱世之人。” 程昱的最后一句话虽铿锵有力,但在荀彧听来却带着一种杀伐决断地气息。这种气息让他多少有些不寒而栗。然而荀彧最终还是没有深究下去。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程昱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下了城楼。 且说曹操军的荀彧和程昱为军粮绞尽了脑汁。身在濮阳城的陈宫同样也在为军粮之事心急如焚。却见此时的陈宫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温侯府邸,一跨进门便冲着吕布劈头问道:“听说主公派成廉、魏续两位将军前往兖州各郡县世家巨富家征收粮草。不知可有此事?” 虽说陈宫对自家主公这么直闯直问有失体统,不过吕布却是一个不讲究的人。只见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热情地向陈宫招手道:“军师莫急。有事坐下来慢慢说。” “啊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宫哪儿有时间与主公闲聊。主公先回答宫,有没有这事?”陈宫急得直跺脚道。 可端坐在书案前的吕布却不以为然道,“没错。确是布的主意。” “祸事!祸事!主公快派人招回成廉、魏续两位将军。晚了若是滋扰到乡里那可大大不妙啊。”陈宫说着便要上去拉吕布。 可陈宫一介书生力气又怎敌得上飞将吕布。却见吕布一个反手便将陈宫拖到了身边坐了下来。跟着他又不解地问道,“军师何故如此焦急。布不过是让人去向那些世家巨富征点粮食而已。又有何不妥?” 陈宫眼见吕布依旧是一副懵懂的模样,不禁长叹一口气道:“啊呀,主公你征粮确实没错。可万万不能强征到世家巨富头上啊。那些世家巨富在地方上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主公初到兖州就得罪这些人那可怎生是好啊!” 吕布听罢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眼下兖州飞蝗肆虐、赤地千里,布不去向世家巨富征粮难道还去向百姓要粮食。那些饥民能有什么?总不成腌了他们的肉来做军粮吧。” “话是这样没错。可主公也不能就这样直接派兵去强征啊。”陈宫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其实宫之前已经联络了一些兖州名流请他们出面游说世家巨富出粮劳军。主公这么一闹岂不是让宫等前功尽弃了嘛。” “原来军师已早有安排。啊呀,倒是布心急了。不过军师也不用太过在意那些世家的看法。想当初布在洛阳,多少皇亲国戚、名流世家还不是说抄家就抄家。那帮涂脂抹粉的王侯将相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和他们相比兖州所谓的世家又算得了什么。”吕布傲然地说道。 陈宫见吕布非但不思悔改,甚至还拿出当初在洛阳的斑斑劣迹洋洋自得,当即痛心疾首道:“主公!正因为董贼行此逆天之举这才会被天下人所唾弃。而今主公又怎可重拾这邪道!” 吕布听陈宫将自己同董卓相比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快。虽说诛杀董卓是他吕布一直引以为傲的功绩。但由于吕布之前曾与董卓父子相称,因此杀董卓同时亦造就了吕布弑父的恶名。故而在吕布军中人们很少提及董卓生怕引起吕布的不快。不过吕布再一想陈宫再怎么说也是在为自己好。于是便压下了心中的不快点头道:“军师说得对。布这就派人将成廉、魏续他们招回来。” 言罢吕布便当着陈宫的面下达了新的命令。而陈宫眼见吕布从善如流,在长舒一口气之余,亦觉得吕布或许沾染了董贼的恶习但比刚愎自用的曹操要谦虚得多。想到这里陈宫自然而然地便将话题转到了曹操身上:“主公,而今蝗灾肆虐我部坐拥一州之地尚且军粮不济,想那曹操此刻应该比我等更难过。” “恩,军师言之有理。布之所以急着派人征集粮草,正是为了趁此时机同曹操再次决战。哼,而今兖州境内已无多少飞蝗。布倒要看看这一次曹孟德靠什么遁逃!”吕布目露凶光道。显然对于上次的那场半途而废的决战让吕布一直都耿耿于怀。在他看来倘若没有蝗虫的捣乱,凭他吕布的武勇完全可以干掉那三个碍事的曹将直取曹操的项上人头。 陈宫当然深知吕布所想。不过他的看法可与吕布完全不同。在见识了自家主公那种不管不顾的武勇之后,陈宫发觉让吕布同曹操正面交战不是个好主意。于是在权衡了一番吕布的优缺点之后,陈宫最终为其量身定做了一条灭曹妙计。这不,陈宫在示意周围侍从退避之后,连忙凑到吕布的身旁小声说道:“主公,宫订了条妙计可让主公一举取下曹操人头。” “哦?军师有何妙计?快快道来。”吕布一听陈宫有妙计立马也来了兴致。因为他心知陈宫这人说话虽直了点,啰嗦了点,但他的计谋却是每每都能收到奇效。试问这天下间又有谁能让一州之地在眨眼间改换门庭?唯有眼前的陈公台也。 “主公,宫打算让濮阳巨富田氏假意投降曹操作内应,以此反间之计引曹操入濮阳。一旦曹军进了濮阳城,以主公的武艺想取那曹操的人头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陈宫说罢冲着吕布做了个瓮中捉鳖的手势。在陈宫看来这是眼下最代价最小,也最能发挥吕布武勇的作战之法。 可吕布听罢沉思了半晌之后,却微微皱眉道:“曹操为人奸诈他会中如此简单的圈套?” “会!一定会。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中简单的圈套。”陈宫自信地说道,“更何况眼下曹操军粮不济比我军更急于一决胜负。所以他一定会上钩!” “那军师又怎么肯定曹操一定会亲自带兵?倘若他派其他曹将来此,我等岂不知只能抓几条小鱼了事?”吕布仍有些不放心道。 “曹操一定会来的!倘若他不亲自带队兵行险招,那他就不是宫所认识的曹阿瞒。”陈宫说到这儿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怅然。但紧接着他又抬头紧盯着吕布进言道:“机会难得,主公切不可瞻前顾后啊。” 吕布被陈宫这么一说,亦觉得就算逮不到曹操本人,斩他一两个大将也不错。于是他当即一拍大腿点头道:“那好一切就依军师之计行事。不知那田氏何时引曹操来濮阳?” “不急。”陈宫一摆手道,“在此之前主公须先同曹操打一仗。这一仗的规模不用太大只须能压制曹军就行。主公大可派队人马在濮阳城外驻扎引曹操来袭,再发兵将其击退。如此一来曹军势必士气大落。而曹操也会更容易上当。” 吕布听罢陈宫一番套中有套的布置后,不禁拍手称赞道:“妙!军师真神人也!” 上强推~(≧▽≦)/~啦啦啦~~~躬谢各位大大收藏养肥~~~ 第三十节 乱世仁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无论是蔡吉的以工代赈还是吕布的强取豪夺。在世人的眼中世家巨富们似乎总扮演着为富不仁的角色。当然既是世家巨富自是家大业大,逢此乱世屯粮自保本无可厚非。只是在此大趋势之下,有一个巨富却不仅广设粥铺救济灾民,还号召相识的富商一起筹粮赈灾。此人便是泰山别驾糜竺。 糜竺,字子仲,东海郡朐县人。徐州富商,先祖世代经营垦殖,养有僮仆、食客近万人,资产上亿。然而在汉朝怀揣上亿身家并不代表一个人就能拥有同其身家相媲美的社会地位。相反像糜氏这样靠经商起家的豪强一直以来都是两汉统治者所极力削弱打压的对象。所幸的是糜竺身在汉末,他不仅不用怕被强势的朝廷当做肥羊屠宰。甚至糜竺还因其在徐州的盛名被陶谦辟为别驾从事。而糜氏一族也因此从一介商贾之家得以跻身士族。 因此无论陶谦当初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举荐糜竺做别驾,对于糜竺来说陶谦都是改变糜氏一族地位的大恩人。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故而面对声势浩大的蝗灾,糜竺不仅向陶谦捐助了千金用以赈灾,还与当地富商一起筹措了百万石粮食救济徐州灾民。一时间徐州各地都流传着糜别驾急公好义的美谈。 不过献金筹粮之举在为糜竺博得美名的同时,亦为他招来了求粮借粮的说客。这一日糜竺正与一干门客在家中商讨赈灾之事。却听仆人飞身来报说是门外有个自称为简雍的人求见。 “主公,这简雍是刘备麾下的谋士。今日来访恐有所图。”未等糜竺开口一个门客率先进言道。 紧跟着另一个门客也点头附和说:“是啊,简雍此人擅游说辩论。自刘备入驻小沛以来简雍非但没有随其左右,反而整日混迹于徐州各世家门阀之间。可见其乃刘备之说客。对于这样的人主公不可不防啊。” 面对门客接二连三的警告,糜竺本人却显得十分平静。其实身为徐州别驾同时又是徐州首富的糜竺在情报方面又怎会逊于自己手下的门客。据其所知简雍本姓耿,因幽州人将耿说成简,便改为姓简。此人年少时已与刘备相识。后妖道张角谋逆,刘备起兵讨贼。简雍主动投效刘备,并从此便跟随其四出奔走为其充当说客。至于简雍这些日子以来在徐州做的那些小动作,糜竺可比他的那些门客还要清楚。可饶是如此糜竺依旧还是向仆人颔首:“有请简先生。” 有了糜竺的首肯周围的门客自是不敢再多做评论。不过当简雍被仆人领进门时,糜竺的门客还是不约而同地向其投以了警惕的目光。而简雍本人却根本无视四周投来的异样视线。只见他跨前一步冲着糜竺深深一揖道:“简雍见过糜别驾。” “简君请坐。”糜竺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向简雍还礼道。 然而与糜竺谦谦君子的风度不同。简雍却连谢都没谢一声,直接便大大咧咧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不是正坐而是像个蛮夷一般盘膝胡坐。简雍的这一不雅作风当即便引起了糜竺门客们的厌恶。可还未等他们出言讥讽,身为的主人的糜竺却已率先开口探问道:“简君是刘府君的肱骨。不知今日来寒舍所为何事?” “糜别驾乃徐州首富。贵府若是寒舍。这天下间怕是没有豪宅了吧。”简雍说罢冲着糜竺一个拱手开门见山道:“其实雍今日来访乃是来向糜别驾借粮来的。” “借粮!” 糜竺的门客眼见简雍连句客套话都没有就直奔主题说要借粮当即一片哗然。只不过这一次糜竺依旧抬手阻止了身旁跃跃欲试的门客,示意要亲自与简雍交锋。却听他跟着反问道:“哦?小沛也遭了蝗灾吗?若是如此,竺可以派人去小沛设粥厂施粥。” “施粥就不用了。糜别驾只需借点军粮给咱刘府君便成。”简雍大言不惭地说道。 “简君搞错了吧。竺现下只是出粮救民可没说要借粮劳军啊。”糜竺失声笑道。 可简雍却理直气壮地回道:“没错啊。糜别驾借粮给刘府君就是在救徐州的百姓。” “何以见得?”糜竺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理由有三。”简雍竖起了三根手指道:“其一,刘府君有军粮便不会再向小沛的百姓征粮。百姓得以留下余粮岂不比依赖粥厂强。其二,刘府君有军粮便可保徐州一方平安。使徐州百姓不用担心被贼子劫掠。其三,刘府君的兵马也是徐州的子弟。糜别驾送粮给这些子弟兵不就等于在救徐州百姓了嘛。” “好个理由有三。”糜竺冷笑道,“都说刘府君宽仁有度。却不想竟也是个挟民要粮之徒。” 简雍听糜竺这么一说当下朝天一拱手道:“刘府君确实是当世仁君。不过仁义终究变不成粮食。刘府君虽不想扰民,可底下的将士总得吃饭吧。所以雍也只能做次真小人代刘府君来此向糜别驾借粮了。” 言罢简雍回过头冲着糜竺咧嘴一笑。而糜竺在与简雍对视了半晌之后,亦突然抚掌大笑道:“都说简君能言善辩。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罢了,刘府君之前千里驰援为徐州百姓赶走曹贼。而今又体恤百姓,情愿向竺借粮也不愿向百姓征粮。如此仁义之师竺自当奉上军粮。而刘府君日后也不用还这批粮食了。” 简雍一听糜竺说不用还粮,当即俯首叩谢道:“雍在此代刘府君谢过糜别驾高义。” “简君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糜竺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他即将献出的万石粮草只是个小数目而已。而他接着又向简雍邀请道:“难得简君来访,不如今日就留下来用膳吧。” 可简雍却婉言谢绝道:“多谢糜别驾好意。不过雍先先下需尽快赶往小沛将此事禀报刘府君以安军心。” “原来如此。那竺就不便多留了。”糜竺欣然点头道。 “来日方长。糜别驾日后若来小沛雍等定备下美酒款待。”简雍朗声抱拳道。 糜竺亦还礼道:“善。竺定赴约。” 于是乎,简雍带着糜竺的许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糜府。可糜竺的门客却看不懂这结局了。故而在简雍离开后他们中当即便有人向糜竺进言道:“主公之前婉拒了臧霸等人的求粮。为何今日又厚此薄彼地答应送粮给刘备?” “为什么?”糜竺把玩着手中的羽扇笑道:“因为陶使君已决定将徐州让给刘备。吾身为别驾总不能让未来的主公为了那么点粮草而败坏名声吧。” 正所谓话分两头表,且说有了糜竺的资助刘备军虽也因遭受蝗灾而军粮不济,不过比起周边的曹操、吕布势力那日子可要好过多了。故而刘备在捉襟见肘之际竟也匀出了一小部分粮食来救济小沛本地的饥民。刘备此举对比周围其他诸侯对老百姓的横征暴敛,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仁义之举。因此这粮虽是糜竺出的,可末了却是刘备成了众人嘴里一致称赞的仁德君子。 不过这一年因救灾而被传为美谈的诸侯可不止刘备一人。“东莱小蔡府君点蝗成虾”的故事宛若一阵清风从东莱一路传遍青、兖、徐等诸州。关于这个典故起先从不其县传出版本是,小蔡府君率部灭蝗杀蝗,并当众吃蝗虫,蝗虫味美如同虾子。可传着传着就夸张成了,东莱小蔡府君为百姓大战蝗神感动上苍,故上苍授其仙法点蝗成虾解救百姓。 可事实上,蔡吉在抵达不其县之后便与童恢、太史慈等人一起率领军民有计划、有步骤,分区域地围剿蝗虫。不到十天的功夫,便灭蝗无数。而面对那些没被杀死四散逃命的蝗虫。蔡吉则组织军民穷追不舍,直至将入境的蝗虫消灭干净。这期间蔡吉根本没时间,亦没精力去编造什么“东莱小蔡府君点蝗成虾”的传言。可老百姓的想象力就是如此丰富如此朴实。只要你为老百姓做了事,老百姓自会用自己的方式为你宣传。 当然这会儿的蔡吉还不知晓自己俨然成了神怪故事里的主角。更不知晓周边州府的一些饥民在吃蝗虫之前会先默念几声“小蔡府君驾到”,因为这些老百姓迷信蔡吉的名号能镇住蝗神将可怖的蝗虫变成可口的粮食。蔡吉此刻最为关心的还是蝗灾过后东莱县所遭受的实际损失。 此刻在不其县的县衙之中,却见太史慈将一卷竹简递给蔡吉道:“小府君,这是郡里传来的最后一份文案。看来此番仅有不其、长广两县遭灾。说起来这可都是小府君你的功劳啊。试问而今天下间又有哪个太守会亲自带兵扑灭蝗虫。唯有小府君一人尔。” “子义兄谬赞了。吉不过一介女流,光凭一人如何能挡得了那汹涌的蝗潮。而今能在半个月内剿灭飞蝗还不是诸君同心协力的成果。再说眼下还未到庆功之时,如何帮不其、长广两县百姓恢复生产,才是我等首要考虑之事。”蔡吉说罢,又将面前的一封竹简推到太史慈面前道:“子义兄,你看这样写行吗?” “可以。小府君学得真快。”太史慈仔细看了一番竹简后点头道。 蔡吉眼见太史慈首肯了自己写的文案便欣然盖上了官印。原来自从蔡吉到不其县之后她便不能再做甩手掌柜不管公文之事了。可蔡吉并不懂东汉的公文格式。为了不破坏自己好不容易在不其县建立起来的威信,蔡吉只好求助于相对熟识的太史慈。好在太史慈好歹也是奏曹史的人,在他的指点下蔡吉这段日子收发文案倒也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而太史慈看着蔡吉熟练地署名盖章已颇有一郡太守的架势,不由试探着问道:“话说小府君那时亲率兵马来不其救灾。难道就没想过东莱防务空虚会引周边诸侯来犯?” 蔡吉收起了竹简冲着太史慈嫣然一笑道:“想过啊。不过眼下曹操正与吕布争夺兖州。袁绍正与公孙瓒争夺幽、并二州。至于徐州的刘府君、北海的孔府君皆是爱惜名声之人,不可能会在这节骨眼儿对东莱落井下石。吉见东莱周边还算安稳故而才敢出兵救灾。” 太史慈听罢蔡吉的这番分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须知太史慈当初之所以会提议让新兵前来救灾也是出于相似的考虑。由此亦可看出眼前这女子此番救灾之举绝非是出于单纯地妇人之仁。 不过正当蔡吉与太史慈交谈之际,却见李达突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道:“小府君,不好了!长广县来报说是有贼寇滋扰乡里。” “是山贼?还是黄巾余孽?”蔡吉赶紧追问道。 李达喘了一口气道,“都不是。是海贼。” “海……海贼?”蔡吉楞了一下道。 太史慈见蔡吉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以为她一个来自内陆的大家闺秀没听说过海贼,于是连忙解释说:“东莱靠海。故经常有贼寇渡海来此侵扰百姓,故人称其为海贼。” 蔡吉当然知道什么是海贼。只是在东汉末年乍一听到“海贼”一词多少有些不适应。不过蔡吉又转念一想当初公孙度既然有能力渡海前来攻打东莱。那此刻东莱出现海贼也就不足为奇。更何历史上青州也确实出过海盗。想到这里蔡吉心头不由有了一番计议。于是她赶紧向李达问道:“那这些海贼人数多吗?从哪儿登陆的?” “听长广县的人说那批海贼有好几百人。具体情况都写在这竹简上了。”李达言罢将一份竹简递给了蔡吉。 蔡吉接过竹简扫了一眼之后,这才明白所谓的海贼其实是一群沿富水河一路逆流而上劫掠村庄的水贼。战斗力或许比上山贼马贼,但麻烦的是对方有船。一旦让其逃入大海,那可是想追都追不上了。 果不其然一旁的太史慈在看过长广县的救援信之后,当即便向蔡吉进言道:“小府君,事不迟疑,请立即点兵驰援长广。我军没有战船倘若让海贼遁逃回海上那可就遭了啊。” 然而蔡吉却并没有马上答应太史慈。却见她紧盯着竹简思略了半晌之后,突然心生一计道:“不,此刻派若是大张旗鼓出兵,怕是我等还未到长广,就已经将这帮海贼吓得逃回海上了。不过吉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将这帮海贼一网打尽!” ———————————————————————————————————— 一章4k奉上,求点收养肥~(≧▽≦)/~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一节 汉末海贼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话说自打五月爆发蝗灾以来长广县内便是一派赤地千里,人烟稀少的景象。然而此时在长广县郊的一处深宅大院内,却是人头攒动刀枪林立。只见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或敞开胸,或光着上身,或用白巾包着头,各个手持刀枪棍棒将一干衣着得体的男女老弱围在中央。而在这群衣着得体的俘虏之中亦不乏青壮男子。但怎奈这些人个个有伤在身,最终也只能横眉冷对眼前这群凶悍的不速之客。 而正当一干人等剑拔弩张之时,从这群凶神恶煞般的汉子中间走出了一个面色黝黑的年轻男子。只见他大大咧咧地环视一番俘虏之后,咧嘴一笑露出对虎牙抱拳道:“诸位,我等兄弟今日来此只取粮不要命。识相的话就快点交粮,我等弟兄也好完事走人。” 眼瞅着这年轻人像是领头的模样,俘虏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连忙现身向那他讨饶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小庄突遭飞蝗横灾哪儿还会有余粮。若是诸位大王不嫌弃的话,老朽这边有璞玉一枚还请笑纳。” 哪知这老者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眼大如牛的汉子一跃而出一把就抢去了他手中的玉佩,跟着又凑到那黑脸青年身边嚷嚷道:“大哥莫同这老儿磨嘴皮子。牛二早就打探好了,这齐家庄里至少存有千石粮食。” 言罢这个自称为牛二的汉子又回头冲着身后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招了招手道,“小六过来。告诉大哥这齐家庄的粮食藏哪儿了。” “在后院的地窖里。我那日亲眼看到齐家老儿带人把一担担麦子运到后院的。”名为小六的男子指着老者的鼻子告发道。 那老者眼见老底被揭穿当即恼羞成怒地跺脚道:“好你个贱奴!竟敢勾结海贼图谋主家口粮!你……你等着!你这不会有好下场的!” 原来眼前这群凶神恶煞般的强盗正是长广县求援信中所提及那伙海贼。由于海贼相对人数众多且又有船只相接应。故而别说是出兵讨贼了,反倒是长广县衙门生怕海贼攻城天天紧闭城门干等郡里派兵增援。而这伙海贼眼见连官府都不敢拿自己怎样,自然是更加有恃无恐接连攻下了长广城外数个庄园。 这不,那个叫小六的猥琐男子被老者一喝之后,先是吓得直往后躲。但紧跟着他便想起自己眼下已不再是原先那个齐家家奴小六,而是肆虐乡里的海贼小六。更何况周围都是手持刀枪的“自己人”。于是乎,小六当即便狐假虎威了起来,“我不会有好下场。哼哼,我看是你这老儿不想活了吧!” 说着小六操起手边的一根长棍就要朝老者脑门砸去。却不想他才一抬手棍子却像生了根似地纹丝不动。小六不解地回头一瞧,却见那年轻的海贼首领抓着那长棍的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子刚才说了。今日只取粮不杀人!” 被首领如此一警告小六自然是吓得赶忙丢掉了手里的长棍不敢再有造次。而那海贼首领则跨前一步向着惊魂未定的老者抱拳道:“老丈得罪了。” 言罢海贼首领也不再多做解释直接让牛二带着一干喽啰赶去后院开挖粮食。由于有小六这内鬼引路,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担担黄橙橙的麦子便被抬到了院子里。眼瞅着庄子里的粮食被强盗一锅端了那齐家老爷子当场就气晕了过去。而那些齐家子孙们亦绝望地抽泣起来。须知在这时节粮食乃是有价无物的宝贝。无怪乎齐家老爷子请愿献出玉佩也不愿交出事关性命的口粮了。 然而齐家人固然为了粮食被抢而呼天喊地。可身为海贼首领的青年此刻的表情却也不比齐家人好到哪儿去。只见他扫视了一眼面前的麦子回头冲着那牛二大声嚷道:“牛二!就这点粮食?他妈的哪儿来千石啊!” “少是少了点。要不俺再让兄弟们逼问一下。许是齐家人不止有一个藏粮地窖。”牛二哆嗦了一下讪讪地建议道。其实所谓的千石粮食也是牛二听小六在那边胡吹的。当时只是觉得齐家是长广县有些名头的富户有千石粮食也不足为奇。于是便把这消息告知了自家带头大哥。只是现下看来这齐家庄的年景也不咋好。 海贼首领听罢牛二的解释心知他一定没有亲自来此勘察过。不过就算眼前的粮食离原先的目标相差甚远,那海贼首领还是果断地挥手下令道:“算了!别找了。留下三成的粮食给齐家人。其余的统统装上船运回寨子。” 可就在海贼首领打算就此收手之时,却见门外跌跌撞撞地跑来了一个小喽啰禀报道:“大哥,小的们在官道上看到了一队运粮的商队正往县城那边赶。” 牛二一听有商队经过顿时两眼放光地一拍大腿道:“啊呀,这可是送上门来的买卖啊。大哥,咱们这就去劫他一票吧!” 但那海贼首领却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喃喃自语道:“这时节哪儿来的商队?” “许是哪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见长广遭灾运粮过来倒卖呢。”牛二不以为然地催促道,“大哥怕个啥。连长广县令见了咱们都要紧闭城门,难道咱还对付不了一伙外乡人?” 海贼首领被牛二这么一说也有些动了心。毕竟这几日海贼们虽劫掠了不少庄子,可多数都像眼前的齐家庄一般储量稀少。而且为了盗亦有道,海贼们多半还会留下一部分口粮给苦主。但倘若能劫上一票商队,那就另当别论了。想到这里领头青年当即拍板道:“好!牛二你留下来装运粮食。我带一队人马劫道去。” “好嘞。大哥放心,这儿就交给牛二了。”牛二猛拍着胸口保证道,可他的眼角却已在不经意间瞟向了齐家那白白嫩嫩的小媳妇身上。 年轻的海贼首领并不知牛二此刻心里的花花肠子。他只想早点凑满粮食回寨子。故而他只是冲牛二点了下头,便与报信的小喽啰一起带着一票人马出发了。 话说当这票海贼赶到官道时商队早已不知了去向。但在海贼首领看到官道上留下的深深地车轮印之时,他那原本紧绷着的脸膛立即就有了一丝兴奋的笑容。却见那海贼首领一扬马鞭冲着身后的喽啰们大声吼道:“兄弟们!粮草就在前头!抢他娘去!” “嗷!嗷!抢他娘去!” 随着海贼首领的一声令下,海贼们沿着车轮印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追上了前头的商队。而那对商队显然没想到会在官道上碰到明目张胆打劫的劫匪。惊骇之余纷纷丢下沉重的粮车四散逃开。海贼们见此情形当然是二话不说杀将上去抢钱抢粮。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不远处山腰上的另一票人看在了眼里。 “还是上钩了呢。”背手伫立于高岗之上的蔡吉看着底下的马贼,不自觉地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原来蔡吉在收到求援信之后,当即便与太史慈率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日夜兼程赶到了长广县。不过抵达目的地后的蔡吉并没有立即着手剿灭海贼。而是兵分两路。一路由蔡吉本人和太史慈指挥,以商队为诱饵诱使海贼主力深入内陆将其剿灭。另一路则由李达随同长广驻军清缴海贼留在内河中装运粮草的船只。说起来这还是蔡吉第一次亲手制定作战计划。眼瞅着猎物一步步落入自己挖好的陷阱,此刻的蔡吉多少显得有些兴奋。 一旁的太史慈眼瞅着蔡吉一副涨红着脸的激动模样,便知她正沉浸于首次战术得逞的兴奋之中。虽说大家都是过来人但太史慈还是适时地向蔡吉提醒道:“小府君,是时候出兵了。” “恩。”蔡吉被太史慈这么一提醒赶紧回过了神,回头冲着早已蓄势待发的文锐唐蓥二人下令道,“固山、山威,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记着,领头的那人给我留活口。” “喏!”文锐唐蓥二人双双抱拳领命而去。 太史慈见蔡吉特意嘱咐要留领头的海贼活口,不由问道:“小府君似乎很在意这伙海贼?” 蔡吉一面看着文锐唐蓥两人领着一干骑兵猛虎下山,一面向太史慈道出了她想法,“不瞒子义兄,吉想在东莱建立海军。” “海军?”太史慈愕然地回望蔡吉道,“小府君可是想设立水军?东莱确实是有港口和船坞,但因历任太守都不重海务,因此均已年久失修。至于战船更是早已腐朽。小府君若是想重整东莱水军,需花费不少钱粮才行。” “钱什么的都可以想办法。吉现在缺的是水手,驾驶战船的水手。倘若有现成船只那就更好了。”蔡吉摆了摆手道。事实上,早在接手东莱太守之时蔡吉便已考虑过要组建一支船队。但由于当时她还立足未稳,加之正如太史慈所言筹建水军须花费大量资金。所以这事一直以来都只是蔡吉脑中的设想而已。直至得到海贼侵扰长广的消息后,蔡吉才正式打算将脑中的方案付诸行动。 “所以小府君想招安这批海贼来重建东莱水军?这确实是条捷径。”太史慈深表同意地点了点头,跟着又追问道,“但是小府君又为何会突然想要建水军?” “为了粮食,为了东莱。”蔡吉紧盯着底下正在厮杀着的两队人马平静地答道。 “粮食?东莱?”太史慈没想到蔡吉会如此回答自己。更不理解两者怎么会同水军扯上关系。于是他只得苦笑道:“小府君的想法还真是别出心裁。” 蔡吉并不指望太史慈能一下子理解,所以她只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具体的方略还在这里。眼下第一步是要打胜这一仗收服这帮海贼。” 太史慈虽闹不清蔡吉究竟想做什么,但招安盗贼本就是这个时代扩军的一种方式。因此他也没有多问,只是自信地颔首道:“小府君放心。对付这点毛贼固山和山威绰绰有余。” “所以子义兄才不亲自出马?”蔡吉回头反问道。 “总得给年轻人立功的机会。”太史慈说罢将目光转向了底下的战场。事实上,他也希望通过这一次的小规模战斗检验一下文锐与唐蓥的能力。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蔡吉一想到历史上太史慈的英年早逝,不禁反驳道:“子义兄才比固山、山威大上六七岁而已。也正当建功立业的年纪吧。” 太史慈听蔡吉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继而摸着长髯大笑了起来,“小府君说得没错。吾等都恰逢建功立业的好年岁!” 而与此同时,文锐与唐蓥确实也正在为他们人生的第一件军功而努力拼杀着。 在连续将七、八个海贼放倒在血泊之中后,文锐用他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旁丢下大刀仓皇逃窜的海贼。然而,他却无意追杀,反倒是甩了甩长枪上的血渍大吼道:“怎么都是一帮喽啰!喂,领头的家伙快给老子滚出来!” 而在另一边唐蓥则冷静地指挥着骑兵将妄图四散逃开的海贼驱赶回官道。因为蔡吉之前嘱咐过要留首领活口,故而唐蓥认为多抓海贼或许比杀光他们更符合小府君的意思。从唐蓥与文锐的表现来看,此二人似乎分属两种迥然不同的风格。 不过正所谓殊途同归,正当唐蓥逼得一干海贼纷纷下马投降之时,一道刀光忽地从他的左侧急袭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唐蓥一个侧身躲开了偷袭,并顺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只听呯地一声脆响,刀与剑在空中撞击出了耀眼的火花。 “你就是官兵的头儿吧。”偷袭者举刀直指唐蓥,赫然就是海贼的领头人。 “贼首?”唐蓥沉声反问。 “哪里。小喽啰而已。”海贼首领咧嘴露出虎牙笑道。 “不像。” 唐蓥言罢提手挥剑,而偷袭者亦举刀相向。一时间两道利刃宛若雷光交错,白龙出海,直杀得周边的一半官兵与海贼喽啰纷纷退避三舍。不一会儿便让出了一片空地将交战中的二人围在了中央。 可正当此时另一个不速之客也纵马跃入了战圈。且不由分说便举枪刺向了正与唐蓥交战的海贼首领。 海贼首领一个仰身眼看着长枪掠过了自己的鼻尖,不禁怒道,“这算什么?!要二对一吗?” “要不让你选一个也行?”新入战圈的文锐将长枪抗在肩上说道。 海贼首领看了看神定气闲文锐,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唐蓥,突然干脆地翻身下马将刀往地上一插道:“老子不打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二节 长广管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噗通一声,文锐将绑成粽子状的海贼首领从马上一把丢在了蔡吉的面前。直让后者吃痛地嚷道:“你个兔崽子!想摔死你爷爷啊!” 文锐一听对方敢骂他兔崽子,立马对着那海贼首领的屁股补上一脚道:“阶下之囚还敢嘴硬。若非小府君有令在先。小爷我刚才在山下就结果了你这杀才。” 那海贼首领虽被文锐踹了一脚,却依旧硬气地翻了个身盘膝而坐道:“哼,以众凌寡胜之不武。” “什么胜之不武!刚才不是让你在山下选一个打斗。你自个儿不选直接束手就擒。现在反倒唧唧歪歪。行!你若不服咱们这就再打一次。”文锐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长枪。 “打完一个再上一个。想消遣你爷爷吗?”那海贼首领把头一撇不屑道。言下之意便是要与文锐一对一决斗分胜负。 文锐被海贼首领如此一激,当即就要举枪就要应战。但不曾想一旁的蔡吉却在这档口傲然地说道,“不过是只掉进陷阱的土狗。竟还妄图同猎人决斗。真是好笑。” 文锐听蔡吉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冷哼一声收回了长枪。而一旁的唐蓥则顺势上前对着蔡吉抱拳复命道:“禀小府君,此战共诛贼十七人,俘虏六十九人。我部无人伤亡。” “恩,两位辛苦了。”蔡吉眼瞅着面前得胜而归的两员小将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刚才的战斗过程蔡吉在山上看得一清二楚。被诛杀的十七个海贼之中有九个是死于文锐的铁枪之下。而唐蓥虽未得一枚首级,却能率领官兵仰仗优势兵力以最小的代价俘虏大部分海贼。此二人虽风格迥异,但在蔡吉眼中都是难得的人才。 然而正当蔡吉为自己得到两员良将而暗中窃喜之时,一旁被丢在地上的海贼首领却不甘就此被忽视。只见他挪动了一下身子一个劲地盯着蔡吉大声问道:“汝就是点蝗成虾的小蔡府君?” 啥点蝗成虾?不知自己已名声在外的蔡吉一脸茫然地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点蝗成虾。”海贼首领咽了咽口水解释说,“大家都说小蔡府君你得了上苍的点拨,所以能把蝗虫变成美味的虾米。” 蔡吉听罢海贼首领的解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敢情一不小心竟成了传奇故事的主角。却不知千年之后这小蔡郎君点蝗成虾的故事会不会出现在幼儿读物里头。不过玩笑归玩笑,当着太史慈等人的面,蔡吉还是打起官腔摇头道:“本府不会什么点蝗成虾的本事。蝗虫本来就是可以吃的美味,用不着变成虾米。” 那海贼首领一听蔡吉没有仙法,不由失望地咋了咋嘴道:“原来都是骗人的啊。” 哪知他的话音刚落,文锐便毫不客气地冲他后背猛踹了一脚,“哪儿骗人了!小爷我在不其就曾吃过蝗虫。那滋味比烤肉还香!” “哎哟。吃过就吃过。犯得着踹人嘛。”海贼首领呲了呲牙道。 蔡吉眼见文锐与这俘虏一唱一合颇为有趣。再一想到此人虽身陷囹圄却丝毫没有胆怯之情,甚至之前曾故意激怒文锐想与其决斗。便觉此人或许不简单。于是蔡吉当即晃到了男子面前问道:“汝是何人?” 不同于之前面对唐蓥问话时的油嘴滑舌,此刻这海贼首领倒是显得颇为光棍。却见他把头一扬傲然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长广人,管承。” 管承?这个名字好生熟悉。蔡吉低头思略了半晌之后突然灵光一闪,从脑中冒出了这样一段记述:管承,青州东莱长广人,海贼。承徒众三千余家,为寇害。建安十一年秋八月,曹公东征承,至淳于,遣乐进、李典击破之,承走入海岛。后公从何夔计,遣郡丞黄珍往,为陈成败,承等皆请服。 难道这人就是连续出现在武帝纪、何夔传、乐进传、李典传、张郃传中的那个大海贼管承?!想到这里蔡吉不由自主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只见此人皮肤黝黑,身形魁梧,如刀刻般的脸颊上留着些许胡茬,使其看上去既像三十来岁又好似才二十岁出头。不过不知是否是蔡吉先入为主的原因。在她看来管承虽一副带儿郎当的模样,可那双鹰眼却时不时地透着股子狡黠与凶狠。 与此同时,管承也被蔡吉盯得浑身不自在。起初在被大批官军包围时,为了脱身管承一眼就相中了看似头目的唐蓥,想来个擒贼先擒王。哪儿曾想到对方不仅身手不赖还有一个煞气甚重的帮手。结果反倒是自己被擒贼擒王了。不过就算是被绑成了粽子管承依旧没有放弃。他先是激怒文锐,妄图引其同自己在主将面前一对一决斗。如此只要获胜便可有资本同官府讨价还价。只可惜那文锐刚要上当就被眼前这童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化解了。不过管承也由此得知率部剿灭自己的竟是东莱赫赫有名的小蔡府君。只不过这小蔡府君怎么看都同传闻不一样。且不说他不会点蝗成虾的仙法。光是被这小鬼盯着就让管承有种被人待价而沽的感觉。 可就在蔡吉与管承各怀鬼胎相对峙之时,却见一旁的太史慈冲着管承冷笑道:“长广人?哼,人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尔等倒好连自家乡亲都要打劫。” 管承被太史慈这么一讥讽,不禁老脸一红开口反驳道:“寨里遭了灾地里现在连根草都不剩。不抢点粮食难道等着寨子里的老弱饿死。再说咱也想劫三韩贡船啊。可那是咱这种小贼劫得了的吗。这才不得已来县里碰碰运气。再说咱兄弟可是一向只劫粮不杀人。” 虽然管承一个劲地声明他们这帮海贼来县郊劫掠乃是蝗灾威逼下的无奈之举,且他们还很仗义地为苦主留下了一部分口粮。可蔡吉对这些说辞根本不感兴趣,此刻被她听进脑子里的只有“三韩贡船”四个字。所谓的三韩指的是这个时期位于朝鲜半岛南部的三个城邦式国家。即马韩,辰韩和弁韩。据蔡吉所知三韩出产蚕丝、稻米、铁器等物产,与中国古代诸多藩属国一样乃是通过朝贡来得到汉朝册封和礼物的。但眼下中原战火四起,汉帝自身都难保。这三韩上得哪门子贡啊。想到这里蔡吉当即便狐疑地追问道:“三韩贡船?朝廷这几年内乱不断。三韩这是向谁朝贡?” 管承一个海贼哪儿懂得这其中的道道,因此被蔡吉一问立马就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倒是一旁曾避居辽东的太史慈见状开口解释说:“小府君,三韩应该是在向辽东的公孙度上贡。毕竟公孙度的四郡与三韩毗邻。” 蔡吉被太史慈如此一提醒不禁在心中苦笑自个儿确实有些刻舟求剑了。确实就算中原王朝的威信不再,可在三韩等撮尔小国眼中公孙度那样的诸侯依旧是制霸一方的强者。三韩会向其上贡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更何况古中国与周边国家的朝贡体系其实是一种变相外贸。所谓的三韩贡船也有可能只是同公孙度交易的商船而已。因为根据后世的考古发现三韩乃是通过河流和海洋进行远程运输和贸易的。而靠近海洋与河流的辰韩和弁韩更是眼下海上贸易的佼佼者。据说这两国还与同一时代的倭国有贸易联系。 然而蔡吉转念一想,刚才管承口口声声说他们没本事劫贡船。但眼下同样是这样一群海贼却能在长广县沿河道一路掳掠如入无人之境。难道说东莱郡下属县城里的驻军战斗力还不如棒子!?想到这儿蔡吉当即把脸一板冲着管承追问道:“哼,汝等既然有本事逼得长广县衙紧闭城门。难道还抢不了棒子的船?” “啥棒子?”管承一头雾水地问道。 蔡吉一想到这会儿还没“棒子”说法连忙咳嗽了一声改口道:“本府是说三韩的贡船。是你们船不够大吗?还是人手不够多?” 被一郡太守责问为什么抢不了贡船,这多少让身为海贼的管承觉得有些怪异。不过既然眼前的小府君开了口,他也只好苦着脸回答说:“不瞒小府君,其实咱的海船虽没有三韩贡船大可胜在速度快。真要打起来也不吃亏。只是咱兄弟手上没有称心的兵器,也没有足够的盔甲。所以像贡船那样的硬骨头咱兄弟是不敢随便去碰的。” 蔡吉听罢管承的诉苦,这才注意到那些被俘获的海贼各个衣着简陋,别说是盔甲了就连一干人等手上的兵器也大多只是鱼叉、棍棒之流。哪怕是身为首领的管承眼下也不过是比其他喽啰多出一把佩刀而已。要用这种装备劫贡船确实有些强人所难。须知这个时代的海战依旧还是以接舷战为主。虽然也有弩炮,但这种利器可不是一般海贼负担得起的。意识到这点的蔡吉心里多少好过了一点。同时又在心中萌生出了一个新的念头。只见她双手一背反问道:“不敢随便碰?那意思还是劫过贡船的咯?” 管承见蔡吉这么问以为她是要追究自己劫贡船之罪。于是连忙矢口否认道:“不,不,不。咱可没劫过贡船。” 然而一眼就看穿管承心思的蔡吉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汝不必紧张。本府不过是想了解一下三韩的战力而已。没有追究劫贡船之罪的意思。” 不知为何眼前这瘦弱的童子虽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可他举手投足间的那份气度却让管承恍若有种正在公堂上面对大老爷的感觉。因此就算是明知对方可能是在诓自己,管承还是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老实地说道:“其实也就一次而已。那次咱兄弟盯上了一艘三韩的贡船,却不想上船容易下船难。贡船上的护卫各个都身披铠甲手持长刀。虽说咱最后还是劫下了那船可手下的弟兄却也死伤不少。故而从此之后咱就不敢再碰三韩的船了。” “三韩装备如此精良?”蔡吉听罢拧起了眉头。 “也算不上精良。只不过三韩中的弁韩擅长打制铁器,辽东诸郡常向其购买盔甲和兵器。更何况那是三韩的贡船安排甲士守备也不足为奇。”熟悉情形的太史慈抚须讲解道。直说得一旁的文锐唐蓥二人连连点头。毕竟三韩在汉人眼中不过是三个弹丸小国,怎么可能装备比中原的虎贲之师精良。 而蔡吉听太史慈如此一解释也大致了解了三韩的实力。于是她当即先将心中的想法暂搁一旁,转而回头冲着管承冷哼道:“抢不了三韩的贡船。所以就柿子捡软的捏欺负自家乡亲吗?别拿蝗灾做挡箭牌。郡里已播下了救济粮。尔等难道没收到吗!” “没收到!”管承一扭脖子理直气壮地嚷道,“咱是打渔的。官府说渔民没地没受灾所以不发粮。还说若想要粮那就得以工代赈。可去的人回来都说拼死拼活干上一天才分两碗稀粥。那还不如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干他一票,至少回去之后全寨老小这一年不用挨饿。” 在场诸人听罢管承的抱怨一个个面色骤变。嘴快的文锐立马就小声嚷了一句:“咋会这样?” 而太史慈亦皱起了眉头说道:“莫不是长广县有人搞鬼?” 哪会搞鬼。这种歪经多半是段奎那伙老儿念出来的。同样满脸黑线的蔡吉在心中如此揣测着。其实两世为人的蔡吉当然不会天真的相信段奎那样的豪绅会老老实实地拿出粮食救济灾民。可以她眼下的立场碰上像今天这种事情,她是阻止也不好,放任也不好。故而蔡吉此番领兵救灾同样也有眼不见心静的意思。 不过此刻活生生的例子既然已经摆在了眼前,蔡吉也不好再在装作不闻不问。却见她黛眉一挑冲着管承肃然道,“发粮一事本府自会调查给汝等一个交代。但汝等得先随本府回县城将掳掠乡里一事交代清楚!”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三节 三韩贡船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管承的一番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东莱军首战告捷的喜悦。虽说蔡吉也表示之后会彻查渔民救济粮被扣一事。但以管承为首的海贼此刻在文锐唐蓥等人眼中的形象,俨然已经由最初的凶残盗贼变成了情非得已的渔民。抱着这样的心情众人一路押解着海贼返回长广县城,并在半道上碰上了同样大胜而归的李达等人。 却见一眼望见蔡吉等人的李达兴奋地拍马上前禀报道:“小主公,粮食一担不少都给截了下来。此外还斩杀海贼五十四人,捕获六十五人。” 蔡吉一听粮食都没少,在长舒了口气之余,不由追问道:“哦?尔等追上了贼船?那我部可有伤亡?” “我部无人伤亡,长广差役伤了十人。”李达说到这儿却又面带愧色地抱拳道:“小主公恕罪,吾等没追上贼船。” 蔡吉听罢不由奇道:“没追上贼船?那这粮食又怎么来的?” “这可要多谢此人了。”李达说罢便让人将一捆成一团的汉子架了上来,并笑着解释说:“不瞒小主公,吾等赶到齐家庄时,这群海贼尚未离开庄子。而着领头的这贼子竟然在厢房妇人。故吾等冲入时一干海贼当即就做了鸟兽散。” 李达的话音刚落,从蔡吉的身后立马响起了一阵唏嘘声。至于蔡吉本人则回头瞥了一眼之前一直声称自个儿盗亦有道的管承冷笑道:“管大当家,这似乎同汝说得有出入啊。” 管承原本以为牛二早已带着粮食上了船。却不曾想这斯竟然还留在齐家庄玩女人。再一看周围官军投来的鄙夷目光,管承立马就跳了起来冲着牛二大骂道:“混账!老子让你搬粮回寨子!你他娘的在干什么破事!” 牛二见管承也被官军捉了起来,不由两腿一软瘫倒在地道:“大……大哥,俺……俺真没想到官军会这么快来啊。再说大哥你也不是被捉住了嘛。” 蔡吉见二人互相攀咬不禁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若非看在管承在史书上也是聚贼三千众的大海盗的份上,蔡吉铁定结果了这两只噪聒的小虾米。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招安这伙海贼,蔡吉当即便回头向管承问道:“汝让其搬粮回寨?” “是。”管承低下头应道。 “汝下令只抢粮不杀生?”蔡吉又跟着追问道。 “没错。”管承干脆地点头道。 蔡吉跟着又扫了管承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那汝可曾指示手下强抢民女?” 管承当即抬起头盯着牛二咬牙切齿道,“没有!船上不让带女人。” 对于管承有关贼船不上女人的说法蔡吉多少能接受,所以也相信了他之前的说辞。于是所需答案的蔡吉立马一转身冲着李达使了个眼色。而李达亦心领神会地抽出了佩刀。 只听“啊”地一声惨叫,牛二的头颅好似西瓜一般在地上转了一圈滚到了管承的脚边。管承没想到官军会突然杀人,愕然之间他不禁抬头向最为年幼的蔡吉望去。但见身为始作俑者的蔡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信步走到管承面前低头告诫道:“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掳掠打劫,这种不尊号令的人最是要不得。” 蔡吉此话一出不仅是管承,就连她身后的太史慈等人亦露出不解的神情。但蔡吉却全然不顾众人疑惑的目光,反倒是向管承坦诚布公道:“本府欲招安汝等海贼重建东莱水军。汝现下不用急着回复。本府给汝一夜的时间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回复本府。因为本府可以不计较汝等曾落草为寇,但本府绝不容忍降而复叛!” 管承原本以为自己会像牛二一样身首异处,那曾想到最后竟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但此刻的他却不敢轻易地做出答复。因为管承已然相信眼前这个年幼的童子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倘若他和他的弟兄复叛,那这位小蔡府君一定会像杀牛二一般取下他们的首级。所以管承最终只是老实地点了下头没敢多说什么。 管承的这一表现让蔡吉十分满意。但光是这样招安海贼还不够,身为太守的她还需给被劫的长广富户一个合理的交代才行。想到这里,蔡吉便回头向李达嘱咐道:“李达,汝与长广差役先行赶回县城将海贼的首级交给长广县令。就说掳掠之辈已诛。然海贼皆言是因官府不分粮给受灾渔民故铤而走险为祸乡里。本府现招安了一部分海贼以安民心。但克扣渔民粮食一事一定要彻查到底,给长广县百姓一个交代。” “喏。”李达一个抱拳应下了蔡吉的指示。跟着他便拎起牛二的首级招呼人手回长广县城报功去了。 管承虽对死去的弟兄有些兔死狐悲,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小蔡府君在为活下来的弟兄开脱罪行。更何况他还真让手下赶去责问长广县令克扣救济粮一事。由此可见这小蔡府君确实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想到这里管承当即与一干海贼不约而同地向蔡吉俯身叩谢。而在场的东莱将士见此情形亦觉得蔡吉赏罚分明,并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她招安海贼的做法。 事实证明蔡吉的这一做法效果颇佳。李达在将海贼的首级连同蔡吉的命令送抵长广县后,长广县令钱茂当即便着人将海贼首级连同发放粮食给渔民的布告悬挂了出去。而当蔡吉等人抵达县城之时,钱茂亦率领一干衙役绑着两个灰头土脸的男子跪在了城门口。 骑在马上的蔡吉面对如此架势不禁向钱茂问道:“钱县令,此二人是怎么回事?” “启禀小蔡府君。此二人乃是掌管分粮事宜的胥吏。经查实正是此二人贪墨公粮引起民变。”说罢身为长广县令的钱茂当即匍匐在地向蔡吉请罪道,“属下治下不严酿此大祸。还请小蔡府君治罪。” 就是这两个小人物闹出如此大动静?哼,真当我是好糊弄的孩童吗。已两世为人的蔡吉在心中如此冷笑着。但她同时亦清楚眼下并非点穿钱茂的时候。毕竟以她目前的实力尚不能与钱茂身后的地头蛇相抗衡。因此就算明知这两个小吏不过是替罪羔羊,蔡吉还是得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冲着点头道:“此二人确实可恶。不过此事即发生在长广还是交由钱县令来处理的好。” 钱茂一听蔡吉不仅接受了自己的说辞,甚至还让自己来处理此案,不禁为伎俩得逞而暗中窃喜。同时钱茂亦觉得眼前的小蔡府君根本没有段奎他们说得那样神乎其神。或许这蔡家小娘子相比寻常女子确实有过人之处,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而已,哪儿懂得官场的玄机。不过轻视归轻视,该做的表面文章还是要做足的。这不蔡吉的话音刚落,钱茂便恭敬地冲她作了一揖,然后起身大义凌然地命人砍了这两只“硕鼠”的脑袋。 没有求饶,没有辩驳,甚至连哀嚎都没有。两个替罪羊的头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砍了下来。蔡吉相信此二人因是钱茂找来的死士。不过就算是如此,在看到两颗头颅与海贼的首级挂到一块儿时,蔡吉还是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唏嘘乱世小人物的无奈,还是对自己眼下束手束脚状态的不甘。 不同于蔡吉的长吁短叹,在场的李达、文锐等小将倒是对种“大快人心”的场面无不拍手称赞。至于被牵在后头的管承等人眼见恶吏伏诛,且官府也张榜答应会补偿渔民,因此也接受了官府的这一判决。钱茂见此情形亦顺水推舟地向蔡吉邀请道:“此番平定海贼权杖小蔡府君智谋无双,列位将军英勇善战。故老夫与城内父老已备下美酒佳肴为诸君庆功。还请小蔡府君及诸位将军赏光。” 此时的蔡吉虽心情不佳,但也知这种应酬推托不了。于是她当即便拱手答应道:“既然长广父老如此热情。那本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将眼见晚上还有庆功宴可以享受各个高兴得欢呼雀跃。而在这震天的欢呼声中,太史慈却默不作声地将目光投向了蔡吉的侧影。同蔡吉一样太史慈也看出钱茂是在用两个替罪羊敷衍众人。但他没有想到蔡吉竟会接受这样的结果。以太史慈对蔡吉的了解,他相信这个屡屡有惊人之举的女娃不可能看不出钱茂的诡计。而倘若蔡吉真是在明知钱茂奸计的情况下接受两个替罪羊。那就说明她从一开始就想一方面借几颗海贼的头颅安抚长广豪绅,另一方面又借克扣救济粮一事敲打长广县令从而给渔民一个交代。不可否认曾做过的奏曹史的太史慈,见过为讨好豪绅而至百姓生死于不顾的庸官,也见过为百姓谋福利而与豪绅相抗衡的清官。但像蔡吉这般能做到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官吏还真不多见。因此经过这一件事,蔡吉在太史慈心目中的形象俨然已在聪慧神童的基础上,蒙上了一层与其年龄极为不符的老成世故。 蔡吉并不知晓太史慈正在心中重新对她进行评估。亦不知道她在钱茂眼里已成了绣花枕头。自上一世起蔡吉便是一个不会在逆境中自哀自怨的女子。主动出击才是蔡吉真正的本性。因此这会儿她的思绪早从对现下状况的不甘转到了管承先前所提的三韩贡船一事。 不可否认,现在的蔡吉乃是名副其实的穷人一个。除了蔡太守生前留下的那么点家产,蔡吉几乎没有任何额外的收入。这样的身家或许够她省吃俭用地做一介平民。但身为一郡的太守这么一点财产可经不起蔡吉轻易挥霍。因此在面对文锐与唐蓥之,蔡吉只能用军中的虚职来拉拢这两个年轻的将领。但相同的把戏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随着蔡吉在东莱风生水起,钱袋空空的问题也显得日益严峻起来。而在汉末这种乱世要想一夜暴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抢。 抢世家、抢百姓、甚至挖坟盗墓抢死人。这是这个时代许多诸侯都在做的事。只不过对于蔡吉来说她既没实力去抢世家豪绅,也不想堕落到去抢平民百姓。更何况这两种做法都会令她在中原身败名裂。而东莱郡亦不像洛阳、长安那样的古都有着大把古墓等着让蔡吉刨坟。东莱有的只是连绵的群山和一望无际的大海。起初蔡吉只是打算招安这伙海贼将其改编为商队在渤海上跑跑生意为东莱郡赚点外快。可当蔡吉得知黄海上有三韩贡船出没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真正暴富的机会来了。 抢异族的贡船既不用担心得罪世家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名誉受损。甚至还能借机拉拢训练新招安的海军。这实在是一桩一举多得的好买卖。当然在黄海上做海盗也并非没有风险。首先,要劫下三韩的贡船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战力。否则像管承那般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那岂不是在做赔本买卖。再来就是一旦打劫成功,东莱很有可能要面对来自公孙度方面的追究和报复。毕竟自己抢三韩的船就是在变向地打劫公孙度。不过这两点在蔡吉看来还是仅限于技术方面的问题,身怀未来知识的她在心里已有大致的解决之法。真正让蔡吉烦心的是如何说服太史慈接受她的海盗计划。 现下的蔡吉虽顶着东莱太守的头衔且已得到了段奎和管统的支持,但她实质上依旧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在政务上她绕不开管统、黄珍;在财务上她必须得以段奎等豪绅马首是瞻;而在军务上蔡吉同样得到太史慈的支持才能有所作为。至少她要调集兵马、调配兵器就不可能不让太史慈知晓。但是为人正直的太史慈会同意让东莱的士兵去海上打劫三韩的贡船吗? 想到这里蔡吉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太史慈。却不想正巧对上了太史慈那炯炯有神的目光。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四节 吾乃太守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话说长广县虽遭了蝗灾,可当晚的庆功宴酒席却比蔡吉之前在黄县、小沛吃过的几次宴席都要丰盛。可见钱茂与长广的富户豪绅们这次可是下足了血本。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变相地显示出克扣公粮一事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不过就算蔡吉已然决定不再追究贪墨粮草一事,但面对如此露骨的“朱门酒肉”,她还是忍不住把脸一板,冲着钱茂等人叹息道:“诸君好意,本府心领了。可本府一想起长广遭逢蝗灾饿殍遍地,就无法享用这美酒佳肴。” 钱茂听蔡吉这么一说,不禁在心中暗自冷笑:好一个装腔作势的女娃儿。不过他表面上却依旧摆出一副唯喏的模样着点头称是道:“小蔡府君说得是。来人啊,将席上一半菜肴撤下分发给城内饥民。” “喏。”随着钱茂一声令下,底下的婢女鱼贯而入将食案上的菜肴撤下了一半。一时间面对空了大半的食案在场的众人多少都有些尴尬。然而蔡吉却面不改色地举起案上的耳杯冲着钱茂敬酒道:“吉在此替城内饥民敬钱县令一杯。” “此番全仗小蔡府君率部剿贼,才能保得长广一方平安。理应老夫敬小蔡府君才对。”钱茂说着端起耳杯回敬蔡吉。 “本府身为太守,保一方乃本府的天职。”蔡吉谦逊地说道。 “小蔡府君说得是。老夫受教了。”钱茂言罢与蔡吉双双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跟着他又鼓动在场的长广豪绅向蔡吉以及太史慈等人一一敬酒。不可否认钱茂不愧为官场老手,几句奉承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立即就变得活跃起来。 不过此时的蔡吉虽吃着长广豪绅提供的美酒佳肴,可心里却在想倘若此刻将钱茂连同这群肥头大耳的土豪一并杀了抄家,不知能得多少钱粮。当然想归想,理智却告诉蔡吉此举并不可行。须知在东汉每一户豪绅的背后都连带着一门庞大的氏族。而这个时代的人对家族的忠诚远大于后世人的想象。倘若蔡吉今日真的将出席宴会的豪绅全杀了。那她除非是像曹操那般干脆地灭门屠城,否则这些人的族人会用几代人的时间前赴后继地来找她复仇。这对一心想要在东莱谋求发展的蔡吉来说绝对是个下下之策。更何况此刻她心中已有另一番筹钱之策。 故而杀大户的念头只是在蔡吉的脑中一闪而过。至于在场的富户豪绅们更不会知晓,眼前这个笑容可亲的小蔡府君竟会在心里算计过他们性命与家产。宴席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下一直持续到深夜。李达和文锐甚至还斗酒斗到一并趴下,被人提早抬回了后院休息。反倒是蔡吉仗着前一世在酒席上应酬的经验非但没喝多少酒,还给在场的众人留下了老成持重的印象。 然而如此一来蔡吉翌日一早起床后就只得自行打水洗漱。毕竟她此刻对外还是男子的身份,倘若在长广县被低下的仆役撞破身份总是件麻烦事。不过李达的宿醉也让蔡吉意识到自己还是得找个婢女女扮男装带在身边才行。就目前来说蔡吉最信任的婢女莫过于铃兰。可自己一来需要铃兰留在黄县打探消息;二来铃兰的性子沉稳贤淑,就算扮了男装也没有半点男孩子气,反倒是容易被人戳穿弄巧成拙。更何况还要跟随自己四处奔波整天混在男人堆里,寻常的东汉女子怕是也很难习惯这种特殊的生活。 正当蔡吉在屋内一边擦着脸一边考虑到哪儿去找一个既男孩子气,又能随自己常住军营而不露陷的婢女之时。忽听门外有女仆跑来通报说太史慈正在院外求见。蔡吉当即便应声嘱咐那女仆将太史慈引进书房自己稍后就到。 眼瞅着女仆匆匆离开,蔡吉不禁联想到了昨日在城门口与太史慈对视的那一眼。难道太史慈是为了那两个替罪羊的事来找自己?罢了,自己既然选择要改变历史,那往后这样的脏事只会多不会少。能趁这一次的机会探一探太史慈的态度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整了整衣衫,快步赶到了书房。却见此时的太史慈已然挺直着腰板端坐在了房中。眼见蔡吉到来,他只是微微欠身道:“清早到访,还请小府君见谅。” “那里。子义兄客气了。”蔡吉说着坐到了太史慈的对面问道:“不知子义兄找吉有何事?” 面对蔡吉的询问,太史慈开门见山地说道:“小府君,汝真认为昨日那两个小吏是罪魁祸首?” 果然还是为了那事啊!在心中如此感叹着的蔡吉,在沉吟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向太史慈坦言道:“是,也不是。正如李达砍的那个海贼一样。” 太史慈听蔡吉这么一答,便知自己昨日所料没错。再一想到从前出任奏曹史时所见过的诸多官场黑幕,太史慈不由略带黯然地叹息道:“原来如此。小府君也看出了钱茂的伎俩。” “抱歉。让子义兄失望了。”蔡吉冲着太史慈微微欠身道。因为她知道在无辜者的性命面前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不可否认,当蔡吉承认自己默认钱茂等人恶行之时,太史慈的心底确实涌起了些许失望。毕竟蔡吉之前给太史慈的映像一直都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少年英雄形象。但一想到眼下其他诸侯对百姓的所作所为,太史慈最终还是向蔡吉鼓励道:“小府君莫要太过自责。身为太守汝能做到这地步,已是东莱百姓之福。” 太史慈的这番劝说让蔡吉多少有点意外。但同时亦让她看到了某种希望。于是蔡吉立马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趁这个机会将自己海贼计划告诉太史慈。却见她再次向太史慈深深一揖道:“不,吉这太守还很不称职。正如此番长广、不其两县遭灾吉只能为百姓求来两餐米粥,还得让百姓背井离乡充当苦力。眼见底下官绅贪赃枉法吉亦不能为百姓伸张正义。” 太史慈望着面前正在自责的蔡吉,恍若看到了数年之前弃官远走的自己,不禁有些怅然地说道:“咳,世事岂能皆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尔。” “子义兄说得没错。故吉为求无愧于心,现下就有一计可解东莱之困。”蔡吉顺势接口道。 “哦?小府君有何妙计?”太史慈一听蔡吉又有计策立即就来了精神。须知无论是在黄县抗曹,还是在不其县灭蝗,以及这一次在长广县的剿贼,眼前这少女已给过众人太多次惊喜。因此太史慈相信这一次蔡吉的计策也一定会不同凡响。 蔡吉眼见太史慈的兴致被调动了起来,于是连忙端正了坐姿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不瞒子义兄,吉想派人劫三韩贡船。” “劫贡船?!”太史慈愕然地瞪起了虎目。蔡吉这条计策确实给太史慈带来了惊,但丝毫没有喜。却见他跟着沉下了脸质问道,“难道小府君重建水军就是为了打劫?” 仿佛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决心,蔡吉直视着太史慈再一次强调道:“没错,就是劫贡船。” 而太史慈与毫不退缩的蔡吉对视了半晌之后,又跟着板起脸道,“小府君可知三韩乃是在给公孙度上贡?” “子义兄昨日在城外已经提过此事。吉当然知晓。”蔡吉点头应道。眼见太史慈没有用大堆的道理驳斥自己,反而先提三韩与公孙度的关系,蔡吉不禁更加自信自己能将其说服。 可太史慈听蔡吉这么一说,当即怒目圆睁呵斥道:“小府君既知此事。为何还要为点蝇头小利触怒公孙度。汝该知晓东莱只是一介小郡怎能敌得过以辽东王自居的公孙度?更何况三韩与东莱无冤无仇,小府君贸然出兵劫掠三韩贡船,就是在兴不义之师。这与当初侵袭徐州的曹操又有何区别?” “没错!现下一心想要劫掠三韩贡船的吉与当初掳掠徐州的曹操并无区别。”蔡吉承受着太史慈的指责,坦然地说道,“子义兄看过郡里送来的文案,应该也知晓此番不其、长广两县九成田地被飞蝗啃食殆尽,粮食绝收已成定局。而其他诸县又有不少百姓因害怕飞蝗侵袭而故意扣下种粮做口粮。如此一来这些府县不可避免地又会粮食歉收。诚然眼下百姓们可以靠郡里调拨的口粮,以及自家留下的种粮熬过这一次的蝗灾。但到了秋天没有收成,或是收成不足,百姓们又靠什么来渡过接下来的严冬呢。正所谓,身在其位,须谋其职。吉身为东莱太守不能看着整个东莱郡寅吃卯粮,更不能对即将爆发的大饥荒置之不理。只要能让东莱百姓渡过难关,不用像其他受灾郡县百姓那般易子相食。吉做一回海贼又有何不可。” 太史慈听罢蔡吉对东莱郡未来可能爆发大饥荒的预计,原本严厉的脸上不禁蒙上了一丝无奈。没错,连年的旱、涝、蝗灾使得食不果腹的饥民遍布中原。不少州郡甚至已到了粮食有价无市的地步。东莱虽地处偏远,但照此趋势下去饥荒确实就在眼前。想到这里太史慈也只得叹了口气道:“小府君之良苦用心慈不是不知晓。然则劫掠三韩贡船的风险着实不小。其实此番段老等豪绅捐出了不少粮食救济灾民。倘若日后东莱爆发饥荒,小府君大可再次拜托豪绅出资救灾。” 蔡吉见太史慈依旧将希望寄托于段奎等人,不由一针见血地点穿道:“经过今天的事,子义兄难道还看不出,钱茂段奎等人虽答应出粮赈灾,可实质上却是在利用蝗灾中饱私囊。然则若是没有这些豪绅相助,仅凭郡里的储粮根本无法熬过这次的蝗灾。故吉身为太守为让东莱百姓挺过难关,也只好默认段奎等人的做法。但这并不表示吉会甘心一直受制于这帮豪绅!更何况,东莱八分是山地,二分是平原。能开垦的沃田有限。哪怕段奎等豪绅再有钱,其储粮也不会多到哪儿去。” “如此说来小府君是铁了心要劫三韩贡船?”太史慈皱着眉头反问道。 “是。”蔡吉点了下头之后,又跟着解释道,“劫掠三韩贡船确实可能得罪公孙度。不过吾等也可将此事嫁祸给其黄巾余孽。” “黄巾余孽?”太史慈看了蔡吉一眼问道,“但倘若公孙度还是查到此事乃东莱所为,并像四年前那般渡海来犯,又当如何?” “那就战!”蔡吉斩钉截铁地说道,“公孙度渡海作战能带的兵马势必不多,补给势必不便。而我军本土作战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何惧一战。” “小府君,汝这是要饮鸩止渴。”太史慈再一次向蔡吉告诫道。 但蔡吉却不甘示弱地纠正道:“不。吾是要背水一搏。” 太史慈看着面前表情坚定的少女,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又一次被其说服了。不过这一次令太史慈折服的并非蔡吉如簧的巧舌,而是她那敢为百姓舍身一搏的魄力。 一直以来太史慈都在寻找可以让他施展才华的明主。因此当初在发觉州刺史与太守不过是两个心胸狭窄的官僚之后,太史慈便义无反顾地弃官远走。之后在面的北海太守孔融时,太史慈亦觉得孔融爱惜自己的名声更胜于百姓,不是明主之选。但眼前的这个小蔡府君却是迥然不同的另一种人。面对这残酷的乱世,她或许会妥协,或许会舍弃;但她绝不会向乱世低头,绝不会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 所谓主公指的正是这一类人吧。 太史慈在心中如此感叹着。同时亦为自己会从一个十三岁少女身上看出“主公”二字而感到意外。但无论如何,自己已被蔡吉说服,这是不争的事实。于是在心中下定决心的太史慈当即冲着蔡吉抱拳道:“罢了,慈就陪小府君背水一搏!” ――――――――――――――――――――――――――――――――――――――― 做个主公不容易,强推最后两天,拜求收藏养肥~~~~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五节 东莱水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蔡吉看来能说服太史慈支持劫贡船,就等于向成功迈出了一大步。因此她当即趁热打铁地向太史慈建议到:“子义兄,那管承经过一夜沉思,现下应该也想明白了。不若将其提来盘问一下海贼的实力如何?” 太史慈听蔡吉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劫贡船一事事关重大,可不像这次打海贼,耍个小手段就能轻易地旗开得胜。海贼的真实实力、三韩贡船何时出发、贡船守备、以及航行线路等等都是现下急需了解的情报。太史慈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全力以赴的人,所以他当即便向蔡吉抱拳道:“行。慈这就去提人。” 言罢太史慈起身告辞离开了书房。而蔡吉亦打算趁此间隙用完正餐。只不过她这边才要起身,那边宿醉刚起的李达已急匆匆地跑来告罪了。 “达昨日醉酒,未能守护小主公。还请小主公责罚。”李达噗通一声跪在了门外。 蔡吉看着耷拉着脑袋的李达,宽声安慰道,“起来吧。昨晚是庆功宴,难得大伙喝得兴起。醉一次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李达依旧不肯起身,反倒固执地说道,“达身为小主公的护卫宿醉就是不对。小主公若不责罚达的话。达自领五十军棍!” 李达这种钉是钉铆是铆的态度让蔡吉十分感动。再一想到此次他剿贼时的表现,蔡吉忍不住探问道:“李达,汝想做将军吧?” “是。”李达不假思索地应道。 “想做将军的话,就不能成天留在吾身旁。汝要在军营里多历练才是。”蔡吉善意地提醒道。 哪知李达却一抬头不解的驳道,“可是张大哥说舞阳侯樊哙护卫高祖左右一直做到了将军。” 舞阳侯樊哙?还高祖?张清这是给李达洗的什么脑啊。蔡吉在心底苦笑的同时,亦理解张清这么做的用意。正如曹操身边有许诸、典韦,刘备身旁有赵云。蔡吉既然选择在乱世做主公,那身边确实得有个值得信赖的护卫。但这就意味着李达将放弃许多建功立业的机会。面对这样一个忠于自己的少年,不想欺骗对方的蔡吉语重心长地说道:“李达,汝要是专心做护卫,那可是会丧失不少建功的机会。就连升迁也可能比他人来得慢。汝可得想好了。” “能留在小主公身旁,又能做将军。这样的好事哪儿去找。”李达说罢,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干净的白牙。 望着少年淳朴笑容,蔡吉心知对方的心意已不会改变,于是便点头应道:“罢了,汝既有此决心。那从今天起就迁为近侍吧。至于昨日醉酒之过暂且记下,倘若下次再犯一并处罚。” “喏。”李达一听蔡吉正是任命他为近侍,立马高兴地俯身领命。 而蔡吉则信步走出书房扶起李达道:“好啦。时辰也不早了,不如一同用膳吧。话说这长广县衙的伙食可比太守府好多了啊。” 就这样蔡吉与李达一同在小院里用过正膳。不多时太史慈亦带人押解着管承来到了蔡吉暂住的院落。由于事关重大,因此依旧由李达在外守门,蔡吉与太史慈则在书房内与管承密谈。 眼瞅着面前有些颓废的海贼头子,蔡吉一面示意太史慈为其松绑,一面淡然地问道:“怎样?想了一晚,可有决定?” 管承揉了揉手腕,赶紧冲着蔡吉匍匐作答道:“小的等愿为府君效犬马之劳。” “就这些?”蔡吉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趴在地上的管承听蔡吉如此一问,不禁心想命都攥在你手里了,除了这些我那儿还敢提啥要求。不过想归想,管承表面上还是极为恭敬地向蔡吉表忠心道:“小的等是真心投靠府君,绝不敢有二心。” 真心不真心,那得看你们表现,可不是随便动动嘴皮子就成的。蔡吉想到这儿,“汝既言真心投靠本府。那汝就说说汝等水寨在何方?兵马有多少?船只有几许?” 管承一听蔡吉说要了解水寨的状况,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须知水寨的位置极其隐蔽一直以来都是海贼赖以栖身的庇护所。一旦被官府知晓,那可是连后路都没有了。 “怎么?不想说?”蔡吉紧盯着管承问道。 “府君误会了。小的们的寨子就在长广海滨,哪儿有不说的道理。”管承连忙解释道。 “寨子在海滨?哼,以汝等海贼习性,应于海岛之上另设有水寨!”一直在旁观察的太史慈冷哼着一针见血道。 “哦?有这回事?”蔡吉回头向太史慈问道。 “小府君有所不知,这等海贼平日里以渔人为掩护打家劫舍,一旦官府兴兵来剿便遁入海岛躲藏。故而海贼远比山贼难剿。此番若非小府君使计引这伙海贼深入官道,怕是吾等这会儿也得望洋兴叹不可。”太史慈当着管承的面毫不客气地说道。 其实根据《乐进传》中的记述,管承在历史上的最终结局就是逃入海岛,令追击的曹军站在海边直跺脚。因此蔡吉自然不会相信管承这群海贼只有海边几个破村子做水寨。而她之所以会同太史慈一唱一和,关键还是想敲打敲打眼前这条滑不留手的海泥鳅。 这不,管承一听太史慈揭了他老底,赶紧匍匐道,“将军说得是,小的们在杜家岛确有一处用来泊船的歇脚处。” 蔡吉才不管杜家岛上的是歇脚处还是水寨。事实上她本人是巴不得管承在海上的窝越多越好。毕竟他们这会儿盘算的是如何在海上做无本买卖,而非是要将海贼剿灭干净。想到这儿蔡吉便冲着管承一摆手道:“接着说下去。” 管承见蔡吉不再追究水寨位置之事,便继续说道,“回小府君,水寨原本共有青壮八百多人,老弱一千余人。经昨日一战,可战之人已不足六百。另寨中船只约有三百余艘。” “六百青壮,三百船只?”蔡吉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管承听蔡吉的口气颇为狐疑,连忙补充道:“此三百艘船中,能载五六十人的帆船共一艘,能载一、二十人的帆船共一百一十余艘,其余皆为无帆小舟。小的等在沿河掳掠时,常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开掣掉孔,左右前后有驽窗矛穴,使敌不得进,矢石不能败。” “嚯,尔等海贼还造出了朦冲?”太史慈略带惊讶地问道。 管承低着头讪讪答道,“在河面上这种船比大船好使。” 蔡吉听管承这么一解释便知,相比刘表、黄祖那般动辄战船数千,兵卒数万的大水师,眼前这伙东莱海贼只能算是海中的小虾米而已。不过在蔡吉看来小虾米总强过白手起家。更何况海战与江战不是一个概念。倘若将驰骋大洋的海船比喻为骑兵的话,那在江河中楼船就是全副武装的战车。正如骑兵的机动力远胜于战车,而战车只有在特定的地形上才能发挥实力。内陆江河或许是楼船的天下。可到了海上荆州水师那样的庞然大物就不见得能对付得了管承这样的小虾米了。须知明朝时一两百名,甚至几十名倭寇就能袭扰江浙沿海如入无人之境。而到了清朝统治者为了对付沿海的反清势力甚至还搞出了“迁海令”。颇有中原王朝面对北方游牧民族袭扰时无奈防守的味道。 由于蔡吉眼下的目标是劫掠贡船以助东莱度过饥荒,顺便也补贴一下自己的荷包。所以抢一票就跑才是她的既定战术。至于扬威四海、与南方水师一决雌雄之类的想法,暂时还不在蔡吉的考虑之中。 这不,在了解完海贼的实力之后,蔡吉又跟着问道:“那依汝等,现下可敢再劫贡船?” 管承听蔡吉又提贡船的事,急得连忙辩解道,“府君明鉴,小的们既已被招安,哪儿还敢重操旧业。” 哪知蔡吉却一摆手不以为然道:“谁说招了安就不能在海上做买卖。” “府君的意思是?”管承听到这里头一次扬起头看了看端坐在面前的少年太守。虽说他已从对方的口气中听出一丝别样的味道。但现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态,还是让管承不敢有所造次。 反观此时的蔡吉倒是毫不避讳地坦言道:“正如汝身为首领为不让水寨老小挨饿而抢粮。本府作为东莱太守亦不能坐视治下饿殍四起。汝等既已被郡里招安为水军,那为东莱父老去海上劫点粮草又有何不可。” 太史慈见蔡吉竟能面不改色地将一郡太守与贼首相提并论,不禁暗叹这女娃儿还真是百无禁忌。而一旁的管承本就是刀口舔血之辈,蔡吉一席打劫有理的言论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府君竟鼓动自己去打劫,管承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拍大腿道:“府君说得是!这没名没姓的年头,不抢他娘的,还真窝在地里刨食啊。” 面对管承一个激动所露出的粗俗言语,碍于蔡吉这个大家闺秀在场的太史慈刚要开口呵斥。可谁曾想,蔡吉却本人对此却毫不在意,反倒是抚掌大笑道:“好个没名没姓的年头。没错,时值乱世因循守旧难有成效,反倒是剑走偏锋尚有一丝生机。对吧,子义兄?” 太史慈看着蔡吉与管承二人一副臭味相投的模样,无奈之下只得向他俩泼了一盆冷水道:“小府君,姑且不论此番掳掠贡船能有几多收获。吾等先得知晓三韩的贡船何时会出海。” 可管承却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道:“太史将军不用担心。每年六、七月都会有辰韩、弁韩贡船自海路前往方带郡上贡。江华湾有不少无人小岛,吾等只需埋伏于此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三韩的贡船只有六、七两个月份会出海吗?汝刚才只提辰韩、弁韩贡船,那马韩的贡船呢?”蔡吉皱起了眉头问道。 “那是因为自五月起海风会由东南向西北吹,贡船此时出海不用怕被海风吹向深海。七月之后海风会改变方向。故三韩人多半会选择在六、七两个月上贡。”许是说得兴起,亦或是管承原本就不习惯正坐。总之管承说着说着便不自觉地盘膝而坐在地上比划道:“而马韩与乐浪、方带两郡接壤,故很少会从海路上贡。不过府君大可放心,那辰韩、弁韩一年就这两个月会上贡,船上的货物必定颇为丰厚。” “原来如此。”蔡吉听罢点了点头之后,跟着却又不无担忧地追问道:“可如此一来倘若吾等错过两韩的贡船。那岂不是要等到来年才能再次打劫?” “那么多贡船咋会错过呢。”管承不解地嘟囔道。 而一旁的太史慈见蔡吉一头雾水的模样,便知她是将三韩当做三个统一的国家来看待了。所以他跟着就想蔡吉解释说:“小府君有所不知。三韩只是马、辰、弁三族的统称。马韩有五十四国,辰韩有十二国,弁辰亦有十二国。故三韩共七十八国,其每一国国主都有一颗玉印。唯有持印者方有权来我朝上贡。” “也就是说六、七两个月会有几十队贡船前往方带上贡?!”蔡吉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其实上一世研究历史的她也知三韩是由城邦组成的。只是蔡吉没想到棒子现实中会比小日本还夸张,一个县级势力就号称一个国,并且还单独向中原上贡。 一旁的管承眼见蔡吉直到此时才明白三韩是怎么回事,连忙接口回答道:“也没那么多贡船。一年之中大约会有十来支吧。不瞒府君,小的手中那艘可载五六十人的大船正是弁韩的贡船。” “哦?那汝等劫了贡船。弁韩人乃至方带郡就没有追查过?”蔡吉又问道。 “海上风大浪急,沉一两艘船又何足为奇。”管承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此举做一两次还能瞒天过海。若是劫得次数多了,还是用黄巾贼做幌子的好。”蔡吉想了一想提醒道。 “小府君言之有理。”太史慈附和着点了下头之后,又回头冲着管承呵斥道,“汝听清楚,无论事成与否,都不许说此事同郡府有关。” “喏。小的一定将买卖做得妥妥当当。绝不连累府君。”管承机灵地一个叩首应承道。 “别小的小的自称了。此番回黄县之后,本府自会给汝一个水军司马的名分。”蔡吉一抬手大方地宣布道。 管承一听蔡吉任命自己为司马,不禁把头埋得更低恭敬地说道:“谢府君提拔。”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六节 含雷吐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虽说长广县府对蔡吉等人招待有加。可眼下一心想着要在海上赚它一票的蔡吉哪儿会在长广县多做停留空耗时间。这不,在处理完蝗灾及匪灾的善后事宜之后,蔡吉与太史慈等人便忙不迭地赶回了黄县。而一同的随行的当然也包括了新近招安的管承一伙海贼。 依照蔡吉先前的许诺,管承一到黄县就被任命为了水军司马。而在这个时代招安盗贼本就是各家诸侯扩军的一种手段。因此蔡吉的这一举动非但没有引来非议。相反管统还十分大方地向新建的水军调拨了一批钱粮用以安抚管承等人。因为在他看来蔡吉招募的这伙海贼早晚都是主公袁绍的人。这时候收买人心还是很有必要的。只是管统万万没有想到,蔡吉与海贼们早已有了分赃之约。他的这点小伎俩并没取得预期的效果。 而管承在得了官职分了粮草之后,当即便由唐蓥带一队人马护送着赶回水寨通报被招安一事。至于与他一同被俘的其他海贼则被太史慈单独编位一军留在黄县操练。美其名曰熟悉军纪。对于太史慈的这番安排,蔡吉十分赞同。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蔡吉可不想像明朝的崇祯帝那般一次次地花钱招安流寇,又一次次地为流寇所叛。 眼瞅着管承回水寨收拢海贼,太史慈日夜操练新兵。劫掠三韩贡船一事似乎只能暂且先搁置一旁。可蔡吉又哪儿是能轻易闲得下来的人。钱、粮、权、名每一样都是她急需却又缺乏的资源。但是历史的车轮却依旧我行我素地向前滚动着,丝毫没有为她蔡吉减慢速度的意思。 不过就算蔡吉忙地恨不得将一天掰做两天来用。但她在管承离开黄县之后,还是抽时间前往段府拜会段家二郎段芝。至于原因嘛,很简单。就是为了火药。须知就算加上新近招安的长广海贼,眼下东莱的兵马也不过刚增长到八千余人而已。且不说北边的袁绍与公孙瓒那动辄数十万人的会战。就是周边的曹操、吕布势力,哪儿一个不是对外宣称有十来万人马。东莱的这点兵力,碰上实力稍强一点的诸侯或是流寇,怕是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而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提高战斗力的方式无外乎两种。一来是增强士兵单体的素质以及协同能力。所以太史慈自接任东莱郡都尉之后就一直在致力于练兵。虽然眼下还看不出很明显的效果,但蔡吉相信在太史慈的操练下,假以时日东莱一定会涌现出一支令人世人刮目的精兵。二来就是改进兵器。蔡吉不会练兵,但说到改进兵器,以她那积累千年的知识多少还是能帮上点忙。因此蔡吉这会儿才会找上段芝打探火药之事。 “蔡贤弟来得正好。芝正想去太守府找汝。” 一进段府大门蔡吉便遇上了热情相迎的段芝。蔡吉虽觉得有些意外,却还是客气地作揖道,“不知段兄找吉有何事?” “吾听乡人盛传,说贤弟在不其点蝗成虾。真没想到贤弟不仅懂得炼丹,还精通法术。来,来,来,贤弟快同吾说说,汝是用了何种仙法,让那些蝗虫变成可以吃的虾子?”说罢,一脸好奇的段芝一把拉起蔡吉的袖子,就往他那炼丹的后院赶。 咋又是问这事的?话说这几天蔡吉没少在黄县被人问起“点蝗成虾”的事。虽然她一次又一次地向人解释蝗虫本身就可以吃。可东汉人似乎更喜欢相信神怪故事而非枯燥的生物知识。因此这会儿的蔡吉也只得一边快步跟上段芝,一边苦笑着解释道:“段兄误会了。所谓点蝗成虾都是愚夫愚妇以讹传讹之言。吉哪儿会啥仙法。那蝗虫原本就是可以吃的。” “啥?就这样?”段芝停下脚步,回过头一脸失落地问道:“难道不是仙人在梦中指点了汝?” “吉从未梦见过神仙。”蔡吉认真地举手发誓道。 “怎会有人从未梦到过神仙。”段芝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小声嘟囔了一下。跟着他又恢复到了那种除了炼丹之外,对人对事漠不关心地常态,向蔡吉随口问道,“那汝找吾有何事?” 蔡吉见段芝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却也并不在意,反倒是拱手笑道,“不瞒段兄,吉此番在民间在得了一张炼丹方子想请段兄参看参看。” “炼丹方子?快拿来,吾看看。”段芝一听有炼丹方子立马又来了精神。 不过此时的蔡吉却卖起了关子说道:“段兄,此地人多嘴杂,不若先进屋再说。” 段芝听蔡吉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便引着蔡吉快步走进了自己的书房。在各分主宾就坐之后,段芝等不及地就向蔡吉催促道:“蔡贤弟,现下可否借方子一观?” “段兄,请看。”蔡吉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一片竹简递给了段芝。 “一硫、二硝、三木炭……”段芝将竹简上的字念了一遍之后,不由蹙起了眉头呢喃道:“这似乎不是炼丹的方子。更像是有意要引火爆炸。” “没错。吾这方子是从一黄巾余孽手中得来的。据其交代妖道能用这方子造出似盐粒的漆黑之物,用火一点便能崩山裂土。故称其为火药。”蔡吉半真半假地说道。 “吾也听说妖道张角能引雷劈山。难道同这方子有关?”段芝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沉思了半晌之后,突然抬头问道,“蔡贤弟可曾听说过含雷吐火?” “什么是含雷吐火?”蔡吉摇着头问道。 段芝则解释说:“淮南王刘安曾聘八公为其编撰《淮南万毕术》,此书收编了诸多法术。其中有一术名为‘含雷吐火’。” 蔡吉听段芝提起《淮南万毕术》,这才想起淮南王刘安确实请过八位炼丹师为他编过这么一本书。只不过此书在隋代便已失传。而根据后世残存的文献研究发现,《淮南万毕术》中记述了包括潜望镜、冰透镜以及火药等诸多科技发明。只不过这些发明并没有被应用于日常生活,而是被早期的炼丹家们当做了眩弄本领、蛊惑人心的秘术。当然这也怪不了中国的炼丹家们用科学大搞迷信活动。须知在文艺复兴之前,世界各地的文明都在将科学应用于对制造各种神迹以吓唬。人们或是用热胀冷缩原理制造会流血泪的神像,或是用磁石营造神漂浮空中的效果,亦或是用机械原理让神像突然动起来。可以说这世界上许多所谓的神迹,其实都是经典的发明创造。 难道说段芝手上就有这样一本奇书?想到这里蔡吉连忙探问道:“段兄可有此书?” “如此神书,芝若能有幸看上一眼便此生无憾了。”段芝啧了啧嘴异常向往地叹息道。 这样就此生无憾了?那等本姑娘空闲下来默写一本初中化学或是初中物理,你岂不是要当天书看。蔡吉心里想归想,可表面上还是同段芝一起叹息道:“那可太可惜了啊。” 段芝见蔡吉与自己一起长吁短叹,顿时便将其视为了自己的知己。只见他一摆手反倒是冲着蔡吉劝说道:“蔡贤弟莫要丧气。芝虽无缘一睹《万毕术》,但这含雷吐火还是被芝做了出来。” “段兄做出了含雷吐火?可否让吉一观?”蔡吉好奇的问道。她虽然不知“含雷吐火”具体是什么东西,但从字面上的意思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种类似烟花爆竹的东西。反正来也来了见识一下一千八百多年前的烟花也不错。更何况还能同这段二郎拉近点关系。 果然,段芝一听蔡吉对他的小发明感兴趣。立马高兴得手舞足蹈道:“行。当然行。蔡贤弟请随吾来。” 在段芝的指引下蔡吉很快就来到一间类似于工房的大屋子。只见里面堆放着各式各样木质模型以及青铜制品,而穿梭其中的段芝则俨然一副东汉科学狂人的架势。其实,东汉末年涌现出了不少发明家。例如家喻户晓的诸葛亮以及其夫人黄硕,例如发明龙骨水车被誉为天下名巧的马钧。只不过诸葛亮与黄硕与自己年纪相仿,眼下应正处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阶段。而马均则生年不详,但从他仕从魏明帝便可看出,此人现下至多也就是个童子。既然远水救不了近火,蔡吉就只能就近开发可以培养的人才。原本她只当段芝醉心炼丹,或许可以指点其成为一个化学家。但此刻看了这满屋子的机关模型,蔡吉不禁在心中考虑是否要将段芝往达芬奇方向培养。 于是蔡吉把玩着一只半挂在空中的木鸟啧啧称奇地问道,“这些都是段兄做的?真了不起。” “比起炼丹,这些都是雕虫小计。”段芝一边埋头寻找他的发明,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 “哦?段兄就如此渴求长生不老?”蔡吉试探着问道。在她看来一个如此高智商的年轻人整日沉迷于虚无的永生是一件极其悲哀的事。 “芝不求长生,只求练出一颗吃了能长生不老的金丹。”段芝侧头想了一想后随口答道。 蔡吉听段芝如此作答在苦笑之余,不禁暗叹这还真是典型的科学狂人逻辑。不过此时的段芝却已然从架子上找到了一个漆黑的坛子冲着蔡吉:“就是它了。蔡贤弟,不若吾俩去院子里试试这含雷吐火?” “好。”此蔡吉点了下头便随着段芝走出工房来到了院子里的一片空地上。只见段芝驾轻就熟地将坛子往地上一搁,然后掀开盖子插入一根类似导火索的引线。在取出火折点燃那条引线之后,段芝犹如兔子一般噌地一下跳起立马拉着蔡吉躲到了一旁。 只听轰地一声闷响,坛子里冒出了一团火球,紧跟着一丛丛绿色火花喷涌而出宛若火树银花煞是有趣。 而身为制作者的段芝更是得意地扬起了脑袋向蔡吉问道:“蔡贤弟,这含雷吐火厉害吧?” 对于上一世看过诸多烟花表演的蔡吉来说所谓的‘含雷吐火’算不了什么。但在连烟花都极其稀有的东汉末年,如此简易的烟花却可以算得上是巧夺天工。甚至只要稍加修饰,在大多数未开化的东汉百姓,不,应该说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类的眼里这样的奇景堪称神迹。因此这会儿的蔡吉望着面前已然逐渐熄灭的绿色烟火,脑中突然就萌生出了一个新的念头。却见她指着地上的坛子问道:“段兄,这含雷吐火做起来难吗?一天能做几个?” “不难。让下人照着方子做,像这样的一坛,一天能做个四、五坛吧。”段芝直爽地答道。 “那若是将器皿由坛子该为竹筒,并将引线穿过油布封住筒口,会否影响效果?”蔡吉故意引导着问道。 “用竹筒装药,用油布封口?这法子有意思。吾得回头试试。”段芝回头冲着蔡吉笑道:“原来蔡贤弟喜好的是机关术。日后吾俩可要好好切磋切磋。” “吉只是略通皮毛而已。”蔡吉说着又话锋一转道:“不瞒段兄,吉今日来访原本是想请汝照着之前那张方子做出火药并将其用于战场。不过今日见了段兄的含雷吐火,吉亦觉得此物稍加修改也能成一利器。段兄或许会笑吉暴殄天物。只是眼下的东莱实在孱弱,吉身为太守为保一方平安,不得不求助于机关术。” 段芝虽醉心炼丹却并不代表他真是一个不食烟火之人。因此在听完蔡吉一番肺腑之言后,他当即肃然起敬地冲着蔡吉俯身施礼道:“小府君时刻心系百姓,请受芝一拜。汝放心,芝会尽快制出火药与含雷吐火。” 蔡吉见段芝认真了起来,不由心中大喜。连忙躬身还礼道:“有段兄相助,吉便可放心了。不过,火药一事事关军机,还请段兄代为保密。” “喏,芝定守口如瓶,绝不外传此事。”段芝抱拳应道。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七节 以和为贵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诚然段芝陡然认真的样子让蔡吉多少有些不习惯。但她相信像段芝这样的人一旦许下诺言就不会轻易违背。毕竟现下蔡吉手头上要处理的事实在是多,能分包出一件算一件。既然火药的研制有段芝全权负责,蔡吉便乐得坐收其研究成果。更何况就算段芝不慎将火药的方子泄露出去,蔡吉亦不觉得会造成啥大麻烦。须知就算蔡吉此刻不引入用火药打仗的理念。历史上到了公元228年,即魏明帝太和二年,魏军照样会在陈仓用火药武器“火射连石”击退诸葛亮统帅的蜀军。故而火器的出现对东汉末年来说只是早晚的事。 事实上,蔡吉在火器研制上真正握有的优势,并非黑火药的配方,而是来自后世积累数百年的热兵器知识。正如自两汉出现火药雏形,唐宋火药完善,直至明清火药成熟,中国的火药文化虽源远流长,但在军事应用上却远不及欧洲人。以至于千年之后作为火药发明人的中国竟被欧洲来的后起之秀用长枪大炮撬开了国门。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中国人对火药火器的应用一直停留在经验学层面,而不是像欧洲人那样形成一套系统的科学。 以火炮为例。早在公元12世纪,宋代就出现了以巨竹为筒的管形喷射火器──火枪;13世纪,又出现了竹制管形射击火器──突火枪。到了元代,中国已经制造出最古老的火炮──火铳。而在明朝时中国不仅设有“兵仗”、“军器”二局,分造火器,仅在正德到嘉靖年间(1506~1566)制造的火炮就达数十种。什么“虎蹲炮”、“攻戎炮”、“无敌大将军炮”、“毒火飞炮”、“飞摧炸炮”,听着琳琅满目怪唬人的。可具体一研究却发现这些所谓的火炮大多是用来发射铁弹子或是用来纵火的,不仅杀伤力有待商榷并且造价还很高。且从明清两朝引进推崇欧洲火炮,就可以看出本土研制的这些名字花俏的火器在实战中的效果确实不怎么样。 反观欧洲在14世纪上半叶制造出发射石弹的火炮。16世纪前期,意大利数学家f塔尔塔利亚发现炮弹在真空中以45°射角发射时射程最大的规律,为炮兵学的理论研究奠定了基础。16世纪中叶,欧洲出现了口径较小的青铜长管炮和熟铁锻成的长管炮,代替了以前的臼炮。还采用了前车,便于快速行动和通过起伏地。16世纪末,出现了将子弹或金属碎片装在铁筒内制成的霰弹,用于杀伤人马。1600年前后,一些国家开始用药包式发射药,提高了发射速度和射击精度。17世纪,意大利物理学家伽利略的弹道抛物线理论和英国物理学家i牛顿对空气阻力的研究,推动了火炮的发展。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阿道夫在位期间(1611~1632),采取减轻火炮重量和使火炮标准化的办法,提高了火炮的机动性。1697年,欧洲用装满火药的管子代替点火孔内的散装火药,简化了瞄准和装填过程。17世纪末,欧洲大多数国家使用了榴弹炮。可见欧洲火炮的发展思路清晰,目标明确,且拥有理论体系。 蔡吉既然拥有一千八百多年后的知识,自然不会再走华而不实的老路。正如蔡吉或许不认识f塔尔塔利亚,但她一定知道火炮45°射角发射效果最好。蔡吉或许不是很清楚古斯塔夫二世的战绩,但她多少知道炮兵应该独立。 总之眼下的蔡吉只是向漫长的热兵器之路迈出了很小很小的一步。之后热兵器的研制,以及对冷热兵器混战战术的研究,还需要蔡吉同这个时代的俊杰们共同努力才行。倘若现下只为一张小小的配方单子就瞻前顾后,那蔡吉与历史上那些藏私的炼丹术士也就没啥区别了。 故而蔡吉在与段芝商讨了一番火药制作方法之后,便起身告辞打道回府了。或许是之前在徐州达成的共识起了作用,这段时间段奎对蔡吉的监视放松了不少。当然也可能是段奎这会儿正忙着利用蝗灾兼并土地、招纳壮丁,没空来管蔡吉在做些什么。 总之当蔡吉回到太守府时,再也没了那种被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于是在回到后院之后,她立马就让铃兰去把张清找来。话说,自打上次交代张清留在黄县暗中,也已过去大半个月了,蔡吉对这大半个月来黄县发生过什么事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多时张清便来到书房外向蔡吉行礼道:“小主公,找清有事?” “张大哥,无须多礼。进屋说话。”蔡吉在将张清引入书房就坐后,沉声问道,“不知吉离开的这段日子里,黄县可发生过像长广县那般克扣灾民口粮之事?” 张清听蔡吉这么一问,低头想了想后作答道:“回小主公,派发粮食一事由管郡承主管倒并没有发生克扣口粮之事。不过自打小主公提出以工代赈之后,不少饥民纷纷涌入黄县。黄功曹派人将这些饥民圈于城外。每日先让段老带着富户入营挑选青壮,再由其带衙门胥吏入营招纳丁口屯垦官田。” 蔡吉听罢张清的回答,亦想起了当日回黄县后,在城外看见的营地。当时她只当这是管统、黄珍等人为了便于管理饥民而设置的难民营。甚至还在心中暗赞管统、黄珍等人不愧为老官僚,比起刘备在小沛那般随意放难民入城,黄县做法可算是老练多了。然而此刻看来黄珍的举措可不是便于管理如此简单。 “那眼下营中岂不是只剩下了老弱妇孺?”蔡吉皱起了眉头问道。 “确实如此。吾听衙门的胥吏私下里说,哪怕是壮妇均已被段奎等人挑走。营里只留一些十四岁以下的孺子和实在无法劳作的老者。管郡承虽也向这些人提供些口粮。可每日任有挨不过去的饥民从营里被抬出掩埋。”张清说到这里又冲着蔡吉勉强笑了笑劝慰道:“小主公莫叹息,汝此番能救下如此多的百姓已实属不易。须知眼下中原可到处都是人吃人的惨象啊。” 张清的一番劝说,让蔡吉在心头哽塞之余,亦无奈地接受了事实。确实,这是万物为刍狗的汉末乱世,妄图拯救每一个人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蔡吉能做的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帮助她所能帮助的人。因此这会儿的蔡吉当即暂时抛开了对饥民的怜悯,只站自身利益的立场,对张清下令道:“张大哥,汝去查查营里现下还剩多少饥儿。只要不病不残,无论大小、男女都给吉领来。” “小主公,这是要收养饥儿?”张清抬头问道。 “没错。吉还想请张大哥为吉从饥民中招募一些工匠。却不知现下还来得及否?毕竟汝也说青壮都被段奎等人挑干净了。”蔡吉低头思虑道。 见此情形张清倒是一拍胸脯笑道:“小主公放心。段奎等人仗着蝗灾将价压得很低。故有一些饥民不愿卖身为奴,只肯领点口粮为县城修城墙,待到熬过蝗灾之后再行返乡。这些人大多都被管郡承安排在了西城住宿。据说这其中就有不少人是工匠。” 果然如此啊。听罢张清的解释蔡吉不禁在心中得意地暗笑。要知道这会儿的蔡吉手中并无多少闲钱。倘若在灾荒一开始就出资招人,那身为一郡之长的她必定得为救灾的豪绅做出表率。这样一来,出多了蔡吉承受不起,出少了又容易被人诟病。甚至还会被段奎等人当做压低工价的借口。所以这一次蔡吉只能无奈地小人一把。让段奎一伙人先招人,等他们将价格压到极低之后,蔡吉再在此基础上加点钱来招人。虽然如此一来会让段奎等人将大部分的壮丁招走,但蔡吉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儿童与工匠。更何况她相信总会有人拒绝此种乘火打劫的行为。而照张清的叙述,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就有劳张大哥了。工匠的工钱可比段奎等人高一些。若不想签死契,签活契也行。总之先将人留住再说。”蔡吉拍板决定道。在她看来所谓的死契活契都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人招来,她就有大把法子让这些工匠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张清听蔡吉颇有不计成本招人的意思,不禁向她提醒道,“小主公,收养饥儿、招募工匠皆需花费大笔钱粮。小主公任职不足一年,尚未支取俸禄。恐一时负担不起啊。” “钱不够,就将吉的首饰变卖了去。反正女扮男装也用不着这些东西。”蔡吉满不在乎地说道。在她看来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做投资难道还捂着孵小鸡。更何况一旦管承等人在海上打劫成功,那到时候自己还怕没首饰。 可是张清哪儿知道蔡吉心里打的小算盘。此刻的他一听蔡吉要卖首饰,连忙急得叩首道:“万万不可。那可是小主公的嫁妆啊。” 蔡吉见状连忙伸手扶起了张清,义正词严地劝说道,“张大哥,吉的首饰既不能吃,也不能戴。可城外的饥儿却正在生死之间挣扎。这些饥儿都是大汉的未来,大汉的骨血。而工匠皆怀一技之长,吉亦不能让这些人因饥荒而荒废手艺。在吉看来,人无论何时都远比金银珠宝来得珍贵。至于吉的嫁妆嘛。正所谓千金散去还复来,嫁妆日后总会有的。” 张清见蔡吉如此坚持,在叹息之余,亦被其爱民之心所深深打动。于是他当即一个抱拳领命道:“小主公大义,清自愧不如。主公放心,此事包在清身上。” 蔡吉被张清如此一赞,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生怕张清节省开支的蔡吉,跟着又半坦言地说道:“张大哥也不用太过为钱操心。吉不是与太史将军已有对策了嘛。” 张清身为蔡吉的心腹自然也知打劫三韩贡船之事。此时听蔡吉提起此事,他不禁神色凝重的提醒道:“小主公见谅。清始终认为此举过于剑走偏锋,不是长久之计。” “张大哥的意思吉也明白。确实那种买卖只能解一时之困。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吉才想趁这次的机会招纳工匠,以工商兴东莱。”蔡吉欣然点头道。其实就算蔡吉再怎么缺钱,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在东汉能靠海盗打出个日不落来。毕竟时下在海上贸易的船只不是汉人的船,就是与汉朝贸易的船。海盗最终打击的还是东汉的海上贸易。因此蔡吉只打算劫上几票,赚上一笔启动资金了事。 “以工商兴东莱。小主公莫不是要经商?”张清惊愕地问道。说实话自家这位小主公已经有过太多太多惊人之举。倘若她要是再经商,那可真算是全才了。 “不错。吉正有此意。”蔡吉欣然点头道:“东莱多山少田,不适宜屯田。但坐拥渔盐之利,且毗邻大海,最是适合发展贸易。” 可张清听蔡吉这么一说,眉头反倒是皱得越紧了。只见他沉吟了一下,向蔡吉探问道,“小主公可知这东莱最大的商户是何人?” “应该是段家吧。”蔡吉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小主公可知段家以何发家?”张清又跟着问道。 “这……”蔡吉迟疑了一下。 可坐在对面的张清却郑重其事地替她作答道,“是盐。” “汝是说段家贩私盐?”蔡吉不动声色地问道。其实早在知晓段奎与段勰的关系之后,她便隐约猜到了这点。要知道,曲成县专门设有盐官,是朝廷指定的产盐基地。段家若是与盐没有联系,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 张清点头答道:“不仅如此,清这些日子还探查到段家长子段融似乎有向辽东郡贩盐。” “哦?段家还有海船。吉怎么从没见过?更何况城外的龙口港早已荒废多年。他船从何处出发?”蔡吉蹙起眉头问道。 “清听人说段老爷子自打老主公上任后便再也没碰过私盐买卖。此番可能是段融自做的主张做下的买卖。至于段家的海船在哪里,又从何处起航。清不得而知。”张清老实地解释道。 蔡吉听罢张清的一番叙述,便知他是担心自己做生意会同段家起冲突。只是上一世黑过五百万的蔡吉面对巨大的利润诱惑又岂会轻易地善罢甘休。这会的她仰起头向张清问道:“张大哥可知做生意讲究的是什么?” 张清不明白蔡吉为何突然问自己做生意的问题。从未经过商的他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而此时的蔡吉则面露微笑,缓缓地说出了四个字。 “以和为贵。”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八节 忍字头上一把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张清虽不知为何做生意要讲究以和为贵,但既然蔡吉做出如此表示。就说明她不会为了生意而与段家硬碰硬。故而张清欣然接受了蔡吉“以工商兴东莱”的方针,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全心全意地为蔡吉挑选幼童,招募工匠。不过作为蔡吉的家臣,张清最终还是没有动用蔡吉手里的嫁妆。蔡吉虽觉得那些发簪、玉佩留着也没多大用处。但为了不辜负张清的一片心意,她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变卖嫁妆一事。不过这也让蔡吉愈发迫切地想要将她的海盗计划付诸实施。 好在磨人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十天后管承等人驾驶三艘最大的海盗船自海路进抵黄县城外的龙口港。一同随行的还有一百多个老弱妇孺,照管承的说法这些都是水寨头领们的家眷,想见识见识郡府的模样便一起跟来了。而蔡吉却清楚这是管承特意送来的人质,旨在向她表示己方投效的诚意。这种做法在汉末并不少见。一些诸侯甚至用联姻的方式来达到变向为质的目的,不用说最终被牺牲的还是诸多如花似玉的闺秀千金。毕竟义气这种东西可以尊敬,可以向往,可以信任,却唯独不能凭仗。 所以心知肚明的蔡吉当即表示,可以让管统安排这些家眷住在黄县多玩一段日子。而管承见蔡吉接收了人质亦兴高采烈地邀请众人上船一游,同时也为彰显一下己方的实力。说实话,管承带来的海船与蔡吉上一世印象中的战船相差甚远。乍一看上去就是三艘渔船而已。不过其中号称能装五六十人的三桅帆船块头还是挺大的,目测大约有二十多米长,宽七米左右。其甲板上还装有八个分别操控帆、锚以及渔网的木质绞车。听管承介绍说这种绞车叫“车筒”,是他们劫下棒子贡船后自己改装上去的。此外船尾甲板处设有一人高的舵楼,各有两间休息室,里边摆放着案几、香炉显然是三韩贡使留下的。就外表来看这船同蔡吉前一世在影视片中见过的香港老式渔船很像。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船舱及风帆。显然这个时代还未发明水密隔舱结构。甲板下的船体几乎是通长的,只有在船首和船尾处各隔了两间房间用来储存粮食和淡水。至于另两艘较小的帆船据管承坦言甲板下边都没隔房间。至于船帆也同蔡吉印象中招牌似的中国帆不同。这三艘船的船帆都是用布做的,用人字桅悬挂且没有竹竿等矩支撑在帆上。 难道中国这时候还没发明硬帆?不对呀,据史料记载东汉南方已经出现硬帆了啊。还是说硬帆还没在北方推广开来?蔡吉不解地蹙起了眉头。当然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同一时期的罗马、埃及等国也在使用软帆。不,更为确切点说由于不产竹子欧洲中东等国在之后的几个世纪里用的都是软帆。而中国则就地取材发明了招牌专利——硬帆。相较软帆而言,中式硬帆,受风效率高;可以绕桅杆转动,能迎风。硬帆更轻,因为有支持骨,所以帆质量要求很低,就算破了很多洞也没有关系。因此就造船技术而言古中国一直都是走在世界前列。直到欧洲人发展出全帆装,即全部桅杆都装有横帆,但后桅下部还有斜桁纵帆,这才在帆船制造技术上超越中国。不过对体型较小的船来说,硬帆依旧是最佳选择。 而就在蔡吉低头沉思之时,一旁的管承却看的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府君嫌弃的他连忙试探着问道:“主公,船可有不妥?” 蔡吉被管承一句“主公”一叫,立即就回过神。话说这还是除张清等蔡府家将之外,第一次有人称自己为主公。于是蔡吉当即默认了管承的改口,欣然应道:“这船不错,挺大。不过吉曾在京师看过比这更大的船。不如本府在此将那船画出来。也请管将军帮本府参看参看,能否借鉴改装战船。” 管承一听蔡吉要指点自己造船,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十分殷勤地叫人拿来了笔墨,甚至还提供了一块干净的白布让眼前的小蔡府君挥毫作画。蔡吉接过毛笔闭上眼睛,回想了一番自己上一世见过的诸多中国古帆船之后,然后气定神闲地落笔作画起来。由于上一世蔡吉曾在学校里学过国画,因此不一会儿的时间一艘栩栩如生的四桅帆船便跃然布上。直看得管承等人啧啧称奇。 站在蔡吉身旁的太史慈更是抚着长须点头道,“小府君画的这是蓆帆。确实,官船多用蓆帆。” “蓆帆?”蔡吉不解地扭头问道。 “蓆帆正是这画上的帆。像眼下这三艘船的帆,叫布帆;而像画上撑有竹蔑的帆,叫蓆帆。”太史慈进一步解释道。 蔡吉听罢这才意识到,原来东汉尚处于软硬帆交替使用的时期,硬帆在这个时代叫蓆帆。幸好刚才没说什么自己突发奇想有一新发明。否则这脸可就真丢大了。不过正当蔡吉暗自庆幸之时,一旁的管承却伸长了脖子指着画上另一艘无帆无甲板的船问道:“主公,这是什么船?为何要隔成这副模样?这样一来人坐在船里划桨岂不是很不方便?” “此乃上图帆船内部的样子。本府当时也如此问过。不过船家告诉本府,此法叫水密隔舱,就是用隔舱板把船舱分成互不相通八间的舱舍。由于舱与舱之间严密分开,故而在航行中,即便有一两个舱舍破损进水,水也不会流到其他舱舍。只要把进水舱舍里的货物搬走,就可以修复破损的地方,不会影响船继续航行。而倘若进水太多,船支撑不住,亦只需抛弃货物,减轻载重量,船也不至于很快沉入海底。”蔡吉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不过蔡吉这一次倒并没有摆乌龙。管承在听罢她的一番解释之后,立即连连称赞说:“不错,不错。真是好办法。难怪官船那么结实,原来还有此等妙计。这隔舱板一块块看着就像肋骨一样。若照此图造船怕是连肋骨都不用加了。主公,请将此图赐予末将。末将定能照此图为主公造出战船来。” “此图本就是为将军所画。本府还怕画得不好,误人子弟呢。”蔡吉说着大方地将图交给了管承。 管承接过图纸,不禁眉开眼笑着说道:“主公画得可比水寨里的木匠好得多。咱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 蔡吉听管承将自己与木匠做对比,倒也不生气,反而追问道:“汝等水寨里有造船的工匠?” “是呀。手艺可好了。这些船都是他们造的。”管承点头应道。 “如此甚好。本府正打算着人建造海船。有长广水寨相助,此事定能事倍功半。”蔡吉心想这还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而管承一听蔡吉打算造海船,便知是要为水军扩军,于是赶紧抱拳道:“喏。末将这就修书一封,让工匠赶来郡府听候主公差遣。” 蔡吉见管承说话时而粗鲁时而又有礼,不由好奇地问道:“哦,管将军念过书?” “不瞒主公,末将幼时也上过几天私塾。”管承略带尴尬地解释道。 “既念过书,可有表字?”蔡吉又问道。 “先生取字,子奉。”管承答道。 “那从今日起吾就称汝子奉吧。子奉,汝即已拜水军司马,可得多读书多张见识才行。”蔡吉一面拉近与管承的关系,一面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管承一听蔡吉改口称自己的表字,便知其将自己收纳为了心腹,于是立马恭敬地冲着蔡吉作揖道:“末将回去后一定找书看。” “吾手边就有春秋,可借于汝。”蔡吉说罢,心想自己这不是在“孙权劝学”嘛。却不知现下16岁的吕蒙是否已随他姐夫邓当追随小霸王孙策。不过想归想,蔡吉很快就收起了心神,向管承询问起了打劫之事,“子奉,三韩那边可有消息?” “回主公,据水寨探子来报六月下旬会有一队马韩贡船启程。”管承压低了声音禀报道。 蔡吉得了管承的确切消息,总算是稍稍安了心。只见她冲着管承微微颔首道,“此番东莱水军初阵就拜托诸君了。” “喏!” 既然该看的都看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听的也都听了。蔡吉便与太史慈等人一起下了船。可正当她要登上牛车打道回府之时,却见管承兴匆匆地带着一个年约岁的女孩儿前来施礼道:“主公,此乃末将表妹阿九。” “小女令狐九见过府君。”跟在管承身后的女孩怯生生地向蔡吉福了福。 然而还未等蔡吉开口,管承立马便用猪哥般的表情向其推荐道,“小妹仰慕主公年少有为,想侍奉主公左右,做个丫鬟也成。还请主公成全。” 这是刚送完人质,再送美女吗。蔡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管承,又瞅了瞅那眉目如画的女孩儿。心想眼下正是同海贼合作的关键时刻,还是先把人收下再说。既然打定了主意蔡吉便欣然点头道:“那本府就却之不恭了。” 管承见蔡吉爽快地收下了自己的表妹,忙不迭地就将身后的女孩推上了牛车。临走时还不忘提醒蔡吉一句说:“阿九年纪小,若有伺候不周之处,还请主公见谅。” 而蔡吉看着管承远去的身影,在感叹这时代女子身份低微的同时,亦觉得这管承绝非寻常武夫。但这样的叹息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在蔡吉看来一方诸侯若想有所建树,就必须得有接纳多种人才的胸襟。动不动就怀疑手下脑后张反骨的人是无法得到人才的。所以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先安置好车上的那位令狐小妹妹。等第一笔海上“买卖”做成之后,蔡吉自会向管承等人公开女性的身份。因为蔡吉自付官府的军事威慑加上巨大利润诱惑,一定能让管承等海贼彻底接受自己这个女主公。 蔡吉一边想着日后如何向管承等人表明身份,一边掀起了帘子坐上了马车。可她一抬头却见那女孩儿正局促地窝在角落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见此情形蔡吉一面在心中苦笑,一面露出和善的笑容向女孩劝说道:“汝不用怕。本府不会伤害汝的。” 哪知蔡吉越是这么说,那女孩就越是缩得厉害。无奈之下,蔡吉只得端正了坐姿,招呼车夫赶车。然而就在牛车驾动后不久,那个起初静若处子的女孩突然如脱兔一般一跃而起一把将蔡吉压倒在地。紧接着一把冰冷的利刃就抵上了她的喉咙。 “小娘子有话好说。先把刀放下如何?”惊魂未定的蔡吉咽了口唾沫道。 可对方却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如桀骜的小猫一般,冷哼道:“我才不上当呢。我一放手汝这小子一定喊人。” “汝难道要这么抵着本府的喉咙一直到太守府?若是一不小心伤到了本府,那汝兄长和家人可得头痛了哟。”稍稍定神的蔡吉婉转地警告道。 女孩听罢不由将刀子稍稍挪离了蔡吉的喉咙。不过她依旧瞪着眼睛威吓道,“汝这小子听好了。我阿九才不会嫁给汝这等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毛头小子呢。我日后的夫君定要是骑骏马、穿银盔、美须髯的大英雄。” 蔡吉听罢女孩一番对未来夫君的向往之后,不禁再一次诚心诚意地发誓道:“小娘子放心,本府确实对汝没有非分之想。” “骗人!汝上车时还对我色迷迷的笑。”女孩涨红了脸道。 蔡吉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被一个岁的女孩说笑起来色迷迷。不过对方既已深怀偏见,那自己再怎么发誓都是没有用的。而立马公布女儿身又不利于接下来与海贼们的合作。于是思前想后之下,蔡吉当即一咬牙冷笑道:“本府喜好的是妖娆美女。像汝这等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女娃儿,本府才不上心呢。” 随着啪地一声脆响,女孩在甩了蔡吉一巴掌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回原来的位置,并毫不客气地骂了句,“登徒子!” 蔡吉捂着半边脸,慢慢做坐起身,心想挨巴掌总比被刀抵着好。可转念又一想,刚才的情形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九节 栽下梧桐树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主公,汝脸怎么了?” 在太守府门口等候多时的铃兰一见蔡吉脸上那醒目的红印就忍不住惊呼了起来。不过蔡吉本人倒是不以为然地摸了摸脸颊随口说道:“先前在车上打个了个瞌睡不小心撞的。” “啊呀,快敷一下。万一肿起来可就遭了。”铃兰一听是撞的急得一把拉起蔡吉就要往后院拽,生怕就此在她那粉嫩的脸蛋上留下淤青。 “不多时自己会褪下去,哪儿有那么严重。”蔡吉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跟着又将身后的罪魁祸首介绍给铃兰道:“铃兰,这是吾新收的婢女令狐九,小子阿九,乃水军司马管承之妹。不若就同汝同住一舍吧。” “喏。”铃兰听蔡吉这么一说当即心领神会地俯身应道。跟着又向阿九自我介绍说:“奴婢铃兰。乃府君贴身婢女。” 令狐九听蔡吉安排她同婢女住在一起,心头的大石算是稍稍落了地。却见她带着一脸无辜的纯真表情对着铃兰施礼道:“小女令狐九,姐姐叫我阿九就成。” 铃兰见令狐九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便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回头向蔡吉禀报道:“小主公,张大哥领着一干饥儿正在后院等您。” “走,去看看。”蔡吉一听张清把人招来了,立马带着铃兰与阿九赶到了后院。 一进门,蔡吉就见院子里站着三四十个衣衫褴褛、枯瘦如干柴一般的孩童。粗略一扫几乎都是男孩。少数几个女孩也只是躲在角落里,颤颤巍巍地同其他男孩一起偷偷打量,眼前这三个衣着光鲜的同龄人。一旁的张清见蔡吉回来了,便快步上前施礼道:“禀小主公,此番购得仆童,男二十八人,女十人,共三十八人。其最长者十二岁,最幼者五岁。” “营中就剩这点幼童?”蔡吉侧头问道。显然眼前这群孩子的身体素质和数量都没达到她之前的预期。当然从这批孩子男多女少、男长女幼,可以看出张清在挑选孩童时还是颇为用心的。须知在这个时代十岁出头的男孩只要训练个三四年便能成为上阵打仗的青壮。而民间女童十二三岁亦可谈婚论嫁。张清挑选十岁以下的女童显然是在为日后的调教留余地。 张清听蔡吉这么一问,不由有些无奈地叹息道:“不瞒小主公,眼下营中饥民已所剩无几。幼小的婴孩早已饿死。稍长一些的孩童则被城中富户买去为奴。这些个孩童都是不大不小无人收留的。” 蔡吉听罢张清如此一番解释,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是张清故意挑人。而是她拣了漏。这也难怪现下粮食紧张,谁家都不肯白养闲人。否则这中原大地上也不会有如此众多的饥民曝尸荒野。想到这儿蔡吉只得颔首应道:“无妨。张大哥日后若是再见到这等无人认领的孩童,一并帮吉收领下来。” “喏。”张清抱拳领命后,又转身向那群还在傻站着的小萝卜头们呵斥道:“汝等还不见过主公!” 孩子们被张清如此一喝,呼啦一下匍匐在地向冲着蔡吉叩首道:“小的,见过主公。” 蔡吉虽不想在一群小孩面前摆谱但纪律还是要讲的。特别是在东汉末年这样的乱世,尊卑等级就是忠义的基石。至于人人平等这一类的高调言论,还是日后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这些孩子吧。眼下蔡吉需要的是忠诚与服从。因此这会儿的她带着稳重又不失和善的口吻向孩子们宣布道:“汝等既入太守府,便要以忠义报国为己任。从即日起汝等每日早间修习武艺,晚间识字念书。不可有所懈怠!” 孩子们一听自家主人将他们买来,竟只是让他们在太守府习武读书,无不愕然地抬起了头。而张清、铃兰乃至阿九更是一脸地不解。在他们看来小府君肯在饥荒年间收留这些饥儿,让他们存活下去已是天大的功德。哪儿还有自掏腰包让家奴读书习武的道理。 不过蔡吉却丝毫不在乎众人惊讶的表情,反倒是扭过头对着铃兰与阿九:“汝二人习武就不用了,晚间随这些孩子一同来念书。铃兰待会儿将西厢房收拾干净,以后本府就在那儿授课。” “喏。”铃兰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蔡吉的安排。因为对于小主公的命令她一向是无条件地服从。 有了铃兰做出良好表率,包括阿九在内的其他孩童亦跟着俯首应和。蔡吉见状对铃兰的表现十分满意,于是她又当着孩子们的面向铃兰下令道:“铃兰,这些孩子从今日起归汝管辖。汝领他们下去分配食宿。” “喏。”铃兰不卑不亢地应接下了命令。但谁都看得出蔡吉是在故意向在场的孩童强调铃兰的领导地位,并确立下最初的上下级关系。 而在铃兰带着一干孩童离开院子之后,张清却还是忍不住向蔡吉探问道:“小主公真打算将这些幼童养在府内读书习武?” “没错。正如吉刚才所言,吾这太守府要的不是奴才,而是以忠义报国为己任的有志之士。张大哥莫要小瞧这些幼童。只需给予他们良好的教育,假以时日他们定能茁壮成才。话说,吉连府内学堂的名称都已想好了。就叫讲武堂。”同为孤儿出身的蔡吉傲然宣布道。前一世学历史的她十分清楚“讲武堂”三个字对后世的中国意味着什么。同时蔡吉亦希望此刻在东莱草创的讲武堂,能像后世的那些个讲武堂般为整个华夏民族培养出栋梁。 张清虽然也被蔡吉的一腔豪气所感动。但他毕竟不知讲武堂的由来,更何况现下的学堂书院均取名风雅,哪儿会如此直白。所以张清便向蔡吉提醒道:“讲武堂?会否太武夫气?” “非也。吉要的正是这武夫气。须知眼下天下大乱,朝纲不振。唯允文允武的有志之士方能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蔡吉说着仰起头,望着清朗的天空,向张清坦言道:“不瞒张大哥,吉打算招募文士来府里为孩童讲学授课。将学堂取名讲武堂亦旨在向世人表明,吉这里需要的是能弃笔投戎的实干之士,而非只会吟风弄月的伶人。正所谓栽下梧桐树,引来凤凰栖。吉相信有朝一日讲武堂这棵梧桐树,定会为吾招来有识之士。” 张清听蔡吉如此一解释,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家小主公设立讲武堂,除了培养家将,竟还有招纳人才用意。再一想到蔡吉小小年纪却连出妙招,张清忍不住由感叹道:“小主公妙思,清心悦臣服。” 然而面对张清的夸赞,蔡吉却在心中暗自苦笑。其实她也想像曹操那般正大光明地贴出“招贤令”招贤纳士。只可惜现下的她,一来年纪尚幼名气不响,二来东莱的实质控制权尚掌握在段奎、管统两人手中。以这种条件想要在东汉这种讲究门第的时代招纳名士是十分困难的。正如前次蔡吉虽在小沛遇见了郭嘉,可对方却迟迟都没来东莱。再一联想到刘备在下荆州之前的遭遇,蔡吉意识到招名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与其执着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名士,还不如脚踏实地的先招纳些名不见经传的文士来做幕僚。 故而蔡吉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最终决定建立学堂,以聘请讲师为幌子招纳人才。须知眼下小小的讲武堂或许引起不了世家名士的注意,但它对出身低下的寒门之士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更何况以讲武堂名义招纳来的人才在名义上是蔡吉的私人幕僚不必受府衙控制。所以就算暂时招不到,蔡吉依旧十分看好讲武堂的前景。她甚至还打算在招到合适的文士之后,将授课的范围扩展到军中,从而打响讲武堂的名头。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蔡吉现下所要做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地为自己在东莱打好基础。因为所谓的投机有时也是厚积薄发的成果。 因此这会儿的蔡吉并没有在讲武堂的事情多做纠缠,而是直接将话题一转向张清问道:“张大哥,不知招工匠的事可有眉目?” 张清听蔡吉提起了招募工匠一事,先是皱了一下眉头,继而还是如实回报道:“回小主公,西城确实有十来个工匠。但皆以一马姓老叟马首是瞻。据说若想招纳这批工匠,必须先说服马姓老叟才行。” “哦?此人可是一名巧匠?”蔡吉回头问道。 “小主公没猜错。这马姓老叟确实是黄县小有名气的老木匠,人称赛鲁班。”张清点头道。 “赛鲁班?有意思。”蔡吉好奇地问道,“那他可是漫天要价?” “这倒没有。其实之前段奎也曾派人去聘请过赛鲁班。但未进门便被着赛鲁班哄了回来。”张清说到这里不无担忧地向蔡吉提醒道:“小主公,清看此事难成。那赛鲁班脾气古怪执拗,恐难以说服。” 蔡吉听罢张清的介绍,大致勾画了一下那位赛鲁班老伯的形象。上一世曾在银行工作的蔡吉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其中亦不乏赛鲁班这样持才傲物的技术工作者。蔡吉深知对付这样的人绝不等简单地用金钱来收买,必须得在他擅长的项目上提起他的兴趣甚至比他更在行。好在眼下是西历194年,而非西历1994年,蔡吉虽不是木匠但对后世的一些农具器械还是有些印象的。所以这会儿的她朝张清笑了笑道:“不试试,又怎知会不成。不若张大哥明日便带吉去拜访一下那位赛鲁班老伯吧。” 张清见蔡吉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便知自家小主公一定又有了主意。于是他也不再多问,直接抱拳答应道:“喏。” 且说送走了张清,蔡吉独自一人来到书房找出笔墨砚台,并顺手将一块白布平摊在书案上,开始回想起自己所见过的诸多木质机械。好在上一世蔡吉曾与同事组团去过不少农家乐,故见过不少水车、石磨、翻车、筒车。不仅如此,蔡吉还曾参与过手工纸的制作,虽然她真正动手做的只是抄纸这一步,但整个制纸过程蔡吉还是依稀记得的。其实真纸早在西汉时便已被发明,不过由于其材料为大麻和少量苎麻,故纸质不佳,且不易保存。以至于到了东汉纸张仍未被大规模使用。而后世比较出名的手工纸,如宣纸、高丽纸,大多是用竹子、桑树皮甚至棉花、蚕茧制成。不但色泽洁白如雪,且质地坚韧。当然这也与后世手工制纸会用石灰和碱来加工原料有关。 因此此刻的蔡吉望着面前那块并不算白的白布,还真有画下整个制纸过程的冲动。不过考虑到眼下粮食才是头等的大事,改进造纸术可以以后再说。故蔡吉最终还是落笔在白布上画出了一架水车。虽然只是大体的外观,没有细节图,不过以中国古代工匠的智慧这样的图纸已足够他们制造出一架真正的水车了。更何况蔡吉还在旁边做了详细注解。 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开始,蔡吉一口气又画下了翻车、石磨等数件机械农具。直至铃兰前来禀报晚餐已备好,蔡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画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图纸。腰酸背痛之下她只得搁下毛笔,将画好的图纸仔细叠好锁入柜中。跟着便起身随铃兰前往厅堂吃饭。 “阿九和那些孩子们吃了吗?”蔡吉端起麦粥随口问道。由于事务繁忙,蔡吉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可从不管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相反这两种时候一般都是她一天中与铃兰交流最多的时候。 而铃兰亦早已习惯了自家小主公的这种脾性,却见她低头回道:“禀小主公,都已安排好了。” “嗯。那些孩子刚到太守府还不曾习惯这里的生活。汝身为长姐要多关心弟妹。”蔡吉说到这儿又想起那丝毫不怕生的令狐九,不由又向铃兰提醒说,“阿九出身水寨,性子野了些。且尚不知吾乃女儿身,吾暂时也不想让她知道。” “小主公放心。铃兰知晓该怎么做。”铃兰俯身应道。 蔡吉看着十二岁的铃兰一副干练的模样,不禁再次感叹人等潜力果然是无穷的。倘若铃兰生在一千八百年后的和平时代,她现在应该还只是个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小学生而已。却不知这次进府的三十九个孩童又能被开发出多少潜力。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节 赛鲁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本书群号:130417249谢谢书友piedpipe提供扣扣群(^o^)/ ―――――――――――――――――――― “小主公,此处就是赛鲁班的茅舍。” 城西郊外,张清与蔡吉各自牵着坐骑徒步走到了一间茅屋前。由此地乃是衙门安置以工代赈难民的暂居地,故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简陋的棚屋与帐篷。与之一对比,眼前这间有墙有顶的茅屋自然是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看来这赛鲁班在此地倒是挺有威望的啊。在心中如此评价着的蔡吉,顺手将缰绳递给了张清,跟着抖了抖长袖,冲着半掩着的木门作揖道:“赛鲁班,马伯在家否?” 然而屋内却并没有人答话。于是蔡吉又清了清嗓子自报家门道:“小子东莱太守蔡吉,有事相询。” 这一次茅屋内终于传出了些许动静。不多时那扇半掩着的木门就被拉开,从茅屋内走出了一个身长五尺,头发花白蓬乱的老叟。却见这老叟上下打量了一番蔡吉之后,张口露出满嘴黄牙询问道:“汝就是咱东莱的小蔡府君?” “正是小子。”蔡吉恭敬地向老者施礼道。虽然蔡吉的身份是太守,而眼前这个老木匠的身份只是一介平民。但老木匠只要不是蔡家的家奴,那他便是蔡吉的长辈。在以孝治天下的两汉,哪怕蔡吉此刻的身份再高也得对老木匠礼遇有加。否则会被视作目无尊长,传出去会有损蔡吉的名声。 故而此时的赛鲁班在蔡吉的面前,非但丝毫没有讨好献媚的意思,反倒是大大咧咧地反问道,“老夫就是马钜,人称赛鲁班。汝这娃儿找老夫有何事?” “小子今日来此是想请马伯打造几样器物?”蔡吉礼貌地问道。 赛鲁班一听蔡吉要他打造机关,不由轻蔑地撇了她一眼问道:“汝这娃儿是想让老夫为汝造房舍呢?还是玩偶?” “非也。小子自备了样图。却不知马伯能造否?”蔡吉故意挑衅道。 果然,赛鲁班被蔡吉如此一激,立马眉头一竖傲然道:“哼,就算无样图,只需汝交代得清,老夫亦能打造出汝所需的器物。” 蔡吉见赛鲁班口气如此之大,不禁暗付是骡子是马那得拉出来瞧瞧再说。于是她当即直起了身子,向赛鲁班微笑道:“可否进屋详谈?” 赛鲁班见蔡吉不像是闹着玩的样子,便点头将二人引进了屋。可蔡吉一只脚才跨进屋,立马就被一股酸臭味呕得差点吐出来。不过两世为人的她还有那么点定力,因此表面上她也只是皱了下眉头而已。可就算是如此,蔡吉的这一小小表情变化还是被赛鲁班看在眼里。以至于这老头儿立马就冷笑了一声道:“托以工代赈之福,为换两餐老夫的徒弟们每日得从鸡叫做到鬼叫,身上难免臭气熏天还请府君见谅。” 被赛鲁班这么一提醒,蔡吉这才发现原来茅屋里还躺着三个打着赤脚的汉子。从他们那疲倦的睡颜可以看出赛鲁班所言非虚。管统等人确实是将这些难民压榨得够呛。而一旁的张清眼见赛鲁班仗着年长屡屡出言讥讽自家小主公便要上去同他理论。却不想还未开口就被蔡吉使眼色给制止了。对于这样的结果早在长广县时蔡吉就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了。好在这个时代的百姓大多是给口饭吃就感恩不尽。像赛鲁班这般不识好歹的“刁民”可不多见。故这会儿的蔡吉亦只是对其拱手苦笑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还请马伯见谅。” 赛鲁班见蔡吉年纪虽小气度倒不小。不禁收起了先前的轻视,朝着蔡吉伸手说道:“图呢?” 蔡吉见赛鲁班不再纠缠于以工代赈之事,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样图递给赛鲁班道:“马伯,请过目。” 赛鲁班接过蔡吉手中的白布抖开一看,神情立马就由最初的不以为然变得郑重其事起来。只见他仔细地揣摩了一番图样后,抬头问道:“汝这画的可是翻车?” “没错。吉在京师时曾见农人以此种翻车引水灌渠。吉还记得,这翻车的车身是利用木板作一长槽,而此槽长二丈,宽则没有一定的长度,有的四寸,有的七寸,高则约一尺。此长槽中架有行道板一条,而这个行道板的宽度大约与长槽的宽相等,但是长度却比长槽的二端各短一尺,而比长槽短的地方,则用来放置大、小两轮轴。此外,行道板的上下通周都系有龙骨板。大轴置于岸上,而大轴的两边各自连接着有着四根柄状小木棍的拐木,只要人依靠架子,踏动小木棍,就会踏动拐木,而踏动拐木的同时则会带动龙骨板,这时龙骨板就会绕着行道板而转动,藉此刮水上岸。”蔡吉点头介绍道。而她之所以会说得那么清楚,是因为翻车的发明者正是汉灵帝时期的宦官发明家毕岚。 据太守府公文记载,中平三年(公元186年),毕岚曾制造翻车,用于取河水洒路,并附有相关的记述。由此可见灵帝等人当时确实也为抗旱想过一些法子。但翻车却直到魏明帝时期才由大发明家马均改进后向全国推广开来。这其中固然有连年战乱导致新技术难以推广的原因。不过毕岚十常侍的身份亦有可能是翻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被待见的因素之一。不过蔡吉可不会做这种政治决定技术的蠢事。照历史上的记述中原的旱灾以及蝗灾将会持续数年。改进灌溉技术是保证甚至提高粮食产量的一种有效措施。因此蔡吉一上来就将翻车当做了开场白。 赛鲁班是个木匠自然也不会去管翻车的发明人是否是祸国殃民的十常侍。所以这回儿的他拿着样图一改先前倨傲的态度,转而以语气恭敬地向蔡吉询问道:“府君是要老夫等人为官府造翻车?” “嗯。吉正有此打算。不过东莱多山地且人丁稀少,故光靠翻车还不够。还需造出既能往更高处提水,又能不费人力畜力的水车才行。”蔡吉边说边找了块空地坐了下来。要知道这么干站着同人讨论技术问题实在是件累人的事。 此时赛鲁班对蔡吉的印象已大为改观,不再视她为普通的官宦子弟,而是真心实意地将其当做了父母官。故眼见小府君一身光鲜地就要往泥地上坐,连忙上前递了块草席,不好意思地说道:“府君莫弄脏了衣裳。” “无妨,”蔡吉随和地笑道,“吉还担心会否影响这三位大哥休息呢。” “庄户人家娃皮实着呢。就算外头打雷,里头也照样睡。”赛鲁班说着也盘膝而坐,将那图样往地上一铺道,“府君前头说不费人力畜力,莫不是要造木牛?” 蔡吉一听赛鲁班提到了木牛,立马就来了精神,赶紧追问道:“哦?这世上真有不费粮食自己会动的木牛?马伯可会造?” 哪知赛鲁班却老脸一红,讪讪摇头道:“这……老夫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并为见过实物,更不会造。” 蔡吉听赛鲁班这么一说,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自己会动的木牛流马终究是严重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传说之物。其真实面目还是等以后碰上诸葛亮黄硕夫妇再一窥究竟吧。眼下蔡吉所要做的是先剽窃一件诸葛亮已流传后世的著名发明――孔明车。想到这里蔡吉立即就像是变戏法似地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图样道:“不会造木牛没关系。吉这有一样图可造出不费人力畜力的水车。” “哦?这水车不费人力?”赛鲁班伸长了脖子问道。 “是。马伯请看,此车上下各有一个轮子,下轮一半淹在水中,两轮之间有轮带,轮带上装有很多尺把长的竹筒管。流水冲击下面的水轮转动,竹筒就浸满了水,并自下而上地把河水带到高处倒出。”蔡吉指着图样解释道。 其实蔡吉画的这张水车图比诸葛亮未来发明的孔明车要更为复杂一些,其构造和原理更接近于隋唐时的筒车。当然比之后世赫赫有名的黄河大水车还是简单了不少,个头也小了不少。毕竟蔡吉当初看到的是农家乐里招揽游客的小水车。 这不,蔡吉的话音刚落,赛鲁班就已瞧出筒车的去缺陷。只见他摸了摸凌乱的胡茬,指着图样说道:“照这做法,此车确实无需人力畜力。但须设于水流湍急之处方可转动提水。” “那马伯可有解决之法?”蔡吉听罢探问道。说实话她也就会大概画个样子。至于如何制作,如何设置,蔡吉可真是一窍不通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需要求助于赛鲁班这样的专业人士来完善水车。 “无妨。”赛鲁班仔细对照了两张图样后,自信地说道,“可将两车合二为一,使其即可用水力,又可用人力。” “那就有劳马伯改进水车了。”蔡吉说罢站起身冲着赛鲁班深深作了一揖。 受宠若惊的赛鲁班立马跟着起身还礼道:“府君放心,此事抱在老夫身上。” 蔡吉见赛鲁班拍着胸脯做下了保证,甚是愉悦地笑道:“如此甚好。不过马伯可否先照着图样为吉做两架小水车至于盆景之中,只要用水一冲便可让其自动转起来。” “府君是想看这两架水车是否真能提水?”赛鲁班摇了摇头道,“不瞒府君,盆景与实物不同。盆景中能动起来的机关,做大了之后不一定就好使。” “马伯言之有理。不过吉做此盆景并非用来自个儿把玩,而是另有它用。”说罢蔡吉回头示意身后的张清掏钱给赛鲁班,然后,“马伯,这是盆景的定金,请务必收下。” 赛鲁班见张清要给他钱,一张老脸立马就板了下来。却见他把手一推拒绝道:“这钱老夫可不能要。府君为东莱百姓造水车,老夫怎能收这钱。府君若再坚持老夫可要翻脸喽。” 经过刚才一番接触,蔡吉也知以赛鲁班的倔强脾气,他还真可能认为给钱是在侮辱他。于是这会儿的蔡吉当即让张清收起了钱。而她自己则再次向赛鲁班俯身谢道:“吉在此替东莱百姓谢过马伯高义。” 赛鲁班见蔡吉不再坚持,便撸着胡须哈哈大笑道:“府君明日未时可来取盆景。” 有了赛鲁班这番保证,蔡吉自然是放心地与张清起身告辞。而在回府的途中,张清回想起先前蔡吉在茅屋中与赛鲁班之间的交锋,不禁感慨道:“小主公真厉害。连赛鲁班这等刁钻之人也能说服。” “张大哥此言差矣。马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之人。更何况他所讥讽之事皆是事实。吾身为太守因救灾不力而被人责难几句又有何不可。”蔡吉摇了摇头道。 张清见蔡吉将过错都揽在了自个儿身上,连忙替其辩解道:“小主公当初只是订了救灾之策,至于如何执行那可都是管统、段奎、黄珍等人的事。小主公又何须揽下他人所犯的过错。” “那是因为吉是东莱郡的太守,而管统、段奎、黄珍等人都是吉名义下的下属。身为上位者必须得有所担当才行。一味地撇清干系只会给世人留下难堪大任的印象。至于孰是孰非,吉相信天下自有公论。”蔡吉傲然地说道。 “小主公言之有理。是清目光短浅。”张清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道。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张大哥身为吉的家将自然是处处维护吉这个主公,没有目光短浅之说。”蔡吉在赞赏了张清的忠诚之后,又将话题一转道:“不过马伯如此古道热肠。吉也不能让其白出力。” “小主公是想用重金礼聘赛鲁班?”张清问道。 “不止是赛鲁班,还有这里的工匠。更为确切点说吉要送他们一笔横财。”蔡吉自信地说道。 “横财?”张清不解地问道。在他看来蔡吉若是真要在东莱全境推广刚才所说的水车只会费钱,哪儿会有什么横财。 可蔡吉却一甩马鞭纵马大笑道:“是啊。不过此刻天机不可泄露!”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一节 讲武堂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对不起,昨天加班太晚,睡到一点才醒―_―||| ――――――――――――――――――――――――――――――――――――――― 且说蔡吉回到太守府既没有去大堂院升堂办案,也没有去二堂院办理公务,而是一路直奔自家居住的小院。须知大堂院现在有管统坐镇,二堂院的衙役胥吏以黄珍马首是瞻。故整个太守府蔡吉所能管辖到的范围也只有她目前所住的三堂院而已。更何况对于插手郡府政务一事蔡吉已另有谋划,犯不着这会儿跑去同那些个油滑世故的小吏磨洋工。 “奴婢等见过主公。”小院内铃兰与阿九带着一干孩童匍匐叩首。 蔡吉环视了一番眼前这群孩子。发现或许是换了干净衣服吃了两顿饱饭的缘故,孩子们的气色似乎比昨日好了许多。当然芦柴棒似的身板儿可不是一两天就能补得白白胖胖的。故而蔡吉暂时还没安排他们早间习武,只吩咐铃兰要让这些孩子先养好身体。就眼前孩子们的精神面貌来说,铃兰做得还是蛮到位的。所以蔡吉当即满意地颔首问道:“汝等之中可有识过字,念过书之人?” 蔡吉此话一出,包括阿九在内的诸多孩童都纷纷你看我我看你,露出一脸茫然失措的模样。显然识字念书这一类事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毕竟在这个时代全球绝大多数人都是文盲。欧洲一些贵族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相较之下东汉的识字率还是比较高的。 可就在蔡吉打算从头教起之时,铃兰倒是及时地叩首回应道:“回主公,铃兰学过半部《急就篇》。” “急就”顾名思义就是速成的意思。《急就篇》正是由西汉人史游所著的一本速成识字课本。其内容涉及农艺、饮食、器用、音乐、生理、兵器、飞禽、走兽、医药、人事等方面的应用字。作者有意识地把许多单字放在一起加以组织,按姓名、衣服、饮食、器用等分类变成韵语,多数为七字句,这样使人在学习认字的同时还能增长各方面的知识。由于汉朝尚未出现后世赫赫有名的《百家姓》、《三字经》、《弟子规》等启蒙读物。所以先秦的《三仓》、司马相如的《凡将篇》、史游的《急就篇》、李长的《元尚篇》、扬雄的《训纂篇》和贾鲂的《滂喜篇》等八篇读物便是这个时代的儿童启蒙教材。 而蔡吉在书房翻了半天也只找出一部《急就篇》、一部《三仓》以及一部《九章算术》。相比之下还是《急就篇》生字密度大、更为实用。加之眼下铃兰有表示自己学过,蔡吉当即便拍板决定道:“如此甚好。那从今日起就由本府亲自来教汝等《急就篇》及算术。铃兰,汝既已学过半部《急就篇》往后可得好好辅导各位师弟师妹才行。” “喏。”铃兰欣然领命道。 当然对蔡吉来说《急就篇》只是扫盲而已。她现在可是身兼语文、数学、地理、天文、自然科学数门学科,堪比后世希望小学的代课老师。其中地理、天文、自然科学还没啥教材可参照。由此可见她这讲武堂办得有多寒酸。不过蔡吉本人对此却倒并不介意,在她看来培养全才太困难,因材施教才更为实际。 想到这儿蔡吉当即便将眼前的这群孩童按性别、年龄分成了三组。即女童一组,男童十岁一下一组,十岁以上一组,以便于日后互助学习。此外她还让孩子们自己选出组长,并借此观察这些孩子的性格与脾气。因为蔡吉相信领袖往往不一定是最优秀最聪明的,但他们总有某种气质能使自己从一群人当中脱颖而出。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三组孩子选出了各自的组长。 “汝叫什么名字?”蔡吉渡步来到少年组组长的面前问道。 那是一个身材干瘦却眼神坚韧的少年。面对蔡吉的询问,少年极为恭敬地叩首答道:“小的王钟。” 蔡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回头向另一边的幼童组组长问道:“汝呢?” “狗崽。”男童抹了一把鼻涕回道。不过从他那几近少年组的身高来看,幼童组显然是以身材来决定组长的。 “狗崽?汝的姓呢?”蔡吉追问道。 哪知那男孩儿却茫然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那汝从今日起就随本府姓蔡。狗崽这名也不好听。本府见汝小小年纪身形便已如此高大,日后定是一员猛将。不若就叫蔡猛吧。”蔡吉想了想之后决定道。 男孩一听蔡吉说他日后会是将军立马高兴得叩首答谢道:“喏。” 而蔡吉则抬头向着其他尚未通报姓名的孩童问道:“汝等之中还有谁无姓?” 听蔡吉这么一问又有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声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于是蔡吉便照例让他们随自己姓蔡,当然名可就没有蔡猛那么讲究了。三个男孩分别被取名蔡风、蔡火、蔡山,而那个女孩则叫蔡林。四个孩子原本没有姓名,能得主公赐名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应了下来。 至于接下来的女童组组长就不用介绍了。因为她正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的令狐九小娘子。不可否认,这小妮子做事虽冲动了点但人缘却很不错。只一夜的功夫便与其他几个女娃儿打成了一片。故蔡吉不禁逗她玩道,“汝可真有人缘。” 许是见蔡吉真没拿自己怎样,亦可能是见到这里有如此多的同伴有了底气,总之这会儿的令狐九稍稍露出了点狐狸尾巴,直接便抬头冲着蔡吉得意地笑道:“那是当然。” 待到令狐九发现蔡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时,这小妮子立马就粉脸一红低下了头。至于蔡吉则根本没注意到这点,直接一挥手对着在场的娃娃们宣布道:“走,现在随吾去西厢房上课去。” 话说三堂院的东西厢房原为师爷办公处。不过蔡吉眼下身边没有师爷故这两间厢房一直都空着。想到日后聘来的教习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幕僚,蔡吉不得不感叹这西厢房还真有一房双关的意思。 由于这是孩子们的第一堂课,所以蔡吉一上来也只能先教教笔画什么的,让孩子们先对汉字有个印象。只是沙盘太不给力,一次只能让十来个孩童上来围观。可现在班里有四十个人。蔡吉只得教完一组再教一组。好在铃兰会书写,故蔡吉在教完一组之后她便可帮着这组孩童重新复习。可饶是如此蔡吉一个下午下来也只不过教会了孩子们三四个字而已。如此进度让她不禁怀念起上一世看似简单却极其实用的黑板与粉笔来。 对于眼下的蔡吉来说时间是最浪费不得的东西。既然打定了主意就要立即做到,因此下课之后蔡吉立即就让仆役用黑漆刷了块黑板,至于粉笔则便差人上街买了袋白垩。不过光是如此还不够。正如蔡吉先前同张清坦言的那样,她建立讲武堂是为了招纳贤士,而不是将自己拖在后院当家庭教师的。所以蔡吉还让衙役将讲武堂的招聘布告贴在衙门口以及城门口等引人注目的地方,以期让这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然而出乎蔡吉意料的是,翌日一大早便有人到她这儿来应聘了。不过来者并非蔡吉先前所预计的寒门之士。而是太守府衙门里的两个胥吏。蔡吉虽不怎么去前堂走动,对于眼前这两个中年男子还是多少有些印象的。其中一个瘦高个男子姓林是掌管文书的小吏,而另一个年纪较长面容严肃的男子姓张则是蔡吉经常在管统身边看到的人。 这算什么意思?是要借机往我这儿塞人吗?蔡吉虽在心中怀疑着二人的动机。不过面子上她还是得客气地向对方询问道:“两位先生要来本府这里做教习?” “小蔡府君大灾之际收纳孤儿。林某闻之大受感动,故也想献点绵薄之力。”自称姓林的胥吏献媚地说道。而他身旁那个年纪稍长的同僚则摸着胡须摆谱道:“子曰:有教无类。” “可是两位在衙门办公之余再教孤儿念书岂不是很累?”蔡吉试探着问道。 “无妨,无妨。吾等是真心诚意来为小府君分忧的。”林姓胥吏连忙表忠心道。 只可惜他越是这么说,蔡吉对他二人的目的就越怀疑。再说她此番招教习的目的旨在为自己招纳幕僚。可现在幕僚没来,却来了两个无间,这传出去不是笑话嘛。不过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蔡吉想了想后,忽然计上心头,于是也跟着装腔作势地点头道:“照理说两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来教孺子识字本是绰绰有余。不过本府这里既然取名为讲武堂,自然得要与讲武沾上点边。故本府现有一题想要考考二位。还望二位莫要见怪。” 那两个胥吏一听蔡吉要题问题,倒也没有推脱,直接异口同声地点头应道:“小蔡府君请出题。” 面对两人一脸自信的表情,蔡吉清了清嗓子说道:“两位请听好。话说楚汉相争,有一日,韩信率一千五百名将士与楚王大将李锋交战。苦战一场,楚军不敌,败退回营,汉军也死伤四五百人,于是乎,韩信整顿兵马折回大营。当行至一山坡时,忽有后军来报,说有楚军骑兵追来。只见远方尘土飞扬,杀声震天。汉军本来已十分疲惫,这时队伍大哗。韩信兵马到坡顶,见来敌不足五百骑,便急速点兵迎敌。他命令士兵三人一排,结果多出二名;接着命令士兵五人一排,结果多出三名;他又命令士兵七人一排,结果又多出二名。请问当时韩信手中还有多少人?” 蔡吉问的这个问题正是中国古代经典数学题《韩信点兵》,其原型是《孙子算经》中“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因此这道题并没有超出这个时代的知识范围,但同时亦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答上的。在蔡吉看来且不论此二人抱着何种目的前来应聘,只要能答上此题至少说明他二人数学不错,好歹也算肚子有点货色。 然而令蔡吉颇感失望的是这两个胥吏在听完题目之后都陷入了沉思。那个言辞献媚的林姓胥吏固然是抓头挠耳,而那个先前还在摆谱的年长胥吏则同样憋着一口气半天没冒出一句话来。过了半晌之后蔡吉也看出他二人是答不出题目了。不过她还是十分客气地向二人抛了台阶道:“二位莫急,可回家好好想想,待想出答案再来找本府。” 那两个胥吏一听蔡吉不是马上就要答案,无不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要知道他二人的年纪都长蔡吉一倍有余。虽说眼前这位小蔡府君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但被一女娃儿问倒总不是件光彩的事。好在这女娃儿不似其他神童那般咄咄逼人还知道给人留面子。 于是乎,两个胥吏赶紧骑驴下坡地留下句,“如此吾等就不打搅府君了”,之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蔡吉所在的小院。 而在将两个胥吏打发走之后,蔡吉本人再一次陷入了沉思。这桩小插曲让她意识到随着自己逐步崭露头角,段奎、管统等人已不再局限于往她这儿塞丫鬟小厮什么的,而是将目标直接指向了她未来的智囊团。当然这对蔡吉来说并不完全是件坏事。至少代表她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已由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傀儡,上升为了一方需要关注的政治力量。不仅如此,往后随着蔡吉实力增强这样的事会更多。毕竟在东汉末年,各个诸侯的智囊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况,原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罢了,汝等要来就来吧!不过,吾只收有真才实学之人。 就这样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蔡吉最终决定不再纠结于应聘者的背景问题,而是将精力放在对应聘者才学的筛选上。所以蔡吉立马就将那道“韩信点兵”写了下来,并差人将其此题与招聘布告贴在一块儿,算作附加题。须知这个时代有得是想展示自己学问的人,多一道附加题,或许还能更引人注目。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二节 只欠东风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或许是黄县附近缺乏精通算术的人才,亦或许是东莱府君招纳讲师的消息尚未远传。总之自打蔡吉出了那道“韩信点兵”之后一连数日都没人上门应聘。郁闷得她只好一边自我安慰幕僚要宁缺毋滥,一边则继续兼任讲武堂的全职教师。不过正当蔡吉守着讲武堂这株小树等着人才自己个儿送上门之时,段芝倒是派人请她过府一叙。想到自己之前交予段芝的艰巨任务,蔡吉立马就来了精神。故她二话不说便乘上牛车赶到了段府。不过这一次段芝并没有亲自出门迎接,而是让仆人直接将蔡吉领进了他那堪称工房的小院落。 一跨小院蔡吉就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硝烟味。显然咱们那位段二爷应该刚刚在此做过实验。可正当蔡吉打算进屋询问火药研制进度之时,却见段芝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冲着她劈头就问道:“可是一千零四十九?” “啥?”蔡吉被段芝如此冷不丁地一问当即便楞在原地。 哪知段芝却皱起了眉头,依旧驴头不对马嘴地自言自语道:“哎?难道不是一千零七十三?不对呀,吾算了好几遍,怎会有错?” 见此情形,实在闹不清段芝在说什么的蔡吉只好苦笑着问道,“段兄可否言明,汝这一千零七十三是何意?” “韩信点兵。汝不是在衙门口和城门口贴了那道韩信点兵,问韩信还剩多少人?”段芝抬起头略带赌气地反问道。显然他对蔡吉身为出题者,却对自个儿出的题丝毫没有印象,颇为不满。 而蔡吉被段芝如此一提醒,也想起韩信点兵的答案确实是1073人。于是她连忙拱手致歉道:“瞧吉这记性,竟将此事给忘了。没错,答案正如段兄所言,韩信还剩一千零七十三人。” “吾就说是一千零七十三人嘛。”段芝像孩子般拍手大笑道。 不过眼瞅段芝一副得意洋洋地模样,蔡吉却略带担忧地问道:“段兄将这答案告诉他人了?” “芝怎么会做如此扫兴之事。”段芝一摆手道,“其他人若想知道答案,自然得靠自己算才成。不过芝倒是没想到蔡贤弟还精通《孙子算经》。” 蔡吉听段芝并没有公布答案的意思,不禁在心中长舒了口气,要知道她还想靠韩信点兵这题忽悠人才呢。至于段芝所说的《孙子算经》,蔡吉虽听说过,却并没有看过,所以为了不在专业人士面前摆乌龙,她只得半真半假地解释道:“不瞒段兄,其实吉并没有读过《孙子算经》,只不过幼时曾做过此题。吉至今仍记得破此题的口诀呢。” 段芝一听解题还有口诀,不禁好奇地追问道,“口诀?快说来听听。” 蔡吉见段芝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得将自己上一世小时候学过的口诀背了出来:“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月正半,除百零五便得知。” 段芝的性格虽还像个孩子,可他的智商却不低。因此不用蔡吉多加解释,段芝便已听出这首诗的意思是:用3除所得的余数乘上70,加上用5除所得余数乘以21,再加上用7除所得的余数乘上15,结果大于105就减去105的倍数,这样就知道所求之数。因此他当即便拍手赞道,“妙哉,妙哉!此诗果是解题妙法。” 段芝固然幸喜于学到一招解题妙法。可此这会儿的蔡吉却多少有些郁闷。要知道她可是为了黑火药这才忙不迭地赶过来的。莫不要搞到最后段芝只是想告诉自己他解了题要来讲武堂做数学老师而已。想到这里,蔡吉不由向段芝试探着问道:“段兄今日找吉就是为了讲武堂之事?” “讲武堂?啥事?”段芝侧头问道。 “段兄难道不知晓吉出此题乃是为了给讲武堂的孩童招募夫子?”蔡吉反问道。 “有这事啊。”段芝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可跟着却又皱起了眉头努嘴道:“教孩童读书无聊得很,芝可不想做啥夫子。” 敢情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解题啊。听罢段芝这段话蔡吉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鸡同鸭讲了。 不过正当失望的蔡吉想要打道回府之时,段芝却突然将话题一转道:“蔡贤弟这等无聊之事先搁一下。贤弟快来看看吾做的新含雷吐火。” “哦?段兄已经改好了吗?”蔡吉一听还有这么一茬儿,立即又来了精神,“快拿出看看。” 段芝难得碰上志趣相投者,自然是要倾其所能地好好表现一番。却见他一溜小跑着从屋里取出了两根竹管递给蔡吉道:“贤弟请看这就是新改良的含雷吐火。为不将竹管炸开,芝特意减少了药量。” 哦,那就是烟花了。蔡吉一边听着段芝的介绍,一边暗自揣测了一下手中这根竹管的性质。不过其效果究竟如何还是得试了才知道。所以蔡吉当即便向段芝提议道:“段兄,不如试试效果吧。” “行。”段芝干脆地点了下头,然后从怀里取出火石直接点燃了手中竹筒上的引线。只听嗖地一声从竹筒内窜出了一团火焰。不过段芝却丝毫不害怕,甚至还拿在手上腾空画了个大圈圈。 果然是个大烟花啊。蔡吉在心中如此评价着。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此物用给水军当信号棒用还是不错的。 可段芝却得意洋洋地向蔡吉炫耀道,“此物喷焰的时间可芝之前做的那些个含雷吐火要长,而且便于携带。” 被段芝这么一提醒蔡吉也发现这竹筒烟花确实燃烧的时间比较长。看样子段芝确实是下过一番功夫进行改进的。只是他的思路有些问题,导致新作品不实用。为了不让眼前这位东莱火器研究员在歧路上越走越远,蔡吉当即毫不留情地批评道,“吉也知段兄为此物费了不少心思。不过就武器而言此物杀敌威力不够,纵火又不及火箭射得远啊。” 段芝一听蔡吉如此评价,一张原本得意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不过他倒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争辩,而是惴惴不安地向蔡吉问道:“贤弟此物真如此不济?” “不济倒不至于。至少能配给水军使用。”蔡吉话锋一转冲着段芝安慰道,“其实段兄大可打开思路,不光拘泥于纵火。例如段兄可以试试在这竹管里加上弹子,让弹子像火焰一样喷出。” “让弹子像火焰一样喷出?那不成火弹了?这芝得回头试试。”拓宽了思路的段芝兴致勃勃地说道。 而蔡吉则心想,我也不指望你能一下子发明突火枪,但至少先研制出礼花。日后也好让东莱军上演一把“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壮观景象。不过烟花再怎么研究在军事上也只能做一些辅助工作。炸药才是蔡吉此行的目的,于是她跟着又向段芝问道:“段兄既然已改良了含雷吐火。不知那张火药方子研究得怎样了?” 段芝一听蔡吉提起了火药方子不由面露愧色道:“不瞒贤弟,芝已按汝给的方子配了几次火药。只是此物响声虽大,亦能纵火,却总是炸坏装药的器皿。故芝正想法子修改方子。” “炸坏器皿?”蔡吉听罢段芝的解释先是一怔,继而一拍大腿叫道,“炸坏就对了!” “可是这样一来不是会炸伤人?”一时转不过弯来的段芝不解地问道。 “这火药的用处就是炸伤人、炸毁物。若是能一下子炸塌城墙城门那才好呢!”蔡吉急得直跺脚道。心想敢情这几天段芝都在研究怎么减小炸药威力啊。 “炸塌城墙?原来是如此。”段芝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吾怎么没想到。” “段兄为人忠厚,且从未制造过兵器,一时想不到这些用处也不足为奇。”蔡吉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循序善诱道,“不过汝只要想着如何能让此物伤人毁物就不会走弯路了。” “多谢贤弟指正,芝险些坏了大事。”段芝听罢恭敬地朝蔡吉俯身一揖以示感谢。 蔡吉见状立马上前扶起段芝道:“段兄莫要自责。研究新兵器难免需要反复尝试。倒是火药、火器颇为危险。段兄可得小心,莫要伤及自己。” “多谢贤弟关心。芝自有分寸。”段芝说着又瞅了瞅手里放完的烟花,不禁赌气地朝地上一丢道:“此等废物还是毁了好!” “段兄莫毁!莫毁!”蔡吉一听段芝要销毁手里的烟花连忙上前阻止道:“此物可以配给水军使用。不知段兄此番做了多少?” “真有用?”段芝底气不足地问道。 “有用。”蔡吉点头道。 段芝见蔡吉没有骗他的意思,便从屋里取出了一捆竹筒交给蔡吉,并向其嘱咐使用须注意的事项。蔡吉满口答应后又大大地鼓励了一番段芝,希望他不要气馁再接再砺,之后便起身告辞离开了段府。 不过出了段府之后蔡吉并没有直接回太守府,而是赶紧让人驾车前往城外的龙口港。话说这龙口港地处渤海南岸、胶东半岛西北部,与辽东半岛隔海相望。此港自然条件良好,北有东西连岛天然沙坝为屏障,南有金沙滩环抱,不冻不淤,素来就有“稳油盆”之称。而如今经过几天的修缮,眼下的龙口港已然成为了东莱水军的大本营。故当蔡吉赶到时,只见昔日荒凉的滩涂上已然建起了一座旌旗林立的水寨,港湾里停泊着数艘战船,无不散发出一股肃杀的气息。 太史慈与管承一听蔡吉来了,当即领着一干水陆两军头领将蔡吉迎进了水寨。由于蔡吉来得匆忙,且前事先没有通知,故在进入大帐之后,太史慈连忙屏退了闲杂人等,向蔡吉沉声问道:“小府君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蔡吉听太史慈这么一问,再一看一旁管承疑惑的表情,便知自己直接赶来水寨是有些鲁莽了。于是她连忙露出笑脸冲着二人摆手道:“吉今日前来不过是想来看看新水寨而已。顺便再为汝等捎点东西。” 说着蔡吉将包裹好的那捆烟花摆在了众人面前。管承见蔡吉专程赶来水寨只为给他们带这么一份东西,不由好奇地问道:“主公,这是何物?” “上次既然说过要借黄巾之名行事。本府自然是为汝等送妖术来了。”蔡吉说着从包裹中取出一支烟花。然后也不向二人解释,直接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只听嗖一声哨响,竹筒中立马窜出了一丛烟火。 这也亏得水寨大帐够大够高,蔡吉才敢公然在室内燃放烟花。不过其他二人可就没她那么淡定了。太史慈固然是被惊得朝后推了一步,而海贼出声的管承更是被吓得直叫,“妖法!妖法!” 蔡吉见眼前这两个大男人被一支烟花吓得变了脸色,不由扑哧一声笑道,“子奉,可想试试这妖法?” 说着蔡吉便将手中的烟花递给了管承。管承先是对这可以喷火的东西有些畏缩。可眼见蔡吉徒手拿着都没事,再加上烟花的势头已经小了一些。于是他状着胆子接过了手中的竹管。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竹管虽喷着火焰,可拿上去却并不烫。这一下子就激起了管承的玩性,只见他挥舞着竹管用烟火划起了圈。 这可把一旁的蔡吉吓了一跳,“小心!莫要烧了营帐!” 被蔡吉这么一喊,管承立马吓得将手里的竹管往地上一丢。好在此时烟花已燃尽,这才没有酿成火烧大帐的乌龙。 不过此时太史慈已经看出蔡吉所谓的妖术,其实只是一种特殊的火把而已。所以他拿起了一个根烟花仔细观察了一番后问道,“小府君想用此物吓唬韩人?” “没错。黄巾贼以此物恐吓愚夫愚妇。吉就想或许此物或许也能在海战中先声夺人。哪怕起不了大作用,至少还能让其真以为这是黄巾贼干的。”蔡吉坦言道。 管承拿起了一根烟花一边把玩,一边狡黠地笑道,“主公放心,这事包在末将身上。到时候弟兄们定能用这东西把那些个土人吓得半死。” “小府君言之有理。此物确实可做番文章。”太史慈跟着附和。 蔡吉见二人对烟花在海战中的应用都有了认识也就不再多言。毕竟打仗不是她的专长,涉及到具体战术她还是少插嘴微妙。因此蔡吉接着便将话题一转问道:“不知水师何时出战?” 管承一听蔡吉问起出战日期,连忙将手中的烟花一搁,抱拳回禀道:“回主公,待海风一起,战船就出港。” 蔡吉听罢用竹筒轻轻敲击虎口道,“是嘛。那可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啊。”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三节 无农不稳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由于这个时代没有无线电,没有雷达,没有侦察机。故东莱水军若想要截住三韩贡船,唯一的办法就是像后世的加勒比海盗那样,成天在海上晃悠以期能守株待兔抓到几只肥羊。好在三韩贡船的活动范围本就不大,而江华湾里也有不少小岛可以让舰队躲藏。因此就算明知三韩贡船六月下旬才会出发。当六月初久违的西风驾临渤海之时,停泊在龙口港的东莱水军迫不及待地就扬帆出航了。 当然东莱水军的此次行动对外只宣称是回长广水寨修缮船只。唯有蔡吉、太史慈、管承等少数参与海贼计划的人知晓此次出航的真正目的。至于段奎、黄珍、管统等人则统统都被蒙在了鼓里。更何况稍后从长安传来的一个消息,也让他们无暇去管水军此番出海意欲何为。 汉兴平元年,六月初二,京师长安发生地震,次日,再震。虽然当消息传到东莱时已是十天之后的事了。但蔡吉还是借此机会将一干人等召进太守府商议如何应对此事。说起来这还是自上次商讨救灾事宜之后,东莱首脑们首次齐聚一堂商讨对策。不过现场气氛可比上一次要惬意得多。这也难怪,蝗灾自五月初入侵东莱直至今日已过去一月有余。期间不其、长广两县虽受灾严重以至于春麦绝收,且以工代赈之举又耗费了郡府不少存粮。但相较周边州郡饿殍遍野的景象,东莱总算是在这场大灾中保下了一口元气。 而就郡府黄县本身而言,经过段奎、管统等人的一番“精打细算”,这一次郡府也确实用最小的代价修缮了城墙、码头、水寨等一系列工程。虽然这此举引来了诸如赛鲁班等“刁民”的非议。不过此刻段奎、黄珍、管统三人脸上却都洋溢着“吾乃能臣”的表情。 当然蔡吉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拉下这三只老狐狸的画皮。故在一番寒暄之后,她当即开门见山地说道:“此番京师地震,不知诸君有何对策?” 蔡吉的话音刚落,在场另外三人的表情就从“吾乃能臣”变成了“干吾何事”。在一段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之后,最终还是段奎打破沉默率先叹气道:“地震乃天谴。定是上天不满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董贼余孽扰乱朝纲,这才降下此等祸事。” “是啊。听闻李傕等人在京师任人唯亲,稍有不顺就大发脾气,丝毫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有如此暴虐之人执掌朝纲,上天不降罪才怪。”黄珍跟着出言附和道。 蔡吉见段奎等人又搬出了谶纬论打官腔,心想这还是真是典型的“动刀者必死于刀下”。谶纬是一种庸欲经学和封建迷信的混合物。“谶”是巫师或方士制作的一种隐语或预言,作为吉凶的符验或征兆。“纬”是对“经”而言,是方士化的儒生编集起来附合儒家经典的各种著作。西汉后期,从董仲舒开始的大讲符瑞灾异,把儒家神学化以后,谶纬迷信开始广泛流传。王莽、刘秀都曾利用谶纬神学宣扬自己当皇帝乃“天命”所归,是神的意志。特别是刘秀,对谶纬崇信甚笃,无论用人施政,还是决策重大问题,都要以谶纬作根据。只是刘秀可能不曾想到百年之后,亦会有人借神之名对他的子孙袖手旁观。 不过蔡吉今日找段奎等人过来可不是听他们大谈什么天谴的。因此她当即便开口点明道:“李傕、郭汜等人固然天怒人怨。但陛下和京师的百姓却是无辜的。而今京师历经旱灾、蝗灾、地震,吾等身为大汉臣子难道就此袖手旁观吗?” 段奎等人被蔡吉如此一说老脸多少都有些挂不住。可就在这时,先前没有发话的管统反倒是替段奎等人解释起来,“小蔡府君误会了。并非吾等想要袖手旁观。只因而今朝廷由董贼余孽所把持。吾等就算是将钱粮上贡至京师,最终也只是落入贼手。陛下与京师百姓不会因此多分一枚钱,多收一粒粮。” “小蔡府君心怀忠义实乃吾辈之榜样。但万万不可因妇人之仁而资贼啊!”黄珍连忙也跟着一边给蔡吉戴高帽子,一边拐着弯地反对救济长安。 而段奎则直接向蔡吉拱手进言:“请小蔡府君三四而行。” 其实蔡吉原本只是想让段奎等人出点钱粮上贡朝廷,以期在汉帝眼里留个印象,同时也为自己打响名声。那曾想她才一提此事,管统、段奎、黄珍三人就异口同声地表示反对。蔡吉心想早知如此真应该将在城外练兵的太史慈一起招来。至少以太史慈的脾气定会支持自己向朝廷捐献钱粮。 不过既然大义说服不了眼前这三只老狐狸,那咱就改换利诱好了。想到这儿,蔡吉当即一摆手正色道:“诸君所言,吉都知晓。然吾等是向朝廷捐粮是出于对陛下的忠诚。吾等又岂能因惧怕李傕、郭汜这等贼子而放弃忠义。更何况君不见徐州的陶使君不也曾遣赵昱前往京师上贡。” 蔡吉之所以会提陶谦派赵昱上贡一事是有原因的。须知当初徐州名士赵昱和王朗曾建议陶谦派使者前往京师上贡以表明其对汉室的支持。陶谦欣然同意了两人的建议。而汉帝接到贡品和奏章后赞赏并升陶谦为徐州牧、安东将军;赵昱被升迁为广陵太守;王朗则被升迁为会稽太守。故蔡吉此刻的提及此事的言下之意就在暗示,段奎等人这会儿去京师雪中送炭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果然蔡吉的话音刚落,段奎与黄珍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迟疑之色。然而管统却在这时候一棒子打醒二人道:“小蔡府君此言差矣。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陶谦上贡时天下尚未爆发饥荒。但眼下中原各地赤地千里,不少州郡的粮仓早已见底。东莱若是在这时节向朝廷上贡钱粮,无疑是在昭告天下东莱有余粮。小蔡府君汝身为太守也因知晓,东莱能保下这点存粮不容易。倘若因此而招来兵灾,那可如何是好。” 管统之所以会如此坚决地反对向朝廷捐献钱粮,倒并不是说他对汉室已没有感情。而是管统对袁绍的忠诚有限于他对汉帝的忠诚。故他的一举一动皆以袁绍的利益为先。在管统看来心怀天下的袁绍与挟持汉帝把持朝政的李傕、郭汜之流乃是死敌。无论蔡吉出于何种原因向长安上贡都是在资敌。管统自付,自己既然已向主公保证要将东莱郡拿下手,就决不能允许东莱郡再向其他势力示好。 不过管统的目的虽狭隘,但他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倒是真起了作用。不仅让段奎与黄珍又恢复了先前那般坚决反对上贡的态度。就连蔡吉本人都有些动摇了起来。东莱军力尚弱真要因粮食而招来其他势力攻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眼下东莱最需要的还是修生养息,而非来自朝廷的虚衔。 管统见蔡吉低头思虑不再言语,便知其已然动摇。于是他赶紧找了个台阶递给蔡吉道:“小蔡府君莫要灰心。正所谓来日方长,只要汝心存忠义之心,日后有得是向朝廷进贡的机会。” 蔡吉听管统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反正献帝那小白莲大半生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自己日后确实有的是机会向他雪中送炭。因此她当即便接受了管统递来的台阶,带着不舍的表情痛心疾首道:“罢了,此事暂且搁置。日后有机会吉定要亲自向陛下告罪。” 众人见蔡吉放弃了援助京师的想法无不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蔡吉却又突然将话锋一转向管统问道:“管郡承先前说郡府尚有余粮,却不知还剩多少?” 管统虽被蔡吉这180°的大转弯搞得楞了一下,但还是据实禀报说:“不瞒小蔡府君,眼下官仓中的粮食不足往年的三成。加之不其、长广两县绝收,今年冬天怕是难熬啊。” “那不其、长广两县此刻播种还来得及否?”蔡吉追问道。 管统看了蔡吉一眼,苦笑着摇头道:“眼下已是六月,这时节还能种啥?” “难道东莱下半年就这么空着大片田地任其荒芜?有道是无农不稳,这样下去可不妙啊。”蔡吉皱眉道。 “咳,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黄珍跟着无奈地摇头道。 然而蔡吉却并没有因管统与段奎的说法而气馁,反倒是向他二人提醒说:“冬麦!吾等还可种冬麦啊。九、十月份播种,翌年四、五月份便可收割。” 可蔡吉这话才一出口,坐在她左手边的段奎却不客气地摇了摇头道:“今年雨水稀少,怕又是一个旱年。如此年景就算种下冬麦也难以存活。” “难以存活不代表不能存活。更何况吾等也不能就此干等着老天下雨,大可引河水灌溉田地。”蔡吉态度坚决地说道。 黄珍听蔡吉这儿一说,以为她不知东莱的地理状况,于是善意地提醒道。“小蔡府君有所不知,东莱多山地,能引河水灌溉的田地并不多。加之眼下缺少雨水,河水水位偏低,水渠十有都干涸了。” “黄功曹此言差矣,河水水位低,吾等大可引水上岸。”说道这里蔡吉终于抛出了自己今天开会的第二个主题。 “引水上岸?” 面对众人异口同声的追问,蔡吉一拍手让人将类似书案大小的盆景端了上来。不用问,此物正是蔡吉之前向赛鲁班定制的那个水车模型。只见上面不仅有蔡吉提供的那两架水车,同时赛鲁班还制作了相应的田地、河流、农宅、山坡甚至梯田。乍一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个缩小了的世界一样,令人不禁啧啧称奇。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被这精巧的盆景所吸引,蔡吉当即起身信步走到盆景前介绍道:“此物名为翻车,用人力踩踏可将河水引上岸边的田地沟渠。此为筒车,可将河水提上水渠灌溉到这山坡上的田地中。” 众人听蔡吉这么一介绍,连忙都围了上来仔细观察起她所指的那两个新鲜物来。而管统相较另两人要多些见识,却听他指着翻车问道:“翻车?可是毕岚所制的提水翻车。” “没错。正是此物。”蔡吉说着用手指拨动了翻车的踏板,只见盆景中的河水不一会儿就被这翻车提上了水渠。 一旁的黄珍见状连连拍手道:“妙哉,妙哉。有此妙物,莫说是河岸,怕是连山坡都能提上水。” “黄功曹说得没错。”蔡吉说着,命人取来了一个水壶。然后将壶中之水缓缓倾入小河之中,于是乎,原本的一滩死水立即变成了活水带动起河边的筒车一起转动起来。而筒车则带起小河中的水倾入竹制水渠中一路引至盆景中山坡上的梯田之中。 经过蔡吉这番演示在场的三人皆已意识到一旦这盆景中的两架水车变成实物,那将意味着东莱相较周边州郡能开垦更多的田地,种植更多的小麦,收成更多的粮食。而在眼下这种连年灾荒的年代,粮食是争霸的基础,没有粮一切都免谈。 一想到这种水车一旦为主公袁绍所用,那不出一年冀州定能成鱼米之乡。届时莫说是打败公孙瓒了。怕是举兵南下亦是易如反掌之事。管统当即攥紧了拳头激动道:“好一引水利器,吾等从此可不惧旱年也!” “眼下还是六月,离冬麦播种尚余两月。若是抓紧时间,人手够,两个月内足够郡内各村寨造起水车。或许来连四月便可大丰收。”黄珍掐指一算跟着提议道。当然这只是黄珍一厢情愿的算法而已。 相较之下反倒是段奎的表情最为平静。却见他学着蔡吉的样子拨弄了一下翻车,又用水壶浇了浇水,跟着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问道:“小蔡府君这盆景可是城西赛鲁班所制?”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四节 送汝横财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蔡府君这盆景可是城西赛鲁班所制?” 段奎问话的语气虽云淡风轻,然蔡吉又怎会猜不透这老儿的花花肠子。不外乎是即想要水车,又怕人坐地起价而已。不过蔡吉打从一开始就没想亲自上阵与段奎等人讨价还价。只见她故作惊讶地颔首作答道:“段老好眼力。此物确由赛鲁班所制。” 管统听蔡吉与段奎谈起了水车的制作者,连忙上前求证道:“赛鲁班?可是那城西工匠头人?” “因是此次人。据悉其本姓马,只因木匠手艺巧夺天工,故被人传颂为赛鲁班。如今看来这赛鲁班之名,确实是名至实归。”同样听过赛鲁班大名的黄珍点头解释道。 “手艺是不错,就是人太傲气。”吃过一次闭门羹的段奎酸溜溜地说道。 不过管统对此却持不同意见,只见他捻着山羊须摇头晃脑道:“堪比鲁班的巧匠,持才傲物些也无妨。” 蔡吉眼见三人你一眼我一语地将赛鲁班夸了个遍,倒也不言明自己才是水车的真正设计者,反倒是趁热打铁地提议道,“水车的诸多妙处诸君皆已见识。正如黄功曹先前所言,眼下距冬麦播种尚差两个月,只须加紧赶制水车,今秋各县便可投入使用。” 哪知蔡吉的话音刚落,先前还在对水车赞不绝口的管统、段奎等人立即就露出了为难之色。段奎甚至还偷偷瞪了黄珍一眼,后者连忙出面改口澄清道:“小府君见谅,老夫等人也想多造水车造福乡里。只是眼下蝗灾刚过,郡府为安置饥民花费颇多,恐无力再在全郡推广水车。不若先在黄县郊外修上一两架水车以观成效如何?” 面对黄珍一个劲的哭穷,蔡吉也知经过此番救灾之后,再想从这只铁公鸡身上拔毛恐怕不容易。不过郡府没钱不代表东莱的富户们也没钱。须知通过此次“以工代赈”段奎等东莱豪绅名义上是向官府捐了不少钱粮,但私下里兼并自耕农、收纳丁口可没做过赔本买卖。所以蔡吉自然而然地又将目光投向了段奎。 然而段奎对蔡吉投来的目光却恍若未睹,依旧在那里摆弄着水车默不作声。至于一向与其抬杠的管统,不知为何也没有提出让段奎等豪绅捐钱的提议。当然如果此时蔡吉直接开口的话,应该也能说服段奎等人多少掏出点钱来。但她最终却并没有开这个口。 你们几个以为捂着钱袋子不放,本姑娘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行!咱们骑驴唱本走着瞧。蔡吉在内心一边如此冷笑着,一边则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叹息道:“罢了,民生多艰,此时再议吧。” 许是没料到蔡吉会如此轻言放弃,段奎略带诧异地抬起了头,却一时间也看不出蔡吉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不过老狐狸终究还是老狐狸,眼瞅着蔡吉以退为进,段奎反倒是故作大方地宣布道:“小府君莫要灰心。正如黄功曹所言,吾等可先在黄县造起一两架水车以观其效。若是郡府缺钱,老夫愿出资为黄县造第一架水车。” 一架水车?真是好大方呐。蔡吉在心中暗自嘲笑段奎一毛不拔的同时,表面上依旧还得向其躬身致谢道:“吉在此先代黄县百姓谢过段老高义。” 总之这一次的商讨对蔡吉来说似乎是一无所获。她既没有说服管统等人向朝廷上贡,也没说服段奎等人支持她向全郡推广水车。但蔡吉本人对此却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只要让管统、段奎二人对水车产生浓厚的兴趣,那她今日开会的目的就算是初步达成了。至于向朝廷上贡以及捐助造水车等事那是通过了最好,不通过也无妨。而她眼下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个字――等。 事实上,蔡吉也没等太久。翌日下午,当她正爬在书案上编写数学教材之时,却见张清风风火火赶到了后院。而他一跨进书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竖起大拇指冲着蔡吉夸赞道:“小主公,真神人也。” 蔡吉听张清如此一说心头不由一动。不过她表面上还是不懂声色地吹了吹尚未干涸的墨迹,然后抬头朝着一脸兴奋的张清反问道:“张大哥何出此言?” 张清见蔡吉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以为她还不清楚外边所发生的事。于是干脆一屁股坐在蔡吉面前兴致勃勃地问道:“小主公可还记得曾说过要送那赛鲁班一笔横财?” “确有此事。”蔡吉搁下毛笔点头应道。 “哈!小主公,汝知否?此事成真了!”张清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从今早起,就陆续有富户豪绅驾车前往城西求见赛鲁班,说是要他出面帮他们的庄子造水车。而今那些牛车、马车早已将西城堵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人说段奎昨天夜里就已亲自找过赛鲁班。当然也是为了水车之事。” 大鱼终于上钩啦!听罢张清的这番介绍,蔡吉心头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没错,她当初之所以会一边在段奎等人面前演示水车的功用,一边却又并不坚持以郡府的名义向东莱全郡推广水车,要的正是眼前这般的轰动效果。 须知东汉末年流行的是豪族地主田庄经济。而这种田庄经济是一种典型的自给自足经济形式。田庄内有农业、手工业生产,还进行一定的商业和高利贷活动。崔实的《四民月令》记载了当时典型的田庄:田庄土地面积广,种植着粟、粳、稻、麦、豆等各类粮食作物,以及胡麻、苴麻、蓝、地黄等经济作物,还有瓜、韭、葱、蒜、姜、芋等蔬菜,田庄内广植松、柏、桐、梓、漆、枣、桑、竹等林木,有养蚕、纺织、染色、制鞋、制药、制蜡、裁缝等手工业生产,并有许多酿酒、醋、酱、饴糖等产品加工和制造农具、兵器的作坊。从《四民月令》的记述可知,这种进行多种经营的地主田庄,各类生活资料基本上都可自给自足,一般不需要通过交换。 故像段奎这样的豪族地主一般都不怎么关心自耕农的死活。因为哪怕庄外饿殍遍野,只要庄内丰衣足食,那豪族地主们照样可以过得有滋有味。甚至可以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期盼着农民破产,如此一来便可兼并其土地,并将其收纳为田庄中的徒附,或是干脆使其沦落为奴隶。指望豪族地主出资为官田兴修水利,无疑是在期盼狼为羊看家护院。所以蔡吉一早就已料到段奎等人不会心甘情愿地出资帮助百姓兴造水车。 不过连年的旱灾在逼迫自耕农破产的同时,也在影响着田庄的粮食产量。故豪族地主们不可能真反对水车的应用。相反水车作为一项可促进农业生产的新兴发明理应会被地主们追捧才对。这从段奎、黄珍、管统三人最初见到水车时的反应就可以看出,他们其实还是十分眼热这一农业利器的。 所以蔡吉打从一开始就计划将水车高价卖给那些豪族地主,而非像上次救灾那样只求他们捐钱。为此她特地让赛鲁班做了那个精致的水车盆景,以期勾起段奎等人的兴趣。另一边蔡吉又故意隐瞒自己是水车设计人的事实。而是将赛鲁班推为自己的代理商,让段奎等人去找赛鲁班洽谈置购水车之事。 就眼下城西人头攒动的架势来看,大鱼小鱼皆已咬钩。至于这场计划最终能否成功,还得看赛鲁班本人的表现。说起来这也算是蔡吉对赛鲁班的一次试探。试探其是否真适合做自己的合作伙伴。 想到这儿,蔡吉又向张清问道,“那赛鲁班答应了?” “答应。怎么不答应。清听人说那赛鲁班也不报价,只让那些人自己报价。说是出价高者先造。虽说离秋播尚有些时日,但谁家不想。眼下一架水车已叫价千贯。”张清咂舌道。 拍卖?!哈,这赛鲁班还真有点做生意的天赋。就不知他人品是否真靠得住了。毕竟在飞来横财面前能把持得住的人并不多。不过蔡吉在心里虽然如此思虑着,可她表面上还是同张清半开玩笑道:“千贯并非天价。现下一石谷子早已买到了五十万钱,甚至在一些郡县还是有价无市。折算下来这一架水车不过值两石谷子而已。要吉说是那些豪绅占便宜了呢。” 张清听蔡吉说两石谷子换辆水车还是豪绅占便宜,不禁暗自感慨自家小主公可比那赛鲁班还会漫天要价。 而就在两人闲聊之时,铃兰忽然来报说是赛鲁班此刻正在太守府门口求见。张清一听赛鲁班来了,不禁一头惊讶道:“赛鲁班这时候不在城西做生意,来太守府做什么?” 但此时的蔡吉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冲着铃兰点头道:“有请。” 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铃兰便领着赛鲁班来到了蔡吉的书房。只见这老儿依旧是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但手里却捧着一只颇为精致的漆器盒子。在看到蔡吉之后,赛鲁班先是恭敬地向她叩拜行礼,跟着又抬起头用颇为复杂的眼神打量了蔡吉一番,然后将手里的那个漆器盒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蔡吉见赛鲁班一来就向自己献上一个盒子,而且还不做任何解释,不由好奇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却发现里头赫然躺着两根闪闪发亮的金条。一旁的张清在瞥了一眼之后立马就倒抽了一口冷气。毕竟以赛鲁班这幅尊荣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金子的模样。至于蔡吉则当场将盖子一合抬头问道,“马伯,这是何意?” “不瞒府君。昨日管郡承来找老夫说什么都要买下府君的那两张图样。这便是卖图钱。”赛鲁班直言不讳地回答道。 用黄金换图纸?想不到管统还有如此手笔。不过这也可能是袁绍给他的活动经费。反正不拿白不拿。就不知这赛鲁班有没有露我老底。想道这里,蔡吉赶紧追问道,“哦?管统来找汝买图样?那汝可向其提及此图为本府所画?” “府君当初来取盆景时交代过不许向外人提及此图为府君所画。老夫自然也不会多言。”赛鲁班说到这里,又看了蔡吉一眼问道:“城西那些来订做水车的人都是府君安排的吧?” “没错。此事确由本府安排。”蔡吉点头承认道。其实倘若当时段奎等人肯出钱资助郡府造水车,那蔡吉自然也会令赛鲁班帮他们免费造水车,其花费远少于现下这般抢购。但人有时候一旦自私了,就会目光短浅,目光短浅了,就容易中圈套。所以这事怪不得蔡吉狡猾,赛鲁班刀快,要怨只能怨段奎等人太抠。 但赛鲁班并不知道其中原委,所以他依旧不解地问道,“府君为何要如此行事?府君若想造水车,大可发张手令征召我等为官府制造水车。” 面对赛鲁班的疑问,蔡吉倒是极为坦诚地两手一摊苦笑道:“因为这水车在马伯手中可以漫天要价,而在本府手中就只能白送。” 赛鲁班虽不知蔡吉与管统、段奎之间微妙的关系,但眼见蔡吉年纪幼小,便多少理解了她的这番苦衷。于是赛鲁班当即拍板道,“那等造好水车,分完工钱之后,老夫再将剩下的钱送来。” “马伯且慢。此番汝等造水车所赚之钱,是汝等的辛苦钱,本府分文不取。”说着蔡吉将面前装有黄金的盒子在赛鲁班面前晃了晃道:“这才是本府的酬金。” 赛鲁班钉是钉铆是铆地坚持道:“这可不成。虽说咱造了水车,可若非府君的图样,咱又怎知这天下间还有水车这东西。所以这钱府君一定要收下。” 蔡吉见赛鲁班如此仗义,在感动之余,不由心生一计向赛鲁班“马伯若是觉得这钱太多,拿得不安心的话。大可分出一部分捐给官府用以修建更多的水车。” “捐给官府?这同分给府君有何区别?”赛鲁班一头雾水地问道。 “有区别,当然有区别。”蔡吉板着手指向赛鲁班分析道,“马伯将钱分给本府那是私交,而将钱捐给官府则是功德。本府可凭此事发布榜文表彰汝之义举,并将汝任命为工匠行首。”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五节 规与矩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任命老夫为工匠行首?”赛鲁班听罢蔡吉的分析,大笑着摆了摆手道,“咱是拿斧子锯子做手艺活的,又不是开铺子做买卖的,哪儿来啥行首。” 可蔡吉却毫不罢休地反驳说,“马伯此言差矣。做手艺活是从别人手里赚钱,做买卖也是从别人手里赚钱。既然城里的商户就能有行首,那凭什么工匠就不能有行首?” 哪知赛鲁班却脱口而出道:“那是因为人家是东家,咱是扛活的。” 蔡吉见赛鲁班一番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不禁在心中苦笑,这老爷子既然敢用拍卖的法子狠敲豪绅一笔,怎么就想不到翻身农奴当主人呢。不过这也怪不得赛鲁班“胸无大志”。须知在这个时代,由于生产力低下,像赛鲁班这样的工匠大多尚处于半农半匠的状态。即平时在村寨中务农,空闲时帮人制作工具修造屋舍。哪怕有一部分工匠脱离土地,成为专职工匠,那也是受雇于城内的作坊,或是投身豪族地主田庄,绝少有人自立门户。因此也就形成不了行会意识。 不过托此次蝗灾的福,眼下黄县城里聚集了一大批逃难而来的无主工匠。倘若没有蔡吉先前推行的以工代赈,这些人很可能会被迫投靠田庄甚至卖身为奴。但如今靠着以工代赈所得的口粮,城内多数工匠都保持了自由之身。如此众多的无主工匠集中在黄县,在蔡吉看来无疑是上天赐予的一次绝世良机。须知一两个工匠或许只能做做家具、农具之类的小器物。但几十个几百个工匠联合起来便能承接大的工程,甚至推动技术发展。 想到这里,蔡吉便进一步向赛鲁班开导道:“那马伯现下是在为谁扛活?那些定制水车之人?还是本府?都不是。汝现下可是翻身做东家了啊。” “老夫是东家?”这一次赛鲁班总算是有些怦然心动。 而蔡吉则乘热打铁地鼓动道:“没错。而今整个黄县只有汝会造水车。汝那些弟子就是伙计。而汝就是卖水车的掌柜。推而广之汝又如何不能做工匠行首?” 赛鲁班摸着乱糟糟的胡须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好像是那么回事。可是城里都是几家铺子推行首。老夫这就独此一家,自家做自家的行首,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蔡吉听赛鲁班这么一说,心知他已进入了状态。所以她跟着便话锋一转问道:“马伯,汝与弟子造一架水车大约要花多少天?” “这个嘛……若是木料实现已备齐的话,也就七、八天的时间。”赛鲁班想了想回答道。 “那现下有多少人要造水车?”蔡吉又问道。 “老夫离开时已有七、八家大户来求购水车。”赛鲁班说到这儿,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却见他一拍脑门皱眉道,“啊呀,这儿多活怕是两个月都做不完啊。” “没错。不仅如此,随着黄县水车的名气传播开来,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定制水车。马伯,汝和汝的弟子做得过来吗?”蔡吉故意加重了语气问道。 “做不完。真到那时也只得推掉一些活了。毕竟人不可无信啊。”赛鲁班叹了口气道。 蔡吉见赛鲁班情愿少赚钱也不肯失信于顾客,不禁在心中更加认同其为自己的合作伙伴。因此蔡吉跟着便笑着向赛鲁班开导道,“马伯不必如此唉声叹气。汝大可再找些工匠来帮忙造水车。” “老夫也知活多了要加人手。可是现下老夫所收的定金,刨去备料花费,尚不足以招纳更多的人手啊。”赛鲁班两手一摊无奈道。 赛鲁班的这番诉苦,让蔡吉意识到这个时代尚未诞生“转包”这一概念。大多数人都像赛鲁班一样淳朴地认为一旦接下了活,就得亲力亲为地去完成。不过“层层转包”在后世虽已成了偷工减料的代名词。不过为了提高水车的推广效率,蔡吉还是决定向赛鲁班讲解一下转包之法,“此事不难解决。汝可将手头上做不完的活连同水车的造法传给那些工匠。如此一来汝非但不用向那些工匠支付工钱,还能扣下一部分钱款作为教授水车造法的学费以及介绍生意的转包费。加之本府会封汝做行首,谅其他工匠也不敢赖账。” “转包费?此计甚妙!”蔡吉一席话直说得赛鲁班茅塞顿开。然而他在惊叹蔡吉妙招连连的同时,也有些疑惑地问道:“恕老夫直言。府君既有样图,又有转包之法。府君为何不亲自主持此事?反倒是将这样一笔横财送与老夫?” “不瞒马伯,这一来,是因为本府身为太守公务繁忙,无暇亲自主持造水车一事。”蔡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而冲着赛鲁班语重心长道,“二来,本府相信汝是可托付重任之人。故本府才会将此事转包给汝。” 赛鲁班见蔡吉如此信任自己,不禁感动得霍然叩首道:“府君放心,老夫定将此事办妥,绝不让府君失望!” 蔡吉扶起赛鲁班颔首道:“有马伯这句话。本府就放心了。” 不过赛鲁班起身后却又现学现卖地向蔡吉说道:“那府君可得收下转包费才成。” 蔡吉见赛鲁班依旧想要分钱给她,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来日方长,这次算是本府投石问路。话说本府这里可有得是好点子,就怕马伯到时候来不及做啊。” “行!只要是府君画的样图老夫就是不眠不休也要将它做出来。”赛鲁班爽朗地点头笑道。 “马伯既然如此干脆。那本府就厚颜一次向汝定制一个小物件。”蔡吉说着转身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张样图递给了赛鲁班。 赛鲁班接过样图看了一眼后问道,“这是何物?” “此乃折扇。此扇以竹木做扇骨,绫绢做扇面,用时许撒开,成半规形,聚头散尾。”蔡吉指着图样解释道。 一旁一直没有插话的张清眼见蔡吉如变戏法似地随手就拿出一样世人从未见过的物件,忍不住啧啧称奇道:“小主公真乃女中鲁班。如此精巧之物清可从未见过。” “本府只是觉得天气渐热,蒲扇携带不方便,想要做一把能随身携带的扇子而已。哪儿有张大哥说得那么厉害。”蔡吉笑着摆了摆手,跟着她又向赛鲁班正色道,“马伯,眼下造水车才是正务,至于这小物件可稍后再做。” 赛鲁班则收起图样笑道,“此事老夫自有分寸。” 眼瞅着赛鲁班将图纸塞入怀中,蔡吉突然想到对方既然是木匠那对数学多少应该有些了解。于是心血来潮之下,蔡吉连忙拿出自己先前编写的教材递给了赛鲁班道:“马伯是木匠,平日里应该算过不少圆吧。本府这里有一从西方大秦国传来的算法,还请马伯一观。” “哦,外国算法?老夫瞅瞅。”赛鲁班说着接过竹简扫了一眼之后,指着上面的公式问道:“这些是啥鬼画符?” “这是从天竺国传来的数字。即一到十。”蔡吉指着阿拉伯数字向赛鲁班解释道。 “那这呢?”赛鲁班又指着另一个符号问道。 “此字名为π。乃西方大秦国之字。用以表示圆形之周长与直径之比。例如一圆筒周长为四寸,其半径为……”蔡吉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小棍在沙盘上写起了公式。 然而还未等蔡吉算出结果,对面的赛鲁班却已报出答案道:“六寸四。” “马伯何以算得如此之很快?”蔡吉搁下小棍惊讶道。 赛鲁班得意地笑道:“就六个字:尺变寸,加六成。” “尺变寸,加六成?”蔡吉低头默念了一遍赛鲁班的口诀之后,又不甘心地追问道:“如圆周长为三尺呢?” “三尺变三寸,三六一寸八,两者相加得四寸八。”赛鲁班翻了翻眼皮,迅速报出了答案。 蔡吉听罢连忙用小木棍在沙盘上计算起来。结果与赛鲁班的结果只相差那么一点点,但赛鲁班的计算方法是那么的快,又是那么的准。这让蔡吉多少有些诧异。于是她又用代数式将赛鲁班的算法演算了一遍,这才发现赛鲁班将圆周率π当作3125,尽管有误差,但算法简便,在估计半径时很实用。 本想在赛鲁班面前显摆一把后世几何学的蔡吉,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一个东汉的木匠所打败。这让蔡吉不得不联想起后世有关共济会的传闻。共济会是欧洲赫赫有名的社团社团。曾涌现过歌德、马克吐温、莫扎特、孟德斯鸠、歌德、海顿、萨德侯爵、莫扎特、菲特烈大帝、马克·吐温、柯南道尔、加里波第等诸多名人。而在美国建国时,签署《独立宣言》的56位美国开国元勋中有53位是共济会会员。历任美国总统中从华盛顿开始,只有被暗杀了的林肯和肯尼迪不是共济会会员。英国王室中像乔治三、四、六世,爱德华七、八世等等亦是共济会会员。而如此星光灿烂的组织,其前身却是欧洲中世纪的石匠帮。故共济会的字面意思就是“自由石匠”。据说正是这些石匠在黑暗的中世纪中保存下了自然科学与几何学,并开启了之后的文艺复兴。 不管这一传闻是否属实,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工匠一直都是数学等自然科学的传承者。哪怕经历过焚书坑儒,异端审判,工匠们亦能靠口口相传将人类智慧的结晶一代代地传承下去。由于西方的建筑大多为石制建筑,故掌握科学技术的是石匠。那中国的建筑多为木质结构,传承科学技术的就应该是木匠。可像赛鲁班这样的木匠真能建立起类似共济会那样的组织吗? 答案是能。早在春秋时期鲁国工匠墨翟就已建立了以工匠为基础的学术团体——墨家。墨者大多是有知识的劳动者。而这种知识有别于儒家的诗书礼乐。墨家的知识指的是认识论、逻辑学以及自然科学。同时墨者也是有政治主张的,他们将维护公理与道义看作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按墨家的规定﹐被派往各国做官的墨者,必须推行墨家的政治主张;行不通时宁可辞职。另外﹐做官的墨者要向团体捐献俸禄﹐做到“有财相分”。当首领的要以身作则。可以说墨者比欧洲的共济会早二千年实现了由的“实践性工匠”向“思想性工匠”的转变。 然而墨家在后期分裂为注重学术研究“墨家后学”,以及坚持行侠仗义的游侠。使得墨家在秦汉大统一时代逐渐式微。而汉武帝独尊儒术,打击游侠的政策,更是让墨家在西汉之后基本消失。但正所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眼下的汉帝国已然呈现出春秋争霸的趋势。或许正是让墨家重返历史舞台的大好时机。 于是由木匠联想到墨家的蔡吉试探着向赛鲁班问道:“马伯可知墨子?” “不认识。”赛鲁班干脆地摇头道。 蔡吉心想现在不认识不要紧,日后你总会认识的。须知此刻蔡吉的脑中已然萌生出了要重建墨家的念头。虽然要这个念头现下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框架,但可以先打下基础再说。所以蔡吉跟着又问道:“马伯,汝与汝弟子可有幼童?” “幼童?有。”赛鲁班掐指算道:“老夫有一孙儿刚满六岁。大徒弟长子十二岁,么子七岁。二徒弟亦有一十岁幼子。” “本府现下在府里开设一间学堂,马伯若是不嫌弃的话,可让工匠们将自家孩童送来太守府念书。”蔡吉诚心邀请道。在她看来让工匠子弟学习文化知识,就是在培养未来的墨者。 赛鲁班一听小太守要教自家子弟念书,哪会有拒绝的道理。只见受宠若惊地他连忙匐拜叩谢道:“送来,一定送来。能在府君府里念书是那些娃福气。老夫在此替娃儿们谢过府君大恩。”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六节 业有专攻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听说了吗?黄县城外的田庄造起了三人多高的大水轮!” “那物件不叫水轮,叫水车。” “对,对,对,水车,叫水车。说是能将河水打上数丈高,真是好不神奇。” “将水打上数丈高!乖乖!那得花多大的力气啊!” “我听人说那水车是靠水打水,不需耗费人力畜力。” “靠水打水?那不是妖法吗?” “这我也不知。不过此物乃黄县巧匠赛鲁班所造。此人既然叫赛鲁班,那一定有匠神鲁班的本事。” “啊呀,咋们村啥时候也能造此物。” “我前几日见城东姜家庄的少东家驱车赶去黄县。莫不就是去请赛鲁班来造水车的吧?” 汉兴平元年的整个六月,黄县水车成了东莱最热门的话题。人们争相议论着那高耸于田间的新机械,称奇于其以水打水的精妙,更期盼着这一新发明能帮他们度过眼下遥遥无期的旱灾。因此自打段家田庄树立起第一座水车之后,黄县便迎来了络绎不绝的订购者。作为水车第一制造人的赛鲁班和他的徒弟们自然是忙得天天脚不沾地。 眼瞅着手上积压的活越来越多,赛鲁班最终还是按照蔡吉的建议将一部分活分包给了城里其他的木匠。而此举一经实施就立即在整个东莱工匠中间引起了轰动。俗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在这个尚未出现知识产权的时代,工匠一般不会轻易将自家的拿手绝技传授他人。更毋庸说是可以赚大钱的技术了。而赛鲁班将水车制造之法传授给其他工匠的做法,在许多人看来乃是了不得的义举。因此眼下不仅没有人眼红赛鲁班靠水车一夜暴富,甚至还对其大为推崇。 对于外界种种夸赞赛鲁班本人倒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须知水车的真正发明者是蔡吉。既然蔡吉都不介意将样图出售,并竭力主张要将水车推广开来,赛鲁班自然也就没有立场再将水车的制作之法藏着掖着。加之蔡吉之前一再叮嘱不能将她发明水车一事透露出去,赛鲁班也只好继续顶着黄县第一巧匠的头衔接受四方工匠的推崇。 另一边身为始作俑者的蔡吉面对郡内热火朝天的水车风潮却显得颇为淡定。她不仅没有再出面指点水车制作,甚至在赛鲁班实行转包后也没有再向其提任何建议。在蔡吉看来自己既然已将推广水车一事交予赛鲁班负责,那具体如何操作就是赛鲁班自己的事了。只要赛鲁班不触犯律法,不闯大祸,她就不会出面干涉。正所谓“业有专攻,术有专长”。蔡吉深知自己不懂木工技艺,也不知工匠之间约定俗成,贸然出手只会徒增笑柄而已。 事实上不仅是这一次水车的推广,蔡吉在军务、政务上也是秉承着相“业有专攻,术有专长”的原则,只提计划不插手具体的操作。故蔡吉在抗击蝗灾时虽提出“以工代赈”的政策,但具体实施却是由管统、段奎、黄珍三人完成。在长广征讨水贼之时,蔡吉同样也只是提出诱敌深入的计划,而让文锐、唐蓥两人完成指挥作战。 不过蔡吉虽心安理得的将计划交由专业人士来完成。可她身边的人却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起来。这不,这一日清晨,铃兰一边服侍蔡吉穿上正装,一边絮叨着说道:“主公,外头的百姓现下都在夸赞赛鲁班,说他是鲁班转世。” “嗯,赛鲁班的手艺本确实不错。”蔡吉整了整衣襟随口应道。 “可是水车乃主公发明,那赛鲁班怎能抢主公的功劳!”铃兰停下手鼓着腮帮子不满道。 蔡吉见铃兰为自己抱起了不平,不禁回头笑道,“傻丫头,赛鲁班所为都是吾授意的。哪儿有抢功劳之说。” “就算如此那赛鲁班也太厚颜了。竟然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下了原本该属于主公的夸赞。”铃兰撅着嘴说道,“更何况主公还让那些匠人子弟来府里念书。可那赛鲁班又拿啥来报答主公。” “这就是赛鲁班对吾的报答。”蔡吉说着拿起了案几上的一卷锦帛朝着铃兰晃了晃道,“要知道,此番赛鲁班不仅向郡里捐助了三千贯钱,还领着城内的工匠为贫苦百姓免费造水车。吾今日就是要去城外的官田为第一架免费水车揭幕。” “可他赚了也不少呀。出这点小财又算得了什么。”铃兰嗤之以鼻道。在她看来赛鲁班为蔡吉所做的事及不上自家主公对他的恩惠。 蔡吉眼见铃兰一直抓着赛鲁班不放,心知她这也是关心自己才会如此。但铃兰终究是自己身边的心腹,如此不逊之言传出去恐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这会儿的蔡吉当即神色一凌,对着铃兰郑重其事的道:“铃兰,汝设想一下,倘若什么事都要吾这太守亲历亲为,那吾岂不是要被累死。再说兴修水利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吾身为太守又怎能与民争利。汝这番话若是传到赛鲁班等匠人耳中,对方又会怎样想?” 听罢蔡吉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铃兰也意识到自己今天有些嚼舌根了。于是她当即冲着蔡吉叩首道,“铃兰错了。请主公降罪。” “吾知汝这是为吾谋不平。”蔡吉说罢搀扶起了铃兰叮嘱道:“不过只次一次,下不为例。” “喏。”铃兰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过蔡吉倒是将话题一转道:“吾这就要出城办事,恐会晚归。今日就由汝来教幼童们识字吧。” “主公放心,铃兰一定敦促幼童们好好念书。”铃兰拱手作揖道。 蔡吉见铃兰又恢复了往日稳重,不由会心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跟着便出门搭车与张清等人一起出了城。原来赛鲁班应蔡吉的提议,不仅向官府捐助了一笔钱款,还主动提出要帮官田免费造水车。凭借着这两项义举,蔡吉便顺理成章地提议推举赛鲁班做城内工匠的行首。起先管统等人对此事还持保留意见。但当赛鲁班真带着手下弟子为黄县城外的官田造起第一架水车后,便再也没有人反对让这个不修边幅的老木匠做行首了。 时值六月,正是夏日炎炎,绿意盎然的大好时节。当蔡吉一行人驱车赶到城外官田时已是晌午时分。包括段奎、管统、太史慈在内的黄县首脑们亦都已到场。如此场面在这几年的黄县还真不多见。而蔡吉一下马车便被一干官吏豪绅簇拥着走上了高台。跟着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稿子,用深情并茂的语调宣读了对赛鲁班等人义举的褒奖,以及任命赛鲁班为黄县工匠行首的决议。 当然这篇文章作者其实是功曹黄珍,而蔡吉只是负责将其当众念出来而已。不过这时节可不会有人去追究文章究竟是谁写的。因此蔡吉在宣读完任命书之后,现场立即就响起了一片喧闹的锣鼓声以示庆贺。跟着身缠彩带的赛鲁班则在众人的注视下极其自豪地举锤砸开闸门放出河水,让硕大的水车缓缓转动了起来。 不过对蔡吉来说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嘉奖赛鲁班,而是特地借着这次为水车剪彩的机会来视察官田的。东汉官田的种类繁多,有官府直接管辖的田,有封赐高爵和官宦人家的田,有牧场,有屯田。其中屯田又分民屯与兵屯。蔡吉今日所到的这处官田就属于民屯。不仅如此,在这里屯田的百姓正是通过以工代赈之策招来的外乡饥民。 由于招募饥民屯田一事乃是由黄珍负责的。故今天这老儿一改往日推诿扯皮的老油条形象,反倒是极其积极地向蔡吉等人介绍起屯田成果来。究其原因这其中固然有黄珍想表功的意思,但也与眼下各州郡流行屯田有关。 须知,东汉王朝在经济制度方面并没有什么重大建树。其基本上是沿袭西汉时期的制度。而西汉经济制度是在高祖、文帝、景帝时期,在自耕农经济为主体的条件下形成的,是一种以小土地为基础的经济制度。但东汉在中后期无论是人口还是技术都已超越了西汉。大批豪强地主兼并土地建立起了规模庞大的田庄。如此一来东汉以小土地为基础的经济制度便与“田庄”这种大土地占有制产生了矛盾。 与后世明清等朝代土地兼并造成“人多地少”的情况不同,东汉末年土地兼并造成的结果是“地广人稀”。其实道理很简单,东汉的人口相较明清两代要稀少得多。豪强地主在兼并土地的同时也在吸纳大量的丁口充实自家的田庄。毕竟相比做自耕农向朝廷缴纳沉重的税赋,投靠田庄所受的盘剥反倒是更轻一些。结果造成官府手握大批闲置的荒地,却招不到人去开垦。没有人开垦官田东汉王朝的税收自然就会受到影响。故而随着田庄经济逐渐壮大这种矛盾也随之日益尖锐起来,并最终导致东汉王朝财政困难。 面对这种窘境,东汉政论家们开始意识到土地兼并对王朝统治的危害,提出要严禁豪强地主任意兼并土地,并且反对汉朝轻土地税的政策。不过政论家们的理论看上去虽理想。可现实却是残酷的。一来,经过百年的恶性循环土地兼并已成不可遏制之势。二来,面对掌握大量土地和资源的世家豪强,想要提高土地税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既然动不了世家豪强,那诸侯们就只能在斗升小民身上打主意。而他们不约而同想到的主意都是――屯田。屯田顾名思义就是指利用士兵和农民垦种荒地,以取得军队供养和税粮。恰好连年的征战与灾荒,造就了大批流民,为各地屯田提供了人力基础。所以陶谦屯过田,曹操屯过田,往后的东吴、西蜀也都屯过田。而这其中又以曹操屯田规模最大,故后世提到三国屯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曹操。 东莱虽只是一个偏远小郡,但身为东汉王朝的一个缩影,汉廷的顽疾东莱郡府多多少少也都有一些,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田庄经济对郡府税收的严重打击。东莱的上层心里都清楚,郡府固然在百姓眼中是朝南坐的衙门,实质上却是连开仓放粮救济灾民都会捉襟见肘的花架子。以至于每每出现险情,郡府都地得求助本地豪强富户出手资助。 其实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蔡吉觉得憋屈,身为郡功曹的黄珍同样也过得不舒坦。只不过黄珍不似蔡吉那般有魄力招安海贼出海掠夺,更不敢向段奎等豪强富户开刀。所以和这个时代许多官僚一样,黄珍最终选择还是选择用屯田来保证郡府的税收与军粮。 但见此时的黄珍一路领着蔡吉等人视察新开垦的田地,一边则向众人热忱地介绍说:“此番东莱各县共收纳饥民两万余人,以五十人为一屯,设屯司马,其上置典农都尉,直属郡府。用官牛者,官六私四;不用官牛者,官私对分。” 管统听罢黄珍的讲解瞥了一眼身旁的段奎,不咸不淡地说道,“两万余人?才这点?” 黄珍心知管统这是在讥讽自己坐视豪绅强抢丁口。须知依照各县上报的数据,此番蝗灾东莱共接纳了将近七万多饥民入境。其中有一半的饥民都被各府县的豪绅地主所强占。对此黄珍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以工代赈的粮食是段奎等豪绅出的,他没有立场对这些人说不。因此面对管统指责,黄珍心中虽有不快,却还是和稀泥道:“东莱地处偏远,消息闭塞,故一时间尚未有大批灾民涌入。不过诸君放心,只要郡府坚持以工代赈之策,往后自会有更多的饥民来东莱屯垦。” 然而黄珍的话音刚落,段奎却一摆手摇头道,“以工代赈乃非常时期非常之策。怎能变为常例。须知城内富户为救蝗灾已是倾囊相助,若再让其出资,那便是在杀鸡取卵。” 黄珍被段奎如此一驳,那张老脸立马就尴尬地僵了下来。但他最终还是假意捻了捻胡须,平复了一下心情,拱手唯诺道,“段老说得是。此事是黄某急功近利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七节 府军屯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虽说黄珍同往常一样附和了段奎的决定,但他那番微妙的表情变化却被蔡吉看得一清二楚。再联想到上次介绍水车时,黄珍关于两个月内在东莱推广水车的提议,以及之后段奎瞪他的那一眼。蔡吉不禁暗自揣测黄、段二人的关系,可能远没她之前想象中的那般牢固。 于是为了求证自己的判断蔡吉旁敲侧击地问道,“黄功曹,招募流民屯田需耗费大笔钱粮吗?” 黄珍听蔡吉如此一问,便挂起职业化的笑容拱手作答道:“小蔡府君有所不知。招募流民屯田不只是给予土地如此简单。官府还需为流民提供种粮、农具、耕牛,如此种种皆需耗费钱粮。而眼下东莱所缺正是钱粮,否则官府也无须大肆招募流民屯田。” 说到这时黄珍脸上的笑意已全然被惆怅所代替。其实屯田制是一种变向的农奴制度。参与屯田制的百姓不仅要无条件分出一半收成给官府,而且还会因此被官府强制束缚在屯田上不得迁徙。若非眼下正逢“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乱世,老百姓是打死都不会卖身给官府参与这种敲骨吸髓的不平等制度。因此倘若官府在屯田之初不给于流民足够的好处,就算仗着乱世的契机也很难招募到流民屯田。 远的不说就以兖州的曹操为例。曹军起初招募流民屯田时,由于实惠少,又有军事编制束缚,因此就算流民被强制屯田,也多有逃亡之举。曹军真正大规模将屯田制推广开来,是在袁涣向曹操进言改进屯田制之后。当然眼下这些事都尚未发生,而曹操也还正窝在鄄城里盘算着如何从吕布手中夺回兖州。相较之下,蔡吉不仅熟知屯田制的优劣,还有后世诸多屯田之法为参考。倘若推行得当蔡吉完全可以先曹操一步成为屯田制的创始人。 因此就以招募流民屯田一事来说,蔡吉与黄珍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正所谓求同存异,多一个盟友就多一份助力。特别是对眼下的蔡吉而言,拉拢黄珍有助于她日后插手东莱政务。抱着这样的想法,蔡吉在假意低头思虑了一会儿后,便向黄珍提议道:“黄功曹,可否先调拨一部分军粮用以招募流民屯田?” 哪知蔡吉话音刚落,身旁的太史慈赶忙上前劝阻道:“万万不可!小府君明鉴,军粮乃军心之本,不可擅动!” 黄珍跟着点头附和道,“太史将军言之有理。老夫也以为值此乱世不可擅动军粮。” 蔡吉熟知历史又怎会不知军粮的重要性。此刻面对太史慈与黄珍的齐声反对,她在赞赏两人时时为东莱着想的同时,亦微笑着向众人进一步解释道:“两位误会了。吉的意思是,以军粮招募流民编制成军屯田于各府县。命其忙时务农,闲时操练。须知,兵无室家,则情不固,有室家,则为行伍之累。而以屯田安置兵卒家室,使其出而战,归而息,一来可安军心,二来一旦有敌犯境,为保家眷兵卒定会以死守之心固之。如此这般便可做到,战不废耕,耕不废守,守不废战。” “好一个战不废耕,耕不废守,守不废战!此法甚妙!”听罢蔡吉的一番解释,管统头一个拍手称赞起来。至于一旁的段奎则对此事表示缄默。因为照他的经验来看,眼前这女娃儿要么不开口,一开口总会闹出大动静来。与其跟着起哄,还不如先站在一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可正当蔡吉打算进一步讲解下去之时,太史慈却不无担忧地说道:“小府君此法确实可行。然兵丁若忙于屯田,势必会疏于操练。慈恐长此以往东莱之兵难成精兵。” 对于太史慈的忧虑,蔡吉十分能理解。确实,历史上屯田的军队战斗力大多都不强。但这些军队用来守备却是绰绰有余。特别是对土地的留恋往往会让这些守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因此蔡吉跟着便向太史慈解释道:“子义兄所虑不无道理。故吉以为可先挑选出健硕之士编为府军,备以甲胄器仗,发以军饷,使其只需操练无需务农。另将筛选下来的老弱之兵编为屯军,将其安置于各府县屯垦。如此这般岂不是即有精兵,又不误屯田。” “府军、屯军。真乃妙策。”太史慈听罢茅塞顿开地向蔡吉竖起了大拇指。事实上他之前还在为如何处理前任都统留下的那帮老爷兵而伤脑筋。如今正可谓瞌睡有人送枕头,太史慈大可以编制屯军为名将那些战斗力低下的老爷兵送去屯田。 而蔡吉则在太史慈的夸赞声中,回头向黄珍问道,“黄功曹,汝看此策可行否?” “可行,可行。小蔡府君之策,真乃神来之笔。”黄珍抚摸山羊须眉开眼笑道。不可否认,蔡吉这一招确实帮他解了燃眉之急。须知招流民屯田只需付一笔安置费就成,其成本远低于招兵。故照目前郡府所存军粮的数目来看,拨出一部分军粮再招一两万人来屯田是没问题的。加上眼下已招纳的二万余人,预期东莱郡民屯人数将达四万。如此规模虽不及当年曹操收纳百万青州黄巾屯田来得壮观,却也足以保证来年郡府粮仓充裕了。正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一旦有了粮,他黄珍又何须再看段奎等豪绅的脸色。 想到这里黄珍不由自主地偷偷瞄了蔡吉一眼。说实话,当初若非段奎信誓旦旦地声称日后会请刘备来坐镇东莱,黄珍是不会同意让蔡吉这个样一个女娃儿来做太守的。哪怕她是蔡太守的女儿,哪怕她曾上城头抗击过曹军,哪怕她能得太史慈这等猛将的赏识。可谁曾想段奎从徐州回来之后,态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仅没有按照诺言请刘备来东莱主事,甚至还表示将继续扶持蔡吉做太守。而段奎的理由竟是蔡吉拥有鬼才。一个女娃儿能有啥鬼才。就算她猜到曹操会后院起火又怎样。士林皆知曹操因杀边让之事与兖州世家心生间隙,祸起萧墙只是时间问题。在黄珍看来段奎这土财的目光太过短浅,才会被一女娃儿所玩弄。经过这两件事之后黄珍开始觉得段奎这人不靠谱。只是碍于段奎统领黄县豪绅,黄珍这才对其隐忍至今。 而之后蔡吉虽在灭蝗救灾一事上表现突出,但黄珍也只是觉得她是一个见多识广且心思缜密的神童而已。毕竟无论是灭蝗,还是以工代赈,具体操办者都是黄珍与管统。真正让黄珍体会出蔡吉有些门道的是这一次水车的推广。须知黄珍一直以来都没放松过对蔡吉的监视。无论是她去城西找赛鲁班,还是之后赛鲁班来太守府,都没逃过黄珍的眼睛。虽说黄珍不知二人之间有过什么约定。但就从赛鲁班高价买水车以及现下高调捐资之举来看,此事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段奎知道此事是个圈套吗?事到如今他当然也应该看出了其中的道道。只是这老儿眼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让他当初不肯捐钱修水车,现在又怎么有脸指责赛鲁班漫天要价。不过黄珍在对段奎幸灾乐祸之余,却也有些心有余悸。因为他思前想后发现,赛鲁班背后的高人似乎只有蔡吉一人而已。倘若真是如此,那这女娃儿就不是神童,而是多智近乎妖! 须知撇开年龄、性别而言,就算是成人男子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是凤毛麟角。至少黄珍自己就没本事如此敲诈段奎这等豪绅。而通过眼前屯田一事,黄珍再一次领教了小蔡府君的不同凡响。黄珍清楚军屯这个点子不是蔡吉第一个想出来的。早在元狩四年,武帝击败匈奴后,就曾在国土西陲进行大规模屯田,以给养边军。而周边的陶谦、曹操、袁绍等人亦早已将流民编制成军屯田。否则黄珍也不会想到自封典农都尉掌管屯田一事。但像蔡吉这般能将屯田的分析得如此透彻的人还真不多见。更何况她还想到了将军队分为府军与屯军来解决精兵与屯垦之间的矛盾。 难道说眼前这女娃儿真是鬼才?黄珍想到这儿,不禁有些迷茫了起来。倘若蔡吉只是一个聪慧的神童,那黄珍大可暂时奉其为傀儡,直到有朝一日遇上明主再献城献人。但蔡吉的表现却已超出了神童的范围。黄珍可以断定以段奎水准的根本无法驾驭这等奇才。更何况以蔡吉这两个月的表现来看,此女非但不会甘于充当傀儡,相反她还是个极有抱负之人。问题就在这儿,难道自己真要奉一个女娃为主公吗? 蔡吉并不知晓此刻的黄珍笑容可掬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是怎样一颗纠结的心。但她却清楚用军粮招募流民是在拆东墙补西墙。这种做法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要想使东莱郡在短时间里实现快速发展,就必须先为其注入一大笔资金。故而此刻的蔡吉打从心底里憧憬着东莱水军的初战战果。 而就在蔡吉暗自盘算东莱水军何时能满载而归之时,位于东莱郡东南方向的黄海上,一艘满载着货品的帆船正乘风破浪驶向大汉带方郡。只见那张被海风吹得鼓鼓的白色风帆上赫然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水鸟。熟知三韩风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船乃是弁韩伽倻国的贡船。 伽倻位于朝鲜半岛富庶的洛东江流域,与大海相连并有丰富的铁矿资源。伽倻人主要以农业,渔业,铸铁和贸易为生。伽倻人的记述,说是天地之初,有六个载有天子的大蛋从天而降。六个男孩破壳而出,十二天后长大成人。其中一个叫首露,成了金官伽倻的国王。另外五人分别建立了大伽倻,星山伽倻,阿罗伽倻,古宁伽倻和小伽倻。故伽倻国以水禽为图腾,奉金官伽倻为盟主,而其国主则自称首露王。 同这个时代诸多东亚小国一样,伽倻国也是通过朝贡体系每年定期与汉朝进行贸易。其主要是用铁器、稻米等物资来与辽东半岛的汉人交换各种奢侈品。不过相比三韩其他城邦,伽倻国人一直以来都颇为高傲。因为按照伽倻国人的说法他们的国主首露王曾娶天竺阿逾陀公主许黄玉为妻。对天竺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天竺公主不可能会有许黄玉如此典型的汉名。事实上根据后世的考古证实,这位自称为天竺公主的许姓女子,其实是光武帝时一个随家人逃亡海外的四川姑娘。而她和她兄长许宝玉带去伽倻国的也并非来自天竺的舶来品佛教,而是中原土产的道教。不过且不论许氏兄妹的谎言有多么地漏洞百出。至少伽倻国人坚信他们是高贵的首露王与天竺公主的子孙。故每一次伽倻国都会带上大批贡品前往带方郡交易,用以彰显其国力强盛。 然而正当伽倻国使节站在船头憧憬着这一次能从汉地换取大量奢侈品之时,船上的水手却突然骚动了起来。原来不远处的海平面上骤然冒出了两个小黑点,并占着有利风势急速朝贡船驶来。 “有海贼!” “快,快,快!” 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吼,贡船上的伽倻水手快速拿起武器列于船舷两侧严阵以待。须知黄海上的船只虽不多,但每年这个时节总会有不怕死的刁民聚众打劫。由于伽倻国出产铁器,故对于海贼来犯并不躲闪,反倒是调整风帆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艘海盗船直冲上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两艘海船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船上列队的伽倻水手一个踉跄纷纷东倒西歪。而等他们好不容易恢复平衡之时,只听嗖嗖嗖地一阵怪响,从对面的海盗船上突然喷出了数道烈焰。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伽倻水当即就被吓得目瞪口呆。一些水手甚至干脆丢弃了武器大叫“怪物”!而对他们来说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八节 第一桶金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许多年后黄海上流传起了一个骇人的传说,说是每年六七月都会有火龙自海底冒出吞噬海船,所遇之人无一幸免。不过既然说是无人幸免,人们又如何知道吞噬海船的是火龙,而非风龙、水龙、雷龙。对此众人的说法各有不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传说最初是从山东半岛沿海流传而出的。 兴平元年七月,传说中的“火龙”首战告捷,为捉襟见肘的东莱郡府带来了满满一船战利品。由于打劫贡船一事尚需保密,因此管承等人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将战利品抬进太守府。而是由蔡吉亲自赶去龙口水寨与一干人等坐地分赃。 “此番我部共掠得铠甲五百件,刀一千把,稻谷八百担,杂粮两百担、生丝五百担,貂皮五十张,另有海船一艘。”水寨大帐内管承得意洋洋地将向蔡吉与太史慈汇报着水军初战战果。 蔡吉听罢管承的汇报欣然颔首道:“诸君辛苦了。此番征战可有损伤?” 管承见蔡吉面对满地的战利品不为所动,反而先问及水军损伤,不禁动容地躬身抱拳道:“托主公洪福,我部此战仅损十一人,伤四十三人。” “嗯,死伤者的家眷可得好好安置。”蔡吉郑重其事地向管承叮嘱道。 “喏。”管承抱拳领命后,又抬头冲着蔡吉嘿嘿一笑道:“主公给的火龙真厉害。那些土人水手一见火龙吐焰各个吓得跪地求饶。我军此次能以如此顺利拿下贡船,正是仗了这火龙的福。不知主公手上还有此物否?” “火龙?汝是说那烟花?此物真有那么厉害?”蔡吉惊讶得问道。 “不瞒主公,我部尚有十来个人一不留神被火龙吓得跌跤蹭伤。更毋庸说是那些个没见过市面的土人了。”管承不好意思地坦言道。 虽说用烟花吓唬三韩贡船的主意是蔡吉最先想出来的。但此刻听罢管承自曝乌龙,蔡吉还是觉得此事夸张得像个笑话。可她又转念一想,在后世的大航海时代在美洲、非洲大陆,这等残酷的笑话可没少上演。与其说后世的那些土著是被殖民者的火枪所打败,不如说他们是毁于自身的迷信。不过蔡吉自付自己没义务为土著破除迷信,故她也就心安理得地将烟花战术进行到底。 这不,面对跃跃欲试的管承,蔡吉当即便拍板点头道:“子奉放心,待到下次出海本府自会为汝等配齐火龙。不仅如此,本府日后还会让人造出更厉害的火器供汝等使用。” 管承一听蔡吉日后会为水军提供更厉害的火器,不由高兴地眉开眼笑跟在后面连连称谢。而此时的蔡吉则已然将目光投向了堆放在大帐中央的战利品。虽然蔡吉早先已知三韩是用土特产来换朝鲜半岛北部汉四郡的奢侈品。可眼前这批三韩土产还是让蔡吉多少有些惊讶。 首先是稻谷。须知蔡吉前一世是南方人,吃惯了大米,眼下在东汉的山东半岛却是天天吃面食。故而蔡吉一见稻谷顿时就有一种见到亲人的冲动。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朝鲜半岛再怎么说都比山东半岛偏北,怎么三韩能种水稻,而山东这片儿却还是在种小麦呢。要知道水稻的产量比小麦高,成长周期也比小麦来得短。要是能在东莱种植水稻,那解决粮荒还不是指日可待。 于是蔡吉抓起一把谷子在手里捻了捻之后向管承与太史慈问道:“这三韩都能种稻子,怎么东莱就没见人种过水稻?” 管承听蔡吉如此一问连忙回答道:“不瞒主公,稻子太费水,眼下又连年大旱,连地里的麦子都快枯死了,谁还敢种稻子。就算是三韩也只有弁韩境内的东津江与万顷江那片能种稻子。其他地界种的还是杂粮。” “是啊。若非如弁韩那般占据地利,想在北地开水田那是难于登天。”太史慈也跟着附和管承道。 管承与太史慈都是东莱人,自然比蔡吉更了解东莱的气候与地理条件。故他二人都连连摇头表示东莱种不了水稻,蔡吉也只好暂时放弃在东莱试验种水稻的计划。不过她对东莱对面的辽东半岛以及再往北的那一大片黑土地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那里出产着后世赫赫有名的东北大米。只可惜眼下东莱实力尚弱,蔡吉也只能干瞪眼而已。 既然自行种水稻暂时实现不了,蔡吉只好将手中的稻子朝筐里一丢,又打量起了另一件她感兴趣的战利品来。那是一柄四尺多长,手柄尾端铸有一龙雀纹样圆环的长刀。乍一看上去有点像后世的日本刀。但其刀身笔直又与这个时代的长剑有几分相似。不过此刀外观虽看着纤长挺直,可实际上却颇为沉重,以至于蔡吉得用两只手才能勉强将其捧起。加之蔡吉本身就对刀剑等冷兵器不甚了解,于是她只好求助于一旁的太史慈道:“子义兄,汝来看看此刀如何?” 太史慈见蔡吉一副吃力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单手从她手里取过了长刀。跟着刷地一下拔出利刃,用指腹试了试刀刃,赞道:“好刀!不愧为伽倻国所制。” “子义兄,这伽倻刀很厉害吗?”蔡吉探这脑袋问道。话说刚才太史慈拔刀的模样可真帅!当然已经试过刀分量的蔡吉心知自己这辈子是无法如此帅气地单手拔刀的。 “非也,此刀名为环首刀,乃由汉剑所化,是汉刀,而非伽倻刀。”太史慈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长刃,一边向蔡吉解释说,“由于汉剑双面开刃而不利于马上作战、不利于劈砍、易折断。我大汉将士为方便与匈奴骑兵近战,便将汉剑改为这种单面开刃、厚脊的环首刀。故此刀常配于骑兵,与强弩铁戟交相使用,乃扑杀匈奴骑兵之利器。” 蔡吉听太史慈如此一解说,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刀是棒子的仿品。不过瞧太史慈对其爱不释手的模样,看来此棒子的锻造技术还是可圈可点的。不过她转念一想,眼下汉军骑兵一般都用长枪长槊,没见几人使用这环首刀。于是蔡吉又跟着不解地问道:“子义兄,既然这环首刀如此厉害。吉怎么没见人用过?” “小府君有所不知,打造这样一把利刃极费功夫。”太史慈说着将指着刀身上的一段铭文向蔡吉进一步解说道:“小府君请看这段,‘兴平元年五月丙午造卅湅大刀龙雀’。‘卅湅’之意乃三十炼,也就是此刀曾用百炼钢之术将钢材折迭锻打达三十次之多。且此刀全刀一体锻造,刀刃淬火,实乃当世宝刀。” “太史将军好眼力。”管承见太史慈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拍手称赞道:“我部此番得刀千把,唯有此刀最为精美。故将其取出特献于主公。” 蔡吉听管承要把这样一把宝刀献给自己,不禁苦笑这还真是典型的明珠暗投。于是她连忙摆手摇头道:“子奉,汝将此刀献于本府那是在暴殄天物。正所谓宝刀赠英雄,此刀理应配给子义兄才是。” 见过蔡吉刚才那番笨拙地拿刀方式,管承也知此刀不适合自家主公。因此他当即点头附和道,“主公言之有理。太史将军,汝就收下这柄龙雀吧。” 太史慈本就对手中的这把宝刀爱不释手,此刻眼见蔡吉和管承都说要将刀送给自己。于是他也不扭捏推辞,而是爽快地还刀入鞘抱拳道,“那慈就恭敬不如从命。谢府君赠刀。” 蔡吉见宝刀有了合适的主人,在欣喜之余,又回头向管承问道:“子奉,汝等所得之刀,可都是这等环首刀?” “是。不过除了太史将军手上那把龙雀是一体锻造之外,其余环首刀皆为环首另造、加热锤锻焊接于刀茎之上。”管承抱拳应道。 “就算环首另造,那也是精品。整整一千把环首刀,这伽倻国还是真是大手笔。”太史慈抚须笑道。 “吾看是公孙度大手笔吧。”蔡吉轻抚着生丝意味深长地呢喃道。 太史慈听她如此一言也跟着点头称是道:“一千把环首刀,五百具铠甲,确实够建起一支铁骑。” “不过眼下这支铁骑归东莱了。”蔡吉回过头冲着太史慈等人挑眉道。 “若再加上小府君改进的马镫,这支铁骑战力会更强!”太史慈自信地回应道。 心照不宣之下蔡吉与太史慈同时露出了会心笑容。其实前一世蔡吉也没少在历史文献中看到过有关汉末三国造刀的记述。像是诸葛亮就曾命蒲元在斜谷造刀。蒲元为了造出好刀,特地指定要使用蜀江江水来为刀刃淬火,所造的三千口刀非常精良。蒲元还因此被称为神刀。但那时蔡吉还不清楚刀枪棍棒之间的工艺差距。直到此刻经过太史慈一番解释,她这才意识到史料中所记述的那些大刀数量代表的正是一个国家的国力。 据史书记载,三国时司马炎就曾一次遣人造刀八千把;刘备曾令工匠造刀五千把;孙权则命人造刀一千把。这些还是在魏、蜀、吴三国定型之后的手笔。而眼下正值诸侯割据的混战时期,一千把刀对一方势力的意义不言而喻。倘若公孙度知道自己黑了他一票军火,他回有何反应?想到这里蔡吉不由收敛起了笑容,转身向管承问道:“子奉,汝等这次买卖做得干净否?此事会否让公孙度知晓?” “主公放心。船上的土人都被喂了鱼虾,至于贡船则被咱藏在了杜家岛。保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管承拍着胸脯保证道。 虽然明知管承这番保证背后意味着上百条生命的陨灭,但蔡吉丝毫没有为此而感到愧疚,反倒是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颔首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子奉,那条三韩贡船汝等要好好改造。印有图腾的帆绝对不能用,最好直接改成蓆帆。另外船体也一并漆成黑色好了。” “喏。”管承一个抱拳领命道。其实不用蔡吉提醒管承也早就让将贡船那扎眼的风帆换了下来。只是他们没像蔡吉这般小心连船身都要改颜色。 太史慈见蔡吉忙着指点管承毁尸灭迹,心想原来这小蔡府君还是知道什么叫害怕的。鉴于此次管承劫的贡品比较敏感,太史慈便也跟着二人提醒道:“光改船还不够。小府君,吾等还需考虑如何处理这些贡品。” “这些贡品当然是直接分了了事。主公,这屋子里的三成贡品归汝所有,另有四成贡品归官府,我等水寨只留三成便可。”管承依照海贼的分配方式将战利品分成了三大部分。 然而蔡吉却摇了摇头道:“不,此事不可鲁莽为之。子义兄说得对。稻米、生丝、貂皮皆非东莱所产。稻米尚可配给军士当军粮。可这生丝、貂皮即不能吃,也不能充做军资。且若是处理不当,还会暴露吾等劫掠贡船一事。” “那就将生丝和貂皮卖了换钱。”管承想了想提议道。 “哦?子奉,汝有可靠的销赃下家?”蔡吉抬头问道。 “有。我等以前做完买卖后都将用不了的布匹、器皿卖给行脚商。有几个已同末将熟识,末将可以安排他们来黄县收货。”管承点头接口道。 真是群淳朴的海盗啊。蔡吉在心中如此苦笑着。像生丝五百担,貂皮五十张这样的大买卖怎么能交给游商销赃。到时候不弄得满国皆知才怪呢。于是蔡吉连忙一摆手否定道:“这次的买卖较大,那些行脚商吃不了如此多的货。吾等得找个靠得住的人销赃才行。” 管承听罢也觉得有道理。毕竟这一次是他做贼以来劫的最大一笔买卖,难免也想买个好价钱。所以管承赶紧向蔡吉问道:“主公,可有合适人选?” 却见蔡吉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唔,人选倒是有一个。但还需稍作安排才行。”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九节 段氏私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有道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落日之后黄县内外家家户户闭门休市,全然没了白天的熙攘。不过有一处地界却依旧是灯火辉煌,那便是位于城东的军市。军市据说是战国时赵国大将李牧始设。其目的是为了从军市收取租税用于犒赏将士。不过汉朝的军市可不仅仅是收租充军费这么简单,它还向外界提供着一项极其特殊的服务――营妓。 营妓顾名思义就是为慰藉军士而设的随军妓女。此项制度由汉武帝始创,起先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提高士气,充当营妓的女子也大多为强盗妻妾之类的犯妇。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官方对营妓的要求越来越高。虽然营妓来源依旧是“罪人妻子没为奴婢”、“妇女坐其父兄,没入为奴”的官奴婢。但经过官府的系统调教汉末的营妓已皆为能歌善舞的女乐。 须知汉朝民间虽不乏私娼,游妓。但能歌善舞、通宵音律的女乐却仅限官府和豪门大户才能供养得起。于是在这个尚未出现大规模私营妓院的时代,拥有营妓的军市便成了少数可对外提供女伎杂乐的场所。因此军市中的营妓平日里除了犒劳军中将士,应酬官府会宴之外,往往还会被安排招待豪强、富商来为官府赚取“脂粉钱”。 薛蕊便是黄县营妓中的佼佼者。同许多沦落为营妓的女子一样,她本出身富裕之家,八岁时其父因与黄巾有染被官府处斩,薛家家眷就此一并没入官府成为官奴婢。不过薛蕊天生一副好品貌,因此小小年纪便被选作了营妓严加调教。而今已是二八妙龄的薛蕊不仅善歌舞,还吹得一手好箫笳,俨然已成市内的红人。 一曲极富异域风情的《摩轲兜勒曲》吹罢,薛蕊搁下胡笳,对着坐在对面的男子,低头蹙眉道,“一曲终了。段郎可要回府?” 被称为段郎的男子正是段奎的长子段融。却见他青衣小帽,俨然一副既要寻花问柳,又怕被人识破身份的模样。此刻面对恋恋不舍的情人,段融不由凑上前搂住薛蕊的小腰在她耳边低语道,“阿蕊,汝再忍些时日,待吾此番赚了大钱,便为汝赎身。届时吾再纳汝为妾,为汝在城内置一别宅,如此一来吾俩便可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薛蕊听段融说要为她赎身,欣喜之余却又深感忧虑。须知营妓不同于游妓,由于其身份是官奴婢,因此生杀大权皆握于官府手中。除非天子大赦,否则按汉制官奴婢想要自赎,必须出钱千万才能被免为庶人。而一贯才值一千枚钱,钱千万那就是一万贯。人们总用万贯家财来形容一个人富有。由此可见汉制那万贯赎身钱,对绝大多数的官奴婢来说都是一个可望而不可求的天文数字。虽说自打董卓滥铸小钱之后,铜钱已不似十多年前那般值钱了,可万贯铜钱终究不是一个小数目。只见薛蕊仰起那精致脸蛋对着段融探问道,“段郎,万贯赎身钱可不是小数目。汝做何生意能赚如此多的钱?” 段融之前本就吃了一点酒,加之美人再怀,不由口风一松道:“还能做啥生意,当然是贩盐。人不吃盐就没力气。那些大人物们打仗哪儿缺得了盐。而咱东莱缺啥都不缺盐。吾的小乖乖,汝说段郎不贩盐怎对得起老天爷赏的这碗饭啊。” 哪知段融话音刚落,薛蕊一张粉脸便惊得煞白。只见她赶紧伸出玉手封住段融的嘴道:“此事万万不可!奴婢阿父当年便是将言贩给了黄巾贼子,这才被官府杀头抄家。倘若段郎要为奴婢冒如此风险。那奴婢情愿一生为奴。” 段融见薛蕊宁可不赎身,也不要自己为其犯险,不禁心头一热,将其搂得更紧道,“汝放心。吾乃三老之子,本郡仓曹掾,在黄县谁敢动段家的人!” 薛蕊本还担心段融贩私盐会出事,但听段融搬出了他老子段奎,也就放下了心来。毕竟黄县百姓心里都清楚三老段奎才是东莱郡眼下真正的府君。只是薛蕊那里知晓,段融是段奎的儿子这事不假。可他却是在瞒着自家老爷子贩私盐的。更为确切点说段融现下是在瞒着全东莱郡上层贩私盐吃独食。此事若是传出去,且不说段奎会如何收拾他,怕是连黄珍、管统都不会放过他。不过段融本人对此却并不在意。在他看来段家既然是以商起家,就该趁乱世狠狠赚它一票才是。只可惜自家老爷子自打出任三老之后似乎已然将自己当做了官僚而非商人,整日不是在与管统等人勾心斗角,就是忙一些所谓的国家大事。更为可惜的是段奎还以维护段家名声为由停止了私盐买卖,转而专心经营起了田庄而。一向不敢当面忤逆段老爷子的段融只得暗自另起炉灶经营起了段家的老本行。 此刻眼见安抚了怀里的美人儿,段融得意之余,又同薛蕊你侬我侬厮混了半晌。直到巷外传来三更棒响,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薛蕊打道回府。原来段融虽与薛蕊情投意合,可怎奈家中尚有彪悍的结发之妻刘氏坐镇,加之段老爷子眼下一心想要将段家打造成名门。所以像薛蕊这般营妓出身的女子是绝对进不了段府的。而段融在筹划纳薛蕊做别宅妇的同时,不仅不敢在军市过夜,甚至都不让自家的牛车停进军市。 然而正当带着熏熏醉意的段融逛出军市之时,忽然从巷口的阴暗角落里窜出了数个大汉,也不同其废话,直接一个麻袋套上来像扛猪似地将段融扛走了。自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段融何曾见过如此架势,本想喊出的“救命”二字硬生生就卡在了喉咙口发不出来。不过经过如此一番惊吓,段融的酒倒是彻底醒了。于是他转念一想,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对方只掳人没伤人,那定然是求财不求命,便由着对方将其一路扛着走。而那些个劫匪亦没有同段融说过话只闷头赶路。 如此诡异的情形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段融开始觉得面前有了些许亮光。紧接着他便被人放回了地上,身上套着的麻袋也随之被揭了开来。一阵刺眼的灯光让段融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但当他好不容易适应光线看清面前事物之时,却赫然发现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并非凶神恶煞般的强盗,而是笑脸吟吟的蔡吉。 md!竟是你这丫头搞的鬼! 然而这番脏话最终还是被段融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因为此时的他已然发现自己正身处龙口水寨,而站在自己面前的也不止蔡吉一人,还有太史慈、张清、管承等一干将领。面对如此阵势饶是段融再怎么胆大妄为,亦被吓得不敢做声。 与此同时坐在案前的蔡吉眼见段融一副又惊又气的样子,连忙故意将脸一板朝那几个绑人军士呵斥道,“本府只是让汝等将段曹掾请来。汝等怎么将人给扛来了!来人快段曹掾沏杯茶压压惊。” 这时节段融哪儿会有心思喝茶。却见他强压着心中的惶恐与气恼,面朝蔡吉作揖道:“不知小蔡府君招融来此有何吩咐?” 蔡吉虽佩服段融定力不错,但眼下既然自己已在心理上掌握主动权,自然是不能让对方再有翻身之机会。于是她当即便开门见山地向段融点穿道:“其实也没啥要紧的事。本府只想请段曹掾来对一下盐仓的账目。” 本就惊魂未定的段融猛一听蔡吉提起了“盐仓”二字立马就炸了毛,心想这丫头怎知自己贩私盐的事。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蔡吉自从出任太守至今从未插手过郡府的账目,她又查的哪门子的帐。莫不是在诈自己吧。想到这儿段融连忙堆起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冲着蔡吉装糊涂道:“小蔡府君有所不知,账本都在衙门里,不若融这就回去取账本?” 蔡吉见段融还在嘴硬,不由冷笑着摆了摆手道:“本府对账无需账本。因为曲成县石虎咀的盐田根本从未入过账,是不?” 蔡吉不紧不慢地一声反问犹如一道霹雳彻底击碎了段融的心理防线。原来位于石虎咀的盐田本就是段家的私家盐田。只因段奎不再贩卖私盐这才荒废多年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此番段融为重操旧业又招了一批盐丁在此熬起了盐。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周围的百姓碍于段家的威势不敢告官,风言风语总是有一些的。故蔡吉在从张清口中得知段融可能贩私盐之后,便派人暗中彻查了此事。却不想这一查还真一个准。 这不,段融见蔡吉一语道破了自家熬盐作坊的所在地,噗咚一声就瘫坐在了地上。蔡吉见状兴致勃勃地起身走到段融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道,“段曹掾,这贩私盐可是大罪。那有像汝这般明目张胆地在盐田边上熬盐熬得四邻皆知的?若非这两个月郡府上下忙着救灾,汝这点小伎俩怕是早就暴露了哦。” 面对蔡吉的风凉话儿,段融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低下头默认下了蔡吉的指控。而后者则突然将话锋一转厉声质问道:“说吧。汝共贩了多少私盐?” “快说!”仿佛是为了给蔡吉壮声威,一旁的张清与管承也跟着大喝了起来。 段融被众人如此一喝立马入竹筒倒豆子般老实交代道:“从五月至今,吾就做了一笔生意,贩了五百担盐。” “一笔生意五百担盐?卖给了谁?”蔡吉回头追问道。 “卖给了一伙兵马。”段融支吾地答道。 “哪家的兵马?”蔡吉不罢休道。在她看来段融这次贩私盐的举动多少有些蹊跷。须知段融身为郡仓曹掾想要贩私盐,大可搭官盐的顺风车贩盐。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地自开盐田自谋销路。唯一的解释就是段融所交易的对象与东莱郡府无生意上往来。更为确切点说可能还与东莱郡处于敌对关系。对此蔡吉心里多少有点数,可她还是希望能从段融口中套得确切的信息。 段融见蔡吉追问得紧,而周围的将士亦各个手扶佩刀一副随时会上来砍他脑袋的模样。于是段融只得一咬牙回答道:“是曹操。” “曹操?”蔡吉见段融给的答案同她猜的答案不离十,于是又好奇地问道,“曹操为何要向汝买五百担盐?” “这吾就真不知晓了。”段融垂头丧气地回答道。待见一旁的军士们各个都瞪起了眼,他又慌得连忙补充道,“可能曹军要盐腌海货吧。” 腌海货?你当曹操是东莱渔民啊!还腌海货,等一下,腌……难道是……蔡吉猛然间想起了《魏晋世语》中的一段记述:“初,太祖乏食,昱略其本县,供三日粮,颇杂以人脯,由是失朝望,故位不至公。”饶是蔡吉已然接受了这万物为刍狗的乱世,可一想到即将发生的惨剧,还是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泛起了恶心。 张清见蔡吉突然脸色煞白,不由上前关切的问道:“小主公,汝不舒服?” 蔡吉强忍住恶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而一旁的太史慈见状,以为蔡吉看出了曹军的诡计,于是也跟着上前问道:“可是曹军买盐有阴谋?” “曹军买盐是为了屯军粮。此事日后再谈。”蔡吉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也不再想提腌肉脯一事。于是她回过身又冲着段融厉声喝道:“段融!贩卖私盐汝可知罪!” 事到如今,段融又怎敢不认罪。只是他眼见蔡吉深夜差人抓自个儿来水寨审问,以为对方是要用自己的罪行要挟他家老爷子段奎。于是心里怕归怕,却还是颇为光棍地俯身叩首道,“此事皆由融一人所为,与段家上下无关,还请府君明鉴。” “既然知罪。那本府就给汝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蔡吉说着蹲下身子对着段融咧嘴笑道,“喂,帮本府卖一批货如何?”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节 汝是个人才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喂,帮本府卖一批货如何?” 面对蔡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问话,匍匐在地段融一脸脱线地抬起了头,张大着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然而蔡吉却全然不顾对方一头雾水的模样,直接抬手拉起了段融说道,“别傻跪着了。起来先看看货吧。” 段融虽还闹不清蔡吉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过既然把柄已在对方手中,且周围又站着太史慈等武将。便也由不得他对蔡吉说个“不”字。于是段融赶紧起身随着蔡吉来到了大帐中央。 而一旁的管承则猛地将盖在战利品上的麻布一掀,冷哼道:“货都在这了。你可得给咱一个好价钱。否则,哼哼……” 段融听罢管承的威胁,再定眼一瞧那堆所谓的货品,不由心头一痛。心想,坏了,坏了,这次果然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段融估摸着买下眼前这堆东西,光靠这次贩私盐赚的那笔钱还不够,需再倒贴一笔积蓄进去才行。如此一来莫说是为阿蕊赎身了,怕是自个儿也要元气大伤。不过相比将贩私盐之事闹大,破财消灾还是值得的。更何况生丝、貂皮虽不是紧俏货,但慢慢卖总能将其售完。想到这里,段融当即一咬牙冲着蔡吉答应道:“小蔡府君放心,融定会将这批货卖个好价钱。” 蔡吉见段融答应得如此爽快,欣喜之余倒也谨慎地向其嘱咐道:“本府不想声张此事,不知段曹掾的下家可信得过?” 段融心想哪儿来的下家啊。还不是老子一个人吃进。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拱手道:“小蔡府君放心,融绝不会将此事声张开来。” “如此甚好!主公咱日后就不愁无处出货了啊。”管承见如此大的一笔生意轻而易举地就给谈成了,不由地开始盘算起下一笔生意来。 可段融一听管承要他长期吃货却是连脸都变绿了。什么!还有下次!尔等真是帮土匪!情急之下段融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去向老爹求助。虽说这么做会被段奎骂个狗血淋头,但也总好过被蔡吉等人一直威胁下去。 段融这番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过蔡吉的眼睛。意识到情况有变的她沉声问道,“怎么?有何不妥?” 段融心想:罢了,头掉碗大个疤!与其被这帮土匪玩死。还不如挨一刀来得爽快!既然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觉悟段融也就豁了出去。却见他先是抓起生丝不屑道:“不瞒小蔡府君,这批货物其实颇难脱手。以此生丝为例,眼下中原战乱不断,试问哪儿来清平之地能让织工安心织锦?故也就东吴、蜀中等地对生丝有需求。” 段融说到这里又偷偷瞥了一眼蔡吉。待见对方一副说下去的表情,段融便壮着胆子拿起貂皮开涮道:“至于这貂皮,自是比生丝好卖些。然值此饿殍遍野之时节,节司隶等地的世家尚且忙着典卖家当换取口粮。可见肯话大价钱收买貂皮的豪客可不多。” 管承眼见段融将自家打劫得来的战利品贬得一文不值,不由按刀怒视道,“此话何意?难道是说这货卖不出去!” 段融原本正说得头头是道,这会儿被管承如此凶神恶煞般地一喝,连忙干咽了一口唾沫赔笑道,“卖得出,卖得出。只是需花些时日而已。” 其实不用段融明说,蔡吉也知生丝和貂皮在眼下的中原没啥市场。否则她也不会想到找段融来销赃。须知相比管承所说的那些游商,黄县段家好歹也是大盐商,与当世豪门富户多少都会有生意往来。因此蔡吉相信以段家的人脉总有办法将这批棘手的赃物不动声色地销出去。但正如段融所言这等赃物一两批还能勉强卖卖。数量一多那就难办了。毕竟自己此刻所处的时代是,人口不足两百万“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汉末,而非人口上亿爆出资本主义萌芽的明末、清末。奢侈品在眼下这种吃饭都成问题的时代确实没多少销路。加之受交通与战乱的限制,东莱目前所面对的市场还是以青、徐、兖、豫、冀、并、幽、司隶等中原各州为主。可这些地区又偏偏是战乱与天灾并发的重灾区。故蔡吉深知要想以商兴东莱就必须开辟海上商路,将市场扩展到东吴、岭南、辽东、三韩乃至倭国等受战乱影响较小的地区。 不过在开辟新市场之前,先解一下市场需求还是颇为重要的。省得像这次这般好不容易打劫来了战利品,却因不符合市场需求而差点滞销。想到这儿,蔡吉便心平气和地向段融问道:“那依段曹掾看来,眼下何物最为畅销?” 段融见蔡吉没有像那些武夫那般冲着自己横眉瞪眼,心想这种时候还是女子好说话。在稍稍定了定神后,段融伸出四根手指道回答道,“小蔡府君明察,依融看来当今炙手之货有四。” “愿闻其详。”蔡吉极为配合地颔首道。 须知段融虽已是而立之年且又官拜郡仓曹掾,可一直以来他都是只是其父亲段奎的应声虫而已。在父亲段奎面前,段融不敢有自己的主张,更不敢提自己的主张。他所能做的只是无条件地服从父亲的决断并全心全意地将其完成。可就算是如此段融依旧得不到父亲的肯定。如此这般唯唯诺诺地过了三十年,段融渐渐开始有了一种很多事情再不去做就稍纵即逝的急切感。于是他迷恋上了营妓薛蕊,壮起了胆子贩卖私盐。搁在后世这种症状叫“中年危机”或“中年叛逆期”。 段融当然不懂后世的那些心理分析。他只知道今天自己算是栽到家了。最不济也就掉脑袋而已。所以他的胆气比平常大了不少。加之蔡吉又颇为客气地向他咨询他最为拿手的商道。于是这会儿的段融一改往日的唯喏,侃侃而谈道:“其一,为粮。正所谓民以食为天。金银珠宝再贵重也不能当食吃。值此乱世,粮才是一国之本。其二,为盐。盐虽不及粮食紧要。然人不吃盐就会四肢无力,头晕目弦。驮运辎重的马匹牲口亦需要食盐喂养。故各方势力要讨伐征战就必定少不了盐。其三,为兵甲。即是乱世,诸侯要招兵买马,豪门大户要结寨自保。如此种种皆需兵甲。其四,为钱……” “钱?”蔡吉蹙起了眉头打断道。对于粮、盐、兵甲这三样,蔡吉都没异议。乱世最好卖的当然是军需品。但听到段融将铜钱也列作了畅销品,蔡吉心中多少有些诧异。要知道东汉原本使用的是五铢钱,即一种外圆内方,上铸出“五铢”二字的小铜钱。然汉初平元年,董卓挟献帝迁都长安。为了搜括民间财富,他将秦以来的各种铜制品销毁作为铸钱原料。秦始皇时收天下兵器铸造了12个铜人,相传每个金人重24万斤,董卓用其中的9个来铸钱。汉武帝欲求长生,造了一个神明台,台上有承露盘,有铜仙人手捧铜盘、玉杯承接“云表之露”,搀和玉屑来吃。汉武帝时还铸有铜神兽、铜神禽、铜龙、铜马和铜柱等。这些铜制品也统统都被董卓拆毁用来铸钱。但这董胖子搜刮了如此多的铜器,铸出来的钱却是偷工减料。不仅钱质既差,又极轻薄,有些甚至连“五铢”二字都铸上。在蔡吉看来那东西根本不能叫铜钱,只能算是铜片、铜环。之后董卓虽在初平三年被杀,但其滥铸小钱的做法已然扰乱了汉朝的货币经济,加之诸侯割据令汉廷丧失了中央统筹功能,目前的大汉王朝其实早已退化成了物物交换或以谷帛为币的社会。 因此面对段融将钱列为畅销品的说法,蔡吉谨慎地向其提醒道:“段曹掾,自董卓滥铸小钱,而今天下间,钱已不再为钱。如何称其为炙手之货?” 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之前段融虽也听老父提起过蔡吉在徐州的惊人表现,但直到此刻蔡吉说“钱已不再为钱”,段融这才真正对其刮目相看。须知眼下这世道像董卓那般以为钱越多越好的傻子大有人在。甚至不客气点说蔡吉的父亲已故蔡太守也这种目光短浅之辈。一见乱世来临就死命地屯铜钱,意图用这些铜钱招兵买马。直至今日郡府仓库里还堆着一大堆小钱无人问津。殊不知铜钱说到底不过是交换物品的媒介而已。倘若市集上没有货物,那铸再多的铜钱又有何用。蔡吉能一眼看透这其中的奥妙,就说明这女娃儿比他爹要精明得多。若是当初坐镇的是眼前这位小蔡太守,那段家绝不可能用一箱箱小钱换得一担担粮食回来。 不过段融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故伎重演他老爹耍过的把戏。更何况此刻既然已知对方也是这方面的行家,段融便不由自主地道出了一个他一直在琢磨,却又不敢提出的想法,“小蔡府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眼下中原确实钱已不再为钱。然在海外藩国,蛮夷却依旧对大汉的铜钱趋之若鹜。归根结底是因为其自身不铸钱,故才需依赖大汉所铸之钱买卖货物。小蔡府君既然已放眼海外,又如何能忽略这等大买卖。” 蔡吉之前还在琢磨着段融的讲解,待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不由抬头不置可否地问道,“段曹掾此话何意?” 段融见蔡吉还在装蒜,便抓起一块貂皮冲她笑道:“若段某没猜错,眼前这些货物均是三韩货。” 哪知段融的话音才刚落,一刀白光从他的眼前骤然闪过。紧接着丝丝寒意便顺着管承手中的长刃传到了段融的脖子上,令他脖子上的皮肤不自觉地就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要知道管承或许听不太懂刚才蔡吉与段融之间的谈话,但他却知晓劫掠三韩贡船一事乃是不可外传的机密。此刻段融既然已看出破了他们的秘密,那只要蔡吉一个眼色,管承便会毫不犹豫地割下段融的脑袋。 然而这会儿的蔡吉却并没有下令杀人灭口。只见她抬手格开了管承抵在段融脖子上的长刀,并对后者坦言道:“没错。眼前货物皆为东莱水军所劫之贡品。” 段融原本以为蔡吉只是让人从三韩收购了些土产回来贩卖。可谁曾想眼前这位小蔡府君竟敢指使海贼劫掠三韩贡船!甚至还捉自己来此为他们销赃!乱了,乱了,这世道真是乱了!连出身书香门第的闺秀都做贼了。段融一边在心中诧异着蔡吉行事狠辣,一边看着那柄离脖子不远的长刃,深知自己这次是真上贼船了。倘若今天不给蔡吉等人一个满意交代的话,自己非人头落地不可。于是段融立马就将刚才卖弄的那番论调丢到了九霄云外,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蔡吉求饶道:“小蔡府君饶命。小的定会为汝等将这批货卖个好价钱,绝不会将此事外传。” 蔡吉见段融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禁感叹这世道还是刀子最能说话。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段融那番关于铜钱的言论还真是让蔡吉茅塞顿开。要知道,一开始由于受上一世固定思维的影响,蔡吉一直都只将铜钱当做货币来看待。但经过段融一提点,蔡吉这才想起在中国古代的朝贡体系中,铜钱确实是可以作为货品来同周边藩属国交易的。像是宋、明两朝就曾因铜钱大量流失藩属国而造成国内钱荒。但反过来这种钱荒却又令明朝由铜币本位发展成了银本位。由此可见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由两面性的。正如眼下东汉王朝滥发铜钱造成了通货膨胀。但若是将这些多铸的铜钱输出到海外藩属国,却又成了一种别样的生财之道。祸与福的差异,有时就在人们看问题的角度上。 段融无疑就是这么一个眼光独特的人。因此蔡吉当即欣喜地扶起段融道:“汝是个人才。本府现下求才若渴,又怎会伤害人才。”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一节 敲山震虎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段融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听人夸自己是人才。虽说眼下的情形颇为凶险,但那句“汝是个人才”还是段融多少有些怦然心动。 可一旁的管承却丝毫不给段融面子,直接指着他不屑道:“主公,这等孬货那是啥人才。” “子奉,话可不能这么说。”蔡吉说着将众人招到了一块儿,“有道是人各有长,正是段曹掾刚才那番高论,让本府想到了一条新财路。” “难道府君真打算将铜钱贩去三韩?”一直没怎么参与讨论的太史慈皱眉问道。曾在辽东待过一段时间的太史慈也知三韩人虽精于锻造,但因其缺铜故一直以来都使用大汉的五铢钱。倘若像段融之前提议的那般行事,倒也真能从三韩人那里购得大批物资。只是用缺分量的小钱来向夷人交换货品多少会有损大汉威仪。再联想到之前蔡吉让管承等人打劫三韩贡船,太史慈总觉得蔡吉有些故意针对三韩。 而在蔡吉看来既然船都已经劫了,面子之类的事情也就不用太过纠结。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积累起财富才是她眼下最需要考虑的问题。抱着这样的想法,蔡吉冲着太史慈欣然颔首道,“子义兄说得没错,本府确有此意。不仅如此,本府还打算第一笔生意就找伽倻国来做。” “啥!伽倻国!” 听罢蔡吉的决断,这一次就连管承、张清二人都愕然惊呼。直接指挥打劫贡船的管承更是心虚地向蔡吉提醒道,“主公,咱才劫了伽倻国贡船。咋能再跑去伽倻国做生意?” “是啊。小主公,事关重大。切不可因蝇头小利,而鲁莽行事。”张清也跟着劝说起来。在张清看来蔡吉指使海贼打劫贡船已够剑走偏锋了。若是再跑去伽倻国做生意那可真是嚣张得近乎疯狂! 然而面对众人的一致反对,蔡吉却并没有就此动摇。或许贩铜钱是段融刚才给的灵感,可挑伽倻国做头个海上交易对象,却是她早就盘算好的事。因此这会儿的蔡吉一个拱手向众人自信地分析道,“诸君明鉴,正因伽倻国贡船已被我军所劫,故伽倻国今年必换不到贡品。倘若东莱此刻派商船前去交易,岂不是恰恰解了伽倻国的燃眉之急。反观其他三韩城邦与汉四郡皆有朝贡之约,东莱贸然前去交易不一定能得对方认可。” “话虽如此,可咱毕竟是劫了伽倻国的船。现在跑去做生意,岂不是自投罗网。”张清皱眉摇头道。 “非也,非也。眼下伽倻国并不知是咱劫了贡船,不,伽倻人甚至都不知船是被劫了。毕竟海路凶险,碰上大风大浪沉上一两艘海船也不足为奇。”蔡吉说到这儿,环视了一番在场的四人,微微一笑道:“当然,这只是本府的揣测而已。去伽倻国终究是要冒点风险的。就看诸君敢不敢赌这一把了。” “敢!能赚大钱有啥不敢。主公,就让末将领弟兄们去伽倻走一遭吧。”光棍一身轻的管承头一个抱拳请命道。在他看来东莱水军此次打劫收尾十分干净,根本不可能让伽倻国得到消息。再听罢蔡吉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管承便觉这确实是一笔有赚无赔的好买卖。 相比跃跃欲试的管承,太史慈与张清则显得老成稳重得多。不过他二人虽没点头答应,却也没有继续表示反对。蔡吉见状,心知太史慈与张清其实已然有些心动,现在就缺一把火而已。想到这里,蔡吉当即便朝管承开涮道:“子奉,汝这模样看着可不像特使。若是由汝带队前往伽倻国,伽倻人非当海贼来袭不可。” 管承本蔡吉这么一说,不由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尴尬地笑道,“呵呵,主公说得没错。末将本就是海贼。” “故本府得派一相貌堂堂,又深谙商道之人作为正使统领商队才行。”蔡吉说到这儿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段融。 原本缩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的段融见蔡吉的视线投向了自己不禁暗中叫苦。心想自己刚才干啥如此嘴贱,提啥去三韩贩铜钱的事。这下可好,看样子自己不仅要帮这女娃儿销赃,还得为其去伽倻国贩铜钱。且听那海贼所言东莱水军此番打劫的正是伽倻国的贡船。好嘛,前脚劫了人家的船,后脚就去人家的地界赚钱。这小蔡府君真是比土匪还土匪,比奸商还奸商。不过段融在心里也承认蔡吉刚才的那分析还是很精准的。除非伽倻国有铁板钉钉的证据证明打劫贡船的是东莱水军,否则对方还真不会拒绝与东莱通商。 正所谓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马克思的这话虽晚说了一千六百多年,但人类的贪婪在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因此就算明知去伽倻国有危险,可这会儿的段融竟也有些蠢蠢欲动。 正当段融内心矛盾之际,蔡吉却先他一步开口问道:“段曹掾,这是笔大买卖,汝觉得何人可担此大任?” 蔡吉这话一出口,管承、太史慈等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在了段融身上。果然武夫的视线可比蔡吉这等女娃儿的注视要给力得多,段融下意识地摸了摸刚才与刀刃接触的皮肤,最终一咬牙抱拳答应道,“融愿一试。” “段曹掾,此事可颇为凶险啊。”蔡吉故作迟疑地提醒道。 “府君也说了,伽倻国并不知晓是东莱水军打劫了贡船。就算伽倻人知道了又怎样。吾等大可不认账。”段融理直气壮地回应道。 段融这种我是天朝上国,尔等蛮夷能奈我何的架势,令蔡吉看着颇为满意。于是她又得寸进尺地向段融探问道,“不知段曹掾手头可有海船?毕竟东莱水军曾在海上打劫过,不方便再以商队的身份前往三韩。” 段融见蔡吉既要人又要船,虽有一种被人往死里压榨的感觉,但转念一想用自己的船跑生意未尝不是件好事。就目前的情形来说至少段融是不敢上东莱水军战船的。谁知道身旁那个一脸凶相的黑脸汉子会否一个不高兴就斩了自己的脑袋。因此段融十分爽快地答应道:“融恰有两艘海船可供调遣。不知够否?” “伽倻国小,一次也交易不了多少货物。两艘海船足矣。”蔡吉满意地点头道。 眼瞅着蔡吉与段融你一言我一语间已然敲定出海与伽倻国交易一事,太史慈依旧皱着眉头向蔡吉询问道:“府君可是打算用郡府库房中囤积的那些铜钱与伽倻国交易?” “没错。反正那些钱放在库房里也只是徒增锈斑而已。还不如运去三韩换点粮食回来。”蔡吉说罢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段融。后者立马心虚地低下了头。 “可慈听人说库房囤积的铜钱大多是劣质的小钱。伽倻国人真会收此小钱?”太史慈不放心地追问道。 “子义兄多虑了。本府只是卖铜钱而已,并非是用这些铜钱依照面值购买伽倻的货品。至于伽倻国购下这些铜钱后是直接充做货币,还是回炉重造,那就不关本府的事了。”蔡吉一摊手一脸无辜地说道。当然她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三韩的那些城邦能直接使用汉朝货币的,这样有助于日后东莱控制其经济。 不过太史慈听蔡吉表示不会用小钱欺骗三韩人,便放心地点了点头不再提出非议。其实身为郡都尉的太史慈也希望郡府能多屯粮草以便日后扩军。而低着头的段融在听罢蔡吉的一番解释之后,更是差点儿就要向蔡吉竖起大拇指。要知道用将铜钱当做货品交易的主意可是段融琢磨了好久才想出的生财之道。之前他也曾向父亲段奎旁敲侧击提起此事,却不曾想直接就被老父驳了回去。显然段奎也同已故的蔡太守一样有些舍不得库房里的那些铜钱。 一想到父亲之前的反应,段融不由地又有些担忧地向蔡吉进言道,“府君,眼下船、人都不是问题。但要将大笔铜钱调出库房怕是不易。” “这有何难,直接下令组建商队出海不就成了。”蔡吉不以为然道。 段融见蔡吉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便进一步点明道,“府君有所不知。家父与管郡承较为保守,融怕他们不肯拨出大笔铜钱让吾等前往三韩购货。” “原来如此。段曹掾放心,汝只需安排好海船和人手就成。至于其他的事,本府自有安排。”蔡吉自信地点头安抚段融道。 倘若换在往日段融是断不会相信蔡吉能摆平他家那位固执的老爷子。但经过今晚这番经历,段融在心理上俨然已对蔡吉萌生了一种信任感。所以这会儿的他二话不说便拱手领命道:“喏。” 蔡吉见段融总算是有了点合伙人的自觉,便又让其与管承等人商讨了一番日后出海护航的问题。如此这般,直至丑时才着人驾车护送段融回城。 而段融出了水寨,坐上蔡吉事先为他准备的马车,这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衫在不经意间已然被汗水濡湿了大半。再一联想起先前在大帐中的种种经历,段融真是既后怕又激动。后怕的是自己刚才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人头落地。激动的是自己最后竟然不但全身而退还谈成了一笔想都没想过的大买卖。不过最让段融惊愕的还是今夜蔡吉的惊人表现。 说实话一直以来蔡吉在段融眼中就是自家老爷子捧起来的一个傀儡而已。有时段融甚至还有些同情这位小蔡府君。毕竟以她的年纪换在寻常人家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眼下却顶着太守的虚名空耗青春。然而经过这一夜的惊吓,蔡吉在段融心中的形象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劫船、销赃、绑票,这哪儿是十多岁的孤女做得出的事。可那位小蔡府君偏偏就毫无顾忌地一一做了出来。不仅如此她的所作所为竟还得到了一群武夫的支持。一想到蔡吉身后站着的太史慈等人,段融便觉得这七月的夜风吹在自己的脖子上都带着股子利刃般的寒意。在而今这种乱世,什么最重要?钱?权?都不是。值此乱世手里有兵才最实在!只要有兵,那钱与权都是手到拈来之物。相反手里无兵,钱与权随时都会成为他人的囊中之物。 照今晚这架势来看,段融粗略估计而今蔡吉至少能调动包括水军在内的东莱七成兵力。相比之下,段家所能掌控的兵力,仅自己庄子里的庄丁以及之前陈都尉留下的一千人马而已。不过考虑到,陈都尉的旧部战力本就不强,且又是有奶便是娘的墙头草。所以真要出什么大事的话,这帮老爷兵是指望不上的。 出大事?会出什么大事?!段融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但他却不得不去想父亲段奎与小蔡府君翻脸的可能性。毕竟照今夜蔡吉的表现来看,此女绝非甘做傀儡之人。倘若真发生这种事,自己又该如何处之?是否要将今夜之事告诉父亲?还是选择与蔡吉联手? 而就在段融坐在车中胡思乱想之时,蔡吉也在水寨的大帐之中与太史慈等人讨论着段融刚才的表现。显然段融虽与蔡吉达成了共识,但在张清等人的眼中这位段家大郎依旧是个不可靠之人。这不,张清就头一个向蔡吉进言道,“小主公,汝刚才不该同段融说那么多。” “张督盗认为段融会将今晚的事告知其父?”蔡吉背手反问道。 张清无言地点了点头表示其为此事甚为担心。一旁的太史慈亦同样神色凝重。至于管承见他二人都对段融不放心,也跟着把脸一沉道:“主公,要不末将这去将那姓段的小子拦下。” 然而蔡吉却摆了摆手阻止了管承,跟着抬头望着天边微露的白肚悠然道:“现在就看段融自个儿的选择了。不过本府倒觉得有时敲山震虎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二节 游园赏花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且说段融怀揣着三分忐忑七分壮志着手筹备海船之时。蔡吉却意外地领着铃兰来到城内的圆通寺赏花去了。圆通寺说是寺院其实只是一座地处偏僻的小庙而已。不过因其清修的后院植有数株秋海棠,故常引得游人慕名来访。而对圆通寺的智真长老来说,来访者是为佛而来,还是为花而来都不重要,既入寺门便是有缘人。 须知,佛教自传入中原以来,一直都被诸儒斥贬为“夷狄之术”,认为其出剃发弃妻等行为不合孝子之道。加之一开始中原的信徒对佛的认识十分粗浅,既信佛,却又诵黄老之微言。还将佛与孔子、老子一齐祭祀,把佛教视为一祭祀方术,认为其学说只是鬼神报应之说。故佛教在传入中原之初皆依附黄老道教行事。直至汉明帝遣使到天竺求法,得摄摩腾、竺法兰把佛经及释迦立像带到洛阳,并建白马寺,佛教才正式以独立的面貌进行传教。之后汉桓帝、汉灵帝皆大力弘扬佛法,且在宫中将浮屠与黄老并祠。 汉廷上层对佛教的支持令其在中原快速传播的同时亦引来了道教的不满。《天平经》中就曾指责佛僧弃亲、抛妻、食不清、行乞丐为“四毁之行”。不过正所谓山穷水尽已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张角的黄巾起义令太平道一夜之间成了东汉王朝竭力打击的对象了,同时也重创了道教在民间的传播。一时间各州府衙门纷纷谈道色变。像徐州牧陶谦更是干脆抑道扬佛,借外来的佛教压制徐州境内的太平道。而青州本就是黄巾肆虐的重灾区,加之又毗邻徐州自然也多少有些抑道扬佛的意思。当然由于青州眼下群龙无首,自然不可能像徐州陶谦那般扶持笮融大造浮屠寺,大修黄金佛像。故青州境内的佛教虽有兴起之势,但总得来说还是颇为低调的。 不过在蔡吉看来笮融那种心怀叵测之辈完全就是伪佛,眼前这位为人谦恭的智真长老才是真正潜心修佛之人。只见智真长老一路引着蔡吉主仆,先是参观了大殿的释迦牟尼像,跟着又照着四周的壁画向二人讲解了一番佛教故事,以期能点化这两位慕名而来的小檀越。蔡吉虽对佛教不是很感兴趣,但在对方妙语如珠的讲解下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智真长老也知蔡吉主仆今日来圆通寺可不是单纯来听他讲故事的。这位深知欲速则不达的老僧在讲罢一面墙的故事之后,便适时地引着二人吃茶赏花去了。却不想蔡吉才一踏进后院,迎面就遇上了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妇。而其中那个男子正是郡承管统。 “管郡承,汝也来圆通寺啊。”蔡吉一边信步上前向管统打招呼,一边在心中暗喜,张大哥的消息果然灵通。原来她此次来圆通寺的真正目的既非礼佛也非赏花,而是故意要同管统来个“不期而遇”。 管统看到突然出现的蔡吉先是一愣,继而还是颇为客气地躬身施礼道:“见过小蔡府君。” 而蔡吉在拱手还礼之余,亦抬头望了一眼管统身旁一二十多岁的妇人探问道,“这位是?” “此乃内子。”心知蔡吉是女子的管统毫不介意地点头道。而他身后的娇妻也跟着恭恭敬敬地朝蔡吉福了福道,“妾身宁氏见过府君。” 蔡吉见平日里一脸严肃的管统也会有闲工夫陪老婆赏花,不由好奇地问道,“宁夫人也爱海棠?” 宁夫人却只是点头含笑以示作答。倒是一旁的管统对着蔡吉脱口反问道:“小蔡府君也来赏花?” “吉自打来黄县之后,便时常听人谈起过圆通寺的海棠玉洁冰清。故今日特来一睹芳姿。”蔡吉说罢又一拱手顺水推舟地向管统夫妇邀请道,“正所谓想请不如偶遇。既然两位也是爱花之人,不若一同赏花如何?” 经过几个月的观察管统深知蔡吉不是那种会有闲情雅致来寺院赏品海棠之人。不过对方既已开口,自己也不好就此驳了这女娃儿的面子。且看看她究竟有何打算。想到这儿,管统当即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善。那吾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经过这段小插曲,圆通寺的智真长老也知眼前这位十三四岁的童子,正是黄县城内赫赫有名的小蔡府君。惊讶之余倒也更为用心地领着一行人品赏起院内的海棠来。按照智真长老的说法寺院内的白海棠同佛法一样来自于遥远的天竺。不过蔡吉却知这所谓天竺来的海棠其实是秋海棠,只因原产于两广、云南等地,故现下北方不多见而已。但她却并没有纠正智真长老错误,而是任由其由花起头说起了佛法故事。毕竟在花枝下打断僧人说法是件极煞风景的事。 事实上被智真长老的佛法故事所吸引的可不止蔡吉一人。始终站在管统身旁的宁夫人亦对僧人讲述那些来自异域又极富哲理的故事颇感兴趣。而宁夫人一袭白裙素装,头梳堕马髻,伫立于海棠花下虔心听佛的身姿,更是让惊鸿一瞥之下的蔡吉,暗自赞叹好一个端庄矜持的海棠仙子。 然而蔡吉在惊叹于宁夫人品貌如花的同时,亦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其日后悲惨的命运。依照史书记载这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会在十年后,被她所敬爱的丈夫抛弃并死于战乱。想到这里蔡吉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管统,只见此时的他正牵着妻子的手一副亲昵的模样。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会陪妻子赏花的男子,在十年后的某一天会弃妻子不顾而投奔袁谭,并为袁氏死战到底。当然管统的选择是极其符合这个时代价值观的。因此管统虽最终战败,却也因他的忠义得到了曹操的释放。虽然蔡吉也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这就是汉末,这就是三国,忠与义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但身为女子,她还是忍不住会在心中唏嘘,难道爱情与亲情在忠义面前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此时恰逢智真长老讲完佛法故事。一行人开始自行品赏院中的海棠花。眼瞅着宁夫人与管统夫唱妇随地并肩赏花。有感而发的蔡吉不禁拈花吟诗道:“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宜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一首《白海棠》咏罢,在场的众人都向蔡吉投去了惊讶的目光。虽说蔡吉早已是东莱远近闻名的神通,但还是众人第一次看到她作诗。一旁的宁夫人见蔡吉才赏了花,就极为应景地做了一首赞美海棠的诗,不由拍手称赞道,“府君好才学。” “一时兴起之作而已。让夫人见笑了。”蔡吉略带心虚地颔首道。一边则在心中偷偷向尚未出世的曹雪芹告罪,自己可不是存心要剽窃大作。只因恰巧碰上一个苦命的官宦女子忍不住想抒发一下心中感慨而已。 不过众人哪知蔡吉这是剽窃。虽说这诗算不得上成之作,但搁在一个十四岁的女娃身上意义就不一样了。只见管统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蔡吉后,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府君还精于诗赋。” “管郡承过奖了。涂鸦之作而已。”蔡吉谦逊地拱了拱手,跟着又回头向智真长老提议道:“游了那么长时间园子,本府也有点累了。不知可否借禅房歇息片刻?” 而管统亦跟着点头应道:“是啊。也该歇歇喝口茶了。” 智真长老听蔡吉与管统要歇息,立马差人空出两间禅房让这两拨人歇脚。不过这一次管统却并没有陪自己的妻子休息,而是同蔡吉进了同一间禅房。心领神会地蔡吉亦让铃兰在禅房外守着谨防隔墙有耳。 由于一早便知今日管统夫妇会来寺里赏花,故智真长老在众人赏花之时便以命人备下了茶汤。之所以叫茶汤是因为,汉朝流行的是半制半饮的煎茶法,即将将饼茶先在火上灼成“赤色”,然后斫开打碎,研成细末,过罗倒入壶中,用水煎煮。此外汉朝人还会根据个人的喜好在茶水中加入盐、糖、葱、姜、桔子皮之类的作料。蔡吉前一世是喝惯绿茶的,所以当铃兰端上茶水时她什么都没加,直接就捧起饮用了。 而管统则往茶中加了点盐品了一口之后,冷淡地问道:“小蔡府君,今日找统有何事?”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管郡承的眼睛啊。”蔡吉阁下茶碗微微笑道,“没错,吉今日来此正是想与管郡承商量点事。” “小蔡府君,汝招安海贼,推广水车,改进屯田,乃至吟诗作赋,件件做得漂亮。哪儿还用得着找人商量。”管统冷笑着努了努嘴道。 蔡吉被管统如此一讥讽,不由心想这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算啦,看在你主子袁绍的面子上,咱太守肚里能撑船,不同汝一般见识。想到这里蔡吉便微微躬身向管统解释道,“管郡承明鉴。吉那日招安海贼乃是应急之举。汝也知段奎等人借救灾一事中包私囊,吉一介傀儡怎能与这等地头蛇对抗。唯有先招安了这伙海贼,安抚下民心再说。至于推广水车、改进屯田,吉确实早有打算。只是碍于段奎、黄珍等人监视得紧,吉才暂时无法同管郡承商议。不过吉相信以管郡承的智略定然会支持此等惠民之策,断不会像段奎那般目光短浅。” 管统见蔡吉在他面前态度依旧谦卑,便也稍稍顺了下气。须知自打蔡吉从徐州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同管统联系过。加之段奎之后一反常态地没有再提引其他人来做太守之事。这让管统一度怀疑蔡吉是否是在与段奎一同联手诓骗自己。不过之后的水车事件,让管统彻底放下了心。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次正是这位小蔡府君给段奎那老儿下了个大套。以至于那老儿现下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就算是如此,管统依旧对蔡吉有些放不下心。关键还是他之前花了钱粮拉拢东莱水军不见成效,而蔡吉却俨然已被管承那海贼奉作了主公。奉一个女娃儿做主公?这是啥世道!两相对比之下,也难怪管统会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不过既然蔡吉本人已经跑来向自己低头了,管统自付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也不能同一个女娃儿多做计较。因此他跟着便端正了坐姿直切正题道:“那小蔡府君同统商量何事?” “不瞒管郡承,吉正打算组织一支商队出海前往三韩交易。”蔡吉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出海贸易?汝招安海贼就是为了这事?”管统皱着眉头问道。 “是。吉确有此想法。”蔡吉半假不真地点头应道。 “让用贼船前往三韩贩货?亏汝想得出。汝可知三韩向来给公孙度上贡,东莱此举无疑是在虎口夺食。”管统说罢,又紧盯着蔡吉一字一顿道:“小蔡府君,汝这等行径与汝刚才所作之诗颇不相符呢。” 蔡吉心想刚才那诗说的是你老婆。本姑娘可不是薛宝钗那等安分守己,藏愚守拙的女子。更不会甘于充当尔等男子的牺牲品。不过想归想,这等狂言蔡吉现下是说不出口的。因此她当即低着头回应道:“吉虽也想做个如白海棠般端凝庄重的闺秀。只可惜而今天下大乱,礼崩乐坏,吉一柔弱女子又怎能独善其身,故也只得百计钻营谋一份平安而已。” “哼,汝即知女子柔弱,为何不求一丈夫保汝平安?”管统翘着鼻子冷哼道。 “管郡承言之有理。吉是柔弱女子,亦如东莱是贫弱边郡。吉尚未找到良人,可东莱却已找到所投之势。故吉在此替东莱恳请袁公保东莱平安。”蔡吉说着风姿绰约地向管统俯下了身子,亦如东莱郡向袁氏低下了头。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三节 无恒古之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蔡吉谦恭的态度虽极大地满足了管统的自尊心。但管统终究不是袁绍,更何况与三韩通商一事还涉及到公孙度的态度。故此刻因此面对蔡吉的请求,管统只是端起茶碗不咸不淡地说道,“小蔡府君,恕统直言,汝现下尚不能在衙门做主。这替东莱向袁公求保护一事又从何谈起?” “管郡承明鉴,东莱地贫人稀,却强邻四环,唯有投一明主,方能自保。此乃大势所趋,非鼠目寸光之辈所能阻。”蔡吉说到这里,豁然起身,直起了腰板平视管统道,“故吉或许不能在衙门做主,但吉却能替东莱做主!” “小蔡府君好大的口气。汝凭什么替东莱做主?”管统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在他看来蔡吉这完全是在虚张声势。倘若蔡吉只是像上一次那般以个人的身份向袁氏表忠心,那管统大可给予她口头上的承诺。可这一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蔡吉打着东莱的旗号投靠袁氏的同时,亦要求袁氏向其提供相应的保护。不难想象一旦自己替主公应下此事,眼前这个屡屡行惊人之举的女娃儿,必然会借袁氏之名狐假虎威与公孙度争抢三韩之利。既然涉及到了具体的利益分配,作为袁绍在东莱的代理人,管统自然会三思而行。 然而面对管统的讥讽,蔡吉却并没有退缩,更没有心虚。相反此时的她极为自信地冲着管统悠然笑道,“凭现下龙口水寨的八百水军,凭黄县大营的五千驻军!” 虽说管统早就知道蔡吉与太史慈等武夫往来甚密。但此刻乍一听蔡吉如此强势地表示其能仰仗武力控制东莱,管统的眼皮还是不自觉地跳了一下。五千八百人马在袁绍这等大势力面前或许连塞牙缝都不够,可其对东莱的意义却不下于百万大军。因为整个东莱郡的驻军,哪怕加上各县府的差役,也未满一万人。况且蔡吉所提到的这五千八百人还是东莱郡最为精锐的人马。倘若事实真如其所言,那岂不是意味着眼前这女娃儿在黄县的实力俨然已经凌驾于自己甚至段奎之上?!想到这里管统在心惊之余,表面上倒还是能保持镇定。毕竟管统只是一介文士,他所仰仗的根基不在东莱而在袁绍。故在蔡吉亮出底牌后,管统却还是颇为傲慢地反问道:“哦?小蔡府君肯定那些武夫会站在汝这边?” “管郡承觉得吉有胆子拿这种性命攸关之事开玩笑?”蔡吉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不知为何,管统虽自付有四世三公的袁氏撑腰,但此刻面对眼前这个十四岁少女坚定的目光,他竟多少有了些心虚。于是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心中的波动,管统假意垂下眼帘品了一口早已冷却的茶水道:“就算事实确如汝所言,东莱又如何向袁公表忠心?空口白牙的话太无诚意,总得有个凭信才行。” 蔡吉听管统问起了投诚条件,便知两人间的对话终于进入了实质性阶段。于是她立马再一次向管统俯身叩首道:“倘若袁公肯受东莱之忠,东莱愿向袁公献上粮草,以表诚意。” 管统见蔡吉直接就拿眼下袁军急需的粮草表忠心,不禁脸色一缓,搁下茶碗笑道:“小蔡府君真乃淳厚之人。如此大礼定能讨得主公欢心。汝放心东莱投诚一事成矣。” “管郡承过奖。吉只知东莱既然奉袁公为主,便得为袁公分忧。更何况一旦东莱与三韩通商,粮荒一事必能迎刃而解。”蔡吉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答道。 既然已知三韩通商所得粮草将有一部分会献给袁绍,管统自然是对具体交易事宜上了心。却见他皱起了眉头向蔡吉探问道:“那小蔡府君打算以何物同三韩交换粮草?东莱这几年天灾不断,地里的庄家连年歉收。难道要用布匹、铁器同三韩换粮草?可统听人说三韩人善种桑养蚕,其铁器也是名满辽东。要不用漆器、陶器与三韩交易如何?虽说东莱不产漆器陶器,但府君可差人前往周边州府收购货品再转卖给三韩。” 蔡吉见管统绞尽脑汁地勾画起了外贸大计,不由起身欣然点头道:“管郡承言之有理。东莱地贫物乏,须敛积以轻,散行以重,方可得什倍之利。故吉打算先用郡府仓库里的铜钱来同三韩交换粮草。” “敛积以轻,散行以重?小蔡府君读过《管子》?”管统上下打量了一番蔡吉,跟着却又脸色古怪地笑了笑道:“不过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眼下谷价已一斛值五十万钱。郡府仓库里的那点铜钱怕是换不回多少粮食。” 蔡吉之前已同段融商量过贩钱大计,又怎会被管统如此幼稚的理由所说倒。只不过鉴于保存实力的考虑,蔡吉不打算将未来对外贸易的实际利润告诉管统。于是她便顺着管统的说法,以《管子》中的表述向其分析道,“管郡承此言差矣。谷价一斛五十万钱的是中原,而非三韩。而中原之所以会谷价一斛五十万钱,是因为连年大旱粮食歉收,以至于谷子有价无市。加之董贼滥发小钱,才至中原粮贵钱贱。然三韩却是粮草充足,独缺铜钱。故吉乃是以中原轻贱之钱购回三韩轻贱之粮,此正所谓敛轻。至于商队回东莱后如何散重,就不用吉多做解释了吧。” “以中原轻贱之钱购回三韩轻贱之粮!妙哉!小蔡府君真是深谙管子理财之道。”管统听罢蔡吉一番解释,当即心悦诚服地拍手称赞道。 不过此时的蔡吉却在心中对管统的反应颇为不屑。在她看来自己刚才那番话根本就只说对了一半。三韩粮食充足确实没错。可仓库里的那些铜钱质地那么差,怎能以面值直接购买粮草,还真当别人都是凯子啊。话说,三韩人之所以会用汉朝的五铢钱做货币,一来是因为其仰慕中原文化,二来也同三韩缺铜有关。所以相比想到将铜钱当货品贩卖的段融,管统在这方面的天赋与眼光确实差了许多。因此蔡吉当即便将管统划出了外贸小组名单。 而管统尚不知自己的商业眼光被对面的少女打了低分。此时的他正沉浸在袁氏未来将从三韩贸易中获取巨大利润的喜悦之中。不过这样的喜悦之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管统很快就又想到了自己在东莱的老对手段奎。只见他立马皱起了眉头向蔡吉提醒道:“小蔡府君此策虽妙。但统恐有人会从中作梗。” “哦?何人会阻碍如此利国利民的良策?”蔡吉故作不解地问道。 “三老段奎!”管统咬牙切齿地道出了那个如鲠在噎的名字。 蔡吉一听管统果然又攀咬起了段奎,不禁无奈地笑道:“管郡承多虑了。段老虽为人古板,但终究还是为东莱百姓着想的。吉相信其会明辨是非支持出海行商一事。” “看来小蔡府君对那老儿评价颇高。不过府君可还记得当日汝坦言要在全郡推广水车之时,这老儿是如何装傻充愣?而那日黄珍提议要以工代赈招流民屯田之时,这老儿又是如何推三阻四?”由于此刻身处僻静禅房,故管统谈起段奎来一口一个“这老儿”,丝毫不掩饰其对这老对手的厌恶。 “这两件事段老确实做得不够识大体。不过吉以为段老之所以会如此锱铢必较,只是不想太过劳民伤财而已。毕竟东莱刚经历过旱、蝗二灾,眼下正是休养生息之时。”蔡吉想了想后替段奎解释道。在蔡吉看来与其窝在东莱这么块豆腐干大小的地方,为屁大点事整日斗来斗去,哪有啥钱途可言,只会空耗精力而已。不如将各色人等收拢到身边,使他们与自己一起为更为远大的利益共同奋斗。因此这会儿的蔡吉虽不指望能一下子让管统与段奎冰释前嫌。却也希望能借这一次的机会,让二人暂时放下个人恩怨,至少别再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互相抬杠。 然而管统又怎知蔡吉的用心良苦。此刻他眼见蔡吉为段奎说话,不由酸溜溜地说道:“看不出,小蔡府君还真是处处都为段奎开脱。” “管郡承误会了。吉先前那番话并非是为段老开脱,而是为了东莱着想。毕竟段老乃黄县,乃至东莱豪绅富户之首。其言行多少也代表了这些豪绅的心声,故吉身为一郡之首自然不可不顾民声任意妄为。”蔡吉说罢,又颇具深意地看了管统一眼反问,“更何况袁公也不想只得土地,不得民心吧?” 管统被蔡吉如此一说,也觉得自己之前太过小心眼了。确实,眼下头等大计是要帮主公拿下东莱,而非是与段奎这样的土财主一争长短。想到这里,管统便一改先前的咄咄逼人,反倒是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蔡府君言之有理。其实统也不想与那段奎多做计较。只是此人太过排外,统恐其不肯臣服于袁公。加之段奎出身商贾对钱颇为看重,其会否肯调出压仓之钱用以同三韩交易,还不得为知。小蔡府君,汝可得做好最坏打算。” “管郡承所虑,吉也明白。故吉打算此番让段奎长子段融来统领商队,任命其为东莱特使。不知管郡承以为如何?”虽然蔡吉在心中早有了详尽的计划,但面子上她是颇为客气地征询着管统的意见。 “让段融统领商队?”管统皱眉努嘴道。显然他对段融的映像也不比段奎好到那里去。 “是。吉让段融统领商队理由有三。其一,段融乃段奎之子。令段融统领商队可打消段奎的疑虑。其二、段融精通商道。由其统领商队与三韩交易不怕吃亏。其三、段融乃是本郡仓曹掾,其举手投足间皆有官宦气息。由其作为东莱特使出使三韩交易,比寻常商贾更有气势,更能镇得住蛮夷。”蔡吉板着手指逐一向管统解释道。 但管统依旧还是紧锁着眉头摇头道,“话虽如此,可小蔡府君就不怕段融会从中作梗?或是中饱私囊?毕竟此子出身商贾,同其父一样是个狡诈之人。” 哪知蔡吉听罢管统一番絮絮叨叨的忧虑,却狡黠地一笑反问道,“段融若是从中使诈岂不是正中管郡承之意?” 管统听蔡吉如此一问,顿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是啊,倘若段融敢借此事使诈,吾等便可趁机治他的罪。甚至就算第一交易效果不理想,吾等也可将责任推卸于段融身上。” 蔡吉如此提醒管统本意是想说服其支持段融做特使。但此刻眼见管统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蔡吉真怕这男人到时候别为了找茬而找茬,将她好不容易挖到的商业人才给咔嚓了。于是蔡吉连忙向其劝阻道,“管郡承此言差矣。吾等现下因期盼段融办好差事,为东莱贩回更多的粮食,如此一来东莱便可向袁公献上大批粮草。怎能因个人私怨而期盼其失败呢。” 先前还在跃跃欲试想要抓段融把柄的管统听罢蔡吉的提醒,不由老脸一红,讪讪低头道,“小蔡府君教训得是。统不知轻重,险些误了主公大事。” 蔡吉见管统一大男人竟也被自己说得脸红了。不由感叹管统心胸虽狭窄,但倒也是个直性子。这样的人总比小心眼加闷葫芦好应付。因此她跟着便向管统劝说道:“人有七情,自有喜好与厌恶之情。郡承只需像吉这般时常感念,天下无恒古之敌,便不会再因个人好恶而误大事。” “天下无恒古之敌?”管统低声默念了一遍蔡吉,当即动容地向此蔡吉俯身行礼道,“善,管统受教。” 可此时的管统那里知晓,蔡吉这句“天下无恒古之敌”,乃脱胎于“没有永恒的敌人。”而这句后世名言的下半句是,“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 近期可能要参加女频pk鸟~~~请大家注意粉红月票区~~~柳丁近期比较忙,照顾不周,还请各位多多谅解~~~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四节 彻底孤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对于蔡吉来说摆平管统并不代表东莱就真的已受袁绍保护。事实上在蔡吉许诺的粮草上贡之前,一切都还只是她与管统私下间的口头承诺而已。正所谓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势力与势力之间的纽带关键还是在“利益”二字上。因此蔡吉在与管统会面后第二天,便趁热打铁着将一干东莱上层招到太守府商议出海与三韩贸易一事。由于蔡吉之前已同太史慈、段融等人定下出海计划,之后又就同三韩贸易一事与管统达成了默契,故眼下她所要说服的人就只剩下了段奎与黄珍二人而已。 “如此说来,小蔡府君是打算派船队前往三韩收购粮草?” 太守府厅堂上,听罢蔡吉一番有关海洋贸易的远大展望,段奎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也没有显得特别的激动,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向蔡吉问了这样一句。 而此时的蔡吉既从这老儿的脸上读不出更多的消息,也不知道段融是否已将与那晚所发生之事告知段奎。不过就算是如此,蔡吉还是照着她事先已准备好的说辞向段奎点头回应道,“是,本府正有此意。” 面对蔡吉壮志踌躇的回答,段奎却扫了一眼她和太史慈,不紧不慢地说道,“若说泛海购粮以解粮荒本无可厚非。只是三韩诸国历来只与平州诸郡通商。东莱若贸然前往三韩购粮,恐引公孙度不满。” 段奎的这番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确实,对东莱来说,与三韩贸易最大的阻碍不是凶险的海洋,不是航海技术,不是思想上的束缚,而是隔海相望的公孙度势力。或许公孙度在史书上并没有留下骄人的战绩。但初平元年的那场跨海进攻却是东莱人抹之不去的一段苦涩记忆。不过也正因为知道这段历史,蔡吉才会特意前往圆通寺找管统寻求帮助。 这不,段奎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管统当即便接口回应道,“段老此言差矣,这北地又不是他公孙度一家称雄。东莱虽弱,但只需寻一强援做靠山,又何惧这玄菟小吏!” 公孙度少时随父迁居玄菟郡,并在该郡出仕但当胥吏。管统称公孙度为玄菟小吏,无疑是在讥讽其出身低微。而如此傲慢之言听在段奎、黄珍两人耳中却有着另一番深意。管统虽是袁绍派来的人,但在段奎、黄珍的联手打压之下,他一直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在东莱为袁绍摇旗呐喊。但此刻管统既然敢如此强势地提出东莱需要找靠山。这就说明他在东莱已经有了新的助力。 究竟是谁在给管统撑腰呢?段奎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一下之后,不禁将目光偷偷定格在了蔡吉的身上。难道是这女娃儿在暗中搞的鬼?也难怪段奎会如此猜想。须知前一任蔡太守施政一向谨小慎微,鲜有张扬之举。故东莱郡才能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独善其身。可自打蔡吉做了太守之后,却每每曝出惊人之举,使得东莱郡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当然蔡吉所提的那些计策都是在为东莱百姓着想,想且都能取得显著的成果。故只要不伤及豪绅富户们的利益,段奎一般都会选择支持蔡吉的政策。哪怕上一次明知蔡吉联手赛鲁班摆了众豪绅一刀,但看在这水车确实能提高粮食产量的份上,段奎也没同蔡吉多做计较。 然而这一次蔡吉所提的泛海与三韩交易,却不同于她之前所提的以工代赈、兴修水车之策。须知,商贾出身的段奎当然知道这是一条解决粮荒的妙计。事实上,之前长子段融也曾向他旁敲侧击提起过这事。却最终还是被段奎给一口否决了。原因很简单,同三韩贸易虽然能为东莱带来丰硕的粮草,但此举所冒风险实在太大。倘若东莱独自同三韩贸易,那势必会引来公孙度的不满,甚至攻击。但若是东莱为与三韩通商而向公孙度臣服,那又势必会同袁绍对立。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像刚才管统暗示的那般通过投靠袁绍来抵抗公孙度。 总之东莱一旦出海同三韩通商,就必须得要选择一个势力来投靠。如此一来东莱便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在乱世中独善其身。并且照目前北地的局势来看,虽说袁绍与公孙度之间还隔着公孙瓒的势力,但袁绍一统北地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因此无论东莱投靠公孙度也好,投靠袁绍也罢,日后终将会被卷入诸侯间无休止的争战之中。而这正是段奎不想看到的结果。 于是抱着宁愿挨饿也不愿招兵灾的想法,段奎断然否决道,“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东莱就算求一强援做靠山,也难保免遭公孙度军的报复。老夫以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段老此话太过妄自菲薄。吾东莱好歹有太史将军这等骁勇之士坐镇,且并州与东莱隔海相望,公孙度渡海来攻必定带不了多少兵马。如此这般,吾等又何须畏惧这玄菟小吏来犯。”管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须知他可是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次机会鼓动众人投靠袁氏,加之蔡吉还曾表示会同太史慈等武夫一起支持自己。所以今日管统的底气可比往常要充足得多。 段奎见管统将太史慈都扯了进来,不由眼皮一跳,回头向太史慈探问道:“太史将军也这样想?” “慈不懂商贾之道。但无论何人来犯慈与东莱将士誓将为东莱死战到底。”太史慈不偏不倚地答道。 虽然太史慈没有明说是否支持与三韩通商一事,但他的这番誓言无疑表明了军队的态度。一旁的管统见状,再联想到圆通寺中蔡吉曾表示军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禁在心中暗喜,这女娃儿果然没诓我。于是管统当即便顺着太史慈的话,向段奎示威道:“既然太史将军与东莱众将士都有如此觉悟。段老,汝就不必再杞人忧天了。” 段奎没想到太史慈竟会在这种时候同管统站在一边。要知道一直以来管统虽千方百计地拉拢太史慈,可太史慈却始终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当初管统甚至还闹出过宴请太史慈,却反被对方灌醉并不告而别的笑话。管统与太史慈是什么时候通过气的?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过?被管统噎着得说不出话的段奎在心中暗自思略了半晌后,突然灵光一闪,将目光转向了主座上的蔡吉。 果然是这女娃搞的鬼!其与太史慈等武夫向来往来甚密,且为了与三韩通商一事极有可能意图投靠袁绍。甚至,这女娃当初招安海贼之时就已经存了这心思。故此刻太史慈才会如此表现。想到这里段奎便也不再同管统多做纠缠,而是直视蔡吉肃然道,“小蔡府君三四。汝莫要因一点蝇头小利为东莱百姓引来兵祸。” 蔡吉见段奎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心知这老儿多半已瞧出了端疑。当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表明段融并没有将那天夜里的事告知他老爹。否则此刻的段奎不会如此被动。想到自己在段奎身边成功安插了一个大无间,蔡吉当即收起大棒,抛出糖果道,“段老所虑不无道理。只是眼下天下纷乱,战事四起。就算东莱意图明哲保身,也难保不会引来强敌窥视。段老难道忘了去年曹军来袭一事?故吉以为管郡承所言颇有道理。东莱确须寻一德高望重之势为强援。当然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今日吾等先论与三韩通商一事。不瞒段老,本府打算命段曹掾为特使率船队前往伽倻国收购粮草。毕竟伽倻国不与并州接壤,不必担心触怒公孙度。” 德高望重之势?袁绍虽称不上德高,但论望重这北地又有哪一家比得上四世三公的袁氏一门。段奎见蔡吉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投靠袁绍,本想愤然离开,哪知蔡吉下半句却说要让段融来主持通商一事。心中一骇的他连忙替儿子推诿道:“小蔡府君明鉴,犬子愚钝担不起如此大任。” “段老太过谦逊。这黄县城内谁人不知段家大郎乃当世俊才。要不,吾等还是问问段曹掾自个儿的想法吧。”蔡吉说着便差人将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段融领了进来。 段奎见儿子都被人带了进来,便像往常一样暗自使了个眼色让其装傻推掉此事。然而段融却并未回应父亲打来的眼色,而是恭恭敬敬地向在场的众人躬身施礼道:“仓曹掾段融见过府君。” “段曹掾,请坐。”蔡吉颔首示意段融就坐后,便开门见山道,“不瞒段曹掾,本府想命汝为特使率船队前往伽倻国收购粮草。不知汝有何看法?” 另一边段融见儿子没有注意到自己使去的眼色,连忙又轻咳一声向其警告道,“大郎,同三韩通商一事事关重大。汝切不可鲁莽行事!” 哪知一向唯唯诺诺的段融这一次却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告诫。只见他一个拱手冲着蔡吉高声领命道:“回府君,某愿担此重任。” “爽快!吾就知段曹掾不会拒绝此事。”坐在案牍后头的蔡吉拍手称赞道。直到此时她已肯定段融确实没有事先同段奎通过气。看来眼前这男子是想要脱离自家老父的掌控了。 相比蔡吉的眉开眼笑,这会儿的段奎却已经差点气得脸红胡子翘了。如果说刚才管统与太史慈的态度令段奎心生忧虑的话。那此刻大儿子反常的反应则让他怒火中烧。不过段奎好歹做了几年官,到这种时候他倒是还能沉得住气。于是他又再一次用更加严厉地口吻向儿子警告道:“大郎,汝可得想好了!” 这一次面对老父的警告,段融稍稍迟疑了一下。其实之前几天段融也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将蔡吉等人的计划告知老父段奎。然而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之后,段融最终还是决定向老父瞒下此事。因为他十分了解自家老父的脾气,倘若自己将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全盘托出,那依段奎的做事风格势必会先下手为强派人对付蔡吉。可在见识过蔡吉对军队的影响力之后,段融自付段家不是太史慈等武夫的对手。所以为了不让事情恶化,段融打算将与三韩通商一事拖到木已成舟之后,再向老父做详细解释。故此刻面对老父那铁青的面色,段融依旧抱拳正色道,“回段老,此地是衙门只有上下,没有父子。属下以为属下可担此任。” 段融的这番义正词严的回答直让段奎差点翻白眼。不过眼下还不是找这吃里爬外的臭小子算账的时候。段奎两忙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啃声的黄珍。虽说他很清楚黄珍是个风往那边吹,人往那边倒的墙头草。但照眼下这架势段奎在厅堂内唯一可以指望的盟友,似乎也只剩下了黄珍一人而已。故而此刻的他不假思索地便向黄珍求援道:“黄功曹如何看待此事?” 黄珍被段奎如此一问倒也不好意思再躲在一旁做人肉背景。虽说黄珍之前一直没说过话,但这间屋子里所发生的事他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显然蔡吉、管统、太史慈,乃至后来进来的段融事先早就已经有了默契。只有自己和段奎两个老家伙被这帮小子蒙在鼓里而已。看来段奎这次是终日打鸟,这回被鸟啄了眼,栽大了。既然看清楚了大势,黄珍自然也不会傻到去同拥有太史慈和管统撑腰的蔡吉等人叫板。因此他立马便摆出了一贯的平和笑容冲着段奎和稀泥道:“段老,令郎有此进取心,那是好事。” 段奎心想我不是问你段融那小兔崽子做特使的事,而是要你反对通商一事。只是还未等他进一步向黄珍挑明,黄珍却已又恢复了先前那般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见此情形,原本还怀揣一份侥幸心理的段奎终于明白在这间屋子里自己算是彻底被孤立了。 ——————————————————————————————————————— 收到粉红票票了(^o^)/~~~柳丁在此躬身感谢各位投票~~~~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五节 兴平元年的八月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啪地一记脆响!刚踏进段府大门的段奎一个转身就狠狠甩了儿子一巴掌。可他又转念一想府里人多嘴杂,当众教训这不孝子终归不妥。于是段奎当即强压下怒气冲着段融低声喝道,“随吾去书房。” 段融捂着发烧的脸颊哪儿敢再忤逆老父。待到二人进了书房关上房门,早在太守府时就已憋了一肚子气的段奎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直接撩起拐杖就冲着段融的小腿抽去,“畜生!说!汝何时同蔡吉那丫头狼狈为奸!” 段融挨了老父一棍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再多做隐瞒,直接嘶着牙将那日如何被绑去龙口水寨又如何被蔡吉等人要挟拉拢入伙的经历,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一向老父禀明。段奎起先只是坐在榻上,铁青着脸听儿子自曝包养营妓、贩卖私盐等等丑事。但当段融说到蔡吉命海贼出海打劫伽倻国贡船之时,段奎立马神色一变,霍然起身惊呼道:“啥!那丫头让人劫了伽倻国贡船?那她竟还敢派船队出海同伽倻国通商!” “回父亲,此番海贼劫贡船未留活口,故小蔡府君不惧伽倻国追究。加之伽倻国失了贡船,必会急于寻人通商以求换回所需货品。吾等此时出海通商,可谓正中伽倻国下怀。”段融低着头直气壮地作答道。 “先劫人贡船,再与人通商?好缜密的心思!好狠毒的手段!老夫真是小看了蔡安贞那丫头!”段奎听罢儿子的解释气极反笑着夸赞了蔡吉一句。但他跟着又回头冲儿子痛心疾首地呵斥道,“汝这畜生便因此听信了那妖女的花言巧语,甘心为其充当马前卒?愚蠢!汝怎不想想,万一劫贡船的风声传到了伽倻国,汝这条小命还不得栽在那蛮荒之地!” 段融见老父虽骂得凶狠,但说到底也还是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忧。于是他当即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向段奎劝说道,“父亲息怒,其实孩儿也未尝没想过出使伽倻国的风险。只是当时那情形孩儿若是不点头答应,那孩儿这条小命非当场搁在龙口水寨不可。” “就算汝迫于形势不得不假意应下此事。但汝大可回府后将此事告知为父,让为父同汝一起想对策。汝现下倒好连同外人一起欺瞒为父,令为父今日在太守府内被耍得团团转。事到如今,汝这畜生还有何话可说!”越说越气的段奎又朝儿子踹了一脚。 不过这一次段融虽被老父一脚踹趴在了地上,但他很快直起身子,昂头反问道,“父亲,恕孩儿直言。就算那时孩儿将蔡吉等人的密谋告知父亲,父亲又有何对策?” “那还用问!为父自会出面阻止那妖女。”段奎不假思索道。 “如何阻止?”段融不罢休地一语点穿道,“眼下蔡吉已得太史慈等武夫支持。倘若父亲出手对付蔡吉那丫头,且不说太史慈会有何反应,光是龙口水寨里的那帮海贼闹起事来就够咱段家喝一壶了。” 段融的一席言语可谓直中其父段奎的软肋。事实上,经过刚才在太守府中的那番对峙,段奎也明白蔡吉已在不知不觉间在东莱建立起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当然段奎也可以通过收买、笼络等等手段来瓦解蔡吉与武将之间的联盟,但这些手段都需要花费时间才能有成效。而此刻蔡吉恰恰就是不给段奎应对的时间。 正如儿子段融所言,就算段奎事先已知蔡吉打算同三韩通商之事,亦无法阻止这女娃儿。须知蔡吉在授命打劫海贼之时就已同海贼达成了默契。段奎若是出面阻止蔡吉,那就是在同海贼作对。而摆在段奎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先杀了蔡吉,并派兵镇压海贼;要么暂时同意通商一事,暗中收买海贼后,再杀掉蔡吉。前一种选择风险太大,且太史慈极有可能会站在蔡吉一边,故而弄不好会搭进整个段家。而后一种选择,实质上依旧没有阻止蔡吉。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东莱派出商队出海同伽倻国通商,那管统势必会以此做文章鼓动众人投靠袁绍。难道到时候要连管统一起杀?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袁绍都给得罪透了。 段奎在心中如此一琢磨,赫然发现蔡吉眼下不仅有了军队做助力,还在不经意间绑上了袁绍当后盾,令人不得不对其投鼠忌器。此外蔡吉为人向来谨慎,其外有太史慈撑腰,内有张清、李达等壮士守护,想要杀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且段奎相信倘若自己对此事处置不当,极有可能会被对方反噬一口。毕竟那丫头连杀人越货这等狠事都做得出,没理由不会为了自保而屠门灭户。 总之段奎想得越多就越气短,就越不敢贸然动蔡吉。毕竟身一族之长的段奎不是什么亡命之徒,他不能用段家满门老小的性命去赌一桩胜算并不大的赌局。但眼瞅着东莱在蔡吉与管统的合谋下一步步沦为袁氏的附庸,左右为难之际,段奎不禁一个踉跄瘫倒在地,捶胸哀嚎道,“祸事!祸事!东莱要有大祸事了啊!这都是老夫的过错。是老夫不辨忠良,引狼入室!” 段融原本只是想让老父认清局势,那曾想老父思虑了半晌之后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于是他连忙凑上前一边为段奎拍背顺气,一边不解地问道,“父亲何处此言?虽说与三韩通商可能得罪公孙度。但吾等大可投效大将军袁绍,求其保护东莱。” 段奎停下干嚎白了儿子一眼道,“汝懂什么!袁绍能为东莱提供保护不假。可东莱一旦认袁绍为主,那就得向其上贡。不仅如此,袁绍兴兵征伐异己,东莱还得出兵相助。以袁绍的野心,其日后可少不得南征北战。东莱贫弱怎受得了这般折腾。” 段融听老父这么一说,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原来父亲是忧心此事。孩儿倒认为东莱眼下投靠袁绍利大于弊。东莱毗邻中原,花钱消灾本就在所难免。至于出兵助战,父亲以前也曾教导过孩儿,对付诸侯得阳奉阴违。东莱远离冀州,届时出不出战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更何况眼下东莱武有太子义,文有蔡安贞,真要出兵远征东莱也不见得会伤筋动骨。” “休得再提蔡吉那妖女!”段奎大喝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言语道,“为父是瞎了眼才会被这吃里扒外的妖女所蒙蔽!什么为东莱着想。这女娃儿从一开始就与管统那厮串通好了,要为袁绍谋取东莱!” “父亲意思是蔡吉并非是为了与三韩通商投靠袁绍,而是为了投靠袁绍才故意与三韩通商?”段融诧异地问道。 “这还用说。若为父没猜错的话,此女打从招安海贼起就已谋划起了今日之事。怪只怪为父当初太过热衷收纳流民,这才让此女有可乘之机,布下如此大局。”段奎这番话多少有些马后炮的意味。不过他在懊恼自己疏忽大意的同时,亦不得不承认蔡吉出手实在太快,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内,便凭一人之力布下暗局。期间还需穿插推广水车等事来引开众人的注意。故段奎称蔡吉为妖女,一方面有谩骂之意,另一方面也是指其多智近乎妖。 然而段融听罢老父如此一分析,非但没有痛恨蔡吉,反倒是更加铁了心要同蔡吉等人站在一条船上。话说段融虽然在商业上有一套独到的看法,但他在政治上眼光却并不长远。故而在段融看来既然蔡吉那么厉害,而袁绍又如此强大,那段家当然是应当投靠强者,而非与强者作对。因此他当即便向老父劝说道:“父亲息怒。袁绍势大能为东莱提供保护。小蔡府君此举也确实是在为东莱着想。” 段奎见自己说了那么多,儿子却依旧劝自己投靠袁绍,并处处为蔡吉开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汝也早已成人。是好,是坏,汝自行决断。为父老了,阻不了汝等后生成就大业。汝只需牢记无论日后发生何事,都不许连累段家就行。” 说罢段奎起身丢下儿子,带着满腹的惆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被独自留在房内的段融回味了一番老夫留下的话后,心中猛然间泛起了一股子凌云壮志。因为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算是彻底摆脱了父亲的束缚,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了。 而自打这一日起段奎也确如其所言,以身体不适为由抱病在家,不再插手衙门事务。管统见状自然是乐得顺水推舟一边全盘接手段奎留下的权力真空,一边则催促蔡吉尽快组织商队远航伽倻国以换回粮草上贡袁绍。蔡吉虽对段奎的骤然退出深感意外,但还是依照计划任命段融为特使令其筹办船队出使伽倻国。另一方面蔡吉则让张清暗中派人监视起了段府,以防段奎那老儿趁众人忙碌之际再整出啥幺蛾子来。 兴平元年八月,在一番紧锣密鼓的置备之后,段融终于拉扯起了一支拥有三艘商船的商队扬帆起航前往伽倻国。不过眼下既然是汉朝,而段融又是以官派身份出使番邦,蔡吉自然得按照朝贡制度行事。正如三韩的每个城邦统治者会得到由公孙度颁发的一个印章代表其与汉四郡进行贸易的权利。蔡吉也照葫芦画瓢地让人打造了数枚玉牌作为上贡凭证令段融分发给三韩各城邦城主。这一来是为了彰显东莱商队的官面背景,二来也是为了招揽三韩船队来东莱贸易。 当然这期间蔡吉也没放松管承那边的偏门买卖。这不,段融的商队前脚才出门,蔡吉后脚便以巡海的名义再次令东莱水军前往江华弯狩猎。而就在蔡吉踌躇满志地正业偏门两不误之时,刚刚遭受完蝗灾洗掠的兖州大地上一场被载入史册的大战也在缓缓拉开了序幕。 话说,在经过六、七两个月的休整之后,吕布依照陈宫之计,遣一队人马驻扎濮阳以西诱使曹军出城。果然,当夜曹操便率部来袭,将吕布的诱兵悉数击溃。而就在曹操打算收兵回撤之时,早已等候多时的吕布亲自率部前来阻截。双方自清晨一直酣战至太阳偏西,直杀得飞沙走石,难分胜负。 血色夕阳下,吕布手提方天画戟,脚跨赤兔宝马,一边望着部下将曹军团团围住,一边冲着身旁的陈宫大笑道,“军师,看来用不着汝之计谋,今日吾等便可围歼曹操。” 然而陈宫却抬头望了望即将西沉的太阳摇头道,“天色渐晚,还请主公按计行事,撤兵回城。” 杀得兴起的吕布耳听陈宫要他收兵,不由急道,“军师此言差矣。这太阳还没落山呢。汝再给吾一个时辰,吾亲自冲锋誓将曹操斩于马下。” 可吕布的话音的话音刚落,却听前方传来了一阵骚动之声。吕布见状不由皱眉喝道,“何事喧哗!” 不一会儿便有小卒赶来禀报道,“禀主公,曹军阵中有一持戟武士率数百死士冲击我阵。” “哼,秋后蚂蚱还想蹦跶!待吾前去取其首级!”吕布言罢拨马便要亲自上阵。 哪知陈宫却一把扯住赤兔的缰绳冲着吕布沉声进言道,“主公且慢。天色将暗,不利野战,吾军再与曹军纠缠只会徒增伤亡而已。况且今日吾军已挫曹军锐气,目的已达。宫恳请主公依计行事。” 吕布望了望不远处已经被曹军死士冲散的军阵,又看了看眼前一脸诚恳的陈宫,最终他一摆长戟高声下令道:“鸣金收兵!” 是役,曹军壮士典韦手执铁戟,大喊而起,冲入敌阵,所抵之处吕军兵卒无不应手而倒。吕布遂下令全军后撤,曹操得以杀开一条血路率军退回营寨。濮阳城西一役似乎就此以不分胜负为结局。然对吕布军而言,真正的濮阳之战这才刚刚开始。 ——————————————————————————————————————— 呼唤粉票~~~呼唤收藏~~~投票方式,女频首页本月pk榜,点“更多”进入投票~~~(^o^)/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六节 请君入瓮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且说曹操突出重围回到营寨,为彰显此战乃己方大胜,他当即提升战绩卓越的猛士典韦为都尉,命其率领亲兵数百人,在自己的大帐左右负责警卫。然而此举虽能安抚曹军兵卒,却骗不了曹操自己。濮阳城西的夜袭,对曹军来说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若韦等壮士拼死突围,且天色已晚,否则今日胜负还难料。当然这样的话曹操只能自个儿心里想想,绝对不能说出口。须知此番曹操可是搜刮了鄄城最后一点存粮兴兵围攻濮阳,一旦战败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正当曹操将一干战将招入帐内打算商讨下一步该如何进攻濮阳城之时。襄贲校尉吕虔却领着一身着乞装的中年男子入账禀报道:“主公,此人自称濮阳田氏,说是有要事求见主公。” 吕虔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乞装男子忙不迭地就向曹操俯首叩拜道:“小民田鹏见过曹公。” “哦?濮阳田氏?”对于濮阳田氏的大名曹操还是有所耳闻的。田氏一门乃是兖州有名的巨富望族。再看眼前这男子虽一身乞装,但观其面相肥头硕耳,显然是大户人家出身。故曹操虽对这个突然冒出的田鹏心生疑窦,面子上倒也态度和善地问道,“汝今日来找吾所为何事?” “曹公明鉴,小民一门世居濮阳,以贩货为生。然自打吕布窃取濮阳之后,其部将终日在城中搜刮掳掠,无恶不作!对吾等商贾更是敲骨吸髓,稍有怠慢,便刀斧相向。长此以往,濮阳必如京师洛阳一般沦落为鬼城。”田鹏说到这里不禁眼眶一红,冲着曹操深深叩首道:“田氏一门不堪坐以待毙,故遣小民冒死出城,恳请曹公解救濮阳百姓于水火!” 众曹将听田鹏说得如此声泪俱下当即一片哗然。而曹操更是起身下榻,亲自搀起田鹏问道,“田壮士请起。不知城内现下是何情形?” “回曹公,城内百姓听闻曹公率大军前来解救濮阳,无不翘首期盼贵军入城。”田鹏一抹眼泪,跟着从袖内掏出一块锦缎递给曹操道,“此乃吾族族长血书,恳请曹公一观。” 曹操接过田鹏手中的血书,暗自捏了捏发现确实是上好的锦缎,再一看血书的内容倒也并不复杂,只说田氏愿做内应开城门迎曹军进濮阳。在看罢全文之后,曹操当即不动声色地将血书一合,回头对吕虔吩咐道:“子恪,汝先领田壮士下去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喏。”吕虔抱拳领命后,便领着田鹏离开了大帐。 而与此同时,曹操则将手中的血书交予在场的众曹将传阅。众将一看田氏派人前来竟是要给曹军做内应,无不欣喜若狂,跃跃欲试。却见陷陈都尉乐进头一个抱拳进言道:“主公,此乃天赐良机!有田氏做内应,吾等定可杀吕布个措手不及!” 曹操的同族兄弟夏侯渊亦捻须点头道,“吕布军今日新胜,眼下必持胜而骄心存懈怠。田氏这份血书来得正是时候。” “是啊。主公,吾等这就同那田氏里应外合。” “主公,出战吧!” 有了乐进与夏侯渊的起头,在场的曹将纷纷上前向曹操主动请缨。然而就在这一边倒的请战声中,司马于禁却向曹操进言道,“主公,这田鹏来得太过及时,恐怕有诈。莫不等戏军师来了之后,再做定夺?” 夏侯渊与乐进都是跟随曹操多年的老部下,对于他二人勇猛刚烈的性格曹操是再了解不过的了。而于禁虽是新附之人,但他在作战时所表现出的勇猛顽强以及沉着冷静的性格,同样深得曹操赏识。其实若说以曹操多疑的脾气完全不怀疑田鹏,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一干曹将中于禁的进言其实最符合曹操所想。但问题是戏志才眼下尚未同夏侯惇率部赶到濮阳。而倘若田氏真的有心为曹军做内应,那此事拖得越久就越难成事。正如夏侯渊所言,今日濮阳城西的那一战是让吕布放松警惕的大好时机。 更何况现下曹操最怕的就是同吕布陷入无休止的攻城战之中。故他才会选择夜袭城西吕布军营以诱使吕布同其野战。当然白天那一战证明,就算是野战曹军也讨不得啥便宜。且经过这一战,吕布也不见得会再出城作战。一想到未来曹军尸堆濮阳城下的情景,曹操的头皮就一阵地发麻。同时亦让田氏的邀请显得弥足珍贵。 总之利与弊,下属们都已分析到位了。至于信与不信,那还是得由曹操自己下决断才行。因此在袖手沉思了半晌后,曹操终于抬起头环视诸将下令道,“妙才、文谦、曼成,汝等随吾点兵夜袭濮阳!” “喏!”夏侯渊、乐进、李典三人齐声领命。 但曹操目光最终却是定格在了于禁身上,却听他跟着下令道,“文则,汝率一部人马于城外接应。” “喏。”于禁沉着地出列抱拳道。在许多人看来于禁被排斥于夜袭名单之外,是丧失了立功的大好机会。但于禁本人却并不在意。因为他深知曹操这是在放手一赌。赌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一旦赌输了,那在城外负责接应的人马就成了主公唯一可以仰仗的救命绳索。于禁为自己能担此大任而深感荣幸。 于禁的反应同样让曹操十分满意。当初王朗向曹操举荐于禁之时,称这个一个小小的都伯,有当大将军的才干。曹操一开始并不在意,但王朗的买面子,还是召见了于禁。经过一番交谈之后,曹操发觉此人确实有些门道,便将其连升三级,被任命为了军司马。而今天于禁的表现更是让曹操庆幸自己这一次带来这样一员果敢沉着的良将随行,否则他还真找不出可以在外接应的人选。 既然安排好了后路,曹操便心安理得地开始同夏侯渊等人商讨具体作战事宜,之后又差人将田鹏招来与其敲定了夜袭的时间、暗号以及地点。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只等月黑风高夜,城门大开时。 曹操在等,陈宫也在等。夜半时分,陈宫照例独坐高楼,就着月光打棋谱。虽说今晚的月色并不明亮,但陈宫却并不在意。手下这局棋他已经反复下过不下二十遍,每一步都经过了无数次的算计与推演,就算他此刻闭着眼睛亦能下完整盘棋。陈宫相信计谋也同这棋局一样只要计算精准,那便无论怎么走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正如陈宫虽天天在此楼阁等候曹操入城,但他却从未担心过曹操会不来。因为他坚信依照自己的布局,以曹操的处境,以曹操的个性不可能不入局。 耳听着楼下传来三更棒响,一夜似乎又要过去。可就在这时陈宫手中的白子忽然蒙上了一层微弱的光晕。陈宫回头眺望,却见东门方向上火光冲天直将漆黑的夜空染做一团血红。不多时亦有一吕布军小卒上楼禀报道,“禀军师,曹操已过瓮城,并焚烧东门以誓绝不退回。” 陈宫收回目光一遍将手中的棋子搁在了本该属于它的位子上,一边则冷静地向小卒下令道,“传令下去,各军不得擅动。放田氏引曹操入郡府后,方可鸣鼓截杀。” “喏!”小卒抱拳领命转身就要下楼,却被陈宫一把叫住。 “慢着。”陈宫捻起一枚黑子停滞了一下,跟着落子道,“曹操坐骑绝影通体赤黄。见骑黄马者一律射杀!” 言罢陈宫挥手示意小卒退下,而他自己则继续映着火光摆放棋子。真如此刻的曹操、田氏以及吕布均已就位到各自所属的位置。对陈宫来说布下濮阳之局最困难的地方,不在于骗取曹操上钩,也不在于如何扑杀曹操,而在于如何让田氏铤而走险前去与曹操勾结。没错,濮阳田氏乃是真心诚意地想要为曹操做内应。就算曹操为人再怎么多疑都不会看出濮阳田氏有任何的不妥。只不过田氏的一举一动在照着陈宫的预想进行而已。正如他手中的棋子,无论白子还是黑子,都逃不开这棋局。 眼瞅着棋局已入收官,明知曹操已成瓮中之鳖,明年的今日定是其忌日,陈宫的心情却并不似他的表情那般心如止水。要知道曹操是他所见过的最富魅力,最具才华之人。曾几何时陈宫真的坚信那个叫曹操的男人能结束这乱世,并诚心诚意辅佐于他。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曹操屠徐州、杀边让的一系列举动,让陈宫渐渐看出曹操想要对付的不光是割据各地的诸侯,还有盘踞大汉数百年的世家。 什么人敢公然与世家作对。陈宫能想到的只有曾经篡汉的王莽而已。然而王莽托古改制,最终导致天下大乱,大汉国祚也差点毁于一旦。因此在陈宫看来世家与大汉同生共存。没有了世家这王朝也将不复存在。而曹操既然选择挑战世家,那他的才华与魅力,在陈宫眼中就都变成了为祸天下的凶器。正因为如此陈宫才会毅然离开曹操,并痛下定决心要将其杀之而后快。但是杀了曹操之后,又有谁能结束这乱世?对于这个问题陈宫却找不到答案,也看不到未来。 如此矛盾的心情令陈宫无心赶赴前线观战。因为他生怕真要见到曹操本人,自己会心软放对方一马。所以陈宫只得枯坐于楼阁之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棋局。正如这天下间周而复始从未改变过的王朝体制。 且就在陈宫端坐高楼运筹帷幄之时,曹操亦带着夏侯渊等一干曹将进入了濮阳城。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故曹军在田氏门人的指引下一溜小跑着就直奔濮阳郡府。然正当曹操踌躇满志地打算下令冲击郡府之时,忽听四周金鼓齐鸣,四方火气,喊杀声如番江倒海。只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街头巷尾,顷刻间就如潮水一般冒出了大批吕布军。见此情形,曹操不禁暗中叫苦,坏了,这次真抽到了支下下签! 不过还未等曹操下令众人后撤突围。却听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大笑声。曹操下意识地一回头,只见火光映衬下鲜衣怒马的吕布拨马出阵,挥戟直指他面门得意道,“曹孟德,世人都说汝奸诈。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曹操一瞅吕布亲自出马不由在心中暗呼,有门。于是他也跟着拍马上前大笑道:“哈哈,彼此彼此。世人都道温侯乃天下第一猛将,却不想也是个打输了就耍诈之辈。” “曹贼!休得狂言!本侯何曾输给过汝!”吕布挥戟怒道。 “温侯真是贵人多忘事。”曹操哈哈一笑,回头向跟在身后的典韦挥手道:“典都尉,汝来说说那日在濮阳城西发生了何事。” 典韦听罢当即心领神会地拔出双戟,跨步上前冲着吕布挑衅道:“那日吾与壮士百人于濮阳城西直击吕阵,杀得这贼子落荒而逃!” 吕布被典韦如此一说,不禁当场语塞。不可否认,那天在城西确实是他下令全军撤退。虽说这是应军师定下的计谋而行事。可撤退就是撤退,以吕布的脾气,他是不会像个娘们似地同人多做解释。因此这会儿的他立马翻身下马,挥戟大喝道,“好!本侯今日就在此当着众弟兄的面,同汝好好战一场。看看究竟谁是天下第一!” 曹操见吕布为了公平起见连马都不骑就要与典韦单挑,连忙又向夏侯渊、乐进、李典等人打下眼色,示意他三人随时准备上前与典韦一起围战吕布,好给大部队突围提供可乘之机。 于是乎,不多时吕布带人同曹军混战的消息便传到陈宫的耳边。眼瞅着一场原本精心策划的伏击战,转瞬间就被自家主公闹成了一场街头混战,陈宫那双一向沉稳的手止不住抖了一下。白色的棋子就此落在棋盘上弹到了一边,仿佛昭示着这世上不仅有环环相扣的布局,同时还有一种被称为天意的东西。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七节 蝶翅飞扬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人肉背景已完,切入正题ing~~~顺便吐槽三国第一外挂人气曹~~~打滚撒泼求粉票、推荐、收藏~(≧▽≦)/~啦啦啦 ——————————————————————————————————————— 当陈宫率亲兵风风火火地赶到郡府时,曹军与吕布军早已在濮阳城内混战做了一团。莫说是曹操了,就连吕布的身影都没瞧见。无奈之下,陈宫只得命人严守四门将曹军堵死在城中,以期仰仗人数优势逐步将其消灭。然而就算是如此,到了天明时分仍有一拨曹军强行自烈焰滚滚的东门突围了出去。而濮阳城内的混战则直至翌日清晨才渐渐平息下来。 “昨夜主公先是与曹军典姓都尉单挑。哪知正当主公激战正酣之时,曹军厚颜无耻,派出三员大将偷袭主公。小的等为护主公周全未敢放箭射杀。曹军则成乱突围,与我军肉搏于街头巷尾。” 东门下,陈宫边踩着残砖断瓦,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下属的汇报。对于吕布再一次因恃勇而搅乱战局,陈宫已无话好说。反正吕布那傲视天下的武功在陈宫眼里已经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代名词。此刻的他只关心曹操是否真的逃了。话说,昨晚曹军正是自东门入的城,最后亦是从此地逃出升天。眼瞅着四周仍燃着火星的残垣断壁,陈宫不禁揣测曹操所谓的为表不退之心烧东门,其实一早就是在为撤退留后路。须知,正是由于当时东门火势太大,才致使吕布军未能及时赶往东门封门。以至于让一拨曹军逃出了城去。陈宫不知道曹操是否也在那群漏网之鱼中间。但至少就目前城内各处上报的军情来看,还尚发觉曹军大将的尸首。 可正当陈宫心怀忐忑地四下巡视之时,却见一小卒飞奔来报道,“禀军师,前方发觉曹操坐骑。” “曹操坐骑?快快带路!”陈宫一听有了曹操的消息,立马精神一振,带着一干人等随那小卒赶去了事发地点。不多时便见一群卒岁围着一匹被长矛射成刺猬的马匹指指点点。 陈宫见状赶紧上前,剥开人群绕着马尸转了一圈后,捻须颔首道,“此马确是曹操坐骑绝影。汝等可见曹操尸首?” “尸首?有,有。军师,请随小的来。”小卒连忙起身将陈宫领到了离绝影不远的一具尸首前。 乍一看这尸首的身形同曹操差不离,但由于其呈匍匐姿势看不清面部。陈宫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翻过来。” 小卒听罢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尸体翻了个身。而陈宫身后的部将更是好奇地探头问道:“军师,此人可是曹操?” 陈宫盯着尸首端详了半晌,最终还是怅然地摇头道,“此人并非曹操。而是曹操身旁的司马楼异。” “难道让曹操逃了?”部将们难掩失望地问道。 陈宫虽知事到如今扑杀曹操的希望已十分渺茫,但还是不放弃地回头吩咐道:“汝等派人再找找。许是死到别处去了。” 且说陈宫在濮阳城内为错失杀曹良机而扼腕痛惜之时,曹操同样也在城外的曹营大帐中懊恼自己一时侥幸所酿成的大祸。须知此番夜袭濮阳,曹军不仅付出了伤亡数千精兵的惨痛代价,就连曹操本人也在东门突围时被烈焰灼伤了左臂,正可谓是乘兴而去,狼狈而归。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番夏侯渊、乐进、李典以及典韦等曹军骨干皆全身而退,总算是没让曹操伤及筋骨。 然而无论如何,此番夜袭濮阳的失利已不可避免会给曹军士气造成沉重打击。这一点从在场众曹将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消沉便可看出一二。身为主帅的曹操十分清楚低迷的士气远比损失数千人马更为致命。须知,曹军大部分兵卒乃是由黄巾贼改编的青州兵。青州兵士气高昂时自然是越战越勇,可一旦士气低迷却极易阵前溃散甚至倒戈。 而就在曹操一边任由军医处理伤口,一边沉思下一步该如何走之时,却见吕虔自缚双手入帐跪伏道,“主公,此番皆因末将听信谗言。还请主公斩了末将以振军威。” “子恪,汝这是做什么!”曹操见吕虔跑来请罪,当即顾不得尚未包扎完毕的伤口,快步上前扶起吕虔道:“汝那日只是将田氏带进大帐而已。听信谗言的是孟德,下令夜袭的也是孟德。子恪何罪之有?” “可是,主公……” 满心愧疚的吕虔还想争辩,却被曹操抬手阻止了下来。而跟着曹操又环视了一番在场的部将,大声宣布道,“濮阳大败乃是孟德一人之责。怪不得诸君。” 曹操的一席话直说得在场的众将羞愧难当。须知当初众曹将可没少鼓动主公夜袭濮阳,可眼下主公却将战败之责一肩但下。如此胸襟令众曹将无不感激莫名。可曹操却在此时一扫先前悲凉,冲着众人哈哈大笑道:“诸君不必沮丧!昨日吾曹孟德确实差点栽在那陈宫手中。然孟德与诸君最终还是逃出升天站在这里。这就说明天道站在吾曹孟德这一边!想那陈宫与吕布,除了耍些小手段之外,已黔驴技穷。吕布号称天下第一猛将又怎样,还不是被妙才、文谦、曼成耍得团团转。特别是典韦,汝真乃古之恶来,吾军第一猛士!” 曹操将失败责任归咎于吕布军耍诈,并大力赞扬诸将表现的做法,可谓正中曹军此刻悲愤不甘的心境。正所谓哀兵必胜,一瞬间营帐内的气氛就由先前的颓废沮丧骤变为了昂扬斗志。只见夏侯渊跨步上前,一个抱拳单膝跪地请战道,“主公!妙才这就点兵攻城!” “妙才莫急。濮阳城高墙厚,须赶制云梯、冲车方可攻城。汝等随吾先去巡营。”说罢曹操便带伤穿上了战甲,带着一干将领挨个儿巡查起了兵营。 虽说曹操通过亲自慰问军士,多少扳回点了士气。但濮阳夜袭曹军败得实在太惨。以至于在许多人眼中曹军已成强弩之末,曹操更是丧失了翻盘机会,成了苟延残喘的丧家之犬。而在诸多不看好曹操的势力之中,自然也包括了曹操的老相识——袁绍。 这不,濮阳夜袭的战果刚一传到邺城,袁绍就忙不迭地将一干谋士幕僚招入府中商讨对策。只见此时的袁绍端坐高堂,手持书有战况的锦缎,在环视了一眼在座的幕僚之后,仰天长叹道:“诸君想必已听说孟德惨败濮阳之事。咳,孟德与吾乃是总角之交。其落到今日这番田地,真是令人扼腕痛惜。” 众幕僚见袁绍一上来就大谈曹操的惨败,以及其与曹操之间的深刻友情,不禁有些摸不清自家主公的想法。须知袁绍虽与曹操少时交好,但也没好到袁绍自个儿说得那般深情。至少当初曹操在收拢百万青州黄巾之时,袁绍可没少在幕僚面前责难过曹操吃独食。而之后眼瞅着曹操横扫徐青二州,袁绍还故意放了吕布前去搅局。可以说眼下曹操的惨况有一半是袁绍的杰作。 既然闹不清主公的想法,自然就得有人上前试探。于是乎,一直以来都深受袁绍信任的沮授,便头一个上前进言道,“主公莫忧。吾观曹操此番虽损兵不少,却并未折将。故吾以为曹操现下仍可一战,兖州胜负还难定论。” “公与莫要安抚吾。世人皆知吕布已占兖州全境,而孟德仅剩三城。如今孟德又惨败于濮阳城下,其军心必然不稳。如此一来孟德与吕布之战,无疑就是在以卵击石,其身败灭门恐不远矣。”袁绍说罢抹了抹眼睛,又扫了众人一眼,特意放缓了语调探问道,“故吾打算修书一封,请孟德率部来冀州。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众人一听自家主公绕了半天竟然是想招纳曹操,当即就炸开了锅。却见田丰二话不说便向袁绍进言道,“主公三思!那曹操非易予之辈,招其来冀州恐生祸端!” “元皓此言差矣。孟德有大志不假,然其亦为重情之人。吾在危难之际向其施以援手,孟德又怎会辜负吾。”袁绍撸着长须摇头道。 哪知田丰却依旧固执地反驳道,“曹操野心甚大,非池中之物。还请主公莫要公私混淆。” 田丰所言虽正是众幕僚心中所想,但除了他却并没几人敢当着袁绍的面说出来。因为众人皆知自家主公与曹操是发小,且自家主公又向来自视甚高。而田丰这话分明是在说袁绍不及曹操,无法驾驭像曹操那样的人杰。这样的话说出口,不得罪主公才怪呢。 这不,田丰的话音刚落,袁绍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好在还未等袁绍爆发,一旁的沮授赶紧进言道,“主公忧虑友人之心吾等理解。然眼下曹操毕竟尚可一战,其未必肯接受主公的好意。不若主公先修书一封,让曹操把家眷送到邺城避难如何?” “送家眷到邺城?曹操会答应此事?”田丰皱眉反问道。对于沮授的提议田丰并不反对。毕竟将曹操家眷掌握在手中,有利于主公日后牵制曹操。只是在田丰看来像曹操那样的枭雄,不像是肯将家眷送交他人保护的人。 可袁绍却哈哈一笑摆手道,“元皓多虑了。汝不知孟德脾性。其可是个颇为顾家的男子啊。公与此计甚妙,吾回头就修书孟德。” 袁绍本就对招纳曹操一事自信满满,更勿论现下只是让曹操送家眷来邺城而已。因为在他看来曹操根本没有本钱拒绝自己的邀请。故在商讨完对曹操的策略之后,心情大好的袁绍当下便将话题一转,扭头向辛评问道,“仲治,东莱车现下造得怎样了?” 辛评见袁绍点了自己的名,赶紧拱手作答道:“回主公,工匠已照管统所献之图造东来车百部。眼下这百部东莱车正日夜提水灌溉沟渠,照此情势不出半年冀州便能开出万亩良田。” 袁绍与辛评口中的东莱车,正是蔡吉所提供的水车。话说那日管统在重金够下蔡吉所画样图之后,当即便将其封存于匣中命心腹连夜送往邺城。而袁绍在收到这样图后同样也是看得啧啧称奇。加之其早年也在洛阳见过毕岚发明的翻车。于是袁绍当即便命辛评招募工匠打造水车,用以协助袁军屯田。由于冀州水资源相对丰富,故水车在此地的效率远大于东莱。辛评所言的万亩良田虽有夸张之嫌,但在水车的帮助下要在半年内完成这一任务倒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因此这会儿耳听冀州将在半年左右多出万亩良田,袁绍当下高兴得咧嘴大笑道:“如此说来,吾军从此不必再仰食桑椹了啊!” 袁绍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了众幕僚会心一笑。原来袁绍初到冀州起兵之时,由于粮食匮乏,全军上下只得靠采食桑椹来熬过饥荒。如今眼看着袁绍将一支靠食桑椹的军队一步步打造成河北第一雄师,且在短短数月间便能开垦出万亩良田。在场的每一个袁绍的幕僚都深深地为自家主公感到自豪。当然有时这位主公也会闹点小脾气,有时也会提出像招纳曹操做部下之类不靠谱的想法。但没有人会怀疑袁绍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而在这种热烈气氛的感染下,袁绍不由地又想起了管统最近给他写的另一封信。话说信中所提之事袁绍至今还有些犹豫。或许眼下可以拿出来同众人商讨一下。想到这里袁绍便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道:“诸君,东莱管统自上次献上水车样图之后,前日又送来一封书信给吾。” “哦?东莱那边又有新物件了?”沮授好奇地问道。说起来东莱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临海边郡,这半年来可是奇事不断。先是冒出个女童太守,后又出现了能将水提上数丈之高的东莱车。说实话,不仅是沮授,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一次东莱又会给众人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非也。此番管统在信中坦言,东莱已建起商队跨海与三韩通商。但生怕因此触怒公孙度,故东莱那个女童府君打算献上粮草,以求吾对东莱施以庇护。”袁绍说着从案牍上取出了一张薄纸递给众人道:“这是管统的原信。不知诸君对此有何看法?”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八节 小时了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随着管统的书信在袁绍幕僚间传阅,现场再次迸发出了一片哗然。这倒并不是说东莱郡跨海通商有什么惊世骇俗。事实上,早在汉武帝时起,西汉王朝就已经开辟出了一条成熟的海上丝绸之路,并由黄门直接负责官船出海贸易。至于民间的海外贸易,大约在武帝之前便早已进行,之后又伴随官方交往继续得到发展。而到了东汉前期,由于通往西域的陆上丝绸之路一度受到阻塞,南方的海上丝绸之路便显得尤为重要起来。 按照《汉书?地理志》的记载,汉时从岭南日南、徐闻、合浦等地乘船,沿着海岸线航行五个月,可到马来半岛;继续航行四个月,即抵达后世泰国的西海岸;在泰国西岸和缅甸东南岸航行二十多天后登陆,再步行十多天日,便可到达后世缅甸的西南部;再从那里坐船航行约两个多月,就能抵达黄支国。 黄支国即后世印度南部海岸康契普腊姆,在公元前1世纪后半叶至公元2世纪末,这里是印度与罗马海上贸易的中心。汉朝的商队在黄支国卸下黄金、杂缯,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交易明珠、璧、琉璃、奇石和其他珍异物品。例如西汉未年,王莽就曾请黄支王送来犀牛当贡品。 所以倘若东莱郡真有心一来一回花上两年时间跑去天竺通商的话,袁绍的幕僚们至多笑话笑话那东莱的女童府君有劲没处使。但眼下东莱郡既然是要同毗邻辽东的三韩通商,那这事就不能一笑了之了。正如管统在信中所言此事关系到公孙度的态度。以东莱郡的势力根本不可能与自封辽东侯的公孙度相抗衡。故东莱郡献粮求保之举虽有些唐突,却也是意料中的事。只是究竟要不要答应下东莱的请求,便成了摆在众人面前的一道难题。 这不,在一番低头私语之后,治中审配头一个就站在军事的角度上予以否定道,“主公,恕配直言,我军现下正与公孙瓒对峙于幽州。难得公孙度两不相帮。主公切不可为蝇头小利而触怒公孙度。” “正南所言正是吾之所虑。只是吾既然有心拉拢东莱,倘若此时对东莱袖手旁观,恐就此寒了东莱的民心啊。”袁绍颇感为难地说道。 然而一旁的田丰却态度强硬的说道,“主公不必如此多虑。依丰看来,主公现下因修书一封,命管统阻止东莱与三韩通商。既然东莱有心奉主公为主,自当听从主公号令,莫要在此关键时刻为主公添乱。” “田别驾,此言差矣。东莱地贫人稀,想靠泛海通商来收购粮草,也是不得已之举。倘若主公硬要阻止此事,恐会逼东莱转投公孙度。故依图看来,主公可暗中示意管统接受东莱进贡。”许攸捻着山羊须摇头晃脑道。 “暗中示意?”袁绍听罢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而许攸则笑意盎然地解释道,“善。如此一来,东莱以为主公答应了通商一事,然主公却并未对外宣布此事。一旦东莱真因通商一事惹恼公孙度,主公帮,可出面调和;不帮,可将罪过都推在那女童太守的身上。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袁绍听许攸这么一说,当下茅塞顿开,心想,对啊,还有这么一招呢。须知,袁绍虽不想将公孙度扯进幽州之战,但对于东莱所许诺的粮草还是颇为上心的。毕竟袁绍要与公孙瓒争夺幽州军粮自然是多多益善。故现下袁绍实际的心境是既不想惹公孙度,又想要免费的军粮供应。而许攸的这番建议可谓是正中袁绍的下怀。 然而还未等袁绍点头答应,一旁的田丰却冲着许攸大声斥责道:“此乃诓骗!主公切不可听信此人谗言!倘若主公如此行事,天下人将如何看待主公!” “诓骗?何为诓骗?与三韩通商一事本就是东莱那女童府君想出来的主意,出了事自当她一力承担。”许攸掏了掏耳朵不以为然道:“更何况当初之所以举荐一女童做太守,不就是这种时候推出去替罪的嘛。” 田丰的话虽难听,可许攸的那番直白坦言也好不到哪儿去。就算众人当初真怀着许攸所说的想法默认东莱奉一女童做太守,但这种话又怎能当众挑明。大家终究都是要面子的人。总之经过两人一番争论之后,这会儿的袁绍反倒是不好意思再表态了。不过不好意思表态,不代表袁绍就接受了田丰的进言。其实在经过许攸的提点之后,袁绍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那就是干脆不回复,任由东莱那边自行行事。当然为防止田丰继续无休止地直言进谏,袁绍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口,而是摆出一副颇为为难的样子一挥手道,“此事再议。” 然而袁绍的这点小伎俩又怎能骗得过田丰的眼睛。深知袁绍脾性的他一听其说“再议”二字,便知自家主公是打算采纳许攸之计诓骗东莱了。虽说田丰一直不赞成袁绍举荐蔡吉为东莱太守一事。但一码归一码,就算蔡吉没资格做太守,也不代表众人就可以此诓骗于她。更何况一旦主公诓骗女童的做法被张扬出去,那岂不是要败坏袁氏一门的名声。想到这里,田丰当即就打算戳穿袁绍的谎言。只是还未等田丰张口进言,端坐对面的沮授却已然向他使了个眼色。 田丰虽性子刚烈,但他对身为袁氏智囊之首的沮授还是颇为服气的。因此眼见沮授向自己使了眼色,田丰便将刚到嘴边的谏言又吞了回去。于是乎,这场临时召开的会议就在便在不了了之的氛围中结束了。 不过一出袁府大门,田丰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解,一把就抓住正打算上车的沮授问道:“公与,刚才为何阻止丰向主公进言。” 沮授看了看田丰,平静地抬手邀请道:“元皓,上车再说。” 面对沮授的邀请,田丰自然是没有推辞。却见他一上车刚一坐定就忙不迭地继续追问道,“公与,汝也知主公这是意图诓骗东莱。为何先前要阻止丰?” 沮授见田丰问得急切,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元皓,汝既知主公心中所想。又怎看不出主公心中其实早有定断。招纳曹操是如此,支持东莱与三韩通商亦是如此。主公是个有主见的人,其向吾等幕僚询问有时只是为了佐证其主见而已。故一旦主公心意已决,就算吾等再怎么苦劝,恐怕都难改主公心意。” 田丰跟随袁绍多年又怎么会不知自家主公刚愎自用的脾气。此刻听沮授这么一说,田丰心里更是郁闷之极。却听他赌气地说道,“如此说来,吾等幕僚谋士岂不是成了袁府的泥塑木胎?那主公还不如买几只鹦鹉摆在府中学舌的好!” “元皓,汝对主公的忠心可昭日月。但刚而犯上,只会适得其反。”沮授语重心长地向面前的同僚提醒道。 田丰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有犯上的嫌疑,但他也知沮授是为人坦荡的君子。因此这会儿的田丰在一声叹息之后,只得将话锋一转道:“公与,汝看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 沮授见田丰不再抱怨,便也跟着低头思虑道:“主公招纳曹操一事,依吾所见,此事只是主公一厢情愿。哪怕曹操肯屈居于主公麾下,其部将家臣亦不会答应此事。须知,人一旦走上诸侯之道,便再无回头之路。” “公与言之有理。此事确实不足为虑。”田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毕竟历史已经不止一次地证明,凡是做过一方诸侯的人一旦投靠其他势力,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得到新主上的重用与信任,甚至还会不得善终。想到这一点,田丰便也不再为曹操会投靠袁绍而担忧了。因此他跟着又问道,“那东莱与三韩通商一事又该如何解决?” “顺其自然。”沮授不假思索地说道。 “顺其自然?”没想到沮授会如此作答的田丰皱眉道:“公与,汝是在说笑吧。万一东莱真因与三韩通商一事惹出祸端牵连主公那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像许攸那厮所言到时候假装不知?” “元皓,汝多虑了。虽说三韩给予公孙度的贡品颇为丰硕,但终究是些土产而已,怎及得上辽西的大片沃土?”沮授微笑着反问道。 “是了!正所谓远交近攻,公孙度窥视公孙瓒的辽西,故不会为东莱的冒犯而与主公交恶。”田丰一拍大腿,“吾刚才怎么没想到。” “元皓,汝就是对东莱的小蔡府君心存偏见。今日才会一叶障目。”深知田丰脾性的沮授点穿道。 田丰被沮授点中心事,不由轻咳一声故意掩饰道,“公与似乎颇为看重东莱郡的那个女童太守。” “蔡伯起之女确乃奇才。”沮授捻须赞道。 “不过是个聪慧胆大的女童而已,怎担得‘奇才’二字。就算其是奇才,然牝鸡司晨终非吉兆。”田丰固执地说道。 “元皓此言差异。蔡吉出身书香,忠孝贤淑,且勤于政事。汝怎可将其与妲己、吕雉之流相提并论。”沮授摆手摇头道。 “这蔡氏虽无狐媚之举,但也谈不上勤于政事。毕竟其任太守不过数月而已。”田丰反驳道。 “元皓,汝可别小看那小蔡府君,其数月来在东莱的施政,可比天下间诸多尸位素餐之辈高明得多。就以此次蝗灾来说青、兖、徐、豫、扬五州,唯有东莱一郡调民夫、军士扑杀飞蝗。蔡氏小小年纪面对惊天大灾,能如此沉着应对,实属不易。”沮授颇为感慨地说道。 “此事吾也有所耳闻。流民盛传那蔡氏能点蝗成虾。如此神怪之言也就愚夫愚妇才会相信。”田丰不屑道。 “神怪之言虽不足为信。然蔡氏率部驰援灾县灭蝗一事乃是事实。不仅如此,依管统信中所言,蔡氏还提出以工代赈之法来安置饥民,令东莱自蝗灾之后非但未显易子相食之惨象,还收纳了数万流民屯田。此番主公着人所造的东莱车,便出自东莱流民中一马姓工匠之手。”沮授说到这里,见对面的田丰露出了惊讶之色,便又向他进一步问道,“元皓,汝可知毗邻东莱的北海郡太守孔融,蝗灾时又在做什么?” “孔文举,家学渊源,为人刚正,面对蝗灾当有应对之策。”田丰想了想后答道。 “孔文举那时正尊奉大儒郑玄,以子孙之礼对待郑玄,把郑玄所居之乡改名为郑公乡。”沮授用揶揄的口吻冷笑道。 “没想到一向刚直不阿的孔融竟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举。”田丰听罢沮授所言在扬声长叹之余,不禁抚须苦笑道,“公与,汝别说。如此一比,孔文举还真不如一女童。难道正应了当初中大夫陈韪的那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田丰说的是孔融十岁时发生的一个小故事。话说,孔融随父亲来到首都洛阳,当时河南尹李膺名声极大,“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但他“不妄接宾客”,不是当世名人和通家都不获接见。而孔融还是个孩子,却偏要见见李膺,他对李府守门者说:“我是李君通家子弟,请通报。”李膺请他进来后问他道:“高明祖、父与仆有恩旧乎?”孔融答道:“然。先君孔子与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义而相师友,则融与君累世通家。”在座的人听了无不惊叹,他小小年纪竟如此聪慧,是个“异童”。李膺也称赞他将来“必为伟器。”后来中大夫陈韪来到李膺府第,宾客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他却不以为然地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孔融立即反驳道:“想君小时,必当了了。”驳得陈韪无话可说。 不过此刻田丰引用这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多少带上了几分讥讽的意味。因此沮授也跟着半开玩笑地说道,“若真是如此,吾可得期盼那小蔡府君莫要长大。时值乱世,得一能吏不容易,哪怕对方只是一介女童。” ――――――――――――――――――――――――――――――――――――――― 呼唤粉票~~~pk票~~~呼唤推荐~~~呼唤收藏~~~投票方式,女频首页本月pk榜,点“更多”进入投票~~~(^o^)/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九节 前世今生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的学术论文《论后汉之重建社会秩序》一文的基本结构、论证、分析及结论全盘抄袭我校历史系博士导师汪海波教授于一个月前发表的《论三国鼎立之先秦思想》。如果你能承认自己的错误。校方将给予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蔡子梅独自一人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前排。窗外秋蝉的呱噪声不绝于耳,正如面前讲台上那一排用官腔质问着她的评审们。二十四岁的她平生遇到过许多责难,但抄袭还是第一次。难道仅凭论文发表的时间差就能判定孰是孰非。蔡子梅在心中不禁暗自冷笑,并用坚定的口吻自辩道,“我蔡子梅没有抄袭任何人。” 这样的回答显然激怒了台上的评审,更为严厉的警告接踵而来,“像你这样不端正自己的态度,校方很为难。要知道,教育部已出台《教育部关于树立社会主义荣辱观进一步加强学术道德建设的意见》,明确规定:各高等院校‘要把学术道德建设作为事关全局的大事来抓’,‘要认真受理对学术不端行为的举报,发现一起,调查一起,处理一起,曝光一起’。像你这样的典型校方可以公开通报批评。你还很年轻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面对来自体制内的威逼利诱,蔡子梅默然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虽然明知这一走,将意味着自己将与学习了六年的历史专业告别,但在那一刻她还是无视评审的厉声疾呼,转身推开了木门。刹那间一道刺眼的光芒扑面而来,蔡子梅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然后…… 依旧是鼓噪的蝉鸣……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用竹竿撑起的纱帐。 蔡子梅突然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蔡子梅,而是东汉末年一个名叫蔡吉的十四岁少女。前世今生间的快速转换,令躺在榻上的蔡吉不禁怅然自语道,“做了个无聊的梦啊……” 刚巧打水进门的铃兰,乍一听蔡吉的呢喃,俩忙提议道,“主公做梦了?可须请巫师前来占卜?” 汉朝人笃信占卜,认为任何梦境都是会有预示。然而此时的蔡吉却将手搁在脑后,吐了口气道,“无妨。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虽说对于自己会骤然梦见前一世大学时的年少轻狂,蔡吉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意外。但不可否认那里终究是她理想最初萌发的地方。兴许在逃出象牙塔,进入银行打拼的那几年里,身为业务骨干的蔡子梅曾一度忘却自己的理想。但眼下蔡吉既然已成了东汉末年的一方太守,那就不可避免地会去回想自己曾经做过的研究。 “主公,可有不适?”铃兰眼见蔡吉躺在榻上直愣愣地盯着纱帐一动不动,不由担忧地想上前摸摸蔡吉的额头。 却不想蔡吉突然一个鲤鱼翻身而起道:“今日约了马伯等人商讨改船之事,去晚了可不成。” 眼瞅着蔡吉一个转眼就又生龙活虎了起来,铃兰不由舒了口气,关切地道,“主公不再多躺一回儿?” “吾现下是闻鸡起舞正当时,怎能贪睡空耗年华。”蔡吉说着翻身下榻,穿上了布鞋。 而铃兰则适时地递上承有青盐与清水的托盘问道:“主公,啥是闻鸡起舞?” 蔡吉一想闻鸡起舞的东晋名将祖逖还未出生,便稍稍改了一下典故向铃兰解释说,“闻鸡起舞就是像李达和讲武堂的那般,为了报效国家,每日一听到鸡鸣,就披衣起床,拔剑练武。” 听罢蔡吉的解释铃兰若有似地侧头想了想后,又问道,“主公闻鸡起舞,可是想随李大哥他们练武?” “那倒不是。闻鸡起舞讲究的是发奋图强、自强不息的精神。并非一定要练武才是闻鸡起舞。”蔡吉漱完口道。 “奴婢受教了。”铃兰听罢蔡吉一番解释心悦臣服地点了点头,跟便专心服侍起蔡吉洗脸更衣起来。 倒是蔡吉一边擦着脸一边还不忘询问铃兰,这段日子里讲武堂孩童们的情况来,“铃兰,这几日吾忙于政事,为给孩童们讲课,不知汝教他们多少字了?” “回主公,孩童们习完姓名篇。”铃兰说罢,又跟着补充道:“那几个工匠子弟底子不错,连言物篇都学了小半。” “是这样啊。”蔡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话说她当初之所以会让赛鲁班将工匠子弟送进府来念书,一来是为了笼络工匠,二来则是在为了培养技术人才。不过照铃兰的说法,以及自己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许是所处环境的原因,工匠子弟确实比那些孤儿学得更快一些。 而铃兰见自家主公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以为她是不满孤儿们学得慢,于是赶紧补充道,“不过若论武艺那还是咱府里的童子们厉害。不说别的,就连阿九都能将比她大一两岁的工匠子弟打趴下。” 蔡吉一听铃兰提起阿九不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口问道:“那阿九进府后可曾打探过吾的情况?” “有哟。阿九问过奴婢主公是否喜好二八佳丽。”铃兰噗嗤一声,掩嘴偷笑道。 蔡吉听罢不由一头黑线,心想这帮十来岁的小丫头成天都在想什么呢。但她转念一想这个八卦终究是自己传出去的。于是也只好无奈地苦笑道:“吾那日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 蔡吉的这声苦笑令铃兰收起了顽皮的笑容,却见她低下头扯着袖口问道,“主公,汝就打算一直这么女扮男装下去?” 眼见铃兰为自己的未来如此忧心,蔡吉不由上前摸了摸少女的发髻,柔声宽慰道,“铃兰,汝放心。总有一天汝家小主公会堂堂正正地以女太守身份示人。” 蔡吉这话可不仅仅是在安慰铃兰,同时亦表明了她想公开身份的决心。须知眼下的蔡吉其实是在以半公开的形式女扮男装做太守。整个东莱,甚至袁绍、刘备那边都有不少人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实。这种情况下,蔡吉若再严守自己是女人的秘密本就没多大意义。故而公开女性身份对蔡吉来说乃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如何公开?何时公开?却并非是一拍脑门就可以决定的。须知,汉朝虽不及明清两朝对妇女多有禁锢。但女子当政终究不是件让这个时代的人容易接受的事。远的不说,就以现下的东莱郡为例。其实早在蔡吉答应段奎等人的请求出任太守起,黄县城内便已传出了她女扮男装的流言。毕竟太守府内人多嘴杂,当初蔡吉在太守府着女装守灵的样子又被不少人瞧见过。黄县城内会有她是女儿身的说法本不足为奇。然而饶是如此,直至今日却并没有人跑来质疑过蔡吉的身份。这其中固然有蔡吉数月来勤于政事,博得百姓交口称赞的原因。同时亦与老百姓不肯相信一个女童治理得了一郡之地有关。 因此在蔡吉看来自己若想当众公布女儿身,至少要满足两个条件才行。一是眼下这东莱太守的头衔要得朝廷认可,如此方可名正;二来则需在东莱建立起足以令世人刮目的政绩,如此方可言顺。名正言顺之下蔡吉才能有足够的资本以女太守的姿态驰骋汉末乱世。 于是乎,蔡吉在向铃兰立下要以女太守身份示人的诺言之后,当即便兴冲冲地登上牛车赶去了龙口水寨。话说,管承在启程前往江华湾狩猎之前,特地按蔡吉的吩咐,将那艘俘获的伽倻国贡船偷偷拖进了龙口港。当然极富伽倻国特色的风帆与装饰品都统统被管承拆了个干净。因此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艘相对较大的渔船而已。而蔡吉则将长广水寨的工匠与赛鲁班等黄县工匠一同召集到了水寨,商讨如何将这艘贡船改进成为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战船。 这不,蔡吉的牛车刚在水寨门口停下,赛鲁班便带着一干工匠迎了出来。虽说“居移气,养移体”,可眼下赚了大钱的赛鲁班却依旧是一副短褐打扮。却见他极为恭敬地带着工匠们向蔡吉齐声叩拜道:“见过小蔡府君。” “马伯莫要多礼。”蔡吉抬手扶起赛鲁班,环视了一番在场的工匠微笑道,“诸位师傅都起身吧。” 众工匠见蔡吉小小年纪做了太守,却一点都不骄横,相反待人接物颇为友善,不禁纷纷对其心生好感。而赛鲁班则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木匣递给蔡吉道:“府君,此乃汝上次托老夫所造之扇。” “哦,马伯已经做好了?真快啊。”蔡吉说罢,欣喜地接过木匣,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正躺着一柄朱红色的折扇。于是她也顾不得周围工匠们好奇的目光,当即取出扇子当众一展,却赫然发现这柄折扇并非她先前样图中所画那般以竹为扇骨,以绢为扇面。而是像后世的檀香扇一般由一片片薄薄的竹片组合而成。并且每一片竹片都经过仔细打磨刻有镂花图案,以一片红一片黑的顺序相叠加。华丽中带着汉朝特有的神秘。饶是蔡吉上一世在电视上见惯了各种工艺品,此刻面对手中的这柄竹扇,亦忍不住由衷地赞叹道,“马伯,汝真乃神人也。” 赛鲁班被蔡吉如此一夸,不禁得意地摸了摸络腮胡子,但他嘴上还是颇为谦逊地询问道:“不知此扇可称手?” 蔡吉当即学着后世电视中才子的模样将竹扇先是一合,再是一把甩开,扇了扇道:“称手,称手,甚是称手!” “府君喜欢就好。”赛鲁班以长辈对小辈宠溺的口吻颔首笑道。至于在场的其他工匠更是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对着蔡吉手中的竹扇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不过蔡吉在试了试扇子的效果之后,还是略带遗憾地嘟囔了一句,“若是用香木做这扇子,那就更好了。” “香木比竹子软,用力扇容易坏。”赛鲁班摆手摇头道。 “话虽如此。可香木有奇香,一旦扇起来立即便会香风四溢,那些王侯豪商最是喜欢这等奇巧之物。”蔡吉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竹扇,一边忍不住在心中挖掘起了商机来。虽说眼下奢侈品在中原的销路并不怎么好。不过拿香扇当礼品送人还是不错的选择,既低调又不失诚意。毕竟汉末的上流社会不分男女皆喜好熏香、傅粉。正所谓,何郎傅粉三分白,荀令留裾五日香。遥想日后见到令君香,向其献上一柄香扇,那也是颇为风雅的一桩轶事。 而赛鲁班听蔡吉这么一说也不得不承认,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衣食住行样样精致,哪是寻常小民想得到的。于是他当即便向蔡吉点头答应道,“善,府君若有香木,老夫可为汝再打制一柄香扇。” “不瞒马伯,本府现下并无香木。不过本府可以派遣船队前往南方购买香木,再由马伯制成香扇卖给王侯豪商。”蔡吉微笑着向赛鲁班解释道。 众人见府君三言两语间又送了赛鲁班一场富贵,当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而他们的表情统统没有逃过蔡吉的眼睛。于是她环视了一番众工匠后,高声宣布道:“诸位,不止是马伯,汝等皆可在东莱打制贩售奇巧之器。不过汝等先得为本府造出能抗大风浪的海船,如此本府才能为汝等贩来等香木等原料,并将汝等所制之器销往各地。” 众工匠听这桩富贵自己也能分一杯羹无不额手称快。因为他们之前多少已从赛鲁班口中得知,这小蔡府君乃是当世神童,且能想出诸多奇思妙想之物。今日再一见蔡吉的气度,众人更加相信眼前这个娃娃府君确实是做大事之人。 而此时的蔡吉手里握着中国第一把折扇,身后领着一干东汉的工匠,听着一千八百多年前的渤海的涛声,不禁心潮澎湃:我不用剽窃任何人,因为历史就在我的手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节 剑拔弩张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非也,非也。四帆不能这般并列。《南州异物志》中有云,其四帆,不正前向,皆使斜移,相聚以取风吹。风后者激而相射,亦并得风力。若急,则随宜增减之。斜张相取风气,而无高危之虑,故行不避迅风激波,所以能疾。’故四帆因错开斜列。” 一进船坞,蔡吉等人就听到有人扯着嗓门掉书袋子。虽然中间隔着一条正待修缮的渔船,众人都看不清说话者的面目,不过蔡吉还是从那熟悉的声音那人正是段家二郎段芝。而正当她好奇段芝这宅男怎么会跑来船坞之时,却听渔船背后又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反驳道。 “老汉我造船三十年,吃过的盐比你这娃吃过的面还多。可从没听说过船帆要错开斜列这回事。” “汝一乡野莽夫怎知天下之大,万物之奇。这南海巨舟就是如此造的!” 蔡吉一听段芝来了人身攻击,赶紧绕过渔船,向正在争执的俩人,朗声一笑打岔道:“二位在争执何事?可否向本府道来?” 段芝一见来者是蔡吉,赶紧将她拉到了身边指着平摊在木墩上的样图,赌气道,“贤弟来得正好。汝来说说,汝画的这海船的四帆是否错开斜列?” 蔡吉定睛一看发现面前这块布片还真是自己那日画给管承的那片海船样图。想来段芝这会儿正是为如何按图施工而与船坞内的工匠起了歧义。不过段芝固然是率性而为的小孩子性子,而与他争执的这个工匠看来也是颇为有趣。须知,刚才包括赛鲁班在内的工匠统统都到水寨门口迎接太守到来。可此人却还留在船坞内与段芝纠缠于如何造船,可见其非等闲之辈。 因此这会儿的蔡吉并没有立即回答段芝,而是转身打量了一下那个与段芝争论的工匠。只见此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的样子,皮肤黝黑,身形干瘦,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被风干了的咸鱼。不过这也变相证实了他先前所言,其确实是个老水手,老造船匠。于是蔡吉当即恭敬地向老者作揖道,“小子蔡吉见过老丈,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老汉令狐勇。”老者一个抱拳还礼道。跟着他又打量了蔡吉两眼探问道,“汝可是小蔡府君?” “正是小子。”蔡吉欣然点头道。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个自称为令狐勇的老者,并没有像其他工匠那般,得知蔡吉身份便纳头就拜。相反他却是拧起了眉头追问道:“老汉的孙女,令狐九可在府君府上?” 令狐九?孙女?喂,喂,喂,管承那家伙该不是拐带了幼女吧。蔡吉见对方以如此严肃的表情追问令狐九的下落。不由头皮一麻,赔笑道:“是。令狐小娘子现下正在太守府内。不过本府见其年纪尚幼,故安排其在府内讲武堂念书。啊,话说马伯家的子弟亦在太守府内学习。” 一旁的赛鲁班虽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眼见蔡吉提起了让自家子弟进太守府念书的事,不禁得意地抚须点头道,“是啊,承蒙府君厚待,亲自教吾等匠籍子弟识字念书。也不知是这些小子几世修来的福分。” “马伯过奖了。正所谓有教无类,推广教化亦是本府之责。”说罢蔡吉又向依旧有些迷惑的令狐勇拱手道:“老丈既是令狐九的祖父,本府自当安排汝祖孙二人见面。” 令狐勇听蔡吉如此干脆地答应让自己见孙女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于是他跟着便将话题又转回到造船,也同段芝一样将手指点着图上的风帆问道,“府君,此图既是汝所画,汝就说说这四张帆究竟如何设法?” 如何设法?你问我,我去问谁。面对段芝、令狐勇而人咄咄逼人的问话,蔡吉在心中不禁连连叫苦。她的灵魂虽然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后,可毕竟她上一世不是造船出身,能画出个大概的帆船样图来就已经是搜肠刮肚了。此刻又如何回答得了如此专业性的问题。于是这会儿的蔡吉只得老实地向二人坦言道:“不瞒二位,当初本府见此船时还真没留心这帆是否是错开斜列。不过,吾等可以先照《南州异物志》上的说法先试试斜列的效果。倘若真比原来的帆好,吾等日后就按此法架设风帆。若如令狐师傅所言此法不可行,就另行改过。不就是多费点钱财嘛。” “善,此钱吾来出!”段芝大方地一拍胸脯道。 令狐勇见蔡吉与段芝双双表示肯多花钱来试新帆,一边在心中暗自摇头这官宦子弟散金如土,一边则收起样图点头道:“行。就照府君说的办。” 段芝见自己的建议在蔡吉的支持下被采纳自然是高兴得鼻子翘得老高。而一旁的蔡吉看着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却不由暗自沉吟了一声,谈声问道,“段兄,汝今日怎么会来水寨船坞?” 哪知段芝却一收笑脸,把嘴一努,颇为赌气地回道:“哼,汝也太不把芝当兄弟了。造水车这等有趣的事也不事先知会吾一声。吾是前两日去了田庄见到水车,才得知城里竟来了一群能工巧匠。” 蔡吉心想这水车都造了快一个多月了,你现在才知道这事,这还不是一般的宅啊。不过她又转念一想,段芝这段日子宅在家里终究是在为自己研究火药。于是便略带歉意地向其解释说:“吾这不是不想叨扰汝炼药嘛。” 段芝听蔡吉如此解释,便也不再多追究什么。毕竟火药一事事关军务不可等闲视之。蔡吉不想让自己分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因此段芝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回道,“汝放心那药已经炼得差不离了。 “那吉改日来府上一观成效?”蔡吉说罢朝段芝拱了拱手。而一旁的工匠也没有太过在意他二人的这番对话。毕竟这世道喜好炼丹药的官宦子弟多得是。不过蔡吉本人可不希望段芝在炼丹的邪路上一路走到黑。难得他今日有兴趣来船坞同工匠们交流,蔡吉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没想到段兄同这的工匠还挺谈得来的。” “吾只是喜好制造机关而已。至于那些工匠,哼,恕吾直言,大多见识短浅。”段芝不屑地说道。 眼瞅着段芝好不避讳地在船坞中说工匠们见识短,蔡吉在一脸黑线之余,只得暂时打消了将其留在船坞的念头,转而劝说起段芝去讲武堂授课来,“段兄此言差异。这世间诸多精妙之物皆出自于工匠之手。工匠之所以知道得比汝少,只因尔等不识字看不到书而已。故本府才让赛鲁班等工匠将自家子弟送入讲武堂念书。如此一来,等这些童子长大之后,便能成为见多识广的能工巧匠。不瞒段兄,自打令尊回府养病后,吾肩上的政务那是一日重于一日,怕是过不了多久,便无力再为孩童们授课。可直至今日讲武堂尚未招募到新夫子。咳,这可怎生是好?” “哦?汝那道题至今无人解答?”段芝诧异地问道。 “现下除了段兄,无人解题。”蔡吉两手一摊无奈地叹息道。话说,蔡吉现在多少有点后悔当初脑袋一热将那道“韩信点兵”贴做附加题。须知这道题涉及初等数论中的解同余式,不知口诀的话,硬算确实比较繁复。所以当初蔡吉出这道“韩信点兵”并非是考解同余式,而是测试对方是否读过算经或是兵法。可现在看来在东汉这种纸张都没普及的年代,涉猎这这等偏门学科的人确实十分稀少。这也难怪日后刘备要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了。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告示已经大张旗鼓的贴在城门上了,蔡吉也不好意思自掉身价降低难度。故而只得向段芝求助起来。 段芝虽整日宅在府里,却也知老父为兄长出使三韩一事怄气在家不出门。此刻再一听蔡吉说她出的那题除了自己至今无人能解。得意之余,段芝倒颇为义气地点头答应道:“不若就由吾来为讲武堂的孩童授课。” 蔡吉费了那多口舌就等着段芝这句话。于是她当即又吹捧了段芝两句,在与其敲定授课时间与授课内容之后,便心满意足地招呼其他工匠一同前去勘察那艘伽倻国贡船了。相比上次登船视察,蔡吉这一次的表现要低调得多。这一来是因为身边都是专业人士,一不小心说错话会有损府君官威;二来则是因为蔡吉脑子里那点有关船舶的知识早在管承等人面前显摆完了。因此这会儿的蔡吉只是负责充当一个专心听讲并及时提供资金支持的好领导而已。 船坞的视察工作一直持续到晌午时分,蔡吉才同众人告别启程回府。当然同行的还有令狐九的祖父令狐勇。虽说蔡吉心里多少对这对祖孙二人之所发生的事颇感兴趣。不过鉴于自己目前还处于隐瞒身份的阶段,蔡吉在一番寒暄之后便以对方不开口,自己就不答的态度,保持了缄默。至于令狐勇亦是满腹心事地坐在车中看着车外的风景发呆。 这样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牛车便抵达太守府。蔡吉本打算亲自领着令狐勇去见孙女,却不想她才一下牛车,便有一小厮跑来禀报道:“府君,管郡承、黄功曹在二堂有急事找您相商。” 蔡吉听管统、黄珍有急事找自己不由楞了一下。要知道自打蔡吉做太守以来,只有她找段奎、管统、黄珍三人开会的份。那几个大叔平日里有啥公务,可从来没找她蔡吉商讨过。今天是怎么了?蔡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太阳还是挂在东边的。于是她回头向随行的仆从嘱咐道:“汝带令狐老丈去找铃兰,就说老丈是令狐九的祖父,让她安排祖孙二人见面。” “喏。”仆从躬身领命后,便领着令狐勇去找铃兰了。 而蔡吉则回过身随那前来通报的小厮快步赶到了二堂院。虽说二堂院乃太守使权力所用。可蔡吉这个小蔡府君能来这儿的机会还真不多。只见入院的宅门上赫然写着“天理”、“国法”“人情”六个字,本意是提醒太守在办案时要顺天理、行国法、通人情。然而此地亦是衙门的咽喉之地,所有进出人员,均要在宅门东侧的门子房登记,寻亘查明存入号簿,一般人等不可随便进入。不少门子都会在那六个大字下借机向进出人员索要贿赂。不过蔡吉到目前为止还未审过案,亦为见识过汉朝的潜规则,所以她连看都没看就直接穿了过去。 然而一进厅堂,蔡吉立即就有些后悔自己冲得太匆忙,刚才真该先留在门子房探探情况再说。原来此刻的二堂大厅内,管统与黄珍分坐左右两侧。在他们的身后则各自站着两排胥吏文书。虽不及军士来的整齐划一,却还是带着一股子杀气腾腾的味道。至于管统与黄珍二人则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大家谁也没见谁的模样。 这算什么?要打群架?还是堂口开大会?蔡吉一边暗自在心中苦笑,一边面子上还得满脸堆笑地向堂上众人作揖道:“诸君久等了。” 管统与黄珍见蔡吉赶了过来,便双双缓和了一下脸色,带着各自的手下向其拱手行礼道:“见过府君。” 而蔡吉则顺势避开众人剑拔弩张的视线,大大方方地走上矮榻端坐了下来,并跟着抬手道,“诸君免礼。不知诸君今日集结于此,所为何事?” 管统见蔡吉面对如此架势非但没有半点胆怯,举手投足间亦是有礼有节。不由暗自一喜,心想自己今天算是找到好帮手了。于是他当即先发制人地向蔡吉拱手禀报道:“禀府君,统今日打算查验郡府账目。却不想被黄功曹拒不交出账本。故统在此恳请府君定夺此事!” 啥?查账!乍一听完这番义正词严的控诉。蔡吉先是看了看一脸愤慨的管统,又瞅了瞅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黄珍。忽然觉得自己的胃都快抽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一节 渔翁得利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正所谓,财政乃庶政之母,大到治理一国,小到操持一户,谁捏住了钱袋子,谁就有了发话的底气。故老婆多爱向老公要管家钱,皇帝常瞒着大臣搞小金库。须知,若没这阿堵物,哪怕你是韩信转世,也得为军资走后门;若没这阿堵物,哪怕你是汉武再生,政令都出不了长安城。 依照前一世小说戏剧里的宅斗桥段,一家之主之争往往是从夺账簿控制权开始的,期间还可能涉及钥匙、印章等等之类的小道具。只是蔡吉没想到自个儿转世到汉朝之后竟也能有幸碰上这么一出。当然以蔡吉眼下的情况来说,她本也没啥立场好去嘲笑管统猴急。须知,蔡吉做太守道现在,可是连账册的面都没见过。就算上次在水寨吓唬段融说要查账,亦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她要是真能说查账就查账,那何须又是打劫贡船,又是跨海通商的大搞小金库。 因此眼前管统的做法虽是鲁莽了一些,但对蔡吉来说也未尝不是次机会。至少借管统这么一闹还能试探一下黄珍的底线。想到这里,蔡吉便打起了官腔回头冲黄珍问道:“黄功曹,管郡承此言可属实?” 面对蔡吉的询问,黄珍显得颇为镇定自若,却见他一甩长袖拱手答道:“府君明鉴,老夫并非有意为难管郡承。只是查验账目须以府君金印为凭,故未见府君之前老夫无权取出账册。” 黄珍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有理有据。须知,汉朝在会计方面有着严格的法律规定。例如,其规定会计簿书如果丢失、错讹,与被盗数额同罪;在会计凭证和印鉴方面,规定券契如有伪造、更改等情,重者与盗贼同罪论处,轻者以欺诈论处,如上计报告不真实,有欺诈隐瞒者,根据情节轻重判刑;在仓储保管方面,规定对于账实不符的,区分通盗、责任事故、非责任事故等不同情况进行处理;在度量衡方面,规定度量衡不准者,按情况不同实行杖打等等处罚。 因此经过黄珍一番解释,此刻反倒是管统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些。不过管统既然今日敢来查账自然是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只见他冷哼了一声,冲着黄珍拱手道:“那如今府君已到,黄功曹可否交出账册。” 面对管统咄咄逼人的架势,黄珍并没有搭理于他,而是向蔡吉伸手道,“请府君出示金印。” 蔡吉听黄珍这么一说,便从腰带上接下官印递了上去。话说,汉朝的官印可不似后世电视剧拍得那般大得夸张,而是一枚一寸见方的鎏金铜印。铜印的上方还铸有一环可用绳索丝带系于腰间,正是用来方便各郡府太守、都尉们上马领兵,下马治民用的。 此刻的黄珍接过蔡吉的官印认真查验过后,便回头向身后的几个胥吏吩咐道:“去,将账册搬来。” 黄珍的这个“搬”字用在汉朝的账册上可是一点都不夸张。却见不多时,那几个胥吏便肩扛手抬着将一捆捆竹简搬到了大厅中央。蔡吉粗莫估算了一下,这么一堆竹简少说也要有几百卷。要知道一本《论语》全文共有11705个字,大约也就相当于后世对开报纸一个版面的容量。可记录到竹简上却要近三十卷竹简才行。更毋庸说是一郡之地的账目了。 可管统对此却丝毫不以为意,只见他起身走到竹简堆前,接连拿起了几卷竹简展开扫了一眼后,不禁皱起了眉头向黄珍大喝道:“此乃流水账,非郡上计簿!” “眼下秋收未过,各县尚未上交账目,郡里自也无法做郡上计簿。”黄珍摆出一副不屑于门外汉多做解释的表情回答道。 管统与黄珍所言的“上计簿”乃是由郡国向朝廷呈报的财务收支簿,可以说是中国“会计报告”的起源。不过眼下汉庭早已失去了对各个郡国的实际控制,故就算低下的县衙交齐了账目,黄珍等人也不见得会去做郡上计簿。 可对管统来说要他一卷一卷地对照面前这堆流水帐实在是项破费精力的大工程。于是这会儿的他又不甘心地追问道:“那太守府的上计簿总该有吧。” 哪知黄珍却瞥了管统一眼,捻须冷笑道,“管郡承既然口口声声说要查账,怎能光看上计簿。须将账目一笔笔细细查验,方能算是查账。” 管统见黄珍一幅袖手看好戏的模样,当即就犯起了牛脾气,将手中的竹简一甩道,“好!那管某今日就在这堂上将账目好好查验一番。张普、李获,这堆竹简就交由汝二人来处理。” “喏。”从管统身后走出了两个中年文士双双抱拳领命道。 蔡吉定睛一瞧其中一人正是那日来讲武堂应聘的张姓胥吏。遥想此人那日在书房内的表现,蔡吉不禁有些为管统担忧起来。须知蔡吉之所以在掌握了兵权之后,仍对府内的财政事宜谨慎处之,就是因为手头缺少可以处理政务的文士。哪怕她现下能以武力逼迫黄珍等人为其效命。可这些胥吏都是老油条了,万一他们在关键时刻给她使个什么绊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蔡吉情愿另起炉灶私设小金库,也不愿贸然插手郡府的财政。 不过管统手下的那两个文士却丝毫不理会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只见他二人不紧不慢地拿出笔墨,摆好算板,然后仔细地将所需的账册从那一堆竹简中一一挑拣出来。不一会的功夫,大厅内就响起了算板清脆的撞击声。 所谓算板就是将7个算珠串成一组,一组组排列好,放入框内,然后迅速拨动算珠进行计算。其原理其实与后世的算盘没两样。只不过,汉朝的算板是中梁以上一珠当五,中梁以下各珠当一,故其算法与后世略有不同。因此说东汉人算术差那是贻笑大方之事。殊不知用惯了计算器的现代人真要古代,心算还不一定算得过东汉人。 至少蔡吉本人就没学过珠算,因此这会儿的她眼瞅着两人熟练地拨弄算珠,亦不得不在心中承认管统这次确实是有备而来的。不过蔡吉不会打算盘,不代表她今日就只能在一旁袖手旁观。却见此时她赫然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信步来到竹简堆前,随手拿起了一卷账册展了开来。 由于蔡吉上一世在银行工作多年,虽不是正儿八经的财会出身,但这方面的知识还是颇为丰富的。故而此刻她只看了一卷账册,便知东汉官厅所运用的会计记录方法,乃是以“入、出”作为会计记录符号的单式记录法。每笔经济事项在会计账簿中所处位置,以经济事项发生时间的先后为序,收入事项与付出事项一笔一笔混合交叉登录。到一定时间将全部收入事项数额汇总,抵减全部付出事项的汇总数额,结算出余额,因此说其是流水账一点都不为过。而为了便于计算最终结果,在汇总计算之前,每隔一段时间需分别“入”与“出”,对有关事项进行小计。并以“入-出=余”作为结算的基本公式,故后世称其为“三柱结算法”,是一种比较简单的单式记账法。 然而就是因为东汉的记账方式简单,故其项目极其繁琐,想要理清各项收支是否平衡须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精力才行。因此照蔡吉的估算管统的两个手下想要在半天之内算完这一大堆竹简,乃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众人也不可能一直干坐在这里陪他两从天亮算到天黑,再从天黑算到天亮。于是蔡吉回头向管统提醒道:“管郡承,如此多的账册,怕是一天算不完啊。” “今天算不完,可以带回去算。”管统不假思索地答道。须知他可是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借蔡吉背后的兵权来逼黄珍交出账册。不查出点小辫子来,他又怎会善摆甘休。其实管统最初是想找段融麻烦的,毕竟段融掌管仓库想要抓他的错远比查账来得容易。可怎奈段融现下已经成了蔡吉的马前卒,管统也只得将矛头指向了黄珍。 然而黄珍又岂是善于之辈,却见他毫不客气地一口否决道:“不可!按汉律,账册不可带出府衙。” “不带出府衙,难道留在此地任人修改?”管统冷笑着讥讽道。 黄珍亦不甘示弱地反击道,“也不知是谁想动手脚。” 蔡吉见管统与黄珍为账册去留问题再一次针尖对起了麦芒,不由灵光一闪心生一计。于是她度步上前向二人打圆场道:“二位稍安勿躁。既然国法有令,账册不得出府,不若就将账册交由本府看管,如何?” 管统与黄珍听蔡吉要看管账本,虽都觉得她这么提议绝不会简单的只是为了打圆场。但此时两人既然都各怀鬼胎,谁都说不服了谁。且再一想就算是眼前这女娃儿有啥图谋,光凭她一人也难在这些账册里做手脚。毕竟如此巨大的核算量摆在那里,蔡吉若是真能在一夜间将这些账册偷天换柱,那她就不是人而是妖了。想到这里,管统与黄珍最终选择各自退一步,双双拱手俯身道:“有劳府君。” 蔡吉眼见自己不费一兵一卒,便轻而易举地将账册拿到了手上,自然是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笃定地看起热闹来。而事实也正如她判断的那样,直到日头西落,管统的那两个手下也才不过算了三十来卷账册。照这个速度没半个月的功夫,他二人是算不完这堆竹简的。显然黄珍从一开始就打算用这些账册耍弄管统。只不过没想到蔡吉会出面要求包管账册而已。 而管统同样也看出了黄珍的小九九。于是抱着与对方慢慢干耗下去的想法,他当即起身向蔡吉拱手道:“府君,时辰不早了,不若今日帐先对到这。改日继续。” “善。”蔡吉欣然点了点头,跟着又向黄珍吩咐道:“就请黄功曹差人将这些账目搬去三堂院吧。” “喏。”黄珍不动声色地俯身领命道。 就这样蔡吉白天兴匆匆地外出视察船坞,晚间回到自家小院,却带回了一大堆竹简。铃兰乍一见如此架势,自然是惊讶得捂嘴道:“主公,何处购得如此多书卷?” “这些可不是书卷,是郡府的账册。事关重大,从即日起,切不可让闲杂人等进吾书房。”蔡吉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喏。”铃兰恭敬地低头领命,跟着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堆积如山的竹简咋舌道:“不曾想,郡府账册竟如此之多!” “是啊。吾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这还只是半年的账册。”蔡吉感同身受地点头道。不过一想到郡府的账目涉及农林渔商,能记这么多竹简也不足为奇了。 “主公这是要算账?”铃兰好奇的问道。 “算账?吾可是有心无力哟。不过总会有用处吧。”蔡吉回头苦笑道。虽说借着管统与黄珍之间的矛盾,蔡吉今日渔翁得利地将账册拿到了手,不过如何处理这些账册,更为确切点说,如何让这些账册成为自己插手东莱政务的敲门砖,却成了摆在她面前的头等大事。 看来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咯。 蔡吉在心中如此暗叹的同时,铃兰却突然向她禀报道:“主公,那令狐老丈与阿九见面后,似乎吵架了。” “哦?吵架了?这是怎么回事?”蔡吉诧异地问道。 “这个奴婢也不知。”铃兰摇了摇头道,“不过。似乎阿九来太守府的事,先并未告知令狐老丈。主公,管将军该不会拐带了人口吧。” 我也这么怀疑哟。蔡吉在心中如此吐槽着。不过相比女孩家的小心思,如何处理眼前这堆账册才是当务之急。因此蔡吉稍稍考虑了一番之后,便向铃兰嘱咐道,“汝去打探一下阿九的意思。倘若她真的想回去,就送她回去好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二节 灵光一闪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八月本是品桂赏月的好时节。然而值此皓月当空金桂飘香的秋夜,身为一郡太守的蔡吉,却并没有像这个时代的诸多风流雅士一般品桂酒赏明月,而是独自一人枯坐案牍前蹙眉低思。其实自打蔡吉出任太守后已经不知有多少个月夜像这样独坐筹划。故东莱皆道小蔡府君乃当世神童,却并不知蔡吉背地里为那些的精妙部署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只是今日面对四周成堆的账册,蔡吉在思略了半晌之后,心里却没有半点头绪。关键是,此刻的她实在想不出,该从哪个方面来处理这些账目。首先蔡吉做不到像管统那般直接查账。因为她手下根本没有能算账的人才。虽说讲武堂的儿童们眼下也在学算术,但他们终究才上了两个多月的课而已,一些年幼的学生甚至连十位以上的加减算不清楚。依照蔡吉的判断要想教会这些孩童识数及加减法至少还需一年的时间。而招外人来算账,一来不知其底细难托重任。二来在这个看书基本靠抄的年代,骤然间想要招聘能读会算之人,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再来就是利用这些账册笼络人心。可经过白天那么一闹,管统现下已与黄珍彻底杠上,她帮哪一边都可能得罪另一边。故此事对于一心想要求同存异的蔡吉来说同样不可取。 “似乎是搬回了一堆鸡肋啊。”蔡吉手持折扇轻敲着虎口自言自语道。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此心生了气馁。因为蔡吉一向认为这世上“只有废人,没有废物”,万事万物都有其存在和利用的价值,关键在于人能不能开动脑筋,转变思路。既然是要转变思路,那老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回事。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决定走出书房散散步,顺便活络活络大脑。 深夜的庭院寂静无人,徐徐夜风中不时夹杂着甜甜的桂花幽香。可正当蔡吉在回廊漫步之时,忽听太守府的荷花池方向,传来了一阵时隐时现的抽泣声。两世为人的蔡吉自然是不会去怕什么鬼神之说。因此此刻耳听有人哭泣,反倒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却见蔡吉循声而行,不多时便找到了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幼童,不知为何正坐在荷花池边的假山上低头抽泣。而整个太守府内,除了讲武堂还真没有其他地方有这么小孩童。因此无论是作为太守,还是作为讲武堂老师,亦或是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路人,蔡吉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同这幼童谈谈心。 于是蔡吉当即轻咳一声,上前问道:“何人哭泣?” 那幼童乍一听身后有人问话,不由惊得连忙从假山石上跳了下来。而她一转身眼见来者竟是府君更是当场楞在了原地。不过此时蔡吉的表情也不比这幼童好到哪儿去。因为借着月光,她赫然看清面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幼童,正是历来在众人眼中颇为强势的令狐九。 “阿九?汝怎会在此哭泣?”蔡吉脱口而出道。 而令狐九听蔡吉这么一问,转眼间小嘴一瘪又要抽泣起来。见此情形,再一联想到先前铃兰的禀报,蔡吉当即拉起了令狐九的袖子,领着她并排坐于假山石上。跟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与祖父吵架了?” 面对蔡吉的提问,令狐九先是抬头看了看她,跟着却又耷拉下脑袋点了点头。蔡吉见其果然是为那件事哭,便柔声劝说道:“傻丫头,和自家祖父有啥好怄气的。” 哪知令狐九却突然涨红了小脸抬头道:“阿九不想回去。阿九才不想嫁给渔夫!” “哎?嫁人?”面对这样一个令人意外的回答,蔡吉瞪大着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须知,她一开始只当令狐九是被管承拐来太守府的,却不曾想竟还扯出嫁人的事。不过眼瞅着令狐九连十岁都未满的模样,这等未成年中的未成年竟也碰上了谈婚论嫁的问题,蔡吉无语之余,只得跟着向令狐九仔细探问道,“汝未满十岁,如何嫁人?” “阿祖说女儿家嫁人才有出路。所以为阿九挑了户渔家,说是先嫁过去住几年,等及笄,再行……圆房。”令狐九说到这儿,一张小脸早已羞得通红,声音更是细若蚊声。 可蔡吉这会儿那有啥身为“男子”的自觉,因此她随口就应了一句道:“哦,那就是童养媳了。” 令狐九原本对向府君谈论这等闺房私事十分,可听蔡吉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下小孩子性情,好奇地问道:“啥是童养媳?” “就是像汝这般由婆家养育的幼女,待到成年再正式完婚。”蔡吉顺口解释道。虽然她不能判断令狐勇为自己孙女寻的这桩婚事是否得当。但令狐九的年纪实在太小,况且她自己也不想回去。于是在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蔡吉最终还是拍板道,“既然汝现下还不想嫁人,那就姑且先留在府里吧。” “真的?太好了!”令狐九破涕为笑道。 “吾身为太守自然是一言九鼎。”蔡吉点头应道,“不过汝又为何会随管承来黄县?” “还不是阿承那厮骗吾说可以来黄县躲躲。可谁曾想,这厮是想……”令狐九偷偷瞄了蔡吉一眼后,又攥着小拳头恨恨道,“反正最后吾还是被阿祖找着了。阿祖还只骂吾,不怪阿承。” 蔡吉听罢令狐九这般欲言又止的解释,多少也能猜出事件的原貌来。看来下次再碰上管承,非好好教训一下这厮不可。不过令狐九也太过鲁莽了一些,现在是正巧遇上自己这么个女扮男装的太守。若是换做一个喜好采阴补阳的太守,那她可真是羊入虎口了。想到这里,蔡吉不禁以长者的身份向令狐九教训道,“汝阿祖也没骂错。汝不该随意听信人言,这次就当买个教训。不过汝既然不甘随便嫁人,那从今日起就要好好念书,向铃兰学习礼仪。如此这般改头换面,方可令阿祖明白自家孙女非等闲之人。” 令狐九原本就心气颇高,蔡吉最后一句话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激励。只是还未等令狐九开口答应,那一边的蔡吉却突然低下了头低声自语道:“改头换面?对啊,干脆就改头换面!” 令狐九显然是被蔡吉的这一怪异表现吓了一跳,不由怯生生地问道,“主公,汝怎么了?” “没什么。吾突然想起了件要事。夜已深,汝还是早点回房歇息吧。”蔡吉抬头冲着令狐九报以歉意的微笑,跟着便霍然起身快步离开了庭院。 其实令狐九并不知晓,蔡吉那番教训在激励她的同时,亦为蔡吉自己提供了处理账册的灵感。故而她才会急匆匆地赶回书房,以便将自己脑中闪过的想法及时记录下来。正所谓思如泉涌。也就是说当灵感骤然驾临的时候,那可是犹如的喷泉一般止也止不住。因此蔡吉虽然一开始只是记录下灵感而已,可写着写着竟然思路越来越清晰,以至于洋洋洒洒一溜写到窗外东方泛白。 然而翌日蔡吉却并没有将自己一夜辛苦筹划出的计划付诸行动。因为要完成她这个计划就必须要有一个合作者才行。而蔡吉所定下的这个合作者正是现下正远赴三韩交易的管融。故而在接下来的几日里,蔡吉一面不动声色地继续充当管统与黄珍之间的和事老,一面则静静地等待段融的归来。 好在与三韩通商不同于海盗那种近乎守株待兔的打劫,商船的目的地、航线都是固定的,因此其一来一回的时间也大致可以算得出。这不,兴平初年九月初,段融率领着两艘商船如期满载而归地回到了东莱郡。 “禀府君,属下等此次共购得稻谷、杂粮一万石。”龙口码头上,段融得意地指着面前正从船上卸粮的军士得意道。 “一万石?!想不到这伽倻的余粮还真不少。”蔡吉听罢段融报出的数字,亦隔着啧啧称奇道。须知,这个时代的海船载重量一般也就四千石到六千石左右。段融这次带了两艘船出海,运一万石粮食回来,正可谓是满仓而归。 然而段融却摆了摆手摇头道:“光是伽倻一国哪儿肯卖一次一万石余粮给咱。属下等是顺道又去了弁韩的两个小国购粮这才装满两船。” “原来如此,此番真是辛苦段曹掾了。”蔡吉拱手致谢道。 “府君客气了。叫属下伯明就成。其实三韩有得是余粮,就算其不肯大批卖给咱,可只要多跑几国自然会有不小的收获。而这一次关键是船太少,顾只得先装一万石回东莱了。”段融顺势套近乎道。 蔡吉正巧要用得着段融,自然也就跟着改口道:“伯明,如此说来三韩的粮价岂不是比吾等事先估算得还要低?” 段融听蔡吉如此一问,那张被太阳微微晒黑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却见他一个抱拳回答道:“不瞒府君,属下此番并未将铜钱完全与伽倻国交换粮食。而是从中挑出了一部分制作精良的五铢钱与倭人换了铜器,再赶往弁韩另两国以铜器交换粮食。故相较单纯的以钱换粮,能换取更多的粮食。” 段融一番话多少有自我吹捧的意思,若是换做一些为人保守的太守,定会觉得他是在居功自傲。可蔡吉来自后世见惯了后世那些个性张扬的人,故段融的举动在她看来没有丝毫的不妥。甚至还应该表扬才对。因为若非段融如此一显摆,蔡吉又怎能深入了解到三韩目前的市场情况。这不,耳听段融提起倭国,蔡吉不禁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哦?伯明在伽倻国见到了倭人?” “是。其实伽倻国与倭国,类似于东莱与辽东,均是隔海相望,泛舟可达。故伽倻国有不少倭人贩货,倭人通常以铜器与伽倻换取铁器。且倭人身上皆刺有纹身,因此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段融点头解释道。 “汝说倭人贩卖铜器?”蔡吉皱眉问道。 “是,倭人的铜器质地很好。尔等因有一座不小的铜矿才是。”段融想了想分析道。 倭人哪儿止一座铜矿而已,丫整个儿就是坐在了银山、铜山上。蔡吉在心中暗自感叹着。不过虽说这两项都是令人垂涎的资源。可一想到后世清朝因日本红铜而解决了钱荒。再一想到自个儿现在正在靠贩铜钱来收购粮食,倭人这么做岂不是在抢自己生意。想到这里蔡吉不禁嘟囔了一声道:“倭人贩铜器,怕是会令吾等的铜钱贱卖吧。” 段融乃是生意人如何不明白蔡吉心中所虑。不过此刻的他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府君多虑了。倭人出产的铜器并不多,故三韩不可能靠这点铜器来铸钱。当然铜器比铜钱值钱那本无可厚非。只是倭人的铜器并不精良,其反倒是对大汉的五铢钱赞不绝口。故属下此次才能以低于市价的价格收购下倭人的铜器,并转手贩卖给三韩人。” 低价买进,高价卖出,本就是段融的老本行。因此这会儿的蔡吉并没有过多追问交易的具体事宜。在她看来眼下的东莱外贸船队其实是承包给了段融。而身为太守的自己只需每次出航给段融立下指标就成。至于段融完成指标后,其能有多大的收益,那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而她今天来此地其实还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找段融商议。 这不,迎着带着咸腥气味的海风,蔡吉突然将话题一转道,“伯明,汝可知本府今日为何要亲自来码头见汝?” “府君是想亲自清点粮草吧。”段融脱口答道。 “此乃其一。但关键是本府的书房汝现下进不去。”蔡吉回头扫了段融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 “府君,这是为何?”段融诧异地张了张嘴巴。 而蔡吉则双手一背冲着碧波荡漾的大海沉声道,“郡府的账册现下都锁在了本府的书房内。”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三节 改头换面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府君在查账?” 段融才从船上下来,加之其父段奎眼下正“抱病在家”闭门谢客,自然是没人会跑来给其通风报信。故段融乍一听蔡吉的书房里堆满了账册,还以为是蔡吉要查账。毕竟以蔡吉的胆识,她要趁着自家老爹暂退之际动黄珍也不足为奇。 而蔡吉见段融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当即苦笑着摇头道:“伯明想哪儿去了。是管郡承在查账。本府现下只是代为看管账册而已。” “管统查账!那厮想干啥?”段融一个皱眉,毫不客气地直呼起了管统大名。显然对于这个东莱郡名义上的二把手,段融是打从骨子里心存不屑的。 “还能干啥。自然是想捉黄功曹的把柄。”蔡吉略带揶揄地叹了口气道。对于管统的这次查账,蔡吉同样不怎么看好其最终成效。首先管统虽说事先准备了查账的文士,也对黄珍来了个突然袭击。但他这次出手事先却并没定下明确的目标。即瞅准可能有问题的项目,突击将其账目调出查验。这么做非但更有成效,还能给对手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只不过黄珍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蔡吉虽说已派张清在城内四处打探过消息,却至今尚未揪出啥端疑来。而这也是她之前一直没有出手的原因之一。不过现下管统既然头一个撕破了脸皮,事情就得从另一种角度去考虑了。故如何将这一次的闹剧转化成自己立威的契机,便是今日蔡吉亲自来迎接段融归航的真正目的。想到这里,蔡吉当即一个转身,挥手示意道,“此地风大,不若吾俩进大帐说话。” 由于眼下管承等水军头领还在江华湾狩猎尚未归航,又恰逢太守府的书房内堆满了账册,因此蔡吉特意选择了龙口水寨的大帐作为其与段融密谈的地点。只不过既然是密谈,自然是不能坐得太远。这会儿,眼瞅着段融一进大帐便老老实实地跪坐在了堂下,蔡吉便大方地向其招手道,“伯明,坐上来说话。” 虽说段融自付自个儿不是啥正人君子,但面前的这个女娃儿却是货真价实的一郡府君。因此面对蔡吉的邀请,这会儿的段融客气地拱手谢绝道:“府君,男女授受不亲。属下还是坐堂下的好。”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真要是男女并肩坐一会儿就能蹦出啥火花来,那后世的职业女性一天之中要不知要经历多少次一见钟情。想到这里,蔡吉在心中苦笑之余,只得进一步向段融劝说道:“伯明勿虑,本府与汝只谈公事。吾俩即心怀坦荡,那同席论而坐,又有何不可。” 段融见蔡吉如此坚持,心想,罢了既然对方一个女娃儿都不介意,自己又怕个啥。便欣然起身上榻,与蔡吉同坐在了一条镶边蒲席上。 而蔡吉见段融虽与自己同席而坐,却多少还有些拘谨。于是她也不多做解释,直接便直奔主题道:“不瞒伯明,本府今日来此正是为了同汝商讨查账之事。” “府君是想帮管统查账?”段融皱眉问道。虽说他现下已经决定投靠蔡吉这方阵营,可黄珍到底是自家老爷子的同盟,骤然与其为敌多少让段融有些不适应。 “非也。本府并不打算帮管郡承查账。”蔡吉摇头半真半假地纠正道,“本府是不想因查账一事令管郡承与黄功曹伤和气,更不想郡府上下因查账一事而乱套。” 虽说段融目前还没回过府衙,但光凭蔡吉眼下的三言两语,他已经能想象得到现在府衙之内是怎样一副鸡飞狗跳的情景。因此在低头沉思了半晌后,段融还是觉得蔡吉的想法太过想当然,这浑水可不是好趟的。于是段融也顾不得面子问题,直接便向蔡吉进言道,“府君,恕融直言。管统此人向来刚愎自用。无论其查没查出问题,此事都怕是难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府也知此事难办。这不才来找汝商议嘛。”蔡吉听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正如段融所言这次的事关键是在管统身上。可他偏偏又是袁绍的人,就连蔡吉暂时也拿他没啥办法。所以她才会想到另辟蹊径来解决此事。这不,蔡吉跟着便取出了一卷竹简递给段融道:“伯明,本府想以此法,来将此次查账改头换面。汝来看看,可行否?” 改头换面?查账有啥好改头换面的。一时闹不清蔡吉葫芦里卖啥药的段融接过竹简看,狐疑地摊开一看,却立马就被上面的内容给骇住了。却见段融在粗略扫过一遍竹简后,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向蔡吉结巴地探问道,“府君,汝……汝这可是要改记账之法?” “没错!就是要记账之法。”蔡吉斩钉截铁地点头道,“管统既然想借查账之题发挥。那本府就干脆将此事闹得更大!直接改进记账之法!” 原来蔡吉所想到的改头换面之法,就调整现下官厅所使用的会计制度以及会计核算方法。如果说管统查账是“揭瓦”的话,那蔡吉此举无疑就是在“翻新旧房”。其对东莱整个官僚系统所产生的冲击远大于管统查账。而这正是蔡吉想要的结果。须知一项制度的更改,往往会涉及利益的重新分配。因此历来中国官吏最怕的是变法改制,最爱的同样也是变法改制。蔡吉前一世曾供职国企,又怎会不知其中的奥妙。姑且不论改制的内容如何,光是改制这件事本身就足以令太守府内的那些大小官吏们各怀鬼胎。而一旦水被搅混,蔡吉也就有了插手郡府人事、财政等等诸多事务的机会。 然而段融显然没有蔡吉那般胆大。只见他在经过最初的惊骇之后,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连忙拱手劝阻道,“府君三思。官厅记账之法自秦时起,沿用至今已四百余年,如今骤然改制,恐难服众啊。” “伯明,汝也说官厅记账之法乃沿袭秦制,然四百余年前的秦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钱会不值钱?”蔡吉举例反问道。待见段融低头不语,她又放缓了口气劝说,“且不论改制能不能服众。伯明,汝先帮本府看看本府所设之制是否可行。” 其实商贾出身的段融一早也已看出官厅记账之法有弊端。只是一来他官小言轻改变不了既定的制度;二来他从来没把仓曹掾这一小官职当回事,也就懒得去冒风险提意见。不过此刻眼见蔡吉如此坚定地要改制,段融倒也来了兴致。于是他重新拿起那份竹简,认认真真地将上面的内容揣摩了一番。哪知这一次段融是越看越入迷,当看到精彩之处时,他不禁一拍大腿赞叹道,“府君大才!此法甚妙!” “伯明可别奉承本府。汝也知,黄功曹乃是老官僚,倘若本府所定之法不可行,岂不是要贻笑大方。”蔡吉语重心长地提醒道。虽说蔡吉是按照其前一世在银行的经验制定了新的会计制度。但是现下终究是东汉末年。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由于东汉末年的货币体系早已崩溃,加之这个时代纸张尚未普及,印刷术也没有被发明,所以后世通用的复式记账法在东汉末年并不怎么可行。因此蔡吉在制定新制度的时候一直提醒自己要因地制宜的修改现行制度。不过饶是如此蔡吉依旧担心自己新制度会缺乏可行性。须知她还指望靠这一招来镇住衙门里的那群油滑胥吏呢。可别到时候耍酷不成,变耍宝。 段融听蔡吉这么一说,不由抬头首肯道:“府君放心。汝所定之法,完全可行。没想到,府君小小年纪竟也对如账房之事如此行。” 蔡吉见段融说得诚恳也就姑且信了他的话。心想,反正这次的改制也只是暂行之法而已,等到日后国家稳定了,商业繁荣了,还是开挖白银建立起银本位,改用复式记账法的好。 可这时的段融却又将话锋一转道:“不过府君记账之法,须先耗费不少胥吏来整理账册才行。吾怕衙门人手不够。” “无妨,无妨。只要此法可行,暂时多花些人力也无妨。”蔡吉摆了摆手冲着段融狡黠地一笑道:“大不了本府可让管统的那两个门客来帮忙嘛。” “府君要让管统的人进衙门?”段融皱眉问道。 而蔡吉则厚着脸皮答道:“没错。若是段家的账房也能来帮忙,那就更妙了。” “府君放心,段家定会派最好的账房来太守府帮忙。”段融一个抱拳保证道。 既然有了段融的保证与支持,蔡吉自然是心安理得地开始将她早已筹划好的计划付诸实施。这不,翌日一早她便将管统、黄珍,连同段融等衙门内有头有脸的官吏一并招进了太守府。当然开会的地点依旧还是二堂院的厅堂,而厅堂的中央依旧堆着那一堆账册。 只见此时的蔡吉端坐堂上,在环视了一番底下的官吏之后,她面带笑容地冲众人大声宣布道,“本府今日招诸君来此,乃是为了查账一事。想必在座诸君也知这账目已查了十余天……” 然而蔡吉的话尚未说完,底下的管统就神色一变,拱手打断道,“府君明鉴。吾家门客已算完大半账册。请在给吾一些时日。” “管郡承不急。可那些账册堆在府君房里总不是长久之计。”黄珍捻须不咸不淡地接口道。 “两位误会了。”蔡吉抬手阻止了即将针尖对麦芒的二人,然后又回头向管统解释道:“管郡承,本府并未责怪汝家门客算账慢之意。倘若需要的话,这堆账本再在本府屋里放上个十天半个月也没关系。只是本府也看过账册,竹简上的内容繁复,不易对账也是事实。” 蔡吉这话倒是真没有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须知由于东汉的账目多记于竹简之上,于是为了节省空间,每个项目的文字数量都十分精简,一支竹简上往往记录着数笔会计记录。虽然每个项目都有“入、出”,作为会计记录符号,可这么多记录挤在一根竹签上,对起来确实很不方便。 因此管统听蔡吉提起此事,连忙附和道:“府君言之有理。正是因为郡府账房记录不清,才导致吾家门客对账缓慢。” 黄珍原本是闭着眼睛一副眼不见心静的模样。此刻耳听蔡吉与管统将矛头指向了他所管辖的账房,这老儿不由细眼一睁,回头向蔡吉拱手道:“府君明鉴,官厅账房皆安制记账,绝无懈怠之意。” “黄功曹所言不虚,本府已查验过账册,字体清晰,账目明确,账房确实没有懈怠。”蔡吉同样点头夸赞道。 蔡吉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更加一头雾水起来。心想这小蔡府君两边都说好,那她招大伙儿来此究竟所为何事。然而就在众人暗自揣测蔡吉目的之时,管统终究是比黄珍年轻,且脾气又直,却见他当即就脱口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既然府君眼里谁都没错。那今日招吾等来此,又是所为何事?” “是啊。既然谁都没错。问题又出在哪儿?”蔡吉扫了众人一眼,自问自答道,“本府以为问题是出在了账房的记账之法。” “记账之法?”管统低头反问了一句,似乎是抓到了某个线索,可一时间却又道不明关键在哪儿。 而蔡吉则欣然点头,向众人道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没错。不论此番查账结果如何,本府以为官厅都必须改进记账之法。当然此举可能会涉及改制。” “改制?”管统与黄珍异口同声地惊呼道。紧跟着两人双双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段融见此情形,心想,遭了小蔡府君此举过于激进,怕是难被管、黄二人接受。却不想他这边才暗叫糟糕。那一边管统与黄珍却同时抬头冲着蔡吉拱手。 “愿闻其详。”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四节 粮本位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自即日起,账册以红记出、以墨记入……” 厅堂上蔡吉摊开竹简以抑扬顿挫的语调大声念出了自己关于更改官厅记账之法的具体实施细则。其实蔡吉的这一次改制的内容并不算多,大体上可以分为四个部分:其一,规定所有账册一律以朱笔记录支出,以墨笔记录收入,从而方便查对;其二,规定日常记录,入出账目以时序为准,交替进行记录,每日分别小结入、出之数,进行结算,并单独列示结算数额;其三,规定太守府账目一月一结,县府账目上交郡府一季一结,郡府总账半年一结。按旧管(上期结余)、新收(本期收入)、开除(本期支出)和实在(本期结存)四个栏目,以“旧管+新收=开除+实在”这一平衡公式加以总结;其四,规定郡府年终财政总结一律以粮食结算。 蔡吉这四条项目由浅入深。以“朱出墨入记账法”一项最为简单易行。毕竟,最迟到南北朝时期,“朱出墨入记账法”便已出现,故此法只是习惯问题而已。而二、三两条则旨在改进会计计算方法,应该阻力也不大。唯有第四条在财政中推行粮食结算,相对动静比较大,蔡吉所说的改制,以及段融所提到的耗费人力整理账册,指的都是这一条。 须知,秦汉时期的财政经济活动中,国家所规定的各项收入及费用支出一般来说是比较固定的、单纯的。财物出入一般不具有交换性质,而是比较单纯的行政收支性质。国库财物的入出从国家财政收支总体上讲,两者之间有着相互制约的关系,但是从个体上讲,即从每一笔经济事项来讲,入与出之间一般缺少相互制约的关系。进入国库的财物通常表现为暂时与付出无关的单纯收入,而从国库发出的每项开支也无需知晓它的具体来源,只是一种单纯的付出而已。故东汉官厅账目记录乃是禾归禾,栗归栗,布归布,钱归钱等等,直白而又繁复。乍一看上去很难判断官府真正的财政状况。 然而在蔡吉的推波助澜下,目前的东莱郡的财政活动已不仅限于单纯的税赋以及财政支出,而是涉及到了海外贸易。这样一来东莱郡府便变向地成了一个带有官商性质的组织。如此一来就需要涉及到考核衙门的财政状况。照理说碰上这样的情况,蔡吉理应将郡府内的资产折算成铜钱或是白银黄巾之类的货币来结算统计才对。可眼下偏偏是铜钱信用崩溃的东汉末年,且非常缺乏金银等贵重金属。既然铜钱、金银都无法建立起货币信用。那要用什么来稳定东汉早已糜烂的财政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粮食!在这个饿殍遍野的时代,只有粮食才是真真切切的硬通货。正是基于这个道理,蔡吉才会想到用粮食来折算郡府资产。而她的这种做法其实已经是在变向地实施粮本位。 所谓粮本位就是以粮食作为本位币,并以此来进行结算统计的一种货币制度。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农业帝国中国其实是粮本位的发明者,而粮本位亦是最富中国特色,时间最为久远的一种货币制度。正如此刻东汉官员的俸禄,就是以粮食作为收入标准的。例如,蔡吉身为郡太守,俸禄应为二千石,折合月谷120斛。不过蔡吉做太守到现在,没从郡府支过一枚钱一粒谷,真是比海瑞还海瑞。当然东汉包括后来的诸多朝代粮本位也仅限于此而已。铜钱本位才是中国封建王朝主流货币制度。由此可见中国的官僚们其实历来都是最关心自个儿荷包的,因为不管是铜钱本位还是金银本位都会出现通货膨胀,唯有粮本位虽最为原始却也最为稳定。而真正将粮本位作为政府财政结算方式,那是1949年之后的事了。当时因连年的大规模战争和放飞的物价,整个中国的经济濒临本亏,正是粮本位制度的实施让政府完成了由乱到治的过度。 虽然后世的经验告诉蔡吉,粮本位是最适合乱世的一种货币制度。但她并不知晓在场的这些东汉官吏们会不会同意自己的提议。因此这会儿的蔡吉在念方案的同时,也在偷偷观察着底下众官吏们的反应。起先在场众人还能保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并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府君的决断。而当蔡吉说到要以“旧管+新收=开除+实在”这一公式总结账目时,一些小吏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开始交头接耳着在底下窃窃私语。待到蔡吉提到规定郡府年终财政总结一律以粮食结算。一瞬间整个厅堂更是一片哗然。 对于这样的反应蔡吉自然是早有准备。却见她不紧不慢地宣读完方案之后,顺手就将竹简往案上一搁,高声问道,“不知诸君对此有何看法?” 诚然之前众官吏在底下又是耳语又是哗然,可真当蔡吉问他们有什么想法之时,现场却突然死一般地安静了下来。那些职位不高的胥吏或低头不语,或偷偷地向管统、黄珍等人使眼色。而管统、黄珍二人则不约而同地都捻须沉思了起来。 如此这般过了半晌之后,最终还是黄珍率先打破沉寂,向蔡吉拱手提问道:“府君说要将郡府财物折算成粮食结算。不知如何折算法?” 蔡吉见黄珍一上来并不表示反对,而是直接问如何操作,便知此事有门。却听她欣然点头道,“可先将财物按市价折合成五铢钱,再将五铢钱按粮价折算成粮食。日后财物皆以此次折算为参考。” 黄珍听罢这番解释,立即就明白了蔡吉是想用粮食为参照来统计郡府的财产。须知眼下钱贱粮贵,倘若用铜钱来估算财物的价值,那这些财物的价格只会随之虚浮飞升,难以估算其真正的价值。而若是以粮食来估算财物的价值,那只要东莱存粮稳定,那财物的价值也会随之稳定。如此这般便能估算出郡府真正的收支状况。想到这里,黄珍当即心悦诚服地向蔡吉拱手道,“府君大财,此计甚妙!” “黄功曹过奖了。本府只是觉得眼下百姓重物轻币,官厅再以铜钱来记账颇为不妥。”蔡吉谦逊地笑了笑,又回头向管统问道,“管郡承,汝看呢?” 蔡吉这番话的话外之音就是,钱都已经毛成那样了,你还照着以前的记录算来算去又啥意思。管统虽为人刚愎自用但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因此在黄珍表示同意之后,他也只得捏着鼻子拱手应道:“府君此计虽妙,如此折算恐耗费诸多人力。” “管郡承言之有理,光凭官厅的这点账房难以在短时间里折算完财物。不知管郡承可否借汝门客为本府一用?”蔡吉顺水推舟的提议道。 管统一听蔡吉要借他的人进官厅算账,心想插人可比查账来得合算得多。于是他立马便一口答应道:“统府上门客随时听凭府君调遣。” 黄珍见管统要插人进账房,本想要说自己这边人手足够不要管统的人来凑热闹。可还未等他张口,蔡吉却又回头向段融问道:“段曹掾,汝也派人手帮下忙吧。” 早已同蔡吉通过气的段融自然二话不说答应道,“愿听差遣。” 既叫了管统的人,也叫了段家的人,这样一来黄珍倒真不怎么好开口拒绝了。毕竟照蔡吉的计划,这事的工作量确实比较庞大,能有人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于是黄珍当即便向管、段二人拱了拱手算是先行谢过二人的帮助。 既然身为郡府僚属之首的黄珍都没有提出异议,在场的其他低等胥吏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至于管统由于有了新目标,同样后退了一步,表示不再查账,而是让自家门客全力配合官厅账房改制。于是乎,这场原本剑拔弩张的查账风波似乎是在蔡吉的牵线搭桥下成为了各方势力的通力合作之举。不过在这一团和气的表面下,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暗流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不过对蔡吉来说,今日这场的会议的目的她已圆满达成。故改革记账之法一事可以暂时搁置一下。以便腾出精力转而布置起新的计划来。这不,在散会后,蔡吉单独留下了段融到自己书房商议。然而段融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刚才的会议上。 只见此时的段融刚在书房内坐定便忙不迭地向蔡吉探问道:“府君,汝怎知管统与黄功曹今日会支持汝改制?” 蔡吉眼见段融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不禁悠然一笑卖了个关子道:“因为人心?” “人心?”段融更加不解地追问道。 “没错就是人心。”蔡吉手持折扇轻叩虎口点头道:“因为本府知道管统查账的真正目的。因为本府知道黄功曹是真心为郡府着想。” 段融听蔡吉如此一提点,立马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道,“现下两人各取所需,故均会支持府君。府君,高明,高明啊!” “少给本府灌迷汤。”蔡吉哈哈一笑,摆手打断了段融的奉承,跟着便将话题引入正轨道:“汝可知本府今日单独留下汝所为何事?” “府君是想交代改制一事?还是通商一事?”段融探问道。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蔡吉为什么要单独留下自己。不过眼前这女娃娃太守的充沛精力还真是让段融由衷咋舌。要知道她可是刚刚才 “汝还真说对了。本府找汝正是为了通商一事。”蔡吉欣然点头道。 段融刚才也只是随便说说,却不想蔡吉还真是这个意思。想来是这一次贸易所得的巨大的利润让眼前这女娃儿真把与三韩通商当做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可段融却知这三韩的生意虽然好做,但也不可能像走马灯似地轮番上阵。故这会儿的段融赶紧向蔡吉进言劝阻道:“府君打算再让商队前往三韩通商?可商队才刚回黄县,水手需要歇息,商船也需修补。此外吾等还需收购些新货品。恕属下直言府君若想与三韩交易,需再等上一个月才行。” “非也。本府也知商队需要休整。”蔡吉摇了摇头道,“故本府与汝商谈的不是汝那两艘商船。而是更大的商队。” “更大的商队?府君想要造新船?”段融蹙眉问道。 “嗯,本府确有此意。汝想啊,以汝那两艘海船一次不过运回万石粮食。若是有更多的船,组成更大的商队,吾等岂不是能贩回更多的粮食。不仅是三韩,吾等还可南下南海与东吴、交州通商。总有一天本府要将东莱的龙口港打造成天下第一港!”蔡吉壮志成成地傲然道。 然而蔡吉的这番话在段融听来却颇不靠谱。且不说将龙口港打造成天下第一港之事。光是蔡吉所说的造更多的船组成大商队,在段融看来就不是能轻易一蹴而就的。因为海船这东西造起来不仅费时间还很费钱。这会儿的段融觉得自己有必要向这位小上司提一下醒,莫要头脑一热造船造到入不敷出。于是他便再一次进言道:“府君明鉴。造船需耗费大量钱财人力。以郡府之财力,恐难一次造出数艘大商船来。但若府君真急着要船,段家亦可再捐助一艘海船。” 段融说到后来多少有些支吾了起来。而蔡吉见此情形,不由在心中暗叹,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副铁公鸡样。不过蔡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压榨段家,故此时的她当即大方地一挥手道:“现下郡府商队的两艘海船皆是段氏所出,本府又怎好意思再问汝要船。其实本府这儿有样待价而沽的好宝贝,希望汝能为本府找几个好买家卖个好价钱。” “府君有何至宝?”段融一听有好东西立即两眼放光地探头问道。 而蔡吉则神秘地笑了笑,转身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块丝帛摊在案牍之上道:“喏,这就是本府的宝贝。”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五节 大商在于国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府君,汝这是……” 段融在将蔡吉所谓的宝贝从里到外,从正到反,仔仔细细地查验数遍后,终于可以肯定自己这会儿手里拿着的是一卷货真价实、童嫂无欺的地图。且此图质地并不高档,做工并不精细。图上所绘之内容,既非神山仙府所在,也非藏金纳宝之地,而是数条以龙口港为出发点向南北两个方向发散的航线。只是光是如此这图的价值也不大。须知,早在春秋时期胶东半岛便与南方诸国有了海上贸易往来。当时的吴国、越国和齐国是主要的航海诸侯国。齐国的管仲甚至直接从海上讨伐过南方附楚的蔡国。由此还引出了千古名句,“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故而此图上所标之航线,并非什么惊世创举。可面前的小蔡府君偏偏就是将这卷航海图当做了宝贝,并且还要自己为其找几个好买家。 就这等破图还要当宝贝一图多买?!倘若段融之前没见识过蔡吉的种种精妙之举,他早就认为对方是在耍弄自己,亦或是对方想钱想疯了。然而经过数个月来的接触,段融十分清楚眼前这个女娃儿绝不是个疯子,也不是个会随便乱开玩笑之人。她既然如此郑重地拿出这张地图让自己去找买家,那就一定有她的深意。想到这里,段融当即收敛起了心中的笑意,将图往案牍上一搁,恭敬地拱手问道,“府君,汝这是何意?恕融愚钝,不知此图贵重之处。” “伯明误会了,本府可不是要汝找买家买这图。”蔡吉一听段融以为她是要卖地图,当即失声笑道。待见后者仍不解地望着自己,蔡吉便将手中的折扇点到地图上黄县的位置,目光炯炯地说道:“本府要卖的是这商队、这港口、这航线!” “商队?港口?航线?”被蔡吉越说越糊涂的段融急道,“恕融之言,黄县眼下只有龙口水寨一个港口而已,府君若是将此港售出,吾等日后又该往何处下货?不仅如此,府君眼下除了水军战船及水寨渔船,就只有两艘货船而已。倘若再卖船,吾等岂不是无船可用?至于航线一说,那融就更愚钝了。汪洋不似内陆,无路可言,正所谓海阔任鱼游,只要有船便可出海贩货,又何须购买航线?” 面对段融连珠炮似地追问,蔡吉知道自己刚才说得太过抽象,以至于段融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于是她又跟着向段融解释道,“伯明汝又误会了。本府并非要卖龙口水寨,而是要在龙口水寨旁另修一处商港,用以停泊往来商船。而本府所言之商队,并非汝那两艘商船,而是要新建一支船队。” “府君现下哪儿来钱财修港造船?” “所以本府才要卖商队、港口、航线。” “无船,无港,又如何能卖?”一番唇齿相争之后,段融忽然发现自己与蔡吉的辩论陷入了“鸡生蛋蛋生鸡”的驳论之中。深知如此扯皮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他,说到这里,只得拱手苦笑道:“府君所思如空中楼阁。此事融怕是无能为力。” 眼见段融萌生了退意,蔡吉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想当然了。没错,招商引资、贷款施工,这一类的概念在后世来说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但此刻自己所处的时代是东汉末年,是一个不少老百姓还在以物换物的时代。骤然以后世银行职员的思维来向东汉人讲述招商引资,便有了眼前这番鸡同鸭讲的效果。 想明白问题所在之后,蔡吉当即平复了下心绪,开始循循善诱地向段融讲解起来,“伯明莫怪。是本府刚才没说清楚。吾等现下来打个比方,譬如吾手头有一处宅子租于商客。商客来得越来越多,房舍不够,吾便想加建房舍。然吾手头无足够的钱财造房。于是吾便与房客商量问其先预支租子。在其回乡之时加紧造房。待到来年商客再来时,便可将房舍租与租户。” “府君难道是想,先将港口卖给对方,再用收来的钱修港口!?”总算明白蔡吉意图的段融,忍不住惊呼道。 “善。本府正是此意。不过本府只卖蛋不卖鸡。”蔡吉眯眼笑道。 “只卖蛋不卖鸡?”段融听罢再一次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府君的意思是?” “本府的意思在建成商港后,将码头分成上、下两等,并按等级分设玉牌、铜牌。只有出资得牌者方可在龙口商港停泊补给。”不再卖关子的蔡吉直接了当地接口道,“商队也是一样。可将商船货仓分租给无船却需要泛海贩货的富商。” 然而蔡吉这席理所当然的布置,此刻在段融听来却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黑”!真是相当的黑。虽然经过蔡吉先前的一番解释,段融已能理解她以新商港为抵押向富商筹资的意图。可耳听蔡吉竟然只打算用港口的停泊权来向富商筹资,段融顿时便觉得眼前这女娃儿太贪心了。要知道光凭龙口商港的话,或许还真能引来一些走海路的富商投钱。可若只是港口的停靠权的话,恐怕就应者寥寥了。于是为了不让如此妙计,因蔡吉的贪心而泡汤,段融连忙向其劝说道,“恕融直言。府君此举太过苛刻,融恐富商闻之会对此事兴趣乏乏。” 蔡吉听段融这么一说,便虚心问道,“哦?何以见得?” “府君,有所不知。由于骡马运货有限,且骡马乃活物要吃要喝,故历来内陆水运都比陆运成本低,且便捷。然而走海路的成本却比走陆路还要高,只因海上风大浪急,稍有不慎就可能船毁人亡。不瞒府君这渤海之上每年葬身汪洋者不下万人。吾等也只是凭着祖辈传下来的手艺,这才敢在龙王嘴里讨饭吃。故肯冒险走海路的商贾远少于府君的估算,倘若府君再附以如此苛刻的条件,融恐难招商贾来龙口港停靠。”段融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段融的一番肺腑之言在蔡吉听来还是有些道理的。特别是关于海难的说法,绝不是在危言耸听。至少当初汉武帝就曾因东莱当地人的劝阻而放弃亲自率船队出海赴蓬莱求仙人的打算。然而蔡吉却并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的计划。因为东莱现下的财政情况也不允许她有所退缩。虽说蔡吉先是让管承等人打劫三韩贡船,后又与三韩通起了商,且这两项举措在短时间里都为她带来了大笔财富。然而在蔡吉眼中,这两条财路,却都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海上劫掠之类的事也只可暂时为之,做多了反而会影响渤海上了海运。而三韩乃是小国,市场有限,人力有限,加之又有公孙度的势力插手,其商业潜力并不大。因此想要真正兴旺东莱,还需在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上打主意。更为确切点说是要在东汉南北贸易上打主意。 所以这会儿的蔡吉在低头想了想之后,又张口说道,“伯明言之有理。关于商船停泊的条件本府会再做考虑。正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做生意总是要讨价还价的嘛。不过本府并不认为眼下海路会比陆路凶险。君不见如今天下大乱,各地烽火四起。远的不说就以河北为例,自打袁绍与公孙瓒交战以来,幽冀两州的商道几近断绝。倘若幽冀两州的商贾改走海路绕过战场那两州岂不是又可通商了。故本府以为相比陆上动辄一次死伤上万人的大战,以及肆虐的各地盗贼,海上的那点风浪又算得了什么。” 蔡吉的一席话让段融感触颇深。因为据段融所知幽冀两州的一些有实力的商贾确实已经改走海路,以求避开袁绍与公孙瓒之间无休止的争战。但光凭这一点,显然还不能说服段融。只见他略微想了想之后摇头道,“府君所言非虚。只可惜,幽冀两州战事再怎么激烈,此二州的商贾也只是往来于渤海之上,不会来东莱泊船啊。” “那倘若扬州和徐州爆发大战呢?”蔡吉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府君的意思是袁术会攻徐州?!”段融倒抽一口冷气愕然道。由于之前一年徐州都饱受曹操蹂躏,加之徐州州牧陶谦又已抱病在床半年有余,因此段融一听蔡吉所言立马就想到徐州会被袁术入侵。 须知,同为汝南袁氏出身的袁术乃袁绍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其现下割据扬州一地,俨然以江淮王自居。不过袁术虽与袁绍是亲兄弟,可天下人皆知他二人关系闹得很僵。原来袁绍虽为兄长却是个婢女所生的庶子。故袁术一直都看不起袁绍。然而各路诸侯讨伐董卓之时,群雄却大多依附袁绍。袁术见状便怒骂他人宁可追随自己的“家奴”(指庶出的兄长袁绍)也不追随自己,还写信给公孙瓒说袁绍不是袁氏子孙。袁绍闻讯后便联合刘表,想南北钳制袁术。而袁术亦不肯坐以待毙,便命孙坚率军攻打刘表,虽然不久后孙坚在征讨刘表时战死。双方的交战就此告一段落,但袁氏二兄弟也由此彻底撕破面皮成了势如水火的敌手。不久之后袁术又点兵进攻袁绍的盟友曹操,结果被曹操大败于匡亭,只得遁逃扬州。总之这几年袁术是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每一次都招惹他人,每一次又都被他人修理。 然而熟知历史走向的蔡吉深知,不甘寂寞的袁术在未来还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来。而中原的战乱对东莱来说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虽说这么说有点趁机大发国难才的意味。但值此乱世,能保下一方平安是一方平安。至于其他的事也就只能尽力而为了。因此这会儿的蔡吉颇为自信地用折扇指着扬州的位置分析道,“袁术此人野心极大,且天性骄肆。其与荆州刘表、兖州曹操、徐州刘备皆有过节。总之无论其与何方势力交战,扬州皆免不了会生灵涂炭。届时南北商路受阻,海路便成了南北通商的一条捷径。汝瞧,从图上可以看出东莱乃是扼守南北海上贸易路线的咽喉要道。像这样自东莱出发,途径芝罘、琅琊,进长江逆流而上可抵庐江、浔阳。此航线涵盖青、徐、扬、荆四州,贯通南北商道,潜力无穷啊。” 段融顺着蔡吉所指的方向一路看来,仿佛望见了未来东莱商队驰骋五湖四海的英姿。虽说这条路线可比去三韩贸易要危险得多。但正如蔡吉所言,海上的风浪再险恶,也比不上眼下诸侯混战的凶残。一旦想通了这一点蔡吉之前的种种布置在段融眼里也就不再唐突了。相反此时的段融可是打从心底里对蔡吉佩服得五体投地。 须知,一直以来父亲段奎常教育段融,“小商在于民,中商在于政,大商在于国”。对于前两条,为商为官多年的段融已多少有点心得。可对第三条,他却怎么都弄不明白。哪怕父亲段奎手把手地教他该如何利用手中的财富与权力经营段家势力。可段融总觉得父亲做法缺了点什么。然而直至今日见过蔡吉的所作所为,段融才切身地感受到了什么才是大商在于国。 是的,站在社稷的角度,审时度势,瞅准时机,一计定乾坤。蔡吉这般大气的手腕,长远的目光,才是真正的大商在于国! 想到这里,段融的心中不禁一阵激动,因为此时的他同样也是大商于国的参与者。许是心情过于激奋的原因,段融这会儿也顾不得避讳,直接抱拳向蔡吉请命道,“府君放心。段家贩盐多年,与不少北地巨贾有生意往来。融可为府君跑一趟北地游说这些巨贾来东莱!” 蔡吉见段融一个激动连自家老底都曝了出来,便假装没听见似地颔首微笑道,“那就有劳伯明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六节 少年天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且说段融在蔡吉的鼓动与授意下,忙不迭地启程广发英雄帖之时,中原大地却再一次遭受了蝗灾的蹂躏。须知,只要气候合适蝗虫一年能够发生夏蝗和秋蝗两代,故此次兴平元年九月的秋蝗,其实是之前四月那场夏蝗的后代。由于东莱各县在蔡吉的指挥下已在五六月间进行了大规模的灭蝗活动,因此九月爆发的这场秋蝗并没有殃及东莱郡。至于那些在夏蝗爆发时忙着屯粮打仗,疏于抗灾灭蝗的州郡自然是再一次饱受飞蝗之苦。 正如原本在濮阳城下与吕布相持百多日的曹操,面对骤然而至的蝗灾不得不撤军回鄄城救灾。而固守濮阳城的吕布情况也不比曹操好到哪儿去。由于连月的围城,濮阳城内存粮早已吃尽。因此吕布在曹操撤军后,不顾陈宫反对,亲自率军侵袭临近的乘氏县抢夺粮食。结果却被乘氏县人李进击败,向东退到山阳。吕布此举非但没有掳掠到所需的粮食,相反还暴露出了其外强中干的事实。加之乘氏县原本就隶属兖州,吕布身为兖州之主非但不体恤治下百姓,相反还领兵劫掠自家百姓。一时间兖州的民心便在吕布与曹操之间有了新的取舍。可以说汉末的天灾就像一双看不见的手,以其特有的方式考验着每一个人。 十月的长安,寒风萧瑟,这座昔日的帝王之都,眼下早已没了曾经的繁华,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疮痍以及遍地饥民。自这年四月起,京师周围连续一百多天都未下过一滴雨,加之飞蝗肆虐,谷价一路飙升到一斛五十万钱,豆麦价亦疯涨到了一斛二十万。京师周边的饥民纷纷涌入城内讨饭,一时间长安城内人满为患,残垣断壁间更是时不时会惊现皑皑白骨。 面对近在咫尺的“人相食啖,白骨委积”惨象,身为一国之主的汉帝刘协果断地下旨开仓放粮,并指派侍御使侯汶主持为饥民煮粥布施,以期能救一人是一人。然而一个月过去了,长安城内饥民并没有因朝廷的赈灾而得救,相反每日依旧有大量的百姓因得不到食物而饿死。 为什么还会饿死人? 难道是朝廷派发的救济粮少了…… 还是有人在中饱私囊! 对于饿死人的疑问,大汉的少年天子更倾向于后面那个答案。但刘协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要知道当他还是个幼儿的时候,他的生母王美人就被皇后何氏杀死了。其父汉灵帝生怕他也遭皇后暗害,便将他交予董太后抚养,后刘协被封为陈留王。中平六年,灵帝驾崩,大将军何进被十常侍谋杀,袁绍等人遂入宫诛杀宦官。惶恐间刘协与少帝刘辩被宦官张让和段圭劫持出宫。后被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救出,并在回宫途中遇上董卓大军。由于董卓认为刘协为董太后所养,且自己又与董太后同族,认为刘协会比较亲近自己。于是为了便于把持朝政,董卓废杀少帝,并于当年九月甲戌日立刚满九岁的刘协为皇帝,用他挟天子而令诸侯。之后关东诸侯起兵讨伐董卓,董卓火烧都城洛阳,挟刘协迁都长安。不久司徒王允联手温侯吕布诛杀董卓。可二人共同主持朝政还不足一个月,董卓部将李傕等人便击败吕布,杀死王允,占领长安,并学董卓继续奉刘协作傀儡皇帝。 可以说刘协现下虽只有十四岁,但这十年来颠沛流离的经历,却让他的心智远较同龄的少年要成熟得多。因此就算明知自己只是李傕等人手中的提线傀儡,刘协依旧以挺拔的身姿端坐于朝堂之上,并以冷静的目光看着底下的内侍将米、豆各五升倒入大锅掺水熬煮。 不多时的功夫,一阵清甜的谷物香味便弥漫了整个朝堂。在场的内侍近臣闻道这股诱人粥香无不伸长了脖子探头张望。要知道长安城已缺粮数个月了,莫说是底下的平民百姓,就算是公卿大夫这会儿也免不了个个面带菜色。甚至就连刘协本人在内侍开锅的那一瞬间也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唾沫。 香,实在是香。却不知这粥浓稠如何?想到这里,头戴通天冠的刘协当即起身快步走下御座来到了那一锅米粥之前,伸手向一旁的内侍张口道,“勺。” 旁的内侍赶紧递上木勺。而刘协接过木勺在锅里搅了一搅之后,发觉此粥虽不达“粥可立筷”的程度,却也没有稀如米汤。面对如此情形,刘协当即面色一沉,将木勺一丢,回头下令道:“汝等将此粥分装入盆。” 内侍们被天子如何一喝,赶紧将米粥自锅中盛出装入施粥用的大盆之中,不多不少正正好装了两盆。显然这个数量远多于底下官吏上报的量。周围的内侍近臣见此情形无不将头低得低低的,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有人要倒霉了。只是众人那里知晓刘协此刻看这两盆粥的心情,乃是悲哀大于愤怒。 要知道在眼下李傕等人的爪牙遍布朝堂,侍御使侯汶是少数不与其同流合污的朝臣。正因为如此刘协才会将开仓施粥一事交由侯汶来主持,并希望能借此机会来收拢民心。可谁曾想侯汶竟会贪墨赈灾之粮。这让刘协即恼怒又是悲哀。他恼怒的是侯汶有负圣恩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举;悲哀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托付的朝臣,结果一试之下是只上不了台面的硕鼠。事已至此,惩处侯汶给长安百姓一个交代已不可避免。可是如何处罚侯汶却又成了摆在刘协面前的一道难题。诚然侯汶做出了如此不齿之事,可此人终究是自己提拔上来的,倘若严惩侯汶,不等于就是在扇他刘协自己的嘴巴。且李傕等人尚知护短,若自己这个做君王的都不为臣下担待,会不会被朝臣当做薄情寡性之人?会不会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肯帮自己? 年少的刘协本就缺乏执政的经验,加之又没有好的老师在旁指导,其做事自然也就只好以身边的人为参照。因此过了半晌之后,刘协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刘其。” “臣在。”侍中刘其出列领命道。 “朕命汝严查。至于侍御使侯汶,御下不力,杖棍五十,以尽效尤。”刘协冷着脸下令道。 刘协此举明里是打了侯汶五十军棍,可暗里却是为其下了盖棺定论,也就是说以后查出再大的事来也同侯汶无关。刘其能坐到侍中这等地位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因此在听罢少年天子的这番决断之后,他当即心领神会躬身领命道:“喏。” 眼瞅着侍中刘其领命而去,刘协颓然地回到了御座之上。毕竟刘协再怎么老成,他骨子里终归只是个十四的少年而已。小孩子的犟脾气一起来常常会显得不可理喻。这不,此刻的刘协越想越觉得在场的众人都在心里耻笑他用人不明,一张俊白的小脸顿时涨得微红。于是乎,他当即一甩长袖赌气地喝道,“都给朕下去!” 在场的内侍近臣见少年天子心情不佳,本就不想在此地多做停留。此刻耳听天子要他们退下,自然是乐得顺势遁逃。然而就在一干人等纷纷作鸟兽散之时,有一文士却不顾天子之令,独自一人留了下来。此人便是议郎吴硕。吴硕同样是朝中少数不与李傕等人为伍的朝臣。不过吴硕平日里为人低调,故一直没有引起天子的注意。此刻眼见刘协赌气赶人,吴硕心知天子第一次施政就吃了一个大哑巴亏,难免会心灰意冷。倘若就此放任下去,天子必会丧失进取之心。如今之计必须得让天子暂时抛去之前的失败,转而考虑新的目标才行。抱着这样的想法,吴硕当即便迎着圣怒上前进言劝说道:“陛下,息怒。贪墨米粮的硕鼠固然可恨。然国库粮少也是不争事实。” 刘协原本没料到会有人留下来。待他抬头一瞧,发现进言者是议郎吴硕之时,他心中的火气立即就平复了下来。这一来是因为吴硕洁身自好从不与李傕等人为伍,二来刘协本人的性格比较温和,就算一时气恼发个脾气也不会暴戾到殃及无辜的程度。于是面对吴硕的进言,刘协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道,“朕也知眼下国库空虚。只是今年司隶粮食绝收,饥民四起,朝廷又从哪儿去征粮?” 吴硕见刘协为缺粮一事长吁短叹,心想天子虽年少却心系天下百姓,实乃难得的明君。自己身为大汉之臣,理应挺身相助为君解忧。故吴硕当即躬身进言道,“恕臣直言,陛下可暂借些许粮草以充国库。” “借粮?问何人借?眼下京师人人面带菜色。朕又能去那儿借?”刘协微微蹙眉苦笑道。 “既然长安城里没人借粮。陛下何不将目光投向司隶之外?”吴硕意味深长地提议道。 “司隶之外?” “例如冀州袁绍。”吴硕低头点穿道。 “袁绍?”刘协一听吴硕提起了袁绍,脸上的表情不由地变得更为古怪起来。 说实话,刘协对汝南袁氏的印象并不好。汝南袁氏自袁良以后,至其孙袁安官至司空、司徒,安子袁敞及袁京皆为司空,京子袁汤为司空、太尉,汤子袁逢亦至司空,逢弟袁隗亦至三公、太傅。四世中居三公之位者多至五人,号称“四世三公”。照理说深受皇恩一门显赫的袁氏本该中兴汉室才对。然而袁绍在董卓西走长安后,却一心想要抛弃刘协,另立幽州牧刘虞为新君。就算刘虞本人断然拒绝,袁绍仍不死心,又请他领尚书事,承制封拜,当然此举依旧被刘虞拒绝了。因此刘协一直一来都对袁绍心存忌惮。以至于他这会儿对于吴硕的这番提议也是半信半疑。 吴硕见刘协对袁绍一副忌惮的模样,心知天子还在为袁绍欲立为新君一事而生气。但这种事乃天子阴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吴硕便换了一种方式向刘协解释道:“陛下莫要担心。袁绍会拒不应诏。只要朝廷封赏袁绍一个爵位,其自会向朝廷上贡粮草以谢龙恩。毕竟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颜面摆在那里。” 卖官鬻爵!刘协听到这里脑子顿时冒出了这四个大字。话说卖官鬻爵虽始于秦始皇。可真正将此举发挥到极致的却是刘协的老爹汉灵帝刘宏。当初灵帝刘宏在将本就疲敝的国库吃光花净后,立马就开始公开出售官职,先是“卖关内侯,假金印紫绶,传世,入钱五百万”。在尝到甜头后,他又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一个买卖官吏的交易所,以官的大小和任职地的好坏确定官价的高低。甚至于三公九卿等要职,也一律明码标价,公开出售。除了皇帝的位置不卖,什么都能卖。如果买的人多,竞争激烈,则投标竞价,价高者得。刘协虽觉得自己老爹此举颇为荒淫。但眼下国库空虚刘协也不得不铤而走险。毕竟相比他老爹鬻爵肆意挥霍,刘协卖官可是为了拯救汉室天下啊。 既然有了此等决心,刘协立马就想起了前几日被他搁置一旁的袁绍奏折。袁绍在这张奏折上不仅向朝廷请封右将军,还举荐了数名所谓的人才出任太守、别驾、郡承等等职位。但在刘协眼中这些人都是袁绍的爪牙。故三公虽同意了此事,可刘协却故意将奏折一压再压。不过此刻耳听吴硕如此一番讲解,刘协顿时觉得这张奏大有文章可做,便欣然向吴硕下令道:“吴硕,汝这就为朕向袁绍修书一封。” “喏。”吴硕恭敬地躬身领命。 而此时的刘协则忙不迭地从案牍上的一堆奏折中找出了袁绍的那封奏折,取出玉玺,郑重其事地盖上了大印。当然此时的刘协并没有注意到,在袁绍一长溜的举荐名单之中有着一个与他同龄的少女太守——蔡吉。 ——————————————————————————————————————— 本书献帝基调已定,真正滴小正太哟~~~顺便求pk票,粉票,推荐票,最最最重要滴是要收藏啦~~~打滚要收藏~(≧▽≦)/~啦啦啦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七节 蔡伯起之子? 正所谓话分两头表,这一边少年天子刘协才下定决心卖官换粮。那一头撤军回到东阿县的曹操也在马不停蹄地就率众曹军将士灭蝗屯田、兴修水利。不可否认连续两季的蝗灾给兖州的农业带来的沉重的打击。但许是天气转凉的原因,现下秋蝗爆发的规模远没有四月那次的夏蝗来得凶猛。而曹军在鄄城、范县、东阿县抗灾屯田的举动,不仅极大地安抚了当地的民心,同时亦给老百姓做出了表率。因此此三县百姓面对蝗灾大多选择了留下来同官府一起灭蝗耕田。毕竟眼下中原灾荒四起,逃到哪儿都没饭吃。留在乡里,即能受到曹公庇护,又能得到曹军将士帮助,怎么都比背井离乡受人欺凌来得好。 深秋艳阳下,一身便装的曹操领着程昱、戏志才、典韦三人穿行于田间地头四处巡视。走着走着,一只蝗虫冷不丁地跳到了他的面前。若是换在从前曹操必然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上去,还要狠狠的碾上一碾。可这会儿的他却弯下腰抓住了那只蝗虫。一旁的典韦连忙解下腰间布囊递到了曹操的面前。曹操则顺手将蝗虫丢入布囊,回头冲众人哈哈一笑道,“未曾想,这飞蝗亦能充作军粮。” “善。自东莱小蔡府君传出烙饼卷虫一菜,中原不少百姓皆捕蝗而食。此物现下已成时令野味。”程昱捻须颔首道。须知自打得知蝗虫可以食用之后,程昱便号令曹军上下见蝗虫就捉,吃不完就做成蝗虫干存下来。于是乎,这种后世用来喂鸟的鸟食,就成了曹军现下军粮中的一份子。故而就算是曹操本人看到蝗虫亦会像刚才那般捉入布囊之中充作粮食。 “东莱小蔡府君?”曹操一听程昱提起东莱郡,转而便向戏志才问道,“志才,前次汝与子孝在黄县所遇之少年,可是此子?” “正是此子。那时若非此子与太史慈从中作梗,吾与子孝将军早已拿下黄县。却不曾想,其转眼间竟做了东莱太守,还率领东莱百姓捕蝗食蝗。”戏志才颇为感慨的点头道。相比上次攻打黄县,戏志才的身形看上去更为消瘦,脸色也更为灰暗起来。不过他本人对此却并不在意,依旧一路追随曹操南征北战。 “志才,汝不知晓?此子正是借着‘替父抗曹’之名才被推举为孝廉,进而出任东莱。”程昱说到这里,神色忽然一凌肃然道,“依老夫看来,此事多半是东莱本地豪绅在暗中作梗。那小蔡府君亦不过是傀儡而已。” “傀儡?吾看不像。”戏志才摇了摇头道,“程国相有所不知。那日子孝将军率部围城,起先黄县守军各个惶恐。然此子一蹬城头,非但毫无畏惧之意,相反还知打科插诨灭我军士气。这份胆识,这份机智非高人可指点。” 程昱听戏志才这么一说,不由皱眉问道,“志才,以汝看来此次番东莱捕蝗食蝗可也是出于此子之手?” “这志才不敢妄下断言。然,此子到东莱之前,东莱确实也没出过什么名士。”戏志才谨慎地回答道。 “会否是太史慈所为?”程昱抬头问道。 “不像。太史慈乃一介武夫,虽有勇有谋,但应该不怎么通政务。”戏志才想了想否定道。 一旁的曹操眼见自己麾下的两大谋士为一个十多岁的童子争论不休,非但没有因蔡吉借败曹之名出仕而生气,反倒是兴致盎然地插嘴道,“姑且不论这小蔡府君是否傀儡。仲德刚才说此子以‘替父抗曹’出仕,是何典故? “回主公,这东莱少年太守,乃原东莱太守蔡伯起幼子,名吉,字安贞。故其对外宣称那次抗击吾军,乃是继承父志。”程昱拱手回道。 “蔡伯起幼子?蔡吉?”曹操稍稍楞了一下之后,略带迟疑地问道,“吾记得蔡伯起幼子似乎是叫祥。” “许是主公记错了。吾那日在黄县城下可是亲口听此子自称蔡吉。”戏志才在旁纠正道。 而程昱则跟着探问道,“主公认识蔡伯起一家?” “也不算熟识,不过蔡家与吾妻丁氏一门有些渊源。故吾记得蔡伯起仅有一女一子。”曹操说到这儿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起来,“难道是吾记错了。” “亦有可能此子并非蔡伯起之子!”低头思虑的程昱突然暗呼道。 “亦或说,那是蔡伯起之女?”戏志才此话一出口便自觉可笑。在他看来蔡吉现下的所作所为可不是一介女流做得了的。 不过程昱却并没有耻笑戏志才的推断,却见他意味深长地低喃道,“且不论此子身份究竟如何,至少东莱,不,青州的水可不浅。” 曹操见两人一副揣摩推敲的模样,不禁在心中苦笑,就算此刻青州水深也轮不到他曹孟德来指染。毕竟眼下自己只剩鄄城、范县、东阿县三地,能否夺回兖州还是未知之数。想到这里,曹操不禁长叹一声,背手黯然道,“仲德、志才,前日本初修书与吾,想让吾将家眷送往邺城居住。” 然而未等曹操说完,戏志才就忙不迭地劝阻道,“主公,万不可答应此事!” “志才,不到万不得已吾也不想将家眷送去邺城。只是眼下吾只占三县之地,能否夺回兖州还是未知数。本初既然肯保吾家眷,或许日后战事不利吾等还可退入冀州。”曹操略带迟疑地说道。 眼见曹操在言语间萌生了退却之意,程昱当即双目圆睁,厉声斥责道:“主公怕是临事畏惧。不然,怎会如此考虑不深!袁绍有并吞天下的野心,但他的智谋却不足以实现他的野心。主公请扪心自问,汝能做他的下属?以主公龙虎之威,汝可甘当袁绍的韩信、彭越?如今兖州虽已残破,然尚有三城控于主公之手中,主公麾下能战之士不下万人。凭主公的谋略与武功,再加上文若和吾等众人的智慧,齐心协力,日后定能成就霸王之业!” 程昱说罢与戏志才一同立于曹操面前双双躬身请命道:“请主公重新考虑!” 程昱的一番肺腑之言直说得曹操哑口无言,而此时恰巧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号子声,曹操抬头一瞧,只见夏侯惇正亲自背着泥土加固河堤。而他那独眼的造型在一干民夫之中显得尤为惹人注目。夏侯惇的眼睛是在上一次濮阳之战中被流失击瞎的,可最终曹操却并没有攻下濮阳城。事实上,不仅是夏侯惇,这些年不少朋友兄弟为完成曹操的志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像是那年曹操在豫州被袁术的兵马追杀,亏得好友秦邵冒名顶替,才使他逃过一劫。然而秦邵却由此死于袁术部曲之手。虽然曹操之后将秦邵之子收为养子改名曹真。可曹操知道真正报答自己那帮好兄弟的途径只有一个,那就是成就霸业! 想到这里曹操深深地为自己一度萌生过的怯懦而感到羞愧。于是他当即跨步上前扶起程昱与戏志才道,“二位放心。此事孟德绝不再提!” 且说曹操在东阿县与程昱、戏志才商讨蔡吉身份之时,远在黄县的蔡吉并没有因此心有灵犀地打喷嚏。事实上,就算蔡吉得知曹操的妻子丁夫人认识自家那位便宜老爹,甚至还可能在未来揭穿自己的身份,她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眼下知道其身份的人,多曹操一个不多,少曹操一个不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蔡吉还指望着能早点公布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当然前提是在时机成熟后由她自己公布,而非被人当众揭穿。为了达成这一目标,数月来蔡吉在黄县忙于布置。眼瞅着黄县的局势一步步落入自己的掌控之后,蔡吉便趁着段融拉投资的间隙,着手处理起东莱郡最大的一项支柱产业食盐。 “见过府君。” 曲成县城下县令段勰带着一干官吏冲着蔡吉的座驾齐刷刷地躬身行礼。见此架势蔡吉又怎敢坐在车上受此大礼。须知她所坐的牛车还是当初段勰送的那辆。因此这会儿的蔡吉当即快步下车扶起段勰道,“段县令快起身。啊呀,这真是折煞吉了。汝可是吉的恩人啊。” 段勰听蔡吉称自己为恩人,表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得意之情,相反他依旧弓着身子恭敬地说道,“府君明鉴,上下尊卑不可废。” 蔡吉见段勰如此做派,也只好退后一步向其拱手作揖道:“世伯说得是,蔡吉受教了。” 面对蔡吉回礼,段勰在心中暗叫此女果不简单。于是跟着支起身子哈哈一笑道,“府君客气了。老夫等已在城内设下接风宴,还请府君赏光。” “既然如此,那本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蔡吉便大大方方地在段勰等人的簇拥下进了曲成县城。话说,东莱郡治下共有三个县设有盐官,分别是曲成县、惤县、当利邑。本着做熟不做生的原则,蔡吉自然是选择曲成县作为自己的试点县。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原因,那就是段勰乃是段奎的族亲。故蔡吉也想借段融走私食盐一事敲打敲打曲成县的盐务。 其实,段家贩盐本身并不犯法。须知,西汉之初。开山泽之禁,本是允许私人经营盐业的。直到汉武帝时期,由于汉朝外开边疆,频繁用兵,财用不足,这才于元狩年间将盐业收归官营,在中央归大司农属下的斡官经营,纳人国家财政。在产区和主要中转地设隶属于大司农的盐官,盐官没有长。丞,亦可由郡守提名任命。盐官主管盐的生产、分配和大规模的转运。然而到了东汉初期,汉光武帝废除食盐专卖,但仍在产盐地区设置盐官,主管征收盐税。后汉章帝元和年间曾一度恢复官营办法,但到了汉和帝永元年即废止。此后,盐业民营,盐官仍主税课,直至东汉末年。也就说在汉末私人经营盐业并没有罪。 可既然如此当初段融又为何会怕成那样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偷税了。东汉对盐业的控制虽说没有西汉那么严格,可段融此举足以让其上断头台,甚至连累到段氏一族。不过从此刻段勰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段融走私食盐的事而表现出任何的惶恐。当然这也可能是老狐狸的表现而已。 然而此时的蔡吉并不知晓,她在暗自揣测段勰的同时,段勰也在偷偷地观察着她。说起来当初段勰在灵堂上看到一身血污却进退有度的蔡吉时,只觉此女举止不凡。再加上蔡太守为官数年对段氏一族颇为器重,故段勰才会卖了个顺水人情送车送人。可谁曾想就是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竟然会在转眼间成为东莱太守。甚至还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将自己那族弟段奎逼得闭门不出。要知道段奎此人虽心胸狭窄但也绝非无能之辈,否则前几年又怎能在黄县将老蔡太守玩弄于鼓掌之间。更何况他期间还有功曹黄珍相助。 怪哉,怪哉,此女真是蔡伯起之子? 还是说其真如段奎所言乃当世鬼才? 那她今日来曲成县是来抓自己的把柄?还是另有所图? 正当段勰在心底里暗暗盘算之时,蔡吉却率先开口道:“不瞒世伯,吉今日来曲成县乃是想查看境内盐场。” 果然是为那事!段勰在心中惊呼着。话说当初段融匆忙撤走盐丁,加之段奎闭门谢客的消息一经传到曲成县之时段勰就知道出事了。不过他之后又听说段融被派往三韩主持通商一事,最近还贩了一批货回黄县。似乎没有因贩盐一事而被惩处。都怪段奎那厮闭门谢客到信都不回一封,害得自己这会儿两眼一抹黑连个应对之策都没有。早知如此,当初真该送个父母健在的家生子给蔡吉才对。不过段勰终究是老官僚,知道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因此这会儿的他依旧不动声色地拱手回应道,“府君放心,老夫这就着人安排此事。” 第六十八节 她是蔡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烟火三百里,灶煎满天星――这是蔡吉初抵曲成盐场时的第一映像。只见长约二百余里的滩涂之上,星罗密布着一百多间盐亭。一蓬蓬夹带着咸涩气息的蒸汽自盐亭中升腾而出宛若缭绕的云雾,并时不时地有上身挥汗如雨的盐丁自其中穿行而出。而在不远处更多的樵夫则将一捆捆新近砍伐薪柴堆于盐亭之前。 此时的蔡吉只觉得曲成的水是咸的,土是出卤的,甚至连扑面而来的风是涩的。这与她上一次来曲成时的映像大不相同。因此蔡吉不禁好奇地向身旁的段勰问道,“段世伯,吾上次来曲成之时可没见过这等架势。” “回府君,曲成盐场每年自十月起到来年正月间,砍伐柴草,煮海熬盐。府君上次来曲成之时已过正月,自然见不得如此情形。”段勰抚须作答道。 “只在十月到来年正月间熬盐,这是为何?”蔡吉不解地问道。 段勰被蔡吉会如此一问不由楞了一下。须知在当年十月到来年正月间煮海熬盐乃是自春秋时便传下来的老规矩,这还真没啥人去考虑过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段勰终究是老官僚了,在稍稍想了一想之后便随口说了个理由道:“府君有所不知,盐场之所以选在冬季熬盐,一来,是因此乃农闲之时,能招得大批民夫砍柴熬盐。二来,灶民熬盐每次点火,需日夜不绝,连续熬煎四至十日方可熄火。倘若是在春秋之季,暑气难耐,盐灶一起人又怎受得了这烟火之气。” 古代因用炉灶煮海水熬取盐,故盐民又称灶民。而这会儿的蔡吉听段勰如此一解释也觉得有些道理。不过一年就三个月熬盐,这盐场的使用效率终究是太低了点。于是她又跟着问道,“那曲成一年产盐几何?” “建宁年间曲成每岁煮盐四十余万石。”段勰说到这儿又话锋一转长叹道,“然自黄巾贼起,青州大乱,灶民多有流失,盐场如今每岁仅能煮盐二十万石。” 蔡吉一听曲成县的产盐量因战乱一下子减少了一半,不由皱了皱眉头问道,“这熬盐很费人手?” “是,特别是砍柴需耗费不少人力。”段勰点头应道。 “原来如此。”蔡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便抬手向段勰邀道:“段世伯,不若陪吾一同看看这制盐之法吧。” 段勰虽不怎么想进那热烘烘的盐亭,但眼瞅着蔡吉带着侍卫李达已然信步走向了最近的一间盐亭,也只得带着一干胥吏快步跟了上去。 一进盐亭蔡吉只觉一股咸涩的热浪扑面而袭,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在稍稍适应了一下盐亭内恶劣的工作环境之后,蔡吉便开始面不改色地参观起东汉的制盐过程来。此时只见几个灶民用长柄勺直接挹海水倒入水桶,另有两人挑海水倒入锅灶上方的水池中。水池与锅有管子相通,可加海水入锅。灶口有人添柴管火,灶旁有人不断用盐铲将锅内已结晶的食盐捞入旁置的缸内。 见此情形蔡吉心想难怪这盐亭四处透风还热的像蒸桑拿一般,敢情所谓的煮海熬盐就是像这样直接捞海水放锅里熬啊!这一锅下来得耗费多少柴火?多少人力?浪费!真是太浪费了。难怪东汉的食盐卖得那么贵! 有了如此这般切身体验的蔡吉,当即趁着身后的段勰尚未被蒸汽熏晕之前,走出盐亭沉思了起来。显然曲成县现下使用的是最为原始的直接煎炼法,需耗费大量人力准备柴薪和煎卤水。而在蔡吉的映像当中晒盐才是后世的主流制盐法。蔡吉虽没有晒过盐,但前一世她去海南旅游时曾参观过当地的盐田村。那里的古盐田有1200多年历史,并一直保持着最原始的人工晒盐工序。当时那密布在海滩上的1000多个形态各异的砚式石盐槽可是给蔡吉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东莱虽不像海南岛那般四季阳光充裕,可夏天的太阳还是颇为毒辣的。反正段勰都说这里夏季不熬盐,与其这般让盐场白空着。还不如在沙滩上凿一批盐槽,或是干脆直接用砖砌盐池来晒盐,这样既能节省成本又能增加产量。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回头向正在抹汗的段勰问道,“段世伯可曾听过晒盐?” “未曾听过。”段勰喘了一口气摇头道。 “不瞒段县令,吾在洛阳之时曾听人谈起过南方有土人在海滩上设石槽晒盐。其石槽形如砚台,内置泥沙。大潮时海水淹没石槽,泥沙汲取海水中之盐。待退潮后,土人将此盐泥用耙子耙松,经数日暴晒后,再将盐泥至于铺有草席的石槽之中,浇入海水过滤。此过滤出之水既为卤水。土人会将其置入干净的石槽中继续暴晒,直至晒出海盐。”蔡吉认认真真地将她所见过的晒盐之法讲了一通。 段勰听罢蔡吉一番讲解不由地开始有些狐疑起来。说实话蔡吉所言之晒盐之法,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说段勰不能打包票说这世上绝无此法,却也不能轻易相信一个十四岁女娃儿所言。哪怕这女娃儿是他名义上的上司。想到这儿,他当即不以为然地摇头道,“自夙沙氏煮海为盐,吾等皆是以柴薪熬煮海盐,从未听说光靠晒能晒出海盐的。府君此法太过道听途说了吧。” 蔡吉心想正因为你们用的是原始社会的制盐方法这才会效率如此之低。只是还未等她开口那一边李达便已迫不及待地为蔡吉辩解道:“吾家主公灭蝗造船,那一件不是惠民之举。何曾道听途说过!” “李达休得无礼。”虽说李达此话道出了蔡吉的心声,可段勰终究于她有恩,这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蔡吉跟着便向段勰拱手劝说道:“段世伯言之有理。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若吾等这就寻个灶民问问如何?” 段勰眼见蔡吉揪着晒盐一事不放便点头差人找来了一个年长的灶民前来问话。却见那灶民先是好奇地瞅了瞅面前年纪能当他孙子的小太守,待发现县令老爷正板着脸看自己之后,他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小民韩七见过府君。” “老丈请起。不知老丈可曾听说过晒盐?就是海水滞于岩石之上被太阳曝晒成盐粒。”蔡吉客气地询问道。 哪知蔡吉的话音刚落,那一边韩七却突然打了个寒战匍匐在地告罪道:“府君饶命……小民只刮取自家门前石上之盐。绝无窃取盐场之盐啊!” 蔡吉被韩七突然来的这么一出,直弄得一头雾水。不过一旁的段勰却以看出了端疑。须知灶民虽辛苦熬盐,但他们本身却买不起盐。故在灶民在盐场顺手牵羊之事可谓是屡见不鲜。于是这会儿的段勰当即便向那韩七摆手道:“吾等今日并非追查窃盐。汝只需如实回答府君之问就成。” 那韩七听段勰这么一说,哪儿敢有半点怠慢,赶紧作答道:“回府君,这海水留于岩石之上确实能被太阳晒成盐粒。只是量极少,吾等寻上十来块岩石才不过刮取几两细盐而已。” 蔡吉并不关心灶民究竟能从岩石上刮取多少海盐。她只要能向段勰证明太阳确实能晒出盐粒就成。因此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蔡吉便向段勰欣然笑道,“段世伯,看来这晒盐之法确实可行。当然东莱不及南方炎热,若光靠太阳曝晒恐难以晒出大批盐花。但依本府看来,吾等大可将曝晒而得的卤水置于锅中熬煮,如此这般即省柴薪,又省人力。况且盐场若是采用此法,便是在炎炎夏日亦可晒盐收盐。” “即省柴薪,又省人力”以及“夏日亦可晒盐收盐”的诱惑,再加上老灶民在旁佐证,使得段勰最终采纳了蔡吉所提供的晒盐之法。毕竟身为曲成县令段勰也希望能提高海盐产量,也不想盐场一年之中只开三个月。因此这会儿的他一个拱手便向蔡吉躬身行礼道:“府君真是见多识广。老夫受教了。” “段世伯客气了。本府回去后便将此晒盐之法书写下来,以便盐场参照实行。此外,本府觉得土人凿石晒盐还是颇为不便,或许县府可招石匠在海滩上砌以石池蓄水晒盐,当然石池要大且浅,如此这般方能晒出盐花来。”蔡吉一个得意,不觉间便将晒盐之法说得更加详细起来。 这不,段勰听蔡吉如此一说,当即意味深长地抬起头道,“未曾想,府君来自洛阳竟对晒盐一事如此精通。” 蔡吉眼见段勰话中带话不禁笑了笑,回应道,“段世伯过奖了。本府不过是照常理推测而已。至于此法是否可用,还需试过才知。却不知曲成县现下除了眼前这座盐场,还有其他盐场否?” 段勰见蔡吉问起了其他盐场以为她是要查段融贩卖私盐一事,便半真半假地回应说,“有是有,但都是月出百担的小盐场比不得这里的官盐。” “既是如此,段世伯不若就着人将这些小盐场都关了吧。反正出不了多少盐,还徒费人力和薪柴。”蔡吉指着不远处还在辛苦砍柴的樵夫提议道。 “哦?府君想学桑弘羊食盐专卖?”段勰不置可否地问道。要知道食盐专卖一事蔡吉的父亲老蔡太守也曾考虑过,只是其最终还是迫于地方豪绅的压力放弃了此事。此刻蔡吉又再次提起此事,那就且看这女娃儿又会耍出何等花样。 “是也,不是。倘若本府所提晒盐之法可行,那日后官盐的成本必然低于私盐。”蔡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瞥了段勰一眼道,“当然除非有人将此法流传出去……” “府君放心,老夫定会严抓此事,绝不让此法流入民间。”段勰义正词严地拱手保证道。 “本府当然相信世伯的手段。”蔡吉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冲着段勰微微颔首,跟着又继续说道,“其实与其让盐商赔钱熬盐,不如由官府统一晒盐熬盐,再分售于盐商。说起来本府这可是在为盐商们着想啊。” 段勰见蔡吉一边说要关闭民营盐场一边却又说她这是在为,不禁暗自感叹这小蔡府君可比老蔡府君脸皮要厚得多。于是他便跟着问道,“那届时购盐者必定蜂拥而至,不知府君如何决断?” “自然是价高者得。”蔡吉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本府可不要真金白银。本府要的是粮食。” “粮食?”段勰皱眉问道。 “没错。就是粮食。本府不管那些商贾用什么办法搞到粮食。反正有粮者方能从东莱换取食盐。倘若尔等真的没粮,也可招募流民来东莱屯田换取盐引。”蔡吉这一招乃是学自后世明朝的“盐屯”。明代运粮入边耗费浩繁,所以,创商屯来济军事之不足,此制明人谓之“开中”。最初是为政府召商输粮而与之盐,后各行省边境亦多召商中盐以为军储、盐法、边计相辅而行。当时山西商人正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条政策的商机,从河南、山东以及江南地区将粮食运往北部边镇,以换得“盐引”,再折身辗转两淮、河东、四川等地出产食盐的地方凭“盐引”购买食盐,最后到全国其他地方出售食盐获利,从而造就了后世赫赫有名的“晋商”。只不过蔡吉现下只提供食盐,不解决购粮问题,其目的旨在让那些盐商来帮东莱屯田。 段勰是老官僚对这等把戏自然是一想就通。也正因为如此,他这会儿看蔡吉的目光也变得颇为复杂起来。倘若蔡吉刚才提供晒盐之法,段勰还能将此事归咎为这女娃儿在洛阳道听途说了不少稀奇事。那此刻“盐屯”之法就不是见多识广可以解释的。若说蔡吉是神童,自小饱读诗书,这才懂得如此多的事,那蔡家得藏有多少书卷才行?其父蔡伯起又为何不懂这些事?若说蔡吉曾得高人指点,那这高人又是谁?又为何会去指点一个女娃儿?更为重要的是若真有这么一个能人他怎么就没出仕?而眼前这女娃儿真是蔡伯起的女儿吗? 看着蔡吉一身男装自信地立于自己面前,再看看蔡吉身后李达等一干侍卫崇敬的眼神,心中满是疑惑的段勰最终想通了一件事。眼前这女娃儿是不是蔡伯起的女儿已不再重要。她师傅是谁也不再重要。 她之所以是小蔡府君,是因为她是蔡吉!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九节 财神到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对于蔡吉来说无论是试点“盐屯”也好,实施粮本位也罢,乃至招纳赛鲁班等工匠常驻黄县,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将东莱打造成为东汉第一自由港。所谓的自由港就是指全部或绝大多数商品可以免税进出的港口,因此它又被称为自由口岸、自由贸易区或对外贸易区。但不论称呼如何,后世各国设立自由港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扩大对外贸易。且历史上不少有名的自由港起初皆地贫人稀,正是靠着其在海上的优越地理位置称为自由港之后,这才一步步兴旺发达起来,如香港、新加坡、槟榔屿、吉布提等。 而东莱所处的青州出了名的四战之地,光是在东晋十六国和南北朝时期,青州就曾15次易主,先后归于前赵、后赵、前燕、前秦、后燕、南燕、北魏。其间,也数次归属于东晋和南朝刘宋。每一次易主,都是血流成河,幸存者寥寥无几。而且东莱本身多山地少耕地,又是典型的穷山恶水。倘若按中国传统的农业文明思维来经营东莱的话,怕是到了三国归晋,东莱也不见得能变成鱼米之乡。要知道哪怕是在太平盛世,青州照样是天灾多发地,一个不慎就会闹出民变来。赫赫有名的水泊梁山就发生在这一地区。但若是以后世海洋—商业文明的思维方式来看待东莱的话,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东莱在地理上处于渤海与黄海交界口,是连接渤海商圈与黄海、东海航线的必经之路。光靠这一点就足以使其成为后世海上冒险家眼中的优质良港。 因此在蔡吉看来自由港的定位十分适合眼下东莱的实际情况。当然以东汉末年的环境来说,完全自由港是难以实现的,故蔡吉瞄准的是有限自由港。即指定少数商品,如食盐、铁器征收关税,其他商品可享受免税待遇。当然实现这一切的前提还得看这一次段融招商引资能否成功。好在段融也没让蔡吉等上太久。 兴平元年冬月初七,段融带着一干富商回到了黄县。蔡吉得知消息后即是好奇又忐忑。须知一旦拉上个像糜竺、刘巴那般富可敌国的巨富豪商,那东莱一下子可以少奋斗好几年呢。却不知段融这一次又会为自己带来怎样的人物。蔡吉虽在心中揣测着对方的身份,但她也知不管来者来头怎样,最后把人留下那才是王道。因此蔡吉不仅事先做足了功课,末了还特地拉上太史慈一起接见前来探路的商贾。 此刻龙口水寨的大帐之中,太史慈看着一早就来此坐镇的蔡吉,不禁苦笑着说道,“不过是几个商贾而已,府君何须如此郑重。” “子义兄有所不知。今日来的这几个商贾,乃是东莱的财神爷。吾可不能怠慢啊。”蔡吉整了整衣袖感慨道。 “也不知那段融招来了何等富商。倘若只是寻常贩货之辈,岂不是贻笑大方。”太史慈不以为然地说道。在他看来蔡吉这段日子似乎是受段融的影响,有些太过注重商贾之道了。而段融的人品又让他觉得此人交往不到啥有名望的巨富。 哪知蔡吉却笑着摆了摆手道:“就算来者不是巨商,本府还是打算千金买马骨。更何况另辟商港也需有人出资才行。” 太史慈听蔡吉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在水寨旁另设商港对于水军来说是件好事。要是段融带来的人真能出资修建商港,那他今日抽点时间来见见这些商贾也没什么。想到这里太史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此时却听帐外有小卒来报道,“府君,段曹掾求见。” 蔡吉听罢当即神色一凌,抬手示意道,“有请。” 蔡吉之所以选择在大帐之中接见段融带来的商贾,而非亲自出迎,同样也是出于商业上的考虑。毕竟她年纪尚幼,正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不难想象倘若蔡吉以一副童子打扮凑上去同商贾们讨价还价,多少会给人以一种儿童嬉戏的感觉,连带着龙口港的价值也会随之跌价。因此今日蔡吉才会拉上太史慈一同来主持此事,为的就是要借太史慈的威信来压住场子。话说,蔡吉可不想像后世那些急于招商引资的官僚那般,为了招商而招商,进而本末倒置将好好的资源贱卖。 这一边蔡吉的话音才刚落,早已在外等候的段融便领着三个男子走进了大帐。乍一看上去这三个男子的年纪都不算太大,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但三人的打扮却是各有千秋。却见左手边的第一人胡服马靴,一看就是塞外豪客。而中间那位男子则是青袍巾帻,宛若游学儒生。唯有右手边的男子锦衣华服,一副当世豪门子弟做派。却见此三人与段融一同向蔡吉躬身行礼自报家门道。 “并州马商王翰,见过蔡府君。” “颍川学子林飞,见过蔡府君。” “中山孝廉甄尧,见过蔡府君。” 并州马商、颍川学子、中山孝廉……看来段融为自己招来了一群有意思的人呐。等一下,中山孝廉甄尧?难道眼前这男子乃是人称洛神的那位文昭甄皇后的兄长!想到这里蔡吉心头不由猛地一惊。 须知依照《三国志》魏书后妃传中记载,“文昭甄皇后,中山无极人,明帝母,汉太保甄邯后也,世吏二千石。父逸,上蔡令。”“逸娶常山张氏,生三男五女:长男豫,早终;次俨,举孝廉,大将军掾、曲梁长;次尧,举孝廉;长女姜,次脱,次道,次荣,次即后。”倘若蔡吉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个自称甄尧的男子应该就是未来魏国甄后的三哥。 不过对于蔡吉来说甄尧是“洛神”三哥一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甄尧背后的中山甄家不仅是官宦之家,同样也是北地有名的粮商。《三国志》中就曾明确记载,“天下兵乱,加以饥馑,百姓皆卖金银珠玉宝物,时后家大有储谷,颇以买之。”由此可见甄家这几年没少借战乱大发国难财。现下这样一户名门望族找上自己,蔡吉又怎能不在心中一阵狂喜。 当然激动归激动,这会儿的蔡吉表面上还是一副神定气闲的模样。却见她微笑着向一干人等还礼道:“吾乃东莱太守蔡安贞,此乃都尉太史子义将军。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上座。” 众人见蔡吉年纪虽小,可举手投足间却气度不凡。加之她身旁的太史慈亦是曾驰援北海的青州名将。于是一干人等当即便安下心各自就坐了下来。而在一干人等坐定之后,段融则作为中间人,热络地向蔡吉拱手道:“府君,此三人皆是北地巨商,听闻府君有意在龙口开商港,便随下官一同来了黄县。” 然段融这边话音刚落,一副儒生打扮的林飞便戏谑地摆了摆手道:“段兄此言差异。王兄、甄兄皆是巨贾不假。至于小弟嘛,今日只是来凑热闹的。” 林飞的这番话让段融颇为尴尬。而蔡吉虽也对林飞此人的身份感情兴趣,却还是大度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今日能得北地两大粮商、马商赏光莅临已是蓬荜生辉。” 蔡吉这话一出口,当即让在场的甄尧的心头微微一震。刚才蔡吉云淡风轻地招呼众人就坐之时,甄尧还以为蔡吉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故而才会一视同仁。但此刻听蔡吉提及“粮商”二字,甄尧便知眼前这位少年太守非但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对甄家所经营的生意也一清二楚。难道说段融之前已同这小蔡府君通过气了。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小蔡府君还真不容小窥。 须知甄尧与段融、王翰、林飞三人乃是合作多年的老相识。甄家以倒卖粮食著称,段家则是北地有名盐商。王翰虽是白手起家,但他手下有一帮匈奴响马,其实力不在甄、段两家之下。而四人之中最为歪门邪道的莫过于一开始就声称来凑热闹的林飞。因为道上的人都知道林家以摸金为生。林飞的大哥林郎就曾为董卓挖过洛阳附近的诸多王侯墓穴。由于此事影响十分恶劣,故董卓被诛杀之后,林郎也随之不知所踪。而林飞则以游学为名游走于各大名门之间。甚至还有传言说林家已转投曹操做了曹军的摸金校尉。话说甄尧还真想不通一个摸金的随他们来东莱做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凑热闹。 这一边甄尧还在暗自揣测林飞此行的目的,那一头性格爽朗的王翰已经头一个抱拳向蔡吉询问道,“蔡府君,吾听段兄弟说汝打算在龙口建座商港,将北地资货贩往南方。王某只会卖马,不知这马匹可否用船运去南方?” 蔡吉心想,后世西班牙人隔着大西洋都能用帆船将马匹运到美洲去,从山东往浙江运马又有何难。于是她便照着在后世外国影视作品中见过的情形向王翰讲解道,“马虽是活物,然若是在船舱中隔出马厩饲养马匹,应该能随船漂洋过海抵达吴越之地。当然一次所运之马不能太多,多了容易生病,故运输之时还需注意通风。话说,吴越之地素来缺马,王郎君若是能将马匹自海路直接运往南方贩卖,定能赚个满钵翻。” 王翰听罢蔡吉所言,立马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道:“蔡府君言之有理。王某愿出资千金,助东莱建船队。” 好家伙!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出资千金!看来段融还真为自己找来了一帮金主。不过蔡吉也知第一次做生意赚多少是其次,打下好的基础日后做回头客才是重中之中。因此她跟着便抬手阻止道,“王郎君且慢。汝等都未看货,本府怎好意思收钱。在商言商,信誉最是要紧。不若吾等现下就去验货如何?” 蔡吉此话一出,王翰先是一怔,继而一拍大腿大笑道:“好!蔡府君真乃爽快之人。汝这朋友王某交定了。” “蔡府君果是守信君子。”甄尧也跟着点头赞道。姑且不论蔡吉所提供的码头是否优良,光是她的这份气度与做生意的理念,在甄尧看来就是值得交往之人。 于是乎,众人当即起身随蔡吉等人出了大帐,来到了水寨的船坞之中。但见龙口船坞共有三个平行排列的造船台,外加单独的木料加工场地。其中船台与滑道相结合,其外形与后世的铁轨相近似,由枕木、滑板和木墩组成。枕木分大小两种,滑板的宽距亦可调节。一号和二号船台两滑板中心间距七尺八寸,可造一丈五尺至二丈四尺宽海船;三号船台滑板中心间距一丈两尺,能造二丈四尺至三丈六尺宽海船。此外滑板上海平置两行承架船体的木墩,共十三对,两两相对排列,高约四尺,便在船底进行钻孔、打钉、艌缝等作业。话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造出如此如此专业的船坞,还真要归功于赛鲁班等人的努力。要知道之前黄县的老船坞可是早已腐朽不堪了。 这会儿众人在蔡吉的指引下一路参观下来,无不看得连连点头。号称只是看热闹的林飞更是由衷地叹道,“未曾想北地竟有如此大的船坞。看来蔡府君对这桩买卖可是志在必得啊。” “哦?林郎君懂造船?”蔡吉好奇地问道。 “非也。吾只是在吴地时游历时曾见过当地的船坞。”林飞说到这儿又回头向蔡吉提议道,“蔡府君若是有意与吴地通商,飞倒是可送汝两只信鸽便与通信。” 蔡吉虽然对信鸽很感兴趣,却还是客气地婉拒道,“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 哪知一旁的王翰却笑着劝说道,“蔡府君,莫要客气。这厮最爱送人鸽子。” “是啊。林兄弟爱养鸽子,故见人就送鸽子。”段融强忍笑意点头应道。显然他也曾被强送过鸽子。 而蔡吉见两人都这么说,于是也就不再客气,当即拱手谢道,“既是如此,那本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节 女中管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金沙环抱,不冻不淤,此地真乃北地良港!” 迎着习习海风,甄尧伫立于龙口港码头之上,环视着周边得天独厚的地势,不禁点头评价。而在他身后的林飞同样背手而立,高声大赞。 “北接三韩,南抵吴越,此港实乃南北海路之要道。” 对于甄尧与林飞两人的夸赞,蔡吉显得颇为平静。毕竟龙口港在后世本就是中国最大的对非出口贸易口岸,其身为良港的事实不容否定。因此这会儿的蔡吉也没再多向甄尧等人多啰嗦龙口港的好处,而是直接抬手指着尚且一片荒芜的海湾问道,“货已交验,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好货!”在场三人异口同声点头应道。 既然货已验证,那接下来的谈判便进入了实质商讨阶段。却见三人之中势力最强,对海运最为精通的甄尧率先开口问道,“蔡府君,不知吾等需出资多少才能得此良港?” “不瞒诸君,本府打算日后在龙口商港设五个码头。诸君可出资得其中一个码头的属权,即此码头只运诸君的货物。”蔡吉伸出五根手指冲着众人晃了晃道,“至于价格如何,就看诸君想买此属权多少年了。” “按年卖?”甄尧皱了皱眉道。 “善,就是按年卖。毕竟如今天下大乱,战火不断,谁都说不准,往后会如何,不是吗?”蔡吉悠然一笑反问道。 甄尧听蔡吉如此一解释,心想确实是那么一回事。他和王翰之所以会大老远地跑来东莱配一个十四岁的童子在这儿吹海风,就是想要趁乱世大赚一票。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既然是要在乱世求富贵,那自然是要承担风险的。正如蔡吉所言谁都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因此一年一约之举,在这会儿的甄尧看来也算可以接受之事。于是他当即朗声一笑拍板道,“行,就按年买。不过其余码头府君留作何用?” “其余码头当然也是用来运货的。当然若是甄郎君有意买下其他码头资货垄断权的话。也可指定其余码头不得贩运某种货物。不过,本府在此事先言明,盐、铁、粮三样不得垄断。”蔡吉郑重其事地宣布道。 “必求垄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网市利。”甄尧轻声沉吟孟子之言后,继而回头冲着蔡吉竖起大拇指道,“好个垄断权!谈谈价钱吧。” 然而这会儿的蔡吉微笑着摇头道,“本府不懂商贾之道。此事还是由段曹掾稍后同汝等详谈吧。” 段融一听蔡吉将价格的商议一事交给自己来负责,连忙受宠若惊地上前躬身领命道:“喏。” 甄尧见此情形,心想这小蔡府君还真是有意思,都能想出将码头按年卖以及资货垄断权来,竟然还自称不懂商贾之道。倘若她这都算不懂商道,那满天下就没几个商贾了。不过对方既然如此安排了,客随主便,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却听甄尧顺势向蔡吉打趣道:“府君言之有理,买卖码头乃是小利。日后商港建成,征收税赋才是重头戏。” 哪知蔡吉听罢甄尧所言,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龙口商港,除盐、铁、粮之外,其余资货过港一律不收税。” “不收税!” 蔡吉此话一出立即就引来了众人一阵愕然惊呼。站在她身旁的太史慈更是急得连忙上前劝阻道,“府君三思!” 眼瞅着众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蔡吉倒是神定气闲地抽出腰间的折扇指着面前的那片大海,傲然道:“故日后龙口将成为一个中立港。无论来自何地的商船皆可来此停泊经商。天下商贾皆云集于此,区区税金又何足挂齿。” 蔡吉本想沿袭后世的叫法称龙口商港为自由港。但经过一番思虑之后,她最终还是决定以“中立”这个更能为东汉人所理解的词来形容未来的龙口商港。 果不其然,蔡吉的话音刚落,身为孝廉的甄尧便顺势引用了《礼记·中庸》里的典故点头,“中立而不倚。妙哉,妙哉。” 一旁来自并州的王翰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新奇的言论。要知道在他的映像当中历来官府似乎除了收税之外就没别的本事了。特别是并州等地边地的官府那更是雁过拔毛,恨不得在境内每一寸土地上都设满管卡,直将往来的商贾敲骨吸髓搜刮个干净。如今却碰上了一个号称不收税的府君,这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至于盐、铁、粮三样不免税,王翰倒并不觉得意外。再怎么说眼下也是乱世,不少州府甚至都已经将盐、铁、粮收归官卖,东莱郡抽个重税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最为重要的是按照蔡吉的说法,王翰所贩卖的马匹也在免税的范围之内。于是乎,在惊喜之余,王翰连忙向蔡吉求证道,“而今竟还有不收税的衙门。小蔡府君,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吾日后来东莱贩马,汝可不能抽税啊。” “一言九鼎!”蔡吉斩钉截铁地答应道。 太史慈眼见蔡吉还真将免税一事当真了,连忙向一旁的段融打眼色,希望他能一起出面说服府君收回成命。然而这会儿的段融却正若有所地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重要的事情。事实上,不仅是段融。就在王翰为日后贩马不用缴税而暗自窃喜之时,甄尧同样也在低头思虑。而号称看热闹的林飞则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定定地打量着蔡吉,似乎是想从蔡吉身上看出什么门道来。 如此诡异的气氛,最终还是被甄尧给打破了。只见他猛地一抬起头,伸手指着蔡吉身后的一片荒地,开口道,“蔡府君,甄某想买那块荒地。不知是何价钱?” 蔡吉见甄尧一开口就有意收购港口附近的荒地,不禁在心中暗赞这甄家三少爷确实有两把刷子,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没错,自由港之所以能兴旺,其关键在于通过来带动港口周边地区的第三产业,而非直接靠抽商品税来积聚财富。甄尧看中的那块荒地位置毗邻日后的商港,无论是建仓库也好,修客栈饭馆也罢,皆可在日后大赚一笔。 事实上不仅是甄尧,段融也从蔡吉那句“天下商贾皆云集于此,区区税金又何足挂齿”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因此还未等蔡吉开口,段融已忙不迭地脱口而出道,“府君,吾也想要那块地。” 蔡吉见甄尧与段融皆已转过了弯,当下也不再买关子,直接冲众人拱手道,“诸君见谅,东莱地贫人稀,就靠着这几亩薄田糊口,故这地只租不卖。事实上,本府还打算着人在此修几间仓库,开几间客栈酒肆,用以方便往来商贾。若是诸君也有意经营此道,可出钱修屋建楼,然生意赢利得与郡府五五对分。”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甄尧听蔡吉这么一说,便知自己的意图被对方看穿了。话说蔡吉所提五五对分的比例还是颇为黑心的。要知道东莱郡府只是出块地而已,其余都得由甄尧等人自己出资建设。不过面对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甄尧最终还是选择了与蔡吉合作。只见这会儿的他一个抱拳冲着蔡吉心悦诚服地躬身行礼道,“蔡府君真乃管子再世,甄某拜服。” “甄郎君言重了。本府只想与诸君双赢。可没有与谁一争高低的意思。”蔡吉 “双赢?”甄尧微微一怔道。 “对,就是双赢。”蔡吉说罢与甄尧等人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顿时一干人等爽朗的笑声回荡在了渤海之滨。 蔡吉虽声称与甄尧等人达成了双赢,可在旁看罢整个经过的太史慈却并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官府征税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就算是要减税免税也该先减免农民的税赋才对。怎能这边还抽着农民的税,那边却免去商贾的税。 这不,就在段融送那三位财神离开水寨之后,太史慈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解与担忧,一进大帐便毫不客气地向蔡吉道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府君,汝真要免税?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难以服众啊!” “子义兄何出此言?”蔡吉停下脚步回过头不解的问道。 “府君难道不知晓商贾乃不事生产之人。如今郡府一面抽着务农务工者的税,一面却又减免了这等不事生产之人的税赋。百姓若是知晓此事,岂能不怪府君执政不公。”太史慈紧锁着眉头进言道。 “还有这等事!”蔡吉听罢此言当即愕然地愣在了当场。 话说,太史慈的这番理由乍一听起来颇为愚昧。可蔡吉仔细想来,恰恰这等愚昧理论在历史上各个阶段都有其滋生的市场。而且不论民族,不论学历,不论年代。哪怕严谨、冷静如德国人还不是照样爆发排犹运动。由此可见人类在仇富心理的作祟下,往往会失去理智,变得偏激愚昧。 然而蔡吉终究不会因百姓的仇富心理而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计划。但对于老百姓的想法,她也不得不甚重考虑。好在蔡吉还是比这个时代的人多出了一千八百多年的见识。太史慈的进言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后世两个矿主的典故。 话说,有两个人同时包下了一座金矿,各自10个矿工。第一个矿主月底一共赚了100块钱。可他给矿工每人发了1块钱的薪水,这一块钱刚够矿工们维系基本的生活。矿工们就靠这座金矿生活呢,所以也是敢怒不敢言。矿工的孩子们长大了由于找不到事情做也是如他们一般混着日子。在这个矿区的人们普遍没有信仰,没有理想,没有追求,每天为了生计过着如奴隶一般的日子。终于有一天因为通货膨胀、自然灾害等原因矿工们连基本的生活都维系不了,实在忍无可忍,起身反抗炸了金矿杀了矿主,远走他乡。第二个矿主月底同样赚了100块钱。但他给矿工每人发5块钱薪水。工人们拿到5块钱,1块钱就够生活了,留一块孩子上学用,留一块养老钱,再留一块看病用吧,还有一块可供支配呢。所以矿工们用这一块钱喝点小酒、买点衣服等等。于是第二个矿主又用剩下的50块投资造卖场、造娱乐设施。久而久之这个矿区衍生出更多的行业,矿工的小孩们长大也不用去金矿工作了,很多新的岗位等着他们。整个矿区出现特别繁荣的景象,第二个矿主创造了一个城市。 而蔡吉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学第二个矿主,分出点利润给东莱百姓,来带动整个东莱地区的繁荣,安抚百姓们的情绪。于是这会儿的她在低头思虑了半晌之后,最终肃然地点头道,“子义兄言之有理。本府确实忽略了百姓所想。然免税一事势在必行。不若吾等就以龙口商港的名义每年捐一笔善款来给东莱百姓兴修水利如何?就告诉百姓这是商人们出的钱,郡府因此免了商贾们的税。” 太史慈见蔡吉哪怕是“贴钱”也要免税,不由无奈的苦笑道:“府君为何一定要免税?郡府多点收入有何不好?” 蔡吉知道这会儿自己就算将那两个矿主的典故同太史慈说一遍也不见得能让对方理解。毕竟在东汉并没有相似的实例为参照。于是蔡吉便从军事的角度向太史慈解释道,“子义兄有所不知。本府之所以坚持要免税,是为了广招商贾来东莱经商。以今日段融带来的马商王翰为例。他若想从海路将马贩卖到吴越,就势必先要将马匹运来东莱。若此时郡府恰巧需要战马,岂不是可以直接向王翰买马,而不用大老远的跑去并州。不仅是马匹,日后粮食、铜铁、布匹等等资货均会被商贾从各地源源不断地运来东莱。并且由于货源充足,东莱的物价势必随之降低。如此这般,郡府非但能用比周边州郡更为低廉的价格收购战备,而且还能省下一笔运费。子义兄,汝算算如此一进一出,本府免点税金值不值?。” “值,太值了!”太史慈听罢蔡吉如此这般深入浅出的讲解,恍然大悟之余,当即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抱拳道,“慈今日算是彻底服了!甄郎君说得没错,府君,汝实乃女中管子!”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一节 下邳陈元龙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且说甄尧与王翰等人在东莱与段融就投资龙口商港一事讨价还价之时,身为徐州第一巨富的糜竺却对这桩近在咫尺的大买卖充耳不闻。事实上,自打陶谦病入膏肓之后,整个徐州的政务重担就压在了糜竺的身上。一时间这个商贾别驾俨然成了徐州的一把手。然而糜竺本人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权利都是拜陶使君所赐。一旦陶谦撒手人寰,那他糜竺也将被打回原形,甚至可能还不如原先做富家翁之时。毕竟这么多年别驾当下来官场上的黑暗糜竺也见了不少。他深知权利这东西可不似金钱,不是想放手就能放手的。然则令人无奈的是眼下陶谦恰恰就是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非药石之力可回天。 故而毫不夸张的说,这会儿陶谦的生死已无人在意,众人现下唯一关心的是陶谦死后由谁来接任徐州之主。糜竺心知依照陶谦的想法一直都是打算将徐州让给刘备的。而他本人亦十分看好刘备的为人与实力。然而徐州之主最终,陶谦并不能完全做主,此事还得看徐州本地世家豪门的意思。至于糜竺更是连插嘴的身份都没有。因此他也只得一边暗中资助刘备,一边恪守本分等待着陶谦让位的那一刻到来。 这一日糜竺照例在向陶谦请过安之后,走出了陶谦所静养的小院。却不想他前脚才跨出门,后脚迎面就碰上了典农校尉陈登。时年刚满三十岁的陈登,字元龙,乃是仅次于糜竺的下邳二把手。早在二十五岁时,他便已被举为孝廉,并出任东阳县令。中平六年,陶谦表其为典农校尉,在徐州境内实行屯田。陈登当时虽年轻却将差事办得极为漂亮,他一上任便“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取得了“粳稻丰积”的成果。 只见这会儿的陈登,腰挎长剑、身着劲装一派儒将打扮。在看到糜竺之后,他立马礼貌地拱手招呼道:“糜别驾,早。” “陈校尉,早。”糜竺以同样客气的态度回礼道。须知糜竺的官职虽高于陈登,但在下邳城,不乃至整个徐州,陈登的名气都要比他糜竺响亮。这倒并不是说陈登屯田之功令其名满天下。而是因为陈登出身世家,乃名门之后。陈登的祖父陈球曾官拜光禄大夫,陈登的父亲陈珪亦做过沛国相。有如此显赫之家世,再加上其本身学识渊博,智谋过人,无怪乎陈登能在三十岁之前就能平步青云。因此莫要说是糜竺了,甚至陶谦本人碰上下邳陈氏都得礼让三分。 而就在糜竺打完招呼想要转身离开之时,陈登却意外地一把叫住了他道:“糜别驾且慢,可否借一步说话?” 糜竺见陈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虽不知对方有何打算,却还是客气地将其引入了自己位于刺史府衙门的书房之内。却说,两人个按主宾面对面坐定之后,糜竺率先探问道,“不知陈校尉今日找糜某有何要事?” 哪知陈登平视着糜竺,语气淡然地反问道,“糜别驾,使君此番可是想将徐州让给刘备?” 糜竺没想到陈登一上来就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惊讶之余,他不禁强忍住心中的大骇,尴尬地笑了笑道,“陈校尉说笑了,使君何曾有此意?” “哦?说笑?那使君将丹阳兵拨给刘备可是说笑?糜别驾送粮给刘备可是说笑?”陈登一针见血地追问道。 “陈校尉想哪儿去了。使君将丹阳兵调拨给刘备乃是为了让其驻守沛县抵御曹军。而糜某出粮资助刘备亦是不想沛县驻军因粮荒而动摇军心。”糜竺略带心虚地辩解道。其实他也知晓陈登不似那些寻常世家子,乃是有真材实料的当世俊杰。自己的这番狡辩多半不能取信于陈登。然而下邳陈氏与汝南袁氏交情非浅。特别是陈登之父陈珪早年曾与袁术交往甚密。值此特殊时期,糜竺又怎敢轻易向陈登透露自家主公的计划。要知道袁术可是一直都想将徐州收入囊中的。 事实也正如糜竺猜想的那样,陈登对他那拙劣的解释显得颇不以为然。只见这会儿的陈登袖手而坐上下打量了糜竺一番后,长叹一声道,“看来糜别驾不信任登啊。罢了,糜别驾虽心有芥蒂,登却不可不以诚相待。不瞒糜别驾,登以为眼下陶使君时日无多,吾等得尽快找一新使君坐镇徐州才行。” 糜竺见陈登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左顾而言他。于是他当即神色一正,向陈登试探着反问道:“那依陈校尉只见,使君又该将徐州让与何人?刘备?还是袁术?” “袁术?确实,袁公路与家父少时有过交往。前几日还曾修书于家父,称:昔秦失其政,天下群雄争而取之,兼智勇者卒受其归。今世事纷扰,复有瓦解之势矣,诚英乂有为之时也。与足下旧交,岂肯左右之乎?若集大事,子实为吾心膂。”陈登说到这儿顿了顿,又向糜竺反问道,“糜别驾可知家父如何回答?” 然而未等糜竺回应,陈登就自问自答地继续说道:“家父回信,云:昔秦末世,肆暴恣情,虐流天下,毒被生民,下不堪命,故遂土崩。今虽季世,未有亡秦苛暴之乱也。曹将军神武应期,兴复典刑,将拨平凶慝,清定海内,信有徵矣。以为足下当戮力同心,匡翼汉室,而阴谋不轨,以身试祸,岂不痛哉!若迷而知反,尚可以免。吾备旧知,故陈至情,虽逆于耳,骨肉之惠也。欲吾营私阿附,有犯死不能也。” 原本糜竺听到袁术写信招募陈珪之时,心头还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要知道以下邳陈氏在徐州的影响力,陈家父子真要与袁术里应外合的话,那怕是刘备现在已经做了徐州州牧恐怕也阻挡不了袁术吞并徐州。然而当陈登说到那句“欲吾营私阿附,有犯死不能也”之时,先前还忐忑不安的糜竺,突然意识到自己错怪陈氏父子了。对方根本没有依附袁术的意思,甚至还痛斥了袁术的不轨之举。于是乎,糜竺当即愧疚地冲着面前的陈登俯身叩首道,“汉瑜公高义!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羞愧难当。” “糜别驾快快请起。”陈登见状赶紧上前扶起了糜竺道,“既然吾等均以为袁术骄奢横暴,不是能治理乱世之主。不若今日就好好商议一下迎何人为新主。毕竟青州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一旦群龙无首,徐州危矣!” 糜竺听罢陈登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正如陈登说的那样,值此乱世,一州一郡一旦失去主持大局之人,势必会沦落为任人宰割的羔羊。远的不说,就以毗邻徐州的青州为例。青州刺史田楷乃公孙瓒的部下。只因公孙瓒与袁绍交恶,故一直以来田楷都被袁绍军堵平原郡无法对青州诸郡发号施令,使得于青州现下呈现出群龙无首之乱势。除了北海、东莱两郡现下尚有太守主持政务之外,其余青州诸郡皆无人主持大局,宛若如一盘盘散沙。以至于徐州就算是在被曹操劫掠之时,亦有余力出兵吞并青州治下的大半个城阳郡。至于靠近兖州的济南郡、乐安郡,那更是常常被曹操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因此如果说徐州是块鱼腩的话,那青州就是块豆腐。而倘若陶谦死后徐州找不到新州牧,那徐州离变豆腐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因此这会儿的糜竺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便向陈登坦言道:“陈校尉放心,使君已内定刘备为新州牧人选。” “果是如此。不瞒糜别驾,家父也以为刘备此人可堪大任。”陈登欣然点头道。 糜竺眼见陈氏父子也看好刘备,一直以来悬在心中的那块大石这才落了地。于是便忍不住抚掌大笑道,“如此甚好!” 然而这会儿的陈登却突然将话锋一转向糜竺提醒道:“糜别驾,莫要高兴得太早。让刘备接手州牧一职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陈校尉何出此言?”糜竺不解地问道。在他看来连陈氏父子都已答应让刘备来当新州牧,那此事还有何阻力可言。 可陈登却颇为担忧地分析道,“刘备此人出身宗室,有贤名,有谋略,然其根基实在太弱。甚至都比不上琅琊的臧霸、孙观。吾恐使君一旦将徐州让给刘备,有人会不服。” 糜竺听陈登提起了臧霸、孙观,不由也跟着皱起了眉头。须知当初陶谦初抵徐州之时由于手下没兵没将,便招安了亡命东海的臧霸、孙观等山贼为将。而此二人也确实能打,一战便大破黄巾军。之后陶谦便任命臧霸、孙观为骑都尉,令其驻扎琅琊郡。然而这两年来臧霸、孙观二人非但没有为陶谦守住徐州的北大门,反而渐渐有了割据一方的趋势。想到这里,糜竺不由一拍大腿叹息道,“当初使君招安这批山贼乃是为了对付黄巾贼。却不想今日却成尾大不掉之势!” 陈登见糜竺一个劲地抱怨臧霸等人势大,便赶紧上前将话题转回正题道,“糜别驾,臧霸、孙观等人可留到日后再行处理。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得迎来新主公才行。故登以为吾等应趁使君尚清醒之际,请刘备率部来下邳驻防。如此一来,一旦使君有个三长两短,吾等即刻便可拥立刘备为新主公。以免夜长梦多。” 糜竺听罢陈登一番分析后,这才恍然大悟地一拍手道,“陈校尉言之有理。竺这就修书一封请刘备尽快率部入驻下邳。” 而陈登则摸了摸下巴,继续提议道:“光让刘备入驻下邳还不够。吾等还需请一诸侯向朝廷推荐刘备出任徐州州牧。” “这还用问。当然非公孙瓒,公孙将军莫属。”糜竺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 哪知陈登却连连摇头否决道,“不可。” “为何?”糜竺纳闷地问道。 “糜别驾可曾听说蔡伯起幼子出任东莱太守一事?”陈登突然反问道。 “略有耳闻。”糜竺不知陈登为何会骤然提起东莱郡的那个少年太守,但他见陈登之前所言句句切中要害,也就如实地回答说,“吾听说那蔡家小郎君是因抵抗曹军,这才会被百姓推举为东莱太守的。” “那汝可知正是袁绍向朝廷推荐这十四岁童子出任东莱太守?”陈登意味深长地追问道。 “袁绍推荐?”糜竺微微一怔道。他本想问陈登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的。不够他转念一想,陈登终究是世家子弟,其对京师的消息自然是比自己要灵通。不过袁绍推荐十多岁的童子做太守,还真是让人有些惊讶。但糜竺刚要在心中窃笑,可看着对面陈登一脸严肃的模样,他的脑中顿时就闪过了一个念头。于是糜竺连忙追问道,“难道说那小蔡府君是袁绍的傀儡?” “就算不是。眼下东莱也已成袁绍附庸。”陈登沉声点头道。 “啊呀,如此一来,徐州四边岂不是强敌环绕?”糜竺一想到连最弱的青州都被袁绍染指了,不禁脸都有些绿了。 而陈登则冷静地提议道,“强敌环绕还不至于。而今曹操正与吕布酣战于兖州。至于东莱虽依附袁绍,然袁绍主力尚在北地与公孙瓒对峙。故东莱现下只是在狐假虎威而已。相较之下唯一能对徐州产生威胁的只有袁术而已。依登看来对付袁术远交近攻方为上策。” 糜竺是何等人物,此刻听陈登稍稍一提醒便立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却听他试探着问道,“陈校尉的意思是请袁绍推荐刘备?刘备之前曾与袁绍交战过,此举会否太过唐突?” “不唐突,不唐突。眼下世人皆知袁术对徐州有所图谋。更何况袁绍与袁术已成水火之势。袁绍应该乐得看徐州牵制袁术。故吾以为袁绍应该不会在意刘备之前与其的那点小间隙。”陈登微微笑着摆手道。 糜竺听陈登这么一说,同样想起了袁氏兄弟间的兄弟阋墙,不禁也跟着露出会心一笑道:“善,那就照陈校尉说得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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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雍作为刘备麾下唯一的谋士整个兴平元年都在徐州的大小世家间游走,可以说刘备能接到糜竺的邀请有一半是简雍的功劳。因此面对简雍的进言,刘备低吟了一声问道,“宪和也以为徐州百姓会奉备为主?” 简雍听刘备如此一问,便知自家主公是生怕得不到徐州本地世家支持,故才会如此瞻前顾后。这也难怪,刘备虽身为汉宗室,然家道中落已久,其实力甚至都不如一些地方土豪。故对刘备来说他走每一步都需极其小心才是。尤其不能去做一些会伤害到自己名声的事,因为名声是刘备现下最大的仰仗。只是正如张飞所言,眼下徐州易主已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而徐州境内又缺乏既有实力又有名望之辈来主持大局。倘若刘备不能趁此时机接任徐州牧,那时间一长,徐州周边的袁术等人必会乘虚而入。故眼下绝不是在乎虚名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才是当务之急。想到这里,简雍当即一个抱拳向刘备打气道:“现如今主公仁德之名传遍天下,徐州百姓听闻主公之名更是无不交口称赞。试问而今徐州境内又有何人可担重任。君不见糜别驾也在信中言明陈元龙父子皆支持主公进下邳。须知下邳陈氏乃是公族,有其支持,主公又有何虑。” 刘备原本还有些担心徐州本地世家对他的看法,此刻听到简雍提起陈登父子,不由深以为然地点头叹道:“玄德何德何能,竟能得汉瑜公父子青睐,真是愧不敢当。” “那还不是主公这一年来内修外治之果。”简雍抚须由衷地赞道。在简雍看来刘备或许不是个才华出众的人,但刘备却是一个极其自制的人。其能一步步由一没落宗室走到今天这一步,同他那坚韧的性格脱不了干系。因此眼下刘备最需要不是隐忍,而是自信,对未来的自信。因为在此之前刘备已经被压抑了太久了。 这不,张飞眼瞅着简雍一点点将刘备说动了心,便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关羽提醒道:“二哥,汝也说两句啊。” 关羽原本只是在旁安静地倾听刘备等人商讨去下邳一事。但见张飞要自己也说两句,于是关羽二话不说,一个抱拳就冲着刘备深深一揖道,“云长全听兄长差遣。兄长说去下邳就去下邳。兄长要做徐州牧,云长就辅佐兄长做徐州牧!” 关羽一番斩钉截铁的誓言彻底激发起了刘备的雄心。没错!他刘玄德为什么会来徐州还不是看上了徐州牧的位子。当初若非陶谦在来信中暗示过会让位于自己,他又怎会放着好好的平原相不做跑来小沛同曹操死磕。更何况一旦获取了徐州,刘备就有招兵买马的资本,就有了中兴汉室的根基。莫道玄德领徐州乘人之危,舍小节,方能成大义! 兴平元年冬月末,刘备应徐州别驾糜竺之邀领兵入驻下邳。同年腊月,徐州牧陶谦病危独招刘备交代后事。没人知道陶谦在屋里同刘备究竟说了些什么。然在陶谦过世之后,糜竺与陈登当即领着一干徐州官民迎奉刘备为徐州之主。刘备起先并不答应,称“袁公路近在寿春,君可以州与之。”但陈登却反驳说,“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下可以哥弟守境;使君若不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刘备被陈登如此一驳,当即“哑口无言”,于是乎,只得应下徐州官民们的拳拳盛意,最终谦任徐州牧。徐州亦自此一夜易主。 且说刘备经过一年的筹备,终于由一介客将一跃成为统领一州之地的大诸侯。那一边蔡吉却还在苦心经营着东莱那一亩三分地。面对刘备出任徐州州牧一事,蔡吉并没表现出多少感慨。这一来是因为刘备领徐州乃是历史上铁板钉钉的事件,二来则是蔡吉深知徐州的水远比刘备想象中要深得多。且不论在寿春虎视眈眈的袁术。光是陶谦留下的丹阳兵与徐州本地世族间的矛盾,日后就有得刘大耳好受了。当然蔡吉不是刘备的幕僚,没有义务为刘备出谋划策。事实上,她本人也差不多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从段奎等东莱本地豪绅手中夺得东莱的控制权。而这一切还是建立在蔡吉依托太史慈掌握东莱大部分兵力的基础上的。不难想象,倘若蔡吉没有在短时间里掌握兵权,那她此刻依旧还是段奎等人手中的傀儡而已。 因此在得到甄尧、王翰二人的投资之后,整个冬天蔡吉一面主持修建龙口商港以及周边的商业设施,一面则时不时地巡视军营以期同东莱将士们混个脸熟加深感情。这一日,蔡吉照例又来到了军营观看众将士操练。 只见校场之上,太史慈脚跨五花马,左手环首刀,右手丈八矛,宛若游龙疾驰而过。刀枪闪光间,两侧的草扎人靶顿时就被击得支离破碎。一边是清一色的“人头”飞舞,另一边的草靶则被统统挑散了开来。不难想象倘若这是真的战场,太史慈身旁早已血雾翻滚。 如此漂亮的武艺自然是引来了周围观战的东莱将士一阵喝彩。而太史慈却只是冲众人微微颔首,之后便还刀入鞘,示意身后的骑兵们照他刚才的演示进行练习。在太史慈的激励下,在场的李达等年轻骑兵们自然个个都跃跃欲试。只是他们的武艺显然没有太史慈娴熟,几次下来全部击中草靶的没几个。不过骑兵们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更加勤奋地反复练习起来。 而太史慈则趁着骑兵练习之际,翻身下马,向着的蔡吉招呼道,“府君,儿郎们均已学会上马持三仗。不过还需多加练习方可运用自如。” “那也多亏子义兄,武艺高,教得好。”蔡吉回过身冲着太史慈躬身致谢道。 所谓“上马持三仗”,顾名思义就是指在马上使用三种武器,即双手各执一种近距离格斗兵器,并且能在远距离上进行弓弩攻击。照理说这等武技历史上得到五胡乱华之时才会开始普及。而眼下汉末三国的单骑战术,普遍还处在比较初级的阶段,一般戟、矛不能同时使用,且使用戟、矛主要是叉或者刺,劈砍的战术动作极少会出现。至于弓弩亦难再疾驰的情况下使用。归根结底还是这个时代双马镫尚未应用的原因。不过随着蔡吉将后世的双马镫引入东莱。东莱骑兵的单兵作战技艺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像是太史慈本就骑术了得,没双马镫的时候都能做到上马持三仗,眼下配上双马镫更是如虎添翼。而那些普通骑兵在配备双马镫之后亦能在太史慈的训练下做到双手持械左右开弓。 为此太史慈特地从中营中挑选了一千名资质不错的骑兵,配以环首刀、长矛、铜质双马镫以及铠甲。专门练习“上马持三仗”。此外这支骑兵平日里会将铜马镫收在马鞍之中,像普通骑兵那般以踩着腿带行军,只有作战时才会放下双马镫。 对于太史慈的这项保密措施蔡吉深表同意。不仅如此她还打算将这支重骑兵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只是碍于成本问题,眼下撑死也只能再扩充个五百人而已。不过蔡吉也知重骑兵这种兵种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都是颇为贵重的兵种。要不怎么后世老有人拿三千铁骑说事。且就算是眼前的这一千重骑兵放在汉末也已是不容小窥的一股战力。须知这些儿郎们可是各个能双手同时持两件兵器作战,亦能在疾驰的情况下以弓弩射中标靶,其武艺可比这个时代一些所谓的武将要高得多。 想到这里蔡吉便将自己的扩军计划向太史慈提议道:“子义兄,本府打算明年春天再扩充五百名铁骑。” “五百铁骑?郡府负担得起?”太史慈皱眉问道。 “眼下是负担不起。不过待到明年商港建成之后,再加五百铁骑不是问题。”蔡吉自信的说道。 此时校场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喝彩声,蔡吉回头一瞧只见李达和固锐二人正像后世电影里蒙古骑士那般在马上左右翻腾耍宝,不由苦笑着摇头道,“这俩小子整日就知道较劲。” 而太史慈则不以为意地双手抱臂笑道,“府君,儿郎们这是尊敬您,故才会将自己厉害的本事展示给您看。” 哪知太史慈的这番无心之语却恰恰触动了蔡吉心头的一丝隐忧。只见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尔等若知本府乃女子,还会如此这般尊敬吾吗?” 太史慈听蔡吉突然如此一问,不禁诧异地看了身边这女娃儿一眼。跟着他却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回望着正在马上较劲的俩个年轻人,“李达不是早知府君是女子,依旧” “李达是蔡家的家将,不一样。本府是问其他人。像是固锐,像是唐蓥。话说子义兄至今都没告诉他俩本府的真实身份吧。”蔡吉说到这儿,忍不住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话说蔡吉有信心摆平管统、黄珍之类的官僚,敢与袁绍等当世诸侯耍花腔。可对于眼前这群军营中的热血男儿她却没有足够的信心来博得对方的忠诚。因为他们所处的世界对于蔡吉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哪知太史慈却回过头以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蔡吉回答道,“慈不认为众儿郎会因府君是女子而舍弃对府君的尊敬。慈之所以不告诉固山与山威,府君是女儿身一事,是因为慈认为此事该由府君亲口向众儿郎讲明才对。”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三节 女太守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太史慈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语让蔡吉感触颇深。不错,以诚待人,方能得人以诚相待。自己女扮男装越久就欺瞒众将士越深。只是如何开这个口对于蔡吉来说始终是件脑筋的事情。须知,蔡吉在很早以前就意识到公布身份是必然之举。然而随着东莱的摊子越摊越大,涉及的势力越来越多,眼下的她反倒是愈发地不敢轻易去想公布身份一事。撇去种种外因不谈,蔡吉说到底还是跨不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生怕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自己会在一夜之间丧失苦心经营的一切。但她心里同样也清楚,倘若这层窗户纸是由他人来揭开,后果将更为不堪。 总之在患得患失间蔡吉也没有心思继续留在营内看将士们操练。于是在与太史慈等人打了下招呼之后,蔡吉便坐上牛车打道回城了。时值腊月临近岁末,加之黄县这一年来除了二月时曾被曹军围城之外,就再没有遭受过任何兵灾。故整个黄县城内眼下里里外外都洋溢着一股子国泰民安的祥和氛围。仿佛外界纷乱的战事与接连不断的天灾都与黄县无关,城内家家户户都忙着为即将到来的岁末做准备。然而坐在车中满腹心事的蔡吉却对外面浓郁的节日气氛充耳不闻。直到牛车停在太守府门口,她下车一瞧正在衙门内搭建祭坛的仆役,这才想起再过两天就是冬至了。 在汉朝冬至和夏至是官方规定的两大例假。其中以冬至尤为重视,故又被称为冬节。汉朝人认为,冬至是阴阳二气的自然转化,是上天赐予的福气。因此规定,“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一般在此之前官府会举行盛大的“贺冬”仪式用以迎接冬至的到来。而真到了冬至那一天则全国放假三天。这三天里君王不听政,百官不上朝,军队待命,边塞闭关,商旅停业,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一个“安身静体”的节日。 至于汉朝的贺冬仪式,按照黄珍那边上报的内容大致分为大傩驱邪仪式和官宴两部分。所谓的“傩”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一种图腾,用以腊月驱除。举行驱邪仪式时,会选十一二岁的童子120人,在“方相氏”的带领下呼叫打鬼,最后把捉来的“鬼”扔到水中淹死。当然汉朝宫廷的大傩仪式比这要盛大得多,不仅皇帝和百官会到场,甚至还会出动羽林军一同参与仪式。而宫廷御用的方相氏直属司马,最高官阶能做到下大夫。施法时,方相氏会身披熊皮,头套面具,上有黄金铸成的四目,上衣玄色,下裳朱色,执戈举盾,率领众隶,驱逐疫鬼精怪。 蔡吉不知道郡府请的方相氏有没有如此华丽的行头,但她对大傩这一古老的驱邪仪式还是十分感兴趣的。要知道大傩驱邪仪式在后世的中国已然绝迹,只能从历史文献的记载以及古墓的石雕中一窥一二。当然此仪式大约在日本奈良时代以前,从中国传入日本,并被改称为“追傩式”,由神道教神社负责。直至后世西历世二十一世纪,日本每年除夕和立春还会举办追傩式。只是南橘北枳,终究不是原来那个味了。 白天举行完大傩驱邪仪式之后,晚上郡府自然得大摆宴席犒劳这一年来辛苦工作的众同僚。而在一番大吃大喝之后,第二天一干人等就开始放大假。哪怕现下身处乱世,这条规矩依旧是雷打不动。对此蔡吉在心中十分好奇,难道这三天全国诸侯就集体休战吗。真要是这样还颇有后世一战“圣诞节休战”的味道。 而就在蔡吉在心中暗叹,倘若不是天下大乱汉朝的生活节奏将是多么悠闲之时,铃兰却急匆匆地跑上前向她禀报道,“主公可算是回来了。管郡承已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管统来找自己?蔡吉听罢铃兰所言不由楞了一下。须知自打蔡吉提出改进官厅记账之法的建议之后,这数个月来管统都在借此事与黄珍二人斗法。以至于段融带甄尧等人来黄县商讨投资龙口商港一事,管统都没有怎么过问。甚至就算此刻龙口商港已然开工他亦没有什么表示。蔡吉虽然乐得耳根清净得以专心办正事。然而管统等人太过安静的话,又多少让她有些不放心。毕竟管统一直以来都志在掌管东莱军政大权。可现在自己在东莱做出那么多事来,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这多少有些异常。故而尽管此刻管统的骤然来访让蔡吉多少有些意外,但同时她也在心底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因为这才像是管统的一贯作风。 于是乎,蔡吉信步来到了偏厅,一抬头就看见身着玄色葛袍的管统端坐于火盆之前。不过看他一副神定气闲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因长时间的等待而生气。看样子心情不错嘛。想到这里,蔡吉便一脸堆笑着进屋向管统袖手作揖道:“未知管郡承来访,让君久等了。” “府君客气。今日是统不请自来,叨扰了府君才是。”管统回身同样客气地向蔡吉还礼道。 真的心情不错哟。难得见管统如此客气的蔡吉,一边诧异于对方谦逊的态度,一边则顺势就坐询问道,“不知管郡承今日找本府有何要事?” 管统哪知这会儿的蔡吉正用看西洋镜的心情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却见这会儿的他兴奋地一个抱拳向蔡吉的拱手道,“不瞒府君,统是向君报喜来的。” “报喜?”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回答的蔡吉疑惑地问道,“何喜之有?” 而管统则得意洋洋地朝天一拱手道,“府君有所不知。本初公年初时曾向朝廷举荐府君汝为东莱太守。而今天子已下旨封本初公为右将军,同时亦正式任命小蔡府君汝为东莱太守。” 管统的这番话令蔡吉愕然地楞在了当场。须知当初她向袁绍表忠心只是为了傍个大势力寻求庇护而已。根本想没过袁绍会上书朝廷推荐自己做太守。更没想到朝廷会如此轻易地承认自己的太守身份。须知蔡吉之前一直努力经营东莱,除了想要增强东莱郡的实力之外,同时也是为了积累足够的声望,以便日后让汉庭认可自己这个少女太守。只是谁曾想到,蔡吉前一刻还在为如何正名而烦恼,后一刻朝廷的任命就如此轻而易举地从天而降了。过了半晌之后,依旧觉得此事有些不真实的蔡吉,竟忍不住有些结巴地追问道,“管郡承,汝……汝是说朝廷已承认吾为太守。此事会不会有误?” “小蔡府君放心此事已是铁板钉钉之事。眼下朝廷的使者已抵达邺城。而邺城的使者在新年过后亦会带朝廷的任命来黄县。”管统说道这里再一次向蔡吉拱手作揖道,“统在此先向府君道一声喜了。” 面对管统的连声道贺,稍稍按捺下心中激动的蔡吉谦逊地还礼道,“那里,吉能担此大任,全凭本初公栽培。” 管统见蔡吉得官之后,头一个答谢的并非朝廷而是袁绍,不由抚须在心中暗赞这女娃儿果真乖巧。看来自己这一次真是为主公找了不错的鹰犬。想到这里管统当即便向蔡吉呵呵一笑道:“府君放心,只要汝好好为本初公办事,本初公自然不会亏待汝。说起来,府君上一次曾许诺要向本初公上贡一批粮草。不知邺城使者抵达黄县之前,这批粮草能否置办妥当?” 蔡吉听管统如此一问,这才明白袁绍之所以如此积极地向朝廷推荐自己,敢情就是为了自己许诺的那批粮草啊。不过她转念一想,也对,而今这世道今天是朋友,明天就可能是敌人。没有好处,别人又凭什么白白帮你。哪怕是当初袁绍推荐曹操出任东郡太守,还不是看在曹操能为其牵制袁术份上。 而管统眼瞅着蔡吉一副低头思虑的模样,还以为她拿不出足够的粮草上贡。毕竟东莱今年的收成并不好。管统也是看段融从三韩贩回了不少粮食,这才想让蔡吉尽快准备好贡品。再怎么说邺城那边已经兑现了承诺,倘若东莱这边没有回报的话,难免会让人说闲话。要知道朝廷此番派使者去邺城下旨,同样也是为了向本初公讨要粮食。故在邺城使者抵达黄县之后,哪怕只是先献上一小部分粮草,也比不给要好。于是管统当即轻咳一声,稍稍退了一步道:“府君若是觉得一时间凑不出大批粮草。也可先让使者带一小部分粮草回邺城。至于剩余部分可以日后可再补上。” “管郡承放心。在邺城使者抵达之前,本府定会准备好足够的粮草奉上。”回过神来的蔡吉连忙俯身叩首道。 管统见蔡吉一口应下了上贡一事,不由在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因为他知道眼前这女娃儿要么不答应,一旦许诺了就绝不会食言。同时他也对蔡吉如此爽快的态度颇感兴趣。联想到之前段融带巨富去龙口水寨与蔡吉会面一事,再联系这几日龙口港里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管统不由向蔡吉试探道,“有府君这句话,统就放心了。看来府君此番可是寻到了大财神。” 蔡吉耳听管统提到了“财神”二字,心想原来这厮并不是不关心龙口商港的建设,而是巴望着自己这边铺好路搭好桥,好跟在后面坐享其成。不过自己既然需要袁绍势力的保护,那交保护费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倘若管统日后也像现在这样只要钱粮,不过问具体的经营,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因此蔡吉当即谦逊地说道,“管郡承过奖了。吉只是与几个富商一同开拓龙口港而已。” “话可不能这么说。中山甄家乃是北地富豪。真没想到段融那厮平日里不声不响,竟能如此这样的人物。”管统捻着胡须略带酸溜溜地说道。要知道管统说起来不仅是冀州人,还是袁绍的手下。可甄尧那次来黄县却根本没同管统打过招呼。这让管统心里颇不舒服,但又不能指责甄尧什么,毕竟甄家的地位摆在那里,不是他这等小官能撼动得了的。因此管统干脆就假装不知此事,也好避免被人冷落的尴尬。 蔡吉听罢管统阴阳怪气的语调,心想,你也不用眼红我这儿钓到大鱼。用不了多久中山甄家就会同袁绍做儿女亲家了。并且甄尧的那位洛神妹子还会将甄家搜刮的那粮食免费发放给饥民。既然甄家的钱粮是早晚要送人的,还不如先资助一下老娘,开拓一下中国近海海运业,顺便倒腾点廉价粮食也好救助更多的人。 想到这里,蔡吉立马装傻充愣道:“哦?甄家有那么厉害?” “甄家虽算不上名门世族,却也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巨富,不比徐州的糜家差多少。”管统如实地评价道。 “如此这般。本府就不愁筹不到粮草咯。”蔡吉半假半真地拍手赞道。 管统听蔡吉如此一叹,心想,也对。只要能得到粮草又何须在意对方的态度。于是他赶紧向蔡吉提议道,“府君,像中山甄家这等巨富,吾等得多结交才行。如此这般日后,方能让这些巨富主公所用。” 蔡吉见管统在不知不觉间已在自己面前称袁绍为主公,便知此人已然将自己当成了袁绍的新家臣。如此心态上的变化让蔡吉在电光火石间突然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却见她立马顺着管统的称呼回应说,“只要是能助主公完成霸业,吉自当全力以赴。不过吉有一不情之请,不知主公会否答应。” 管统一听蔡吉有条件要提,不由皱起了眉头问道,“何事?” 而蔡吉则顺势微微欠身,冲着管统沉声问道,“眼下朝廷既已承认吉为东莱太守,不知吉可否以女太守身份示人?” ――――――――――――――――――――――――――――――――――――――― 有书友说要汉末风情,虽然坑爹滴汉末很没风情。八过,汉朝的冬至还是很有特色滴~~~原本想让小蔡cos一把巫女~~~结果一查资料俺们这里滴大傩是用童子滴,八像脚盆用巫女~~~只好放弃巫女装鸟~~~ 顺便求收藏~~~求推荐~~~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四节 志向?职责? “以女太守示人!” 听罢蔡吉的提议,事先完全没有准备的管统不禁愕然惊呼。好在铃兰之前已将偏厅外的仆役都打发走了,这才没有引起轩然大波。而坐在管统对面的蔡吉,却丝毫没有因对方过激的反应而退缩,相反她倒是更为郑重地斩钉截铁道,“是。吉早有此意。” 管统眼见蔡吉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不由以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对方之后,捻须沉吟道,“府君真打算日后以女装示人?此事可无先例啊。” “女子既能封侯封君,为何就不能做太守?”蔡吉不甘心地反问道。 由于两汉尚未受到后世儒家理学的影响,故汉朝女子的地位,女子的权利保障,与被一些人当做中国传统文化特色典范的宋明时代有着显著的不同。在两汉的历史上,妇女封侯封君并得到封邑的情形屡见不鲜。汉高祖刘邦封兄伯妻为阴安侯。吕后当政,封萧何夫人为酂侯,樊哙妻吕媭为临光侯。汉文帝时,赐诸侯王女邑各二千户。汉武帝也曾经尊王皇后母臧儿为平原君,王皇后前夫金氏女为脩成君,赐以汤沐邑。汉宣帝赐外祖母号为博平君,以博平、蠡吾两县户万一千为汤沐邑。王莽母赐号为功显君。王莽又曾建议封王太后的姊妹王君侠为广恩君,王君力为广惠君,王君弟为广施君,皆食汤沐邑。东汉时期,光武帝刘秀的儿子刘彊因为无子,其三个女儿也都被封为“小国侯”。而东莱治下的当利邑就曾是卫长公主的食邑。 当然蔡吉以两汉女子封侯为例,来证明自己这个女太守在东汉的合理性,多少有些强词夺理的意思。因为这些女子之所能封侯封君,乃是仰仗了她们父亲、兄弟以及丈夫的高贵地位,而不是她们本身的能力。不过就算是如此,蔡吉此话一出,依旧噎得管统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管统同样没有就此被蔡吉驳倒。眼瞅着无法用常例来说服对方,管统在心里稍稍组织了一下言语之后,又从大环境的角度向蔡吉劝说道,“倘若是在承平年间女子出仕本也无妨。只是现如今天下大乱,府君以志学之年出任一郡之长本就已惊世骇俗。若是府君再以女装示人,统恐世人会就此轻视东莱。甚至为东莱引来兵祸。” “兵祸?”蔡吉抬起头冲着管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管郡承,恕吉直言。天下千余座县府皆由男子治理,还不是照样战事不断。正所谓强者自强,弱者自弱。只要东莱官民上下同心,自强不息,又何惧兵祸!” “好个上下同心,自强不息!府君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蔡吉那不卑不亢的气势令管统忍不住抚掌称赞。但也仅限于此而已,管统虽迂阔,却也不会因蔡吉的几句豪言壮语就轻易认同她的做法。更何况眼下蔡吉已成袁绍在青州的一枚棋子,管统又怎能让其一时的“任性”而影响主公的布局。所以管统跟着便将话锋一转直言道,“然天下间能识府君之才者并不多。反倒是愚夫愚妇一听自家府君乃是个女子,怕是各个唯恐避之而不及。” “管郡承所虑,吉也明白。确实吉身为女子,易被人轻视。然正因为如此,吉才需尽快表明身份,以免夜长梦多。须知吉乃女儿身一事并非密不透风。倘若他日战阵之上,吉的身份被敌揭破,那岂不是弄巧成拙?更何况主公也不希望届时被人耻笑无识人之明吧。”蔡吉比了个她最为担忧的例子道。 管统听蔡吉如此一比方,也觉得有道理,特别是此事还有可能影响到袁绍声威,于是他立马就抛却了先前的偏见,点头应和道:“此事确实棘手。不若统这就回去修书一封探探主公口风。” 蔡吉见管统答应帮自己向袁绍进言,自然是满心欢喜地拱手道谢道,“那就有劳管郡承了。” 其实对于蔡吉来说无论袁绍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都不能阻止她趁这次“转正”的机会公开自己的身份。正如管统分析的那样,女子涉政有着诸多先天劣势。特别是在古代,由于女子地位偏低,故一开始总难以服众。而历史上诸多女主解决此道的方式大致有两种,一是靠宗教,如陈硕真、唐赛儿;二是靠皇权,如吕雉、武曌。蔡吉眼下这两条路都没得走,因此朝廷的那一道圣旨就成了她唯一触手可及的仰仗。 虽然蔡吉并不清楚袁绍在向朝廷举荐她时,是否提及她是女子一事。但熟知历史的蔡吉知道,明年长安城内的李傕、郭汜二人会爆发内讧。汉帝刘协则会乘此动乱在杨奉、董承等的护卫下离开长安,进驻安邑。在此期间京师的诸多文案都会毁于战火。因此蔡吉大可以放心地声称,朝廷是在知道她是女子的情况下承认她为东莱太守的。反正此事已是死无对证。正所谓名正才能言顺,蔡吉只要紧紧抓住自己乃朝廷任命的太守这一前提,那接下来的事就是以实力说话了。 既然有了袁绍送的这份大礼,蔡吉自然是不用再为如何开口自曝身份而烦恼。因此在之后的两日内蔡吉一面让人置备粮草以便来年上贡,一面则向府中黄珍等人讨教如何主持冬贺。 却说真到了冬贺这一日,蔡吉头戴进贤冠身着玄色袍,领着太守府的一干文武官吏,在太守府祭祀天地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由于整个仪式都有固定的模式,故蔡吉只要按部就班倒也没出啥茬子。只是众文武官吏这么黑压压地一眼望过去,一时间还真分不出谁是谁来。 原来两汉的官服样式很简单,就一身袍服而已。西汉时一年四季皆为黑袍,到了东汉朝服开始按时节来配官袍眼色,即春季用青色;夏季用朱色;季夏用黄色;秋季用白色;冬季用黑色。而官吏的等级与身份则是依靠冠和组绶来区分。汉代的冠大约有十六种之多,像蔡吉这的头戴的进贤冠,就属于文儒之冠。而太史慈戴的武冠,则为诸武官所戴。当然汉朝官吏等级的区分主要还是体现在袍服外佩挂的组绶上。 所谓“组”是官印上的绦带,“绶”是用彩丝织成的长条形饰物,盖住装印的鞶囊或系于腹前及腰侧,故称印绶。由于两汉官吏实行的秩禄等级制,故汉朝没有“官居几品”的说法,只有“秩比多少石”之称。按秩禄等级制对应绶的颜色,大致可分为帝皇黄赤绶四彩,黄赤绀缥,长二丈九尺九寸,五百首。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同。诸侯王赤绶四彩。赤黄缥绀,长二丈一尺,三百首。长公主,天子贵人同。公侯将军金印紫绶二彩。紫白,长一丈七尺,一百八十首。九卿银印青绶三彩,青白红,长一丈七尺,一百二十首。千、六百石铜印墨绶三彩。四、三、二百石铜印黄绶。自青绶以上有三尺二寸长的縌与绶同彩,而首半之,用以佩縌。紫绶以上可加玉环和鐍。这里的首是经丝密度的单位,单根丝为一系,四系为一扶,五扶为一首,绶广六寸,首多者丝细密,首少者粗。佩縌就是结绶于縌,意即在佩玉的带纽上结彩组,与绶相连。平时官员随身携带官印,装于腰间的鞶囊中,将绶带垂于外边,绶带一端打双结,一端垂于身后。 太守秩比两千石,因此蔡吉此刻腰间所佩组绶乃铜印墨绶三彩。虽然身材娇小,可衬着这身行头远远望去还真有几分威严。话说祭天地之后,接下来就是蔡吉最感兴趣的大傩驱邪仪式。但是由于太守府上下皆知自家太守乃是女子,故整场驱邪仪式蔡吉所要做的就只是站在一旁旁观而已。 郡府请来的方相氏,虽未身披熊皮,但他那头戴四目面具,执戈举盾的模样,乍一看上去还是颇为骇人的。却见其领着扮演十二神兽的童子,配合着低沉的鼓点跳着勇猛激烈的舞蹈,嘴里不住地发出“傩”、“傩”的呐喊声,用以吓退厉鬼。 整个过程虽然十分简单,十分朴素。但就是这种简单而又朴素的仪式,却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让蔡吉这种不信鬼神之人,忍不住在心中萌生出了些许敬畏来。仔细想想在前一世见多识广的蔡吉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受,归根结底还是汉朝人在驱邪时是对神灵心存畏惧的。而不像后世的诸多神棍满脑子的男盗女娼,就算仪式再华丽,没有半点诚意,那也不过是猴子做戏而已。 不过这会儿的方相氏在太守府内跳了一圈之后,并没就此停歇下来,而是继续喊着“傩”、“傩”,带着扮演神兽的童子一路跳着傩舞,走出衙门,沿着长街挨家挨户地驱邪。至于城里的百姓眼见方相氏到来,则个个敞开了大门,仿佛是要将某种肮脏的东西驱逐出自家家门。 见此情形蔡吉不由好奇地向一旁的黄珍问道:“黄功曹,这方相氏要跳遍城里每一条长街?” 黄珍听蔡吉如此一问,不由瞥了她一眼,心想这小蔡府君还真有意思,平日里似乎挺见多识广的,怎么连大傩都没见过。不过对方既然不耻下问了,黄珍也只得如实回答说,“不瞒府君,这几年天灾战乱不断,尸气淤积颇重,为免与民为厉,故才需方相氏帅隶索室,击鼓驱疫。” 蔡吉听罢黄珍的解释,若有所思地长叹一声道:“若是如此,恐怕日后可有得方相氏好忙了。” “照府君所言,似乎这天下难定?”黄珍话中有话道。 蔡吉却黛眉一挑反问道:“黄功曹以为这乱世会很快终了?” 面对蔡吉直白的反问,黄珍先是一愣,继而袖手苦笑道:“府君说得没错。这乱世确实怎么看都没个头。” 哪知蔡吉却轻轻抖了抖长袖反劝黄珍道,“黄功曹莫要太过悲观。毕竟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世总有终结的一天。”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黄珍听蔡吉说得轻巧,不由沉吟道,“春秋战国五百年。就不知老夫在有生之年能否再见天下太平。” “就算如此。还不是出了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乱世虽长,然吾等既牧守一方,就该造福一方。本府身为东莱太守好歹也得让东莱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蔡吉袖手坦言道。在她看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且不论日后要如何改变历史,眼下经营好东莱这个根据地打好基础才是重中之重。 可蔡吉的这段话在黄珍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特别是在明知蔡吉已投靠袁绍的前提下,那一句“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就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了。于是黄珍赶紧追问道,“这可是府君的志向?” 志向?守着东莱这一亩三分地当然不可能是蔡吉的志向。因此她当即不假思索地回道,“这是本府的职责。” 职责?好油滑的回答。黄珍在心中暗暗冷笑着。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蔡吉的这等“职责”对东莱郡来说是一件好事。总比大叫“复兴汉室”之类的口号要来得实际。事实上,自打蔡吉上次提出改进记账之法后,黄珍便已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娃儿野心不小。故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蔡吉的一举一动,以期分析出对方的意图。而今再听蔡吉这么一说,黄珍便觉得倘若这女娃儿是想助袁绍割据一方,那她之前的种种举动就都解释通了。同时他亦在心中下定了投靠蔡吉,不,准确点说应该是投靠袁绍的决心。其实黄珍并非迂腐之人。他之前之所以选择与段奎联手,主要是因为管统为人太过迂阔,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实事的人。但蔡吉不同,这女娃儿只用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一跃成为了一郡之守,同时还逼退了地头蛇段奎,加之又有袁绍做后盾。这样的人物才是值得攀附的对象。 想到这里,黄珍当即便转过身冲着蔡吉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府君言之有理。老夫等日后定当以府君马首是瞻,尽职尽力。” 蔡吉见黄珍如此直白地向自己表了忠心,不由心头一动,回头探问道,“哦?若是本府他日身着女装办公,黄功曹也会以本府马首是瞻?” 好了,不吐槽鸟~~~直接要收藏,要票票吧(*^__^*)嘻嘻 第七十五节 风起蓬莱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事实证明袁绍对粮草的需求,远甚于蔡吉对朝廷任命的期待。这不,兴平二年正月才过,袁绍就忙不迭地指派军司郭图出使东莱。郭图,字公则,颍川人。曾为袁绍游说韩馥,使其不费一兵一卒就接收了冀州,是袁绍麾下重要的谋士。以至于管统一听郭图到黄县了,便忙不迭地带着亲随出城相迎。 “良田美池,鸡犬相闻。管郡承,东莱真乃青州粮仓。”黄县郊外郭图望着周边翠绿的麦田以及高耸的水车,抚须赞叹道。 “郭军师过奖了。东莱乃滨海边郡,哪儿敢自称粮仓。”一旁作陪的管统谦逊地说道。 “管郡承莫要妄自菲薄。老夫此番横穿兖青二州,满目所见皆是赤地千里。昔日富庶大郡,如今皆是一片残破景象。真是令人扼腕叹息。相比之下东莱各地良田此起彼伏,称其为粮仓一点都不为过。”郭图摆手叹道。原来郭图这次来东莱除了征收粮草之外,同时也是为了与青州的世家豪强相联络以期为日后袁绍吞并青州做准备。只是郭图这一路寻访下来,发现青州诸郡因蝗灾兵祸破坏严重,青州世家豪强的实力也远弱于冀州。不过正因为如此,东莱连绵千里的良田,才会给郭图造成如此鲜明的视觉冲击。 管统听郭图提起了周边各郡的惨状,不由暗暗得意了起来。要知道东莱能有眼下这般鹤立鸡群成绩,他管统可是也有出力啊。却见他一个拱手回应道,“不瞒郭军师。东莱去年蝗灾之时,以工代赈招募了诸多流民在此屯田。加之郡府请工匠造了不少水车,这才能在半年内开垦出如此多的良田。” “此事老夫也略有耳闻。那东莱车就是管郡承献给主公的吧。此物在冀州开出了不少良田。管郡承,汝这次可立了大功啊。”郭图一边夸赞着管统,一边跟着探问道,“却不知东莱上贡主公的粮草应该置办得怎样了?” “郭军师毋忧。粮草早已置办完毕。”管统连忙回应道。 郭图听粮草早已准备好了,不禁抚掌喜道,“看来东莱果是青州粮仓。主公近期将发兵并州征讨公孙瓒、而今有了东莱做后盾,想来此番征讨公孙瓒粮草不愁也。管郡承,日后汝可得为主公好生看好这粮仓。” “喏。统谨记于心。”管统一个抱拳俯身应道。 郭图眼瞅着粮草没了问题,心情大好之余,便又将话题转到了另一项任务上,“管郡承,老夫此番虽带来了那女童太守的任命。然则照老夫看来,东莱既然有管郡承这般俊杰坐镇,又何须找个女童做傀儡。传去不仅有损主公威名,亦对东莱也没好处。还不如直接由管郡承出任东莱太守。” 管统之前虽被郭图夸得心花怒放。但此刻耳听郭图想要让自己替代蔡吉,不由心头猛地一颤。若是换在以前管统会很乐意接手东莱太守一职。毕竟为了这个位置他这些年没少花过心思。然而照郭图刚才的说法,主公似乎有意让东莱为征讨并州提供粮草。管统自付自己没能力担此大任。事实上,这一次上贡的粮草全都是蔡吉想办法搞来的。和他管统没有半点关系。事关军粮,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倘若自己做了东来太守,到时候却拿不出足够的粮草供应大军,那岂不是耽误了主公的大业。于是事到如今,管统只得老实地向郭图解释道,“不瞒郭军师。这蔡氏乃是当世神童。东莱能有如今这番气象,全仗其治理有功。像是以工代赈,与三韩通商之法皆出自蔡氏。就连此番上贡的粮草也是由蔡氏筹得。统自愧不如。” 郭图听管统如此一番言语,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真是如此?” “统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管统一个抱拳斩钉截铁道。 “就没有高人在后指点?”郭图又追问道。毕竟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儿能做到管统嘴里所说之事,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诚然他之前也多少听说了些有关蔡吉的传言,但郭图更相信那是有人在其身后为其指点。或是干脆利用这么一个女童来装神弄鬼引人注目。毕竟这世上有许多出身寒门的人才,为求引人注目,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以女童太守为噱头,可比那些口出妄言的狂生或是沽名钓誉的儒生,要高明得多。倘若能为主公抓出这幕后操纵之人,也未尝不是件大功劳。 哪知管统却依旧如拨浪鼓一般摇着头道:“据统这一年观察下来,蔡氏背后无人指点。” 郭图见管统说得如此肯定,虽说还心有疑虑。却也不得不接受了蔡吉是神童的事实。既然对方真有真才实学,那就另当别论了。于是郭图在捻须沉吟了半晌之后,跟着点头说道:“若是如此。那蔡氏真如汝所言,乃当世奇才。汝之前来信说,此女不打算再女扮男装,打算公开女子身份?” “是。不知主公是何想法?”管统小心翼翼地问道。 “主公之意是顺其自然。出了事由她自己担待,可别连累主公。”郭图冷冷地一摆手道。关于蔡吉要公开女子身份一事可是在邺城引起过一段争论。以郭图为首的幕僚自然是反对她公开身份。因为在郭图等人看来,女子根本做不长太守,与其自曝身份引来天下嗤笑。还不如让其老老实实地女扮男装一段时期。反正青州早安都是主公的囊中之物。可沮授却似乎十分看好蔡吉的实力,认为她要公布身份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乎,商讨的最终结果就被主公折中成了“顺其自然”。 管统听郭图如此一言,虽觉得有些对不起蔡吉。可既然是主公的决断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没人逼着蔡吉公开身份,这都是她自己闹出的事。想到这里管统便点头领命道,“喏。此时统自有分寸。” “嗯。监察蔡氏一事就交由管郡承负责了。”郭图说着又向管统问道:“吾等现下就去太守府宣旨?” “非也。蔡氏表示要在龙口水寨大营接旨。”管统摇头纠正道。 “水寨大营?怎不在太守府?”郭图神色古怪地问道。 “依蔡氏的意思,太守府太小,不方便召集众文武官吏。”管统苦笑着解释道。其实他一开始也不怎么同意在水寨接旨,然而蔡吉本人却坚持要如此安排。加之太史慈等人也均有此意,无奈之下管统只得随了大流。 “哼,没想到此子如此爱招摇。罢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郭图冷笑了一下之后,便不再言语,任由管统指点使团前往龙口水寨。 且说郭图与管统来到龙口水寨之时,营内军士早已在校场摆案焚香做好了接旨的准备。至于黄县文武官吏更是齐聚一堂。就连许久未露面的段奎亦破天荒地在长子段融的搀扶下站在了人群中间。只是这老儿乍一看上去气色不怎么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管统虽在心中暗自偷乐段奎那老儿没了往日的气焰,但他同时也注意到身为主角的蔡吉这会儿并没有露面。照例来说此时的蔡吉应该与东莱官吏一起在校场迎接特使郭图才对。 “那丫头又在搞什么鬼花样?”正当管统低头纳闷之时,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女童声。 “府君驾到!” 这军营之中哪儿来的女童?!觉得情况有些异样的管统皱起眉头循声回望,却不想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情景给硬生生地给煞住了。 只见蔡吉一身曲裾深衣,红地五色锦,墨黑云纹饰边,头梳分髫髻,足着丝履。俨然就是一副未出阁的闺秀打扮。若非其腰间还挂着象征太守身份的铜印墨绶,恐怕没几个人会将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少女与秩比两千石的东莱太守联系在一起。而刚才高声通报的女童正是蔡吉的贴身婢女铃兰。 事实上,不仅管统被蔡吉的女装亮相惊得目瞪口呆,在场的所有文武官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骤变,同样也是一片哗然。像太史慈、段融、黄珍等原本就知道蔡吉真是身份的人,在经过最初的愕然之后,尚还能快速恢复常态。毕竟之前蔡吉多少也曾明里暗里地提到过她想要公开自己的身份。可一直以来都将蔡吉当做童子的管承、固锐、唐蓥等人的表情可就精彩了。且不论固锐、唐蓥二人惊得呆若木鸡。管承那张嘴更是可以直接塞进一个鸡蛋。 然而蔡吉本人却丝毫不介意周围众人五花八门的表情。却见她昂首阔步,径直走到了郭图的面前,拱手作揖道:“郭军司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郭图虽然前一刻还在交代管统要阻止蔡吉公布身份。可这会儿眼见蔡吉当众来了个先斩后奏,他反倒是坦然接受了这一事实。只见郭图一边暗自打量着蔡吉,一边则长袖一抖还礼道,“那里。能为巾帼英杰颁旨,乃老夫之荣幸。” 蔡吉见郭图如此镇定自若地配合自己。心想这袁绍麾下的四大谋士果然非等闲之辈。看来今天这出戏可以顺利。想到这儿蔡吉便欣然抬手向郭图邀请道,“郭军司过奖了。请。” “小蔡府君,请。”郭图同样抬手道。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并非十四岁的少女,而是与他同辈的官僚。 就这样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蔡吉与郭图并肩走上点将台。只见郭图大大方方地请出圣旨,当众宣布了朝廷对于蔡吉的任命。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之事。当然圣旨上只提及了“河阴人氏蔡吉”,并没有明说蔡吉是男是女。但此刻蔡吉一身女装示人,又有谁会认为圣旨上的“蔡吉”是男子呢。又有谁不会认为朝廷是在任命一个女子做太守。 “臣谢主隆恩。”随着一声脆亮的谢恩,蔡吉恭恭敬敬地从郭图手中接下了圣旨。不过她接下来却并没有按常例将圣旨供奉于身后熏香的神案之上。相反此时的蔡吉双手捧着圣旨,转过身环视了一番底下众文武官吏后,欣然将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过了头顶。 一时间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包括兵卒在内的众文武官吏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蔡吉,投向了她手中的圣旨。这个女娃儿真是太守?东莱的府君是个女子?连天子也承认她是太守了?诸多疑问与惊骇在众人的心中盘旋着。以至于现场寂静得只剩下了呼呼的海风声。 对于蔡吉来说这样的寂静同样是令人难熬的。须知她可是暗自盘算了很久,这才下定决心趁着接旨的机会当众公布身份。虽说蔡吉之前已经为公布身份做了诸多准备。但她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东令莱文武官吏接受她这个女太守。可以说现在的此蔡吉就是在赌!赌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赌输了,那她这一年来的苦心经营极可能在瞬间付诸东流。 是赢? 还是……输? 死一般的寂静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就在蔡吉觉得自己的后背快要被汗水濡湿之时,却见太史慈一撩长袍率先单膝跪地抱拳道:“恭贺主公!” 紧接着黄珍亦跟着下跪作揖道,“恭贺主公!” 有了太史慈与黄珍的带头,底下的文武官吏以及水寨将士如骨牌一般刷地一下统统跪了下来。唯有管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然而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起跪之时,他的耳边却已传来了一阵震天的呼声。 “恭贺主公!” “恭贺主公!” “恭贺主公!” 主公?!蔡吉没想到自己竟能得到众人“主公”的称呼。要知道主公不同于府君,这两个字在汉末三国有着特殊的意义。一声“主公”远比“府君”,乃至“陛下”要珍贵得多。这一刻蔡吉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今日汝等奉吾为主公,他日吾必不负汝等忠义。”迎着咸腥的海风蔡吉在心中如此朝天发誓。此时离她重生东汉刚好满了一年。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节 仁与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骄阳下,成熟了的麦穗们头挨着头,身挤着身,微风一吹,嘁嘁喳喳响成一片。成群的男男女女栖身与这翻滚的金浪之中,匍下身子,弯了腰,右手拿着镰刀,象牛舌头卷草似的,一拢,一把,唰唰唰!喳喳喳!一道道镰刀拢麦与割麦的声响伴着麦田里、地埂上、路边上,孩童们拣拾麦穗的欢声笑语,宛若一曲祥和的田园赞歌。 铛,铛,铛,随着三声钟响,地里的村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开始朝沟渠边的树荫底下聚拢而去。一到阴凉处,那些辛苦了半日的农人们便顾不得仪容一边直嚷嚷着口渴肚饿,一边随便地或躺或坐在割到的麦匍上。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们见状,赶紧向这些割麦的汉子们递上了水壶和吃食。更有一些人干脆点几个捆子麦穗,等火着过,检了烧得黑乎乎的麦穗儿,放手心揉着吃。闻着扑鼻的麦香,躲着毒辣的日头,吃着热腾腾的干粮,在老百姓看来这是皇帝都享受不了的惬意日子。于是乎,在如此轻松的氛围下,村人们的话匣子也随之打了开来。 “陈里正,咱啥时候给小蔡府君立长生牌啊。这次要不是有小蔡府君帮着咱抓蝗虫,造水车,咱村里人都得饿死。哪儿能有像现在这么好的收成。”树荫下一个身着短挂的汉子向坐在对面的一个白须老者提议道。他这话一出立即引来了周围村人的一致附和。 可就在这时却听一个年轻后生冷不丁地插了个话头道,“俺听说,小蔡府君是个小娘子。小娘子也能立长生牌?” “栓子胡说什么!小蔡府君是咱东莱的太守。咋会是个小娘子!” “就是!栓子你要再胡说,小心吃拳头!” 那叫栓子的后生被众村人如此一驳斥,连忙吓得向后缩了缩,可嘴里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俺也是听去县里做买卖的二叔说的。” “你那二叔一定瞎了眼了。” “要不就你耳朵聋了。” 可就在众村人嘲弄栓子之时,一旁的陈里正却撸着长长的山羊胡须眯眼笑道,“大伙儿别怪栓子。他这次还真没说错。咱小蔡府君还真是个小娘子。” “啥府君是个女子?!陈里正,你该不会又喝多了吧。”一个后生冲着陈里正戏谑道。 陈里正听罢立马胡子一翘,瞪了那后生一眼,扯起破锣嗓子道,“老汉我此番去县里,可是亲眼看到咱童县令与一身女装的小蔡府君并肩而行。这还能有假!” 陈里正自然是比栓子要有威信,其说出来的话也更容易被人接受。因此众村人听他这么一说,在惊讶之余,倒也纷纷接受了自家府君是女子的事实。但同时村人间的唠嗑也随之更加热闹起来。 “啊呀,小蔡府君咋会是个小娘子。一个小娘子咋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一个年纪较长的老者低头皱眉道。很明显少女太守的存在超出了他常识。 但一旁的年轻后生们显然没有这种思维上的约束。他们一个个凑到陈里正的身旁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探着有关那个少女府君的一切消息。 “陈里正,小蔡府君真只有十来岁?” “陈里正,小蔡府君长啥样?” “陈里正,小蔡府君漂亮不?” “那还用问,一定漂亮得像仙女一样。” 一个年轻的后生大声说出了自己对少女府君的憧憬。而他的这种说法自然是引来了周围同伴们的一致哄笑。可与此同时他的话语也给了在场的长者们某种特殊的提示。只见一个年长的老妇人郑重其事地向那帮正笑得东倒西歪的年轻后生告诫道,“啥像仙女,小蔡府君就是仙女下凡。是王母娘娘,要不她怎能点蝗成虾。尔等说话可得小心,莫要冲撞了仙女!” “李姥姥说得没错。小蔡府君就是王母娘娘坐下的九天玄女。”另一个中年妇女跟着添油加醋道。其实这些村妇根本不懂王母娘娘、九天玄女之类神仙的由来。只因前些年太平道在青州泛滥,各种假托神言、任意妄指之事屡见不鲜。故而算是乡野之人也能随口编排上一段段仙女下凡之类的典故来。 这不,随着村妇们七嘴八舌的补充与完善,蔡吉乃仙女下凡的说法似乎是越来越真实起来。以至于,一旁一个听得入神村姑不禁怯生生地问道,“小蔡府君既是仙女,哪个凡间男子能配得上她?” “那还用问,当然是配天子,当皇后娘娘。俺听说当今天子与小蔡府君同岁呢。”陈里正捻着胡子,彰显了一把自己对朝中大事的了解。 “天子配仙女,那可真是金童配玉女哟。”李姥姥双手合十称赞道。 “是啊。要是小蔡府君当了皇后娘娘,这天下就太平咯。”众村人听两位老者如此一说,当即连声附和起来。仿佛只要天子驾着御辇来向他们的仙女府君提亲,那为祸天下的战乱与天灾就能瞬间平息。 然而老百姓的期望虽天真美好,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远的不说,就以与不其县仅一河之隔的壮武县为例,连续两季的蝗灾与干旱令这座隶属城阳郡治下的小县寸草不生宛若死域。因此哪怕已到“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的芒种时节,壮武县境内也无麦可割,无稻可种。 为何同样是去年遭了灾,今夕却有着全然不同的两种结果。关于这一点山贼出身的王大眼不会去多加思考。他只知道今年东莱各府县收成不错,只要劫上几票准够寨子里的老少舒舒服服过上一年。然而河对岸的村寨虽麦浪起伏,可东莱郡的官军却是扎手得很。这不,在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后,王大眼只得带着一干喽啰就窝在壮武县与不其县的交界处,等候时机再次流窜入东莱境内掳掠。 “大哥,咱真要再去东莱打劫?” 小喽啰的一句探问打断了王大眼的思绪。本就已经心烦意乱的他乍一听如此灭士气的话语,立马抬腿狠踹了那喽啰一脚道,“屁话!不打劫,难道窝在这儿喝西北风!” “可……可是,大哥,这些日子东莱风声紧,好些个寨子都被官军剿了。听说被抓的人都被砍了脑袋挂在城门上。要不咱换块地界做买卖吧。”挨了一脚的喽啰委屈地哼哼唧唧道。虽说自家大哥很凶悍,可东莱的官军更要人命。因此两相权衡之下,那小喽啰还是不想去东莱打劫。事实上不仅他一人有此想法,在场的其他的盗贼也在用同样祈求的目光看着王大眼,希望自家首领能打消招惹东莱郡的念头。 王大眼见此情形,心知自己的手下是被东莱官军给打怕了。只是换块地界打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要知道去年两场蝗灾使得中原各府县饿殍遍野。哪怕底下的百姓有那么点收成也大多会被官府收上去当军粮了。哪儿像隔壁的东莱郡就算遭了蝗灾还能丰收。不行!就算再死一半的人,也得从东莱郡抢上一票。否则过不了几个月大伙儿非饿死不可。想到这里,王大眼当即清了清嗓子向手下打气道:“怕个球!娘们当家,房倒屋塌!东莱就是娘们当家,咱不抢她一票,对不起老天爷啊!” 众喽啰心想,没错,东莱郡的太守是个娘们,可东莱郡的官军不是娘们。若非如此他们之前又怎会在东莱郡连连吃瘪。再一联想到东莱境内同行的遭遇,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山贼怯懦地提醒道,“大哥,你说咱要是抢了东莱的粮食,东莱兵会追过来吗?” 王大眼本想自己一番言语能激励起众喽啰的士气,却不想竟换来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回答。可眼瞅着其他人也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王大眼便拍着胸脯保证道,“弟兄们放心。壮武县隶属城阳郡,东莱兵不会过境。” 然而就在王大眼得意洋洋地宣称东莱兵不会过境之时。远处突然飘来了一阵若隐若现的马蹄声,一瞬间王大眼那一双巨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可他眼中的瞳孔却在急剧收缩。因为上次在东莱打劫时他曾听到过相同的马蹄声。那种独一无二的清脆声响,对王大眼和他的喽啰们来说,无疑是来自阴司的催命符! 五月的海风吹拂着木笼中一颗颗面目狰狞的头颅,这些头颅的主人曾经是赫赫有名的强盗、山贼、豪强,可现在他们只是些让不其县城蒙上了一股肃杀气息的装饰品而已。而在这一长溜的脑袋下,站着身着朱色深衣,腰佩铜印墨绶的蔡吉。此时的她正挺直了腰板,环视着面前黑压压地一群男女老幼。 却见其中为首的一个老者恭恭敬敬地向蔡吉匍匐叩首道:“夷安流民,恳请府君收留。” “老丈请起。从即日起东莱郡便是汝等的新家。本府会减免汝等一年的税赋,好让汝等在新家修身养息。”蔡吉带着和善的微笑上前扶了老者,跟着又回头向身旁的不其县令童恢嘱咐道,“童县令,这些百姓就拜托不其县多加照顾了。” “府君放心。老夫定会将这批百姓安置妥当。”童恢拱手领命道。话说最初得知蔡吉是女子之时,童恢可是着实大吃了一惊。毕竟他数个月前才刚同蔡吉一起主持过灭蝗,当时竟楞没有看出这小蔡府君竟是女儿身。不过也正是有了之前的那段合作,童恢才毫无障碍地接受了面前这个少女太守。因为在他看来无论蔡吉是男也好,是女也罢,重要的是她有治理东莱的才华。而这种才华在当今这种乱世显得尤为地弥足珍贵。所以不管是出于对蔡吉的赏识,还为东莱百姓考虑,童恢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手助其一臂之力。 面对童恢等县令的支持,蔡吉同样深表感激。须知当初她横下心来公布女子身份之时可是做好了丧失部分府县的打算的。要知道这个时代府县在财政军事上都拥有较高的独立性,倘若底下的县令对郡府感到不满的话,那献城于邻邦这等戏码可是随时随地都会上演的。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四个月过去了,东莱全境的县令最终都选择了效忠蔡吉。当然能有这样的结果,除了得益于蔡吉之前一年的杰出表现之外,也多少与其在公布身份后就忙不迭地发兵剿匪有关。 是的。自打郭图带着粮草心满意足地回邺城之后。蔡吉便与太史慈带着兵马前往东莱郡的各个府县剿匪。太史慈等人虽将这一次的剿匪行动当做训练新兵以及招募新兵的大好机会。可蔡吉心里十分清楚,她所谓的剿匪实质上是在向底下各府县宣扬武力。让那些蠢蠢欲动之辈明白此刻背叛郡府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而太史慈所训练出的东莱兵也没有让蔡吉失望。在过去的四个月内,东莱兵横扫了各个府县。那些胆敢违抗府君意志的贼人,如今统统成了城门上悬挂着的警示品。 而正当蔡吉站在下“战利品”下,心满意足地看着新一批流民被带下去分领土地之时,一旁的童恢却向其询问道,“府君,日后来东莱的流民会越来越多。府君打算一一收留?一一减免其税赋?” “是。本府就是要让天下人知晓,来我东莱,屯田者,免钱粮;掳掠者,杀无赦!”蔡吉袖手而立道。 屯田者,免钱粮;掳掠者,杀无赦——好大的口气。童恢在心中暗自赞叹蔡吉魄力不凡的同时,却又不无担忧地向其提醒道:“府君志向远大,老夫深感佩服。只是安置流民须耗费不少钱粮。府君如今又减免了诸县的赋税,如此一来郡府日后如何安置新流民?” 蔡吉听童恢如此一问,不由回头安抚道,“童县令放心。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人为郡府送上钱粮。” “有人送上钱粮?”童恢好奇地问道。要知道这世道能出一笔钱支援官府屯田的富户有不少,可能长期资助官府收纳流民屯田的富豪却不多。难道眼前这少女府君得到了像徐州糜竺那样的巨富支持了? 面对童恢的追问,蔡吉当即目光投向北方,面露微笑道,“是。故明日本府就要启程回黄县迎财神去。” ——————————————————————————————————————— 新一卷已开,欢迎各位收藏养肥~~~投票开杀~~~ ps,起点8点档还真不给力~传个文光登陆就整整花了一个多小时~坑爹哟~~咕~~(╯﹏╰)b偶还是改回11点档吧~~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节 龙口商港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五月的中原,宛如四月的江南,正是绿槐高柳咽新蝉的初夏季节。人们纷纷褪下厚重的布袍换上了轻便的丝麻质地夏装。汉代丝织品总称为帛,细分起来有十多个名目,如纨、绮、缣、绨、绸、素、绢、缟、罗、锦、练、绫、缦、纱、织成等。“绢”是指用生丝织成的平纹织物;“素”是白色生绢;“练”是指洁白的熟绢;“纨”是细致的绢;“缣”则是指双丝的细绢;“缟”是指未经染色即未经专门处理过的绢;“缦”是无花纹无着色或说无文采的丝织物;“绸”在《说文》中解释为“大丝缯也”,后一般指质地较为细密,但不过于轻薄的丝织物。至于“绮”和“绫”,织素为纹者为绮,光如镜面有花卉状者为绫。“纱”则是“纺丝而织之也,轻者为纱,绉者为毂。”绉者又指质地较薄,表面呈皱缩状的丝织物。“罗”指质地较薄,手感滑爽,花纹美观雅致,而且透气的丝织物;“锦”则常指彩色大花纹的提花织物;“织成”是一种名贵织物,类似于纬线起花且双面花纹一致的缂丝织物。当然丝绸在这个时代终究还是平民无福消受的奢侈品。因此大汉的斗升小民们在夏季也只得穿穿没有染过色的麻袍而已,所谓的“白丁”一词便是由此得来的。 然而这一日满街“白丁”的黄县城内却突然冒出了一辆双套大食马车。只见那全楠木车架上,四面垂着的极品蜀锦,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地刺眼。一阵清风掠过阵阵馨香直引得路上的行人驻足围观。 “何方巨富如此大手笔!” “莫不是段曹掾新招来的富商?” “此话有理。看,这车正是往城外码头去的。” “自打城外造了龙口商港之后,来咱黄县的商贾就一日多过一日。这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 “是啊,日后就算徐州的糜竺、巴蜀的刘巴来东莱,吾也不会惊讶。” 且说黄县的百姓们在街边对着这辆招摇过市的马车指指点点之时,马车内坐着的四个男子同样也在打量着车外的风景。却见其中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望着长街两侧熙熙攘攘的热闹情景,不禁由衷赞叹道,“未曾想滨海边郡竟有如此太平之地。小弟去年刚去过长安,与黄县比起来京师宛若鬼域。季高兄,有好买卖也不叫上小弟。汝可真不够朋友。” 少年口中的季高兄正是甄尧。而眼前这个的少年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桓,因祖上食邑上党郡铜鞮县,故人称铜鞮侯。这会儿,面对夏侯桓半开玩笑的抱怨,甄尧自然是两手一摊苦笑道:“子皙,汝也说汝那时在京师。伯明又催得紧,吾与太岳、正杰只得先行来黄县投石问路。” 夏侯桓听甄尧提起了林飞不由兴致勃勃地问道:“正杰兄也来黄县了?怎不见其身影?” “来了。不过那小子说要见个老友,一转眼就不见踪影了。”坐在对面的王翰整了整坐姿随口答道。显然就算铜鞮侯的马车再宽敞再豪华对这个马贩子来说都没有直接骑马来得痛快。 那一边甄尧却不想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飞身上多费口舌,却见他跟着回头向段融问道,“伯明,商队何时可起航?吾与太岳已将货运抵黄县。只等装船南下东吴。” 段融原本只是与甄尧、王翰熟识,之前从未与夏侯桓相识。故此刻与小侯爷同车而坐,多少让他有些拘谨,连话都少了很多。这会儿面对甄尧的询问,他赶紧探身回应道,“季高兄放心,船队早已准备就绪。只等风起就可开船。” 甄尧一听船队随时可以起航当即拍手赞道,“如此甚好。值此乱世,五个月内就能造好码头和船队。伯明,可真有你的!” “季高兄过奖了。其实修建码头和船队一事,乃是由吾家主公全权布置。吾只是依照主公之命按部就班地实施而已。”段融谦逊的说道。 “主公?伯明,汝何时改的口?”甄尧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段融问道。 “自年初府君接下圣旨,吾等就改口了。”段融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应道。 一旁的夏侯桓听段融如此回答,便也跟着好奇地插嘴问道:“可是郭公则传的旨?吾听说贵郡的小蔡府君乃是一介女流。可有此事?” “不瞒小侯爷,吾家主公确是女子。”段融先是恭敬地朝夏侯桓拱了拱手,跟着他却又长眉一扬傲然道,“然吾家主公非寻常女流,其才智胆识皆不逊于当世豪杰!” “吾也可作保。东莱郡的小蔡府君行事做派确实堪称巾帼俊杰。”王翰也跟着附和道。 有了段融与王翰的双双保证,夏侯桓虽觉得女子做太守,做主公很稀奇,倒也多少接受了这一事实。小孩子兴起的他不禁跃跃欲试地说道,“果是如此,那本侯可得见识一番此等奇女子才是。” 对于夏侯桓的提议,段融不卑不亢地抱拳道,“吾家主公今日便会回黄县。在此之前,小侯爷可先一观吾家主公造的龙口商港。” 段融的话音刚落,马车也适时地停了下来。还未等众人掀开帘幕,车外已然传来了闹哄哄的声响。本就对龙口商港充满兴致的夏侯桓,当即迫不及待地把头探了出去。却不想这一探却让他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 只见一片碧海金沙的海湾中,五条由土堆石垒的码头如五根手指一般直伸入蔚蓝色的海洋。数艘长约七、八丈的海船停泊于此,伴随海浪上下起伏着,并时不时会有洁白的水鸟盘旋于上。码头的另一头连接着一条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长街的一边堆放着一箱箱一捆捆地从海船上搬下的货资。而另一边则耸立着数间二层的房舍。此时夏侯桓的马车就停在石街的中央。因此不时会有商贾或脚夫从其身旁路过,并好奇地朝车里探头张望。毕竟这等华丽的车驾可不多见。 总之龙口商港是平和的,同时亦是繁忙的。如此奇特的景象,令自小在内陆长大的夏侯桓忍不住叹为观止道,“《史记·货殖列传》曾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吾今日到龙口,方知何为熙熙攘攘。” “子皙,说得是。吾来时只当龙口商港不过刚建成而已,却不曾想此地竟已成气候!”同样被眼前景象所震慑的甄尧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至于王翰更是惊得双目圆睁连连向段融追问道,“伯明,汝从哪里变出如此多的商贾。吾记得上次来时,此地还是一片荒地。” 对于辛苦了整个冬春两季的段融来说,车内三人的反应令他胜感欣慰。要知道眼前的龙口商港是段融自付自己有生以来最为得意的一项杰作。五个月,仅用五个月的时间,他就将这片寸草不生的滩涂建成了青州,不,应该是北地第一大港。段融相信除了东吴等地,北方应该找不出一座比龙口更大的海港来。虽说整个商港的规划与施工计划都是由蔡吉事先制定好的。但真正的具体执行者终究是段融。龙口商港的成功可以说是对段融能力与才华的一种肯定。 因此这会儿的段融可说是抱着一种向人炫耀自家孩子的心态,向在场的三人介绍着面前的龙口商港,“不瞒诸君,龙口商港刚进尾声之时,就已有三韩,甚至辽东四郡的商贾来此贩卖皮货、粮食用以换取海盐、布匹、青瓷。青州各地商贾闻讯后纷纷赶来与之交易。因此一来二去之下,而今龙口市集已成青州一大市。” 甄尧听段融如此介绍,这才发现港口内不仅有汉人,同样也有的胡人。只见他指着不远处几个衣着袒露的男子向段融问道,“那绣有纹身的可是倭人?” “正是倭人。自打吾上次在伽倻国与其交易之后,便有倭人来东莱贩货。此等蛮夷最好中原的丝帛、青瓷,往往以海珠、皮毛、铜器换之。”段融得意地点头道。要知道龙口商港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名扬海外,可全凭了他当初去三韩交易时造的势啊。 然而夏侯桓显然对一副未开化模样的倭人颇为反感,却听他皱着眉头向段融提醒道,“如此多的蛮子来此经商,若是闹起事来可如何是好。” “小侯爷言之有理。故吾家主公在城外特设了蛮夷邸。”段融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片帐篷,解释道,“龙口商港毗邻水寨,一旦有人闹事,水寨之中立即会有官军出面镇压。” “原来如此。”夏侯桓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跟着又指着另一处的房舍问道,“那是客栈?怎么建在城外?” “那是邸店。”段融回答道。 “何为邸店?吾只听过客栈。”夏侯桓好奇地问道。须知自春秋战国时期,由于商业兴盛和交通发达,就已经出现了食宿不分,专为商贾服务的“客栈”。秦汉时期设立的“驿传”则是专供传送邮件公文和来往官员居住的旅馆名称。汉代,旅店又有了较大发展,长安城里修建有140多所“郡邸”,还建造了“蛮夷邸”专供外国使者和商人食宿。但大多设于城内,以便于官府管理。甚至商鞅变法时,还规定旅客如无证件,店主擅自留宿者治罪。像黄县这般将客栈造在城外的可不多见。更毋庸说还有取了个“邸店”的怪异名字。 段融听夏侯桓问得急切,不由捻着胡须笑道,“小侯爷有所不知。吾等最初造这些房舍本打算租于客商堆放货物,却不想一些客商却情愿与货睡在一起也不愿意进城住客栈。于是吾等便腾出一部分房舍用来安置这些商贾。之后又有驵侩来此撮合买卖。一时间这些房舍既是住人存货的‘邸’,又是贩货的‘店’,故干脆合起来叫‘邸店’。” 段融并不知晓由于他的努力,未来将在唐宋两朝盛极一时的邸店提前出现了。不过夏侯桓等人倒是对这一新兴的事物颇感兴趣。于是一干人等二话不说便拉着段融一起参观了一番龙口港的邸店。眼瞅着店内人声鼎沸忙于交易的架势,夏侯桓再一次被龙口港的热闹气氛所感染了。 这不,一出邸店这位年轻的铜鞮侯便兴致勃勃地说道,“吾手中正巧有一批货要脱手。而今看来龙口倒是个好去处。” 段融只知夏侯桓身份尊贵,并不知晓其究竟做啥买卖。可甄尧却对铜鞮侯府的底细一清二楚。须知连年的战乱使得不少贵族世家一夜沉沦,不得不靠典卖宝物来苟延残喘。而铜鞮侯府正是靠收购贵族们典卖的宝物,再转手倒卖来积累财富的。说起来以此营生的铜鞮侯府与邸店里的“驵侩”并没啥区别。然而,死要面子的活受罪,没皮没脸的发横财。这年头能发国难财的又怎会是省油的灯。 因此听罢夏侯桓所言,甄尧立马就拍了拍段融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道,“伯明,汝这次可是找到一位大金主。” 段融虽不知夏侯桓这位金主大到何种程度,却也恭敬地向其施礼道谢道,“日后还请小侯爷多加关照。” 然而就在众人在龙口商港商讨买卖之时。却见一衙役气喘喘地跑来向段融等人禀报道:“段曹掾,府君,府君就快入城了。” “哦?小蔡府君这就回城了?吾等这就相迎去!”此刻早已对蔡吉深感敬佩的夏侯桓一听其本尊要到,连忙载着众人一同赶到了黄县城门口。 然而令夏侯桓深感意外的是,他在城门外并没有看见想象中那招展的旌旗、华丽的马车、或是严整仪仗。随着一阵由远至近的马蹄声响,却见不远处的官道上,黄扑扑地扬起了一阵烟尘。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队身着铠甲的骑兵。而在那一干铁甲骑士的簇拥下,为首的统领赫然是一身披红色斗篷的白衣少女。 ——————————————————————————————————————— 情节已展开~~~求票,求收藏o(n_n)o哈哈~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节 家学渊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数年后有人问铜鞮侯,“初见蔡安贞是何感觉?”铜鞮侯答曰,“美,甚美。”可他跟着又补充道,“然汝若同蔡安贞说上半个时辰话,汝就会忘记伊之美,甚至忘记伊乃女子。” 是的,夏侯桓初见蔡吉时只觉对方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女。那张不施粉黛的素颜,既不矫揉造作,也不咄咄逼人。让人很难将其同刚才气势磅礴的龙口商港联系在一起。然而少女身后的那群戴甲骑兵,以及段融、甄尧等人恭敬的态度,却清晰地表明,东莱发生的一切正是出于眼前这个娇弱女子之手。 且说夏侯桓在心中暗自叹。蔡吉本人却已然翻身下马冲着一干人等拱手招呼道:“安贞晚到,让诸君久等了。” “见过蔡府君。”甄尧与王翰等人一个抱拳躬身作揖后,跟着起身向蔡吉朗声笑道,“吾等也是刚到黄县。伯明先前才领吾等看过龙口商港。” “哦?伯明已带诸君去过商港?”蔡吉听甄尧等人已参观过龙口商港便转口问道:“不知诸君观之作何感想?” 甄尧与王翰对视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的赞道:“实乃北地第一大港!” 甄尧和王翰要是垮龙口商港是天下第一港,蔡吉还会打下折扣认为他们是在奉承自己。不过此二人既然说龙口商港是北地第一大港,那她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下了这一评价。毕竟蔡吉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既然得到了合作伙伴的肯定,蔡吉便趁热打铁地问道,“那不知诸君何时发货?须知,东莱的商船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府君放心。吾与太岳此番各带了一批货来黄县,正是要搭府君的船前往东吴贩货。”甄尧点头应道。 “哦?太岳带马来了?甚好!本府正巧要购置一批战马装备骑军。”蔡吉一听有马销售立刻就来了精神。要知道扩充重骑兵固然需要打造铠甲长刀,可重骑所配的战马同样需要精心挑选才行。 好在王翰此刻已将蔡吉当做了哥们,却见他干脆地答应道,“行!王某此番带来的那五十匹良驹任府君挑选。” “太岳兄真是大手笔!那本府就不客气了。”蔡吉抚掌笑道。可就在此时,她忽然一眼扫到了掩在甄尧身后的一个华服少年。甄尧、王翰两人蔡吉自是早已认识,但夏侯桓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新面孔。于是蔡吉不禁好奇地向甄尧等人探问道,“这位郎君是?” “此乃铜鞮侯夏侯郎君。”甄尧转身向蔡吉介绍道。 而夏侯桓则恭敬地向蔡吉作揖道,“夏侯桓见过蔡府君。” 两汉的太守主管一方的军政,一直以来都是地方上的最高长官。但太守的权利过大势必会影响到朝廷的权威,因此为了加强皇权,西汉始设立刺史一职,用来为皇帝监察地方官员。到东汉灵帝时,灵帝刘焉以“四方多事”为由将部分资深刺史改为“牧”。使得州牧一跃成为州军政的长吏、太守的上级,州郡两级制也随之形成。然而经过几年的混战,如今真正坐稳州牧的诸侯大多出身太守,而非刺史。由此可见值此乱世有兵有粮才是硬道理。故而哪怕夏侯桓头顶着爵位,这会儿面对身为太守的蔡吉亦不得不礼让三分。 不过夏侯桓的态度虽谦恭,蔡吉却不能不就此居高自傲。更何况铜鞮侯的大名可是出现在《三国志·魏书》上的。联想到其可能与曹操有关联,蔡吉便客气地拱手还礼道,“原来是小侯爷。失敬失敬。” “蔡府君客气。今日能一睹龙口商港风姿,实乃在下之荣幸。”夏侯桓说罢,抬头带着几分商贾的狡黠笑道,“不瞒蔡府君,在下手里正有一批货想要借贵宝地脱手。” 蔡吉虽不知夏侯桓做的是什么生意,但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能搭上铜鞮侯这条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因此她当即便颔首应道:“小侯爷能赏光,自是龙口港之荣幸。” 然而就在蔡吉与夏侯桓客套之时,从城门内突然跑来了一个段府小厮。起先段融还只是乐呵呵地看着蔡吉与甄尧等人谈生意,但当那小厮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之后,段融的脸色刹时就变得森白。他先是挥手让小厮在旁等候,跟着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咬牙凑到蔡吉身旁低语道:“府君,仲苗院里炸炉了。” 蔡吉一听段芝那边出了事,脸上的笑容也极速僵了下来。要知道段芝这段日子一直都在为她实验火药,且此事段融也已知晓。只是古人对火药的威力终究没啥概念。因此乍一听小厮来报说府里传出了巨响,段融自然是慌了手脚,连忙向蔡吉求救起来。 甄尧等人年纪虽不大,但都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了。眼瞅着段融与蔡吉的脸色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便知一定是出事了。至于具体出了什么事,他们可不会傻呼呼地去开口打探。这不,甄尧当即便圆滑地向蔡吉一拱手道:“府君一路奔波也累了。不如先行回府歇息,吾等还需回去打点货资,这就不打扰府君了。” “本府先行告辞。”心知对方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的蔡吉长袖一挥拱手道。跟着她又回头向段融嘱咐说,“伯明,诸君就由汝来招待。” 段融虽也担心段府的情况,但眼见蔡吉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心想自己定力怎能比一少女还不如,因此也跟着点头道:“喏。” 眼见段融也跟着冷静了下来,蔡吉心头一宽便带着侍卫赶往了出事地点。却说一进段府大门她便问道了一股子硝烟味,那味道可比上次段芝炸炉时要浓烈的多。难道段府真发生了恶性爆炸事故?想到这里蔡吉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而她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向那带路的小厮问道:“府中可有人伤亡?” “小的不知。后院一炸,小的就跑去找大郎君了。”那小厮唯喏地应道。 “那段老呢?”蔡吉皱眉追问。 “主人与主母去乡下了。”小厮答道。 蔡吉心想幸好段奎那老儿去乡下了,否则今天出这么大的事岂不是要将他气死。不过想归想,蔡吉还是在心中期盼着这只是虚惊一场,因为她到现在都没看到有伤者被抬出,虽说越往里走硫磺的味道就越浓。好在蔡吉也算来过段芝的工房多次,因此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驾轻就熟地来到了段芝的小院。 却不曾想蔡吉一垮进小院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惨象,也没有爆炸燃烧的迹象。准确的说院子里除了弥漫着一股子青灰色的烟雾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异样情况了。见此情形蔡吉不禁回头向那小厮质问道,“何处炸炉?” 那小厮被蔡吉如此一喝不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府君饶命。小……小的们确实听到一声冲天巨响。跟着就有一股子怪烟从院内冲出。小的们这才吓得去找大郎君。” 蔡吉听那小厮如此一解释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在烟花都没普及的年代,突然来这么一下巨响,确实够吓人的。难道段芝又实验了啥新品种?就在蔡吉纳闷之时,忽然从工房内传出了两个男子的交谈声。 “仲苗,吾没说错吧。按此法炼硝便可得出硝盐。” “妙哉,妙哉,按正杰兄之法所炼之硝确实厉害。” 蔡吉仔细一听,其中一人自然就是段芝,而另一个人的声音也颇为熟悉。于是她当即抬手打发了那小厮,信步走进了工房。只见工房的炉灶上,这会儿正架着一口大锅,一身道袍的段芝一边用木棍从中搅动,一边向身旁年轻男子讨教着。而那个男子赫然就是那日与甄尧等人一起来东莱谈生意的书生富商林飞。 许是蔡吉进屋的动静惊动了正在试验中二人,却见他俩同时扭过了头来。而林飞在看到来者是蔡吉之后,更是一脸无辜地向其问道,“蔡府君怎么来了?” 蔡吉心想还不是给你们两个给吓过来的。不过她一想到刚才两人间的对话,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上前回应道:“本府听说仲苗又有新药,故前来瞧瞧。” “蔡贤弟来的正巧。吾正在按正杰兄所教之法炼硝。”段芝像小孩子一般朝蔡吉招了招手道。 “哦?炼硝?”蔡吉朝着锅里探头张望了一下,却发现里头除了一锅子浑水之外就只剩下些许白色结晶体。 “是啊。正杰兄的硝盐掺上硫磺点燃后威力巨大。故吾央求其教吾炼硝之法。没想到正杰兄二话不说便倾囊相授。蔡贤弟,汝看,吾等先将硝石碾碎,按八比一和上草木灰一起加热水搅拌,过滤,得硝水,再用一口大锅将此硝水慢慢熬,最后便能得出硝盐。”段芝得意洋洋地将林飞教他的法子又向蔡吉复述了一遍。 蔡吉并不知晓段芝嘴里的硝盐其实就是后世的碳酸钾。但从段芝提及的步骤可以看出,他这是在提纯硝石。林飞懂得提纯硝石?他又为何要跑来教段芝这套手艺?蔡吉心知林飞可不是段芝这等性格单纯之人。毕竟能和甄尧等巨商混在一块儿的人又怎会是省油的灯。更何况直至今日林飞都没像甄尧、王翰那般明确地表现出来东莱的目的。这种摸不着头绪的感觉令蔡吉很难受。于是她当即瞥了林飞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未曾想林郎君还懂炼丹之道。” “不过是祖传手艺而已。”林飞谦逊地颔首道。 蔡吉见林飞还在故弄玄虚,便进一步向其试探道,“原来林郎君是家学渊源。说起来本府倒是有一些炼丹问题想要讨教,不知林郎君可有空?” 林飞似乎正等着蔡吉这一句话,于是他在向段芝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便宛如主人一般抬手向蔡吉邀请道:“此地甚热,不若去书房谈,如何?” “善。”蔡吉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便与林飞一起来到了段芝的书房。 两人各按主宾就坐之后,蔡吉对着丝毫不见生的林飞,探问道,“看来林郎君与仲苗颇为熟识。” “仲苗喜好机关术,故与吾有过一阵书信往来。”林飞轻描淡写地略过其与段芝的关系后,又跟着向蔡吉反问道,“府君刚才说有事请教林某?不知是何事?” “就问刚才硝盐之事。仲苗说汝用硝盐与硫磺混合后点燃威力巨大。吾想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府里的小厮会吓得以为院里炸炉。” “林某先前不过是将硝与磺按一比一混合点燃而已。响声虽大威力却不强。其实,硝、磺、碳混合之法有许多。就看是要易燃、易爆、放毒还是造烟。”侃侃而谈的林飞说道这里突然顿了一顿,跟着平视着蔡吉问道,“若是吾没猜错府君给仲苗的那个方子似乎是想炸开什么东西。” 面对对方话中有话的探问,蔡吉反倒是直言不讳地点头道:“没错。本府就是想用火药炸开城门或城墙。” “若是如此。那恕林某直言,按府君那方子就算弄上十来斤药也炸不塌城墙。”林飞毫不客气地打击道。 “何以见得?”蔡吉虽对黑火药很有信心,但对方终究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专业人士。听听专业人士的见解总没错的。 而林飞见蔡吉态度谦逊便跟着解释道,“府君有所不知,这天下任何城池都有弱点,唯有找准了弱点方能破坏城池。当然若是着以府君的火药,那便能事半功倍。” 找城墙的弱点?林飞的这番论调让蔡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一世看过的某美剧桥段。即计算出墙的关键受力点,然后在关键位置钻孔,从而墙的承重强度就会降低。一个东汉人会懂胡克定律?这显然有些不靠谱。不过蔡吉却知道在中国的历史上有一个学派对攻城特别有研究。 想到这里蔡吉便将话锋一转道,“本府听人说林郎君家人似乎帮董卓掘过墓。” “盗墓算是林某的家学。”林飞毫不顾忌地点头应道。 “可本府瞧着不像。”蔡吉摇了摇头道。 “那府君以为林某家学为何?”林飞不置可否的问道。 却见蔡吉突然抬起头注视着对方一字一顿道:“若是本府没猜错的话,林郎君的家学应是墨学。”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节 一片船契 “蔡府君说笑。吾等盗墓掘坟之辈,怎会是赴汤蹈刃、死不旋踵的墨者。”书房里林飞戏谑地笑了笑,仿佛对面的蔡吉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然而蔡吉却不为所动地继续自顾自地分析道,“林郎君是否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本府不得而知。然本府却知,墨家自墨子殁后,逐渐分离为二支。一为‘墨侠’,以‘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犹合符节也,无言而不行也’、‘口言之,身必行之’为信条,坚持墨子殉身赴义、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以绝墨自矫而备世之急之风范。如孟胜、田鸠。二为‘墨辩’,着重钻研《墨经》,辩说文辞之言。林郎君既然不承认是‘墨侠’,那莫非是‘墨辩’?” 听罢蔡吉一番侃侃而谈,林飞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却下去。却见他仔细端详了面前的少女半晌之后,忽然抬手鼓掌道,“段氏兄弟曾言,小蔡府君博学多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墨学自汉武之后几近湮灭。能知墨辩存在者更是凤毛麟角。” 蔡吉见林飞变相承认了墨家的身份,便以谦逊的口吻圆了个谎道,“林郎君过奖了。本府也只是早年在洛阳听人提起‘白马非马’一说,这才知天下间有墨辩存在。再一见林郎君精通机关之术,便斗胆猜测林郎君家学乃墨学。” 不过林飞听罢蔡吉所言,并没有去打听她究竟是从何人口中听到“白马非马”一说,而是直接张口沉吟道,“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骊马,马也;乘骊马,乘马也。” “获,人也;爱获,爱人也。臧,人也;爱臧,爱人也。此乃是而然者也。”蔡吉不假思索地跟着接口道。 林飞眼见蔡吉轻而易举地就接上了《墨子?小取》中的记述,在惊喜之余,脸上也头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看来蔡府君并非叶公好龙。” “吾也只知这一段。虽久仰墨子大名,却无缘一睹《墨经》。”蔡吉略带黯然地叹息道。这倒并不是蔡吉在故意做作。而是在纸张尚未普及的年代,书卷本就是稀有之物。加之墨家又已势微数百年,此刻若想找点关于墨家的典籍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实上不仅是东汉,自秦统一六国到清朝的两千年里,墨学基本上是处于停滞阶段,研究墨学的学者更是屈指可数。毕竟墨学特有的理工思维模式,与中国传统的官本位思维模式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真让墨学再一次被中华学术界注意的契机是清末的西学东渐。西洋人用坚船利炮砸开天朝大门的同时,西方的逻辑学也随之传入中原。面对这一陌生的学说,中原的夫子们开始翻找古文献以求证明此法古已有之。结果考证了半天,考证出了一直与儒家唱反调的墨家。事实上,墨辩逻辑学是与亚里士多德逻辑学、古印度因明学并肩的古代形式逻辑三大源流。只不过古希腊的逻辑学在西方一脉传承不断完善,古印度因明学借由佛教而传播,而墨辩逻辑学则被尘封了千年之后,才被孔门子弟翻出来撑门面。 当然也正是靠着清末民初梁启超、章太炎、胡适等学者对墨学的研究,上一世的蔡吉才会对墨家产生兴趣。同时这会儿也能与面前的东汉墨者聊上几句。这不,听罢蔡吉的一席感慨之言,林飞当即热情地抱拳道,“蔡府君若是有志研习墨学,林某可送府君一套《墨子》。” “林郎君如此大方,那本府就厚颜收下了。”蔡吉一听林飞要送她《墨子》自然是喜上眉梢。要知道她之前还在盘算以复兴墨家为旗号,培养一批注重认识论、逻辑学、自然科学的人才为己所用。那曾想瞌睡有人送枕头,这边竟真的跑来了一个墨门子弟。然而激动归激动,蔡吉终究没有即刻就向林飞提出要复兴墨家一事。毕竟林飞不是史书上有过记载的人物,也没有像段氏兄弟那般与蔡吉同事过一段时间。可说眼前这个男子来得太突然也太神秘。在未摸清对方目的之前,蔡吉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所以这回儿的蔡吉在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便将话锋一转再次向林飞探问道,“不过林郎君,此番来黄县该不会只是为了来教仲苗炼硝?” 林飞眼瞅着蔡吉前一刻还在与自己讨论墨学,后一刻却又一脸波澜不惊地打探起了自己来黄县的目的。心想此女还真是个难缠的角色。不过就是难缠才值得自己来此做大买卖。想到这里林飞立马也换上了一副商侩嘴脸,向蔡吉,“不瞒蔡府君,林某此番来黄县,意在做买卖。” “做买卖?林郎君莫不是要卖冥器?”蔡吉神色古怪地问道。要知道前一世历史系出身的她对盗墓之类破坏古迹的活动本无好感。更何况林飞要是将冥器拿来龙口商港脱手,那很有可能会被喜好中原奢侈品的三韩人或倭人买走。这让蔡吉在心理上很难接受。 “冥器?”林飞先是楞了一下,跟着便知蔡吉在担心什么了。却见他当即哈哈大笑道:“蔡府君想哪儿去了。摸金,顾名思义吾等只是要金银珠宝。至于玉器,冥器,自是留在墓中。就算真取了出来,又有何人会收?不怕晦气。” 蔡吉听林飞如此一解释,这才意识到眼下是东汉,众多诸侯盗墓的目的是为了筹集军资,而不是收藏古玩。且古人对陪葬用的玉器、青铜器本身还是颇为忌讳的。当然像宋徽宗那样对青铜器有特殊癖好的人除外。眼下既然有了林飞的这番保证,蔡吉在心里踏实之余,又跟着问道,“既然林郎君不卖冥器,不知又打算作何买卖?” “卖人。”林飞卖了个关子道。 “卖人?”蔡吉愕然地瞪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心想这位仁兄做的买卖还真是没一个正经的。也不知他是打算贩卖儿童,还是贩卖妇女? 正当蔡吉在心中暗生鄙夷之时,那一边林飞却得意洋洋地伸出三根手指道,“没错。林某手中有三百了力士欲寻明主,不知蔡府君可有兴致?” 蔡吉一听林飞原来是要卖兵给自己,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但她转念一想林飞既然做的是盗墓的勾当那他手下的所谓力士岂不就是一帮盗墓贼!?觉得有些怪异的蔡吉赶紧追问道:“林郎君,汝言之力士,可是盗墓掘坟之辈?” “蔡府君真是一点就通。没错这三百力士皆熟知开山掘墓之术。”林飞说道这儿,冲着蔡吉颇有深意地微微一笑道,“当然挖沟毁城亦不在话下。” 虽说林飞这番介绍乍一听起来颇为诱人。但蔡吉还是谨慎地问道,“哦?既是如此能干之辈。林郎君为何要卖与本府?林郎君不正是以此为生吗?” 面对蔡吉的质疑,林飞却懒散地摆了摆手道:“蔡府君有所不知。林某向来独来独往。这群力士原是家兄的部曲。家兄将其托付给在下后至今不知所踪。林某思前想后,觉得与其让这帮力士跟着在下无所事事,不如为其找一明主相投。” “若是令兄回来发现汝已将其部曲转卖,这可如何是好?”蔡吉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蔡府君大可放心。家兄既将这批力士托付给在下,自然生杀借由在下做主。”林飞拍着胸脯保证道。 “三百力士人还真不少呢。说起来,东莱地贫人稀可养不起太多人啊。”蔡吉轻轻甩了甩长袖嘟囔道。 林飞见蔡吉一副要杀价的模样,当即啧了啧嘴道,“蔡府君能置办起一千重骑,又何虑这三百力士。” 蔡吉耳听林飞提起自己的那一千重骑,不由心生警惕,“林郎君似乎对东莱颇感兴趣。” 林飞却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应说,“既然日后要做大买卖,自然得先探一探对方的虚实才行。” “本府对林郎君的虚实也不深哟。不是吗?”蔡吉逮住机会向林飞逼问道。 可谁知林飞却更加狡黠地反问说,“蔡府君连林某的家学都已探出。难道了解还不深?” 蔡吉见林飞开始避重就轻地扯皮起来,便知今日多半是只能打探到这种程度了。不过正所谓来日方长,只要对方还想同自己做生意,还想搭自己这条线,那就总会有弄清楚对方底细的一天。更何况三百力士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因此这会儿的蔡吉便不再与林飞多做纠缠,而是直截了当地点头应道,“三百力士就三百力士。不知林郎君开价多少?” “一片船契。”林飞竖起右手食指道。 “啥?”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蔡吉又问了一遍。 可林飞依旧晃了晃食指微笑道,“吾要一片去东吴的船契。” 蔡吉没想到林飞非了半天的口水竟然是要用三百力士换一片船契。一时间蔡吉也不知道这算是捡到便宜,还是被人耍了。不过面对林飞看似荒谬的价码,蔡吉最终还是一本正经地向他问道,“看来这张船票对林郎君很重要?” “确实重要。不瞒蔡府君,林某正打算去东吴谈桩大生意。”林飞以同样认真的口吻回答。 然而这一次蔡吉却并没有追问林飞谈的是什么生意,而是直接向其拱手道,“那本府就此预祝林郎君马到功成,财源滚滚。” 林飞本还想借这话的由头与蔡吉谈一下接下来的合作,却不曾想对方竟直接来了这么一出。真是个有趣的女子。林飞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番后,便将主意一改,突然向蔡吉报出了一串数字道,“一千零四十九。” 闹不清这串数字意义的蔡吉不解地看了看林飞。 而林飞面对蔡吉怪异的神色,则跟着解释说,“蔡府君的那道韩信点兵,答案应是一千零四十九。听仲苗兄所言,蔡府君此题张榜于城头已有大半年,却仅有其一人答出此题。蔡府君不觉东莱之池过于浅显难觅游龙?” 蔡吉被林飞一语点中窘事,不由尴尬地点头叹道,“林郎君所言,本府也深有感触。其实也不能说东莱难觅俊杰,只是本府人小德微难得俊杰认同罢了。” “蔡府君莫要妄自菲薄。府君以女子之身出任太守本就惊天动地。只是青、兖、徐等中原各州名士多已出仕,蔡府君若想在中原再招名士恐难有成效。故林某以为蔡府君大可另觅蹊径从南方招募名士。”林飞提议道。 “林郎君说的可是吴越、荆楚等地?”蔡吉低头思虑了一下问道。 “正是如此。”林飞点头分析道,“吴越、荆楚等地历来名士辈出,只因地处偏远故一直不为中原各诸侯所注重。” 蔡吉听林飞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在她的印象当中后世家喻户晓的诸多三国名人都出于吴越、荆楚之地。只是东汉交通不便,自己眼下又公务缠身实在没时间跑去南方招人。想到这里,蔡吉不禁长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终究路途太过遥远啊。” “蔡府君此言差异。东莱既已打算发船前往东吴,蔡府君大可让人将这‘韩信点兵’之题带去南方招人解题。林某相信总会有怀才不遇之士前来解题。”林飞向蔡吉点拨道。 好主意呀!蔡吉一边在心中暗叹自己怎么楞没想到这一招,一边则抬头看了看林飞问道,“林郎君真是做买卖的?” “做大买卖的。”林飞得意地颔首道。 蔡吉见林飞依旧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便就不再强求。不过她同时也不想就此让对方牵着鼻子走。于是在一番搜肠刮肚之后,蔡吉试探着向林飞透露了一个史书中所记载的关宝物的消息,“既然如此。那本府也不能白占林郎君的便宜。本府曾听人说起丰城斗牛之间常有紫气。本府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不过林郎君既然精于摸金应该能查出个所以然。” 哪知蔡吉的话音刚落,林飞就已眉飞色舞地摸着下巴道,“丰城剑气?有意思。” 按书友的建议将船票改为了船契。 第五节 故人来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且说林飞对蔡吉所提及的“丰城剑气”蠢蠢欲动之时,屋外忽然传来了段芝一阵急切的嚷嚷声:“正杰兄,正杰兄!快来看看,此物可是硝盐!” 蔡吉见此情形,立马顺势拱手向林飞告辞道,“既然林郎君与仲苗还有要事相商。那本府就不多打搅了。” 林飞也知此时的蔡吉尚未完全信任自己。毕竟自己并没有完全透露目的,而对方又是女子疑心病重也无可厚非。能谈到今天这地步大致上来说已是收获颇丰。于是林飞便跟着恭敬地还礼道,“恭送府君。” 就这样在一场虚惊之后,蔡吉带着对林飞的满腹疑惑离开了段府。不过她并没有前去找段融、甄尧等人。而是一面派手下通知段融段府没事,一面直接回太守府歇息去了。要知道为了按时赶来同甄尧等人碰头,蔡吉特地放弃了舒适的牛车,而是与东莱骑兵一起骑马赶回黄县。直到现在她还腰酸背痛得很。 只是蔡吉并没有想到她前脚刚跨进太守府大门,后脚铃兰便已急匆匆地跑来向她禀报道,“主公,有位郎君说是能解韩信点兵之题。现已在二堂厢房等候多时。” 解题?今天是什么日子?往日无人问津的那道“韩信点兵”,竟接二连三地有人跑来解答。蔡吉在心里暗自嘟囔了一下。不过有人来解题终究是件好事。所以蔡吉并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就让铃兰带她去见那位解题者。 自打蔡吉接了圣旨之后,她便正式搬到了二堂院办公。这一来是为了方便与衙门胥吏相互交流。二来蔡吉如今已公开女子身份,再让男子随意出入她所居住的三堂院终归有所不妥。不过二堂院虽不及三堂院私密但胜在宽敞。特别是院内的一汪莲池,植藕养鱼,清雅非常。 莲池取“廉耻”之谐音,寓意清水衙门,廉洁清政,出污泥而不染。而当蔡吉信步来到二堂院之时,她恰见一白衣人,背负着手,长身玉立于池前,正聚精凝神地望着池内尖尖小荷。可还未等蔡吉张口探问,那白衣人却突然转身回眸冲着她悠然一笑道,“小蔡府君别来无恙。” “奉孝先生!” 看清对方面目的蔡吉失声惊呼。没错,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正是郭嘉,郭奉孝。话说自从上次小沛一别之后,差不多过去了整整一年,蔡吉几乎已经不再指望郭嘉会来东莱。可偏偏就在她不再指望的时候,当世鬼才却已然站在了东莱太守府内。 事实上,蔡吉在惊讶于郭嘉突然造访的同时,郭嘉也在暗自打量着一身女装的蔡吉。待见蔡吉虽风尘仆仆可眉宇间却大有清气,再联想到一年前在小沛与其初遇的情形,郭嘉不禁感慨道,“那日元化说汝非童子,今日一见吾才恍然大悟。” 蔡吉听郭嘉说华佗早已识破她是女儿身,当下略带尴尬地躬身作揖道,“当初名分未定,吉不得已女扮男装。还请先生见谅。” “无妨,无妨。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郭嘉大度地摆了摆手道,“倒是小蔡府君勤于政事,将东莱这一滨海边郡治理得政通人和,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奉孝先生过奖。”蔡吉谦逊地拱了拱手之后,便同郭嘉双双走进厢房,各分主宾就坐。而铃兰则将早已准备好的大麦茶端了上来。说起来这麦茶还是蔡吉手笔。由于东莱本地并不出产茶叶,加之连年的战乱阻断了南北贸易,故东莱的茶叶价格高得吓人。蔡吉是靠着太守的身份这才能得城内富户上贡一点茶叶应急。至于衙门的寻常胥吏就只能用白水凑合。眼瞅着天气逐渐炎热,没茶喝总不是件事。于是蔡吉便照前一世的经验,让铃兰等人将大麦炒至焦黄用热水泡成大麦茶,供应给衙门和军营消暑。味甘醇爽口,气息焦香浓郁的麦茶一经推出便深受官吏和将士们的欢迎。并很快就从太守府传入了民间。至于黄县的百姓更是形象地将大麦茶,称为蔡氏茶。 能成为大麦茶的发明者,自然是让蔡吉颇为得意。只是此刻眼瞅色泽橙黄的大麦茶被端到郭嘉面前,蔡吉还是略带心虚地歉然道,“茶水粗陋,还请先生见谅。” “这是茶?怎无茶香?”郭嘉端起大麦茶闻了闻之后,脸上立马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道,“却有一丝麦香。” “不瞒先生。此茶正是由大麦炒制而成,并未添加茶叶。”蔡吉说到这里,为了显示她这麦茶还是可以小资一把的,便跟着补充道,“此茶有去食疗胀、平胃止渴、益气调中之效。喝时也酌以花瓣、青麦,相映成趣。” 郭嘉听蔡吉如此一解释,便浅浅地品了一口,跟着闭目颔首道,“真是麦香四溢。小蔡府君汝这麦茶比之真茶别有一番情趣。” 蔡吉不知郭嘉这是客套,还是真喜欢麦茶。只得将话锋一转探问道,“听小婢铃兰说,先生今日造访太守府是来解题的?” 郭嘉听罢将手中的麦茶往蒲席上一搁,欣然点头道,“若是在下没算错,共有兵卒一千零四十九人。” “先生答对了。”对于郭嘉能答对此题,蔡吉并不意外。她所在意的是郭嘉怎么会在一年之后突然来东莱。因此她跟着便又向郭嘉试探道,“不过先生来东莱,应该不是专程来解题的吧。” 郭嘉见蔡吉问得干脆,倒也如实相告道,“小蔡府君真是直爽之人。那日小蔡府君一别之后,郭某确实有打算来东莱一游。怎奈之后蝗灾肆虐,郭某不得不回乡探亲。直至年初才再次出游。一到黄县就看到了小蔡府君的张榜于城门之上的那道韩信点兵。未曾想小蔡府君对算学也有心得。” “那里,吉本想招募夫子来太守府内教幼童识字念书而已。只因一时兴起才出了这道韩信点兵,哪知能答题者寥寥无几。以至于府内的讲武堂至今只有吉与另一段姓书生授课。”蔡吉苦笑着一摊手道。 “如此说来。郭某岂不是解了小蔡府君的燃眉之急。”郭嘉打趣地说道。 蔡吉一听郭嘉竟有留下来教书的念头,立马激动地追问道,“先生打算留在东莱!” “小蔡府君不欢迎在下?”郭嘉挑眉问道。 “欢迎!怎会不欢迎。先生稍候,吉这就差人为先生安排房舍。”蔡吉幸喜若狂地连连点头道。直到此刻她才深刻地体会到曹操“倒履相迎”,刘备“三顾茅庐”时的心境。值此乱世能得一人才相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哪知这会儿的郭嘉却客气地一摆手道,“小蔡府君莫要麻烦。郭某已在城内置下了一处宅子暂住。” 莫要麻烦、暂住……郭嘉的这番话让蔡吉意识到对方并不是要投靠自己,而只过来观察考校自己而已。不过就算是如此,蔡吉依旧压下了心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转而热情地向郭嘉嘘寒问暖道,“原来如此。那不知先生可缺些什么?府君即可就差人去置办。” 面对蔡吉热情的招待,郭嘉那里不晓得眼前这少女太守的心意。于是为了不让对方误会,郭嘉当即神色一正,向其坦言道:“府君客气了。其实郭某只打算在东莱暂住一些时日,以观天下大局。” 果真是如此啊。蔡吉在心中长叹一声之后。却又跟着打起精神向郭嘉拱手道,“无妨。先生想在东莱暂住几日就几日。吉只求先生在观天下大局的之余,也可看看东莱之变化。” 郭嘉见蔡吉不气不馁,依旧想要拉拢自己。不禁沉吟了一下提点道,“小蔡府君能在各方势力间,借袁绍之力,保东莱一方平安已属不易。东莱之变化郭某这几日也已感同身受。” 蔡吉一听郭嘉的提起了袁绍,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心想,没错,郭嘉当初毅然离开袁绍,如今又怎会跑来投靠攀附袁绍的自己。难道要向郭嘉言明自己同袁绍不是一路的?自己只是暂时借助袁绍之势自保而已?蔡吉在心里很快就否决了这一想法。理由很简单,现在的东莱根本没有条件脱离袁绍的保护。自己若是一味地表示只是暂时投靠袁绍,只会给对方留下不自量力的映像而已。毕竟郭嘉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哄住的。于是蔡吉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之后,便面带谦逊地向郭嘉拱手道:“先生谬赞了。吉偏安一隅,得各方鼎立相助,方使东莱百姓不挨饿。怎比得上曹公征战一年仍能开荒屯田。” “哦?小蔡府君看好曹操?”郭嘉端起麦茶不动声色地说道,“世人皆知曹操失兖州,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屯再多的田又有何用。” “先生此言差矣。兖州处于黄河与济水之间,是天下的冲要之地,如今虽已残破,但还易于自保。吉见曹操一面击破李封、薛兰,分兵向东进攻陈宫,以阻断吕布西进,一面开荒屯田,节约饭食,储备粮草。大有将鄄城、东阿、范县三县充做‘关中’、‘河内’之意。反观吕布乍得兖州一州之地,不思占据关隘,开荒屯田、收拢民心,反倒屡兴战事,如今惹得天怒人怨。而今芒种已过,曹操应已积累下来了足够的军粮与民心。故吉斗胆揣测,曹吕大战之转折就在近日!”蔡吉一边照自己对历史的了解分析着兖州的战况,一边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郭嘉的表情。 蔡吉可不认为郭嘉会像寻常庸人那般以地盘来判断势力的强弱。她相信郭嘉刚才那番话更像是在试探自己。因此蔡吉决定借助其对历史的进程了解来反试探一下郭嘉。果然在说到“曹吕大战之转折就在近日”之时,蔡吉发现郭嘉的嘴角弯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 而事实上,就在蔡吉与郭嘉二人互相试探之时,蔡吉嘴里的“转折”早已在兖州大地上接近了尾声。 满天的羽箭遮蔽了苍穹,在一片血与火的混战之中,一身儒服的陈宫双手持剑伫立于战阵之中,哪怕箭矢从他耳边擦过亦不能让其有所退缩。因为陈宫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人马虽被曹军包围,但就总数来说吕布军的数量远超曹军。只要自己能坚守住阵地,那时间一长曹军在吕布军里外夹击之下势必会崩溃。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一个犹豫声音始终在陈宫的心里鼓噪着。之前太多的失败令陈宫有些不怎么相信自家那位情绪不定的主公。可就算是如此作为一军的统帅,他依旧得在兵卒面前表现出足够的镇定与坚韧。然而就在陈宫内心越来越焦躁之时,忽然间远处传来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群黑衣黑甲的骑士冲破翻腾的血雾直抵陈宫阵营。 是敌将? 否!是援军! 一瞬间陈宫麾下的将士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这欢呼声即是对己方坚持不懈的告慰,同时亦是对友军出手相助的感谢。只是这欢呼声似乎是来得太早了一些,因为很快就有人发现所谓的援军其实未到百人而已。 只见领头的张辽一入阵中,便翻身下马一个抱拳向陈宫禀报道,“主公已撤至百里之外。请军师速速突围!” 陈宫听罢张辽的禀报,只觉脑子轰地一下血气翻涌。又没坚持住!吕布又没坚持住!看来自家这主公是打不了逆风仗的。只是这天下哪儿会有天天打顺风仗的事,今日退十里,明日退百里,偌大个兖州还能让他吕奉先退几次! 想到这里陈宫只得凄然一笑,朝着吕布撤退的方向拱手道:“喏!” 兴平二年,五月,吕布自东缗出发,与陈宫率领万余人来进攻曹操。曹操部下的士兵全都出去收割麦子,在营中的不到一千人,难以守住营寨。在营寨西边有一条大堤,南边有一片茂密深广的树林。曹操把一半士兵埋伏在堤后,另一半士兵暴露在堤外布下阵势。吕布的军队逼近时,曹操才命轻装部队挑战,等到两军厮杀在一起以后,伏兵才登上大堤杀出,步兵与骑兵一齐冲锋,大破吕布的军队,吕布当夜撤退。曹操又攻下定陶,分兵平定各县。吕布随即逃亡徐州东投刘备!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节 徐州特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兴平二年,夏,吕布败退徐州的消息震撼了整个中原。谁都没想到曹操竟能在一年的时间内以三县之地反攻占据一州之地的吕布。谁都想不到素有无双飞将之称的吕布会如此轻易地一败再败。就连早已看出吕布外强中干的郭嘉也不例外。而之前在郭嘉面前秀了一把“预言”的蔡吉,却对兖州大战的结果并不关心,反倒是一心一意的与段融等人安排起了东莱商队的首次东吴之行。毕竟后世的历史告诉蔡吉,吕布失兖州并非是曹吕大战的尾声,而是中原大混战的序幕。然而正当蔡吉好不容易等来久违的西风,正打算让船队扬帆起航之时,东莱郡却意外地迎来了一批来自徐州的访客。 “什么风把张三爷吹来了。”黄县城下蔡吉冲着纵马前来的张飞拱手相迎道。在她的身后则站着太史慈、黄珍等东莱军民。这样的阵势就张飞当下的身份而言,不可谓不隆重。好在此番与张飞一起来黄县的还有徐州别驾糜竺,因此众人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不过张飞本人对此却浑然不觉。却见他翻身下马向着朗声抱拳道,“哈哈,小蔡府君别来无恙。吾等可是被东莱郡千里麦香招来的啊。” 蔡吉见张飞说得直白,倒也没太在意。毕竟今年周边州郡皆绝收、歉收,唯有东莱诸郡夏收颇丰,本就已够扎眼。加之龙口商港一开,四方商贾云集黄县。一来二去之下,东莱有粮的消息已然如疾风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中原。倘若不是蔡吉事先傍上了袁绍这棵大树,之后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剿匪立威,怕是此刻东莱郡早已被各方抢粮的势力洗劫一空了。甚至蔡吉还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如果东莱还是像从前那般孤立无援,那这会儿张飞从徐州带来的极可能是数千游骑,而非他身后的徐州第一巨富糜竺。 话说这些日子蔡吉也已碰到过不少东汉的巨商。他们因出身不同,给人的感觉也迥然各异。如甄尧、夏侯桓出身世家,故举手投足总带着一股子浮华奢靡的贵族气息。王翰出身草莽,故行事作风都宛如豪强游侠。而乍一见张飞身后的糜竺,蔡吉的脑子里却立即闪过了“君子”二字。是的,算你明知道糜竺是一个商贾,却依旧会被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雍容大方的文雅气质所感染。无怪乎,刘备和曹操会对糜竺如此推崇。要知道这个时代有钱的巨商可不止糜竺一个。但能被刘备与曹操同时器重的商贾却只有糜竺一人。更为难得的是,历史上面对曹操嬴郡太守的诱惑,糜竺毅然选择跟着当时毫无根基的刘备颠沛流离。由此可见此人亦是重情重义之人。 于是在心中暗叹了一声“雍容风议,见礼于世”之后,蔡吉便向糜竺客气地躬身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糜别驾吧。” “糜竺见过蔡府君。”糜竺以同样谦恭的态度向蔡吉还礼道。期间糜竺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因面前的太守是个少女,而流露出任何惊讶、好奇、不屑等等不合适的表情或动作。 相比糜竺的进退有度,张飞的表现则要张狂得多。却见他冲着蔡吉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啧啧称奇道,“未曾想小蔡府君有朝一日真能以女装示人。” 张飞这一声轻浮的感叹,令蔡吉身后的太史慈等人纷纷流露出了厌恶之色。而蔡吉身后的文锐更是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佩刀之上。须知未来许攸不过是冲着曹操叫了几声“阿瞒”,就被许褚当街斩杀。由此可见这个时代的人一旦认准了主公就会竭力维护主公的尊严。而倘若主公是像蔡吉这样的女子,那家臣对这种事就会更为敏感。而张飞的表现无疑已经触碰到了东莱众将士的忌讳。 好在这会儿的蔡吉并不打算与张飞等人在自家地盘起冲突。因此眼瞅着现场气氛不对头,她当即就将话题一转道,“难得诸君来东莱,又恰逢今日东莱商船起航。不若诸君这就随本府前往龙口商港一观如何?” 糜竺同样无视张飞的口无遮拦,冲着蔡吉客气地拱手道,“久闻龙口商港大名。难得蔡府君盛情邀请,吾等这就恭敬不如从命。” 而张飞则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得罪了人,亦跟在糜竺身后大大咧咧地抱拳道,“既然如此,就请小蔡府君带路了。” 由于这个时代海上航行风险极大,故人们在出海之前必须先祭祀海龙王才行。东莱商船的起航仪式自然也不能免俗。当蔡吉带着张飞、糜竺等人抵达龙口商港之时,段融早已差人置办好了祭坛与祭祀用的三牲。 待到一干要人来齐之后,早已等候多时的巫师立马奏起锣鼓,点起长香,在一番絮絮叨叨的念咒之后,却见为首的巫师将一张画有龙的纸漂放在了水面,紧跟着现场文武官吏以及商贾水手一起随之叩拜。然后由数名力士抬起三牲投入海中,以求海龙王保佑,东莱商船此番出行风平浪静。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飞固然是看着东莱官民们,又是念咒又是贡献祭品,在旁笑得没心没肺。可他身边的糜竺却从一抵达龙口商港起便暗暗地观察起了这一新近崛起的北方重港。 由于糜竺之前一直忙于与陈登二人辅佐刘备接任徐州州牧,故东莱开龙口商港一事,他也是在大约两个多月之前才从徐州一些商贾口中得知相关的消息。起先糜竺对此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东莱郡与三韩隔海相望,两地通商古已有之。然而随着前往东莱的商贾越来越多,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丰富。糜竺逐渐意识到这一次东莱郡的动静搞大了。也正因为如此,当张飞提议要来东莱购粮之时,糜竺才会想同他一起来实地一探究竟。 正如当日甄尧、夏侯桓等人初抵龙口商港一样,糜竺也被面前这座平地而起的港口给深深震撼了。而相较甄尧、夏侯桓等商贾,已经有过治理一州之地经验的糜竺身有体会,在如今这等乱世要造出这样一座集码头、船坞、市场、仓库、旅店于一身的商港有多么不容易。须知若非自己此番捐助了一笔钱粮,直到此刻下邳的城墙都还未修缮完毕呢。而要在五个月内造出这么座商港,东莱郡究竟花费了多少钱粮与人力! 正当糜竺纳闷于东莱郡的财力之时,他的目光突然瞥见了不远处堆放的几袋粮草。上面特殊的标志令其的瞳孔猛地一收――中山甄家! 意识到东莱已然招来巨商资助的糜竺,当即向身旁的蔡吉客套地探问道,“蔡府君,汝这商港真是商贾云集。令人好不佩服。” “糜别驾过奖了。本府不过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已。”蔡吉谦逊地拱了拱手。待见糜竺正捻着胡须打量自己之后,她又直起身指着面前的一片汪洋,“其实以徐州的资质,也可开出像龙口这般的商港。” “徐州也造商港?蔡府君就不怕咱徐州抢了汝东莱的生意?”一直在旁嬉笑的张飞突然回头向蔡吉反问道。 “无妨,无妨。沿海诸县开港越多,海路就越安全,补给就越方便。”蔡吉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之后,又扫了张飞与糜竺一眼,欣然笑道,“不瞒二位,本府可是诚信期盼,徐州能开陶县、西海、盐渎三港通商。” 眼瞅着蔡吉随口就报出了徐州沿海三大主要港口,并大气地表示要与徐州合作。糜竺在心中不禁暗自感叹,此子果如外界所言,真乃女中管仲!想到这儿,糜竺当即捻须笑颔首道,“蔡府君言之有理。竺回徐州后定会着手开此三港。届时东海商队可得常来光顾啊。” “光顾那是一定的。小蔡府君不是说了嘛,她家的船队要来咱徐州补给。”张飞说着,又回头冲蔡吉咧嘴一笑道,“不过小蔡府君有所不知,去年徐州多地粮食歉收,绝收,而今徐州百姓食不果腹。不若东莱这边先接济一点粮食,咱也好学东莱以工代赈将那三县港口修起来。” 张飞一番话直说的蔡吉哭笑不得,心想这位张三爷不愧是市井出身,装傻充愣间竟变着法儿地向自己讨要起了投资。不过蔡吉也不是啥善男信女。这不,面对张飞厚颜的敲诈,蔡吉当即据理力争道,“张三爷若真有心修港,大可学本府这般将码头先买于商贾筹钱修港。或是由本府这边派人去那三县修港也行。至于东莱的粮食嘛,那还是要用真金白银卖的。毕竟东莱的粮食都是东莱百姓辛苦种得,本府无权将其血汗做人情,不是吗?” “哈哈,小蔡府君真是爱民如子。”张飞干脆地大笑道,“糜别驾,汝看呢?” “徐州的商港,自是得由徐州人来修。”糜竺硬气地答道。毕竟有关蔡吉靠投靠袁绍起家的传言早已沸沸扬扬。糜竺与陈登等徐州本地豪绅世家并不希望袁绍的势力直接染指徐州。 然而面对张飞与糜竺两人的一唱一和,蔡吉却对他们的前途并不乐观。因为她十分清楚,用不了多久徐州就会变天。不过这对蔡吉来说并没多大关系。因为不管由谁坐镇徐州,只要有利可图陶县、西海、盐渎三县总会有人同自己合作。 灼热的烈日下,鲜衣亮甲的关羽策马立于这座徐州最大的城池下邳城之前。在他的身旁刘备亦是头戴进贤冠,腰佩铜印墨绶一副使君打扮。如此炎热的天气以一身正装站在日头底下本就是一桩辛苦事。可包括刘备、关羽在内的一干徐州官民依旧孜孜不倦地守在城门口。只因他们此番要迎接的乃是天下第一猛将温侯――吕布。 其实,对于自家大哥以如此隆重的架势迎接,关羽心中还是颇有非议的。在他看来吕布不过是一介丧家之犬,且声名狼藉,根本不值得刘备如此慎重地以礼相待。因此,这会儿眼见吕布的人马迟迟没有显身,关羽便不失时机地向刘备低声问道,“大哥,此番真要接纳吕布?” “温侯为曹贼所败投靠徐州,吾身徐州牧自当以礼相待才是。”刘备不假思索地朗声答道。 不过关羽显然不认为吕布的品行会比曹操来得高尚。加之又有丁原、董卓的前车之鉴,故而他依旧紧锁着卧蚕眉向刘备警告道,“吕布为人轻狡反复,羽恐大哥接纳此人会惹祸上身。” 刘备听罢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关羽一眼,继而缓缓地回过头平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官道,轻声说道,“云长。吾等来下邳已近半年。然此半年来,曹豹、臧霸、孙观等人皆不服吾这使君。恰逢此番吕布来投,倘若吾能将其收服,便是向世人证明,吾刘玄德确有驾驭豪杰之德!” 关羽眼见刘备说得如此气势汹汹,心知自己家义兄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了。确实,眼下义兄虽顶着徐州州牧的头衔,可徐州境内依旧有部分人马对其听宣不听调。其中又以曹豹、臧霸、孙观这三个随前任州牧陶谦起家的旧部最为桀骜不驯。特别是那曹豹,其不仅与陶谦是同乡,掌握着陶谦死后留下的一干丹阳兵,同时又是下邳相。说其在下邳城内与义兄分庭抗礼一点都不为过。而在另一边当初陈登等徐州世家许诺下的十万步骑却迟迟没有兑现。面对如此尴尬的情势,也无关乎义兄会急着想要接收吕布提高实力与名气。 只是收纳了吕布就真能压制住曹豹等人?心中始终觉得有些不踏实的关羽,忍不住低头自语道,“话虽如此。益德怕是不会同意此事。” 刘备听关羽提起了张飞,不由略微沉吟了一下。确实以张飞谨慎的脾性多半不会同意招吕布这等麻烦人物来徐州。然而刘备却打心底里想要搏一把。再怎么说他现下都已是一州之主,就算有曹豹等跳梁小丑与其作对,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刘备坚信以自己的能力必定能收服吕布,正如他之前收服徐州诸世家一样。一想到自己日后统领徐州驾驭吕布,刘备只觉心中一阵热血澎湃。至于张飞的态度,关羽的提醒,亦被他统统抛到了脑后。 “益德回来时,吕布已进驻小沛。他不会在意。”在丢下这样一句武断的话之后,刘备也不等关羽回应,直接挥鞭策马而出。因为此时下邳城外的官道上已经隐约冒出了点点旌旗――吕布到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节 北海名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数日之后,刘备接纳吕布的消息传至东莱。原本还打算在东莱多逗留几日以探虚实的张飞骤闻此讯,立马火烧屁股地先行赶回了下邳。对此蔡吉倒也并没多做挽留。毕竟熟知历史的人都知晓,温侯吕布走到哪儿,哪儿就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好在张飞虽走,还有糜竺留在东莱购买军粮,商讨开埠通商一事。因此在张飞走后,蔡吉便带着糜竺在黄县参观船坞、市场以及周边新设的民屯。当然与之随行的还有讲武堂新聘的夫子郭嘉。 “一早就听说东莱郡在蔡府君治下政通人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糜竺站在田头望着面前此起彼伏的麦垛由衷地赞叹着。要知道自打初平年间起,他就再也没有在徐州看到过这等忙碌的夏收情景。有那么一瞬间,糜竺甚至以为战争已经结束,天下已然太平。不过当他看到不远处正疾驰而过的骑兵,突然意识到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乱世还在持续,甚至看不到尽头。 相比糜竺赞叹于面前的丰收情景,一旁的郭嘉则对河道旁耸立的水车颇感兴趣。却见他冲着持续转动的庞然大物端详了半晌之后,回头向蔡吉询问道,“小蔡府君,此物就是东莱车吧?” “是。此物本名水车,只因由东莱传出,故附近各州郡也称其为东莱车。”蔡吉点头应道。 “听说此物乃东莱一工匠所制?”郭嘉跟着问道。 由于蔡吉一心想要拉拢郭嘉,因此此刻耳听对方如此一问,她便直接坦言道,“不瞒先生,此车是本府根据自洛阳所见翻车改造而成。” “此车竟是出于蔡府君之手!”糜竺听罢惊呼道。要知道目前徐州一些地区也已陆续架起了水车,其规模虽不及东莱郡,可水车功效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此刻糜竺耳听如此神奇的机关竟出于眼前这少女之后,不禁脱口赞道,“蔡府君真乃神童。” “糜别驾过奖了。其实本府只是出了个主意。将本府这主意变成眼前这东来车的是东莱名匠赛鲁班。”蔡吉谦逊地回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蔡府君杂学甚广,吾等自叹不如。”一旁的郭嘉摆了摆手道。 “奉孝先生这话倒真说准了。本府也就长于杂学而已。至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堪称俗人一个。”蔡吉两手一摊自嘲道。话说也就是汉末这等乱世才不会计较这些东西,倘若换做太平盛世,蔡吉还真没一条符合大家闺秀水准。 郭嘉与糜竺乍一听蔡吉号称“样样不通”,在双双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之后,却异口同声地朗声笑道,“好个特立独行的俗人!” 且说蔡吉与糜竺、郭嘉二人正聊得兴起之时,却见不远处太史慈领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清俊文士朝这边信步走了过来。不过瞧那文士面相颇为陌生,似乎不是东莱郡府的人,亦非本地才俊。难道是太史慈的好友?太史慈会结交文士,这多少让蔡吉有些意外。要知道太史慈自打在东莱郡出仕后,整日不是在军营里训练兵卒,就是带着大队人马清剿匪徒。很少与人应酬往来,更毋庸说是文士了。 然而正当蔡吉纳闷之际,却听一旁的郭嘉嘟囔了一声道,“未曾想北海刘义逊也会来黄县。” “奉孝先生认识此人?”蔡吉扭头问道。 “刘义逊乃北海名士。吾游学时曾与其有一面之缘。”郭嘉说罢又跟着补充道,“不过,其在两年前因已投入孔文举门下。” 原来是孔融的人啊。蔡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跟着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还未等她理清楚脑中乍现的思绪,那一边太史慈上前行礼,“见过主公,见过糜别驾。”言罢,他又指着身后的文士向蔡吉介绍道,“主公,此乃北海名士刘义逊。” “刘义逊见过蔡府君,见过糜别驾。”刘义逊长袖一抖恭恭敬敬地向蔡吉与糜竺二人躬身行礼。不过当他抬眼看到站在蔡吉身后的郭嘉之时,不由失声惊呼道,“奉孝!汝也在此。” 而郭嘉则拱手作揖朗声笑道,“义逊兄别来无恙。” 哪知这会儿的刘义逊却面露苦笑,长叹道,“咳,一言难尽啊!” 蔡吉刚才听郭嘉的介绍,本以为刘义逊此行可能是为孔融充当使节。却不曾想对方一上来就来了这么一句长叹。再一看刘义逊身旁的太史慈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蔡吉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于是她当即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间竹亭,提议道,“此地日头毒辣,不若去竹亭详谈。” 于是乎,众人就在蔡吉的提议下来到了竹亭避暑。而在一干人等各按主宾坐定之后,郭嘉率先就向刘义逊探问道,“义逊兄,出何事了?” 却见刘义逊听双手覆面,颓然道,“奉孝,三日前北海太守孔融处斩了承祖。” “孔文举杀了承祖!” “承祖?可是青州名士左承祖!” 乍一听刘义逊所言,郭嘉与糜竺二人皆露出了骇然的神色。要知道北海太守孔融,出身名门,谈吐优雅,并素来以求贤若渴而著称。孔子的二十世孙,竟会杀名士?!这简直就是耸人听闻!因此这会儿的糜竺赶紧追问道,“刘先生,北海究竟出了何事?” 听罢糜竺的追问,刘义逊抹了一把脸,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整个事件的始末向众人讲了一通。原来不久之前饥饿难耐的黄巾贼再次出山进攻北海郡。没了太史慈、刘备等人帮助的孔融自然是屡战屡败一直退守到了都昌。虽然之后孔融靠着都昌厚实高大的城墙挡住了黄巾贼的进攻。可北海郡兵力薄弱,粮草不足,孤立无援的问题也随之凸显了出来。于是当时身为孔融幕僚的左承祖,便向孔融进言说,北海地处袁绍、曹操、公孙瓒等势力的夹缝之中,应该选择一个较大的势力作为依靠,如此方能自保。然而孔融在听罢左承祖进言之后,非但没有接受他的建议。反倒说左承祖是他方势力派来的奸细,当即就将其给斩了。同是孔融幕僚的刘义逊平日里左承祖关系不错,且两人对天下局势的观点也十分近似。见此情形他哪儿敢再在北海待下去。于是乎,在左承祖被处斩的第二天,刘义逊便带着家小逃离了北海郡。 说罢事件始末,刘义逊再次向蔡吉深深作揖道,“不瞒蔡府君,刘某此番仓皇出逃已无家可归。听闻子义将军正供职东莱,刘某这才厚颜来此一攀交情。” “刘先生莫虑。先生即来东莱,就是东莱的上宾。”蔡吉欣然拉拢道。 而听罢刘义逊所言,蔡吉也总算终于明白自己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映像是什么了。按照史料记载,孔融确实因左丞祖者劝北海要结纳袁绍或者曹操,而将其杀害。至于具体的情形如何,鉴于历史上曹操杀孔融的罪名极重,甚至直到西晋时陈寿著写《三国志》时,都不敢为孔融立传。故有关孔融的史料并不多。不过倘若单凭刘义逊所描述情形来看,左承祖不仅死得冤,而且还让这会儿的蔡吉唏嘘不已。 要知道左承祖向孔融提出的进言,简直就是她当初忽悠段奎的翻版。不,相比之下左承祖的进言更为模糊,他只是提了几个势力,至于投靠谁那还得由孔融自己决定。而蔡吉当时可是明确地提出要认袁绍做宗主。倘若自己那时穿越到的是孔融的地盘又会如何?会否也像忽悠段奎那般编造出一番审时度势的计策来?答案显然是肯定的。毕竟受《三国演义》的影响,后世的人普遍认为孔融为人宽厚纯良。面对“奸臣”曹操或许还会心生警惕,可面对“忠臣”孔融必定不会考虑太多。甚至还会认为其好忽悠。然而倘若自己真的在孔融面前说出了相似的内容。那结果岂不是……想到这里蔡吉不禁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凉飕飕的。 事实上,这会儿感到兔死狐悲的可不止蔡吉一人。郭嘉与糜竺多少也有些物伤其类。毕竟他们一个待价而沽的谋士,一个是辅佐新主的策臣。碰到同行因言被杀,又怎会无动于衷。只见郭嘉铁青着脸冷笑道,“未曾想名满天下的孔文举也不过如此。” “咳,值此乱世遇明主不易啊。”糜竺点头附和道。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投靠了刘备在这档口说这种话总有不妥。于是跟着又话锋一转向刘义逊劝慰道:“东莱郡的蔡府君虽年幼,却识大体,重情义,且精于政事,乃当世女中管仲。先生此番遇明主矣。” 太史慈见糜竺夸赞起了自家主公。一面庆幸自己当初离开孔融选择蔡吉确实没有走错路,一面则跟着趁热打铁地向刘义逊劝说道,“义逊先生,吾家主公爱民如子,绝不会为一已私名而罔顾百姓性命。” 面对糜竺与太史慈的轮番劝说,以及之前蔡吉的热情相邀,让刚刚在北海遭受挫折的刘义逊只觉面前的东莱众人颇有情义。话说,起先他还有些犹豫蔡吉女子的身份,但此刻眼见东莱的太史子义、颍川的郭奉孝一武一文伴其左右。于是刘义逊当即就将心中对女主的顾虑抛到了脑后,转而冲着蔡吉俯身一拜道,“主公在上,请受义逊一拜。” “先生折杀本府也。本府能得先生这般俊才,乃是上天的恩赐。”蔡吉赶紧上前扶起了刘义逊。 不过眼瞅着转眼间帐下多了一位青州名士,蔡吉心情舒畅之余,倒也理解了郭嘉等谋士为何不会轻易认人做主公的心境。确实,人心隔肚皮。所谓的清名、礼贤下士、才华横溢等等那都是外在的东西。一个人的性格究竟如何,不相处一段时间是看不出来的。更何况在汉末这等特殊年代,太守手掌生杀大权,一言不合就杀人泄愤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就这一点来说谋士是脆弱的。他们不似武将有武力和部下保身,却又要时刻辅佐于主公左右,揣测主公的想法,为主公分忧。但人吃五谷,心思哪儿会一摸一样。像孔融此人好忠义之名,坚持汉室正统,因此才会一直以来都坚持与周边势力不相往来。而左承祖的进言虽十分适合北海的发展,可在孔融看来却无疑是不臣之举。而且孔融对此这种言论的忍耐限度,远低于人们的想象。结果提出正确计策的谋士最终换来的却是杀身之祸。 左承祖的遭遇对蔡吉来说,无疑是一个活生生的前车之鉴。虽然蔡吉眼下已经贵为一郡之主,但在宗主袁绍的面前她也不过是个家臣而已。正如此番袁绍来信要求蔡吉入秋前往邺城上贡。对于袁绍的召见,蔡吉虽心感纳闷,但自己眼下既然需要袁绍方面的保护,那就算再忙也得抽出时间北上冀州。至于到了邺城要怎样应付袁绍,则成了摆在蔡吉面前的一大挑战。 想到这里蔡吉不禁发现刘义逊确实是上天给她派来的一个好帮手。要知道按照原来的安排她此番北上除了带李达、唐蓥等一干骑兵做护卫之外,一同随行的还有管统。只是管统乃是袁绍那边的人,而李达、唐蓥又是武夫。蔡吉此刻恰缺一个可以在旁指点商议的文士。本来郭嘉是个不错的人选。可郭嘉曾直接拒绝过袁绍的拉拢,再带他去邺城总有不便。更何况蔡吉也希望郭嘉能在东莱多待些时日,更为深入地了解自己在东莱实施的种种政策。而眼前的刘义逊乃北海名士,对名士世家间的礼仪应该颇为了解。自己带这么个人在身旁,虽不见得会与其商讨要事,但至少也不会闹笑话。就这样蔡吉在心中暗自敲定了北上邺城的名单。 ――――――――――――――――――――――――――――――――――――――― 今天是公共章节的最后一章。从明天开始就要正式上架咯(^__^)嘻嘻…… 另外从4月28日0:00――5月7日24:00,投出1票即翻倍为2票~~~嘎嘎,还请各位大大多多捧场,多多投粉票哟~~~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八节 邺城苍苍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八节邺城苍苍 雕花的几案上,摆着一小碗米饭,宛若珍珠的米粒上撒着些许漆黑油亮的胡麻。胡麻即芝麻,因由张骞自西域带入中原种植,这才沾了个“胡”字。不过胡麻虽少见,却比不得这碗中的米饭珍贵。因为冀州不出产稻米,粮食以粟和小麦为主。而这碗米饭所用到的稻米乃是由东莱郡上贡所得。事实上,东莱郡本身也不产稻米,其上贡的稻米乃是与三韩的海上贸易所得。 面对这样一碗包涵着诸多意义的米饭,袁绍一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端起漆碗得意地向一旁端坐着的沮授笑道,“东莱郡与三韩通商已半年有余,平州却毫无反响。看来公孙度也不过如此。” “主公明鉴。公孙度不管东莱,只因其志在他方。”沮授拱手作答道。 “哈哈,什么事都瞒不了公与。不错,据探子来报公孙度正屯兵黎昌,而公孙赞则将大营迁往了易县。”袁绍到这里,脸上不由流露出了不屑之色问道,“公与,汝可知公孙赞到易县之后做了何事?” 待见沮授看着自己没有作答。袁绍便放下米饭,以嘲弄的口吻说,“公孙瓒抵易县之后,先是着人在四周挖掘十道堑壕,每条堑壕内修筑许多土丘,每座土丘都有五六丈高,在上面建起高楼。在中央有一个最高的土山,达到十丈,供公孙瓒自己居住。山上之城以铁为门,左右侍卫全被隔在门外,七岁以上的男子不许入内。公孙瓒只与姬妾同住。文书、报告等皆用绳子吊上城。他又命令妇女练习放大嗓门,使声音能传到数百步,以便向其他城楼传达命令。谁曾想,昔日白马将军,而今竟会成整日与妇人厮混的缩头乌龟。” 然而面对袁绍洋洋自得的冷嘲热讽,沮授却皱起了眉头进言道,“主公,公孙赞在易县屯粮筑城。吾等日后想要破其城池怕是不易啊。” 袁绍怎会不知公孙赞城池筑造得越坚固,他日后打起来就越费劲。然而袁绍目前无力进攻幽州腹地,因此他也就只得干瞪着眼看着公孙瓒一日日将易县筑造得固若金汤。至于缩头乌龟一说,则更像是在自我打气。不过这会儿沮授既然点穿了问题的关键,袁绍倒也不能继续装傻充愣下去。只见他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公与言之有理。而今公孙瓒龟缩城中,虽丧逐鹿中原之志,然吾等灭其也不易。如此这般僵持下去怎生是好。” “主公莫忧。”沮授一个拱手沉声分析道,“公孙瓒大兴土木虽筑起高墙深壕,却也由此失了幽州民心,寒了将士之心。主公不若趁此时机,先拔除青州的在背芒刺。” 袁绍听沮授这么一说,不由心头一动张口问道,“汝是说青州田楷?” “善,正是此人。”沮授颔首应道。待见袁绍露出了郑重的表情,沮授又跟着向其详细地历数起了青州目前的状况,“主公明察。田楷虽失刘备助力,然其只要在青州一天,就意味着公孙瓒在青州仍有影响,青州的各郡县就不会轻易下决心臣服于主公。而眼下青州以东莱蔡安贞最亲近主公,北海孔文举最疏远主公。据悉北海名士左承祖曾进言孔文举,建议其择一强势依附。然却被孔融处斩以儆效尤。可见其排斥之心,坚若磐石。故授以为主公此番不仅要除去田楷这根芒刺,还应当对蔡安贞与孔文举有所表示才行。” 袁绍听到孔融处斩谋士以昭告不臣服于诸侯的决心,不禁冷哼一下傲然道,“孔文举依旧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将其连同田楷那厮一并除去。至于东莱蔡安贞,其能以女子之身出任太守,全仗袁氏扶持。如此厚恩还不足以令其感激涕零?” “主公此言差矣。授所言之表示,不是做给蔡安贞看,而是做给青州其他郡县看的。”沮授摆了摆手道,“故授以为主公此番攻略青州,应向世人展示亲袁氏之好处,疏袁氏之代价。” 袁绍对沮授一向信任有加,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便谦逊地点头道,“愿闻其详。” 而沮授则抖了抖长袖道,“主公此番招蔡安贞来邺城,本意旨在让其出资劳军。既然如此,不若干脆一点,让东莱出兵参战青州攻略。” 袁绍一听沮授要让东莱参战,不由神色古怪地嘟囔道,“蔡安贞不过一介女流。让其治理一郡之地还勉强可行。让其出兵参战太过儿戏也。那蔡安贞岂会答应?” 哪知沮授听罢,却摇了摇头笑道,“主公此言差异。授敢保证,主公要是令东莱参战,蔡安贞会很乐意提供粮草。” “为何如此?”袁绍不解地问道。确实,袁绍这次招蔡吉来邺城,除了彰显一下宗主的威严之外,也就是想让其提供更多的粮食而已。毕竟东莱夏收颇丰的消息早已在中原传得沸沸扬扬,而袁绍这边又在打算点齐兵马再与公孙赞大战一场,能多要一点粮食总是没错的。不过先前听罢沮授一番分析,袁绍又觉得是青州攻略确实要先于幽州攻略。只是让一介女流治理的郡府参战,总让袁绍觉得有些不靠谱。 沮授见袁绍依旧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当即提点道,“主公若以宗主之身份强压东莱出资劳军,未免给人以强取豪夺之感。青州其他郡府见了难免会有微词,觉得亲袁氏也不见得有好处。然主公要是以肃清青州为由,命东莱一起参战,那让其责粮草则顺理成章。毕竟只要能获胜,东莱参战亦能得战利品。主公此举公正严明,又有谁敢有异议。至于东莱兵的战力,主公忘了东莱还有太史子义在?” 袁绍听沮授提起了太史慈,不由恍然大悟地拍手道,“若非公与提醒,吾差点忘了东莱还有太史子义坐镇善,按公与所言,吾就行此公正严明之举。” “主公英明。”沮授恭敬地作揖道。其实同样的事情,换在从前根本不用沮授提点,袁绍也能处理好其与依附势力间的关系。但这一、两年来随着袁氏一统冀、并两州,袁绍似乎越来越不在乎外界的感受与看法。以至于常常需要沮授在旁提醒他才会注意到某些事情做得并不妥当。 袁绍本人当然没有意识到随着实力的增强,他的心境正发生着某种变化。这会儿的他只是有些好奇沮授对蔡吉的态度,却听他探问道,“公与似乎很看重蔡安贞这女流太守?” “回主公。东莱蔡安贞虽是一介女流,却拥有管仲之才。”沮授毫不吝啬赞扬之词道。 “管仲之才?公与未免言重了吧。”袁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主公明鉴。蔡安贞行事颇有古之管子遗风,善治政敛财。管子曾云,敛轻散重。蔡安贞在东莱开商港一举正暗合‘敛轻散重’之意。其甚至还拉拢到了中山甄家、上党铜鞮侯为其所用。”沮授说到这儿,当下向袁绍深深一俯语重心长道,“主公若得此等奇女子辅佐定可成就霸业。” 然而沮授对蔡吉的评价虽高,却并没有引起袁绍的共鸣。因为袁绍看来,他身边早已人才济济,多蔡安贞一个不多,少蔡安贞一个不少。不过倘若是以东莱郡为嫁妆的话,纳了那女娃儿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想到这里袁绍便略带轻浮地向沮授问道,“公与,汝看吾纳蔡安贞为夫人如何?” 沮授一听袁绍有意将蔡吉纳为夫人,连忙上前劝阻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袁绍皱起眉头不满地反问。在他看来蔡吉的家世不算太高,能嫁入四世三公的袁家乃是攀上了高枝。 “蔡氏年幼,主公若靠纳蔡氏而得东莱,世人会讥笑主公以强欺弱。此举实在有损于主公声威。”沮授不假思索地一语点穿道。待见被说中心事的袁绍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又跟着补充说,“主公若是有意将蔡氏收入袁府,大可从众公子中挑选一人与之成就姻缘。授以为平定青州就是个好时机。主公届时可在论功行赏之际,向蔡氏提亲将其许配给公子。如此佳偶良缘,不仅能被传为美谈,也可向世人彰显主公爱才之心。” 听罢沮授一番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安排,袁绍当即放弃了他那“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计划。转而开始盘算起将蔡吉许配给自己哪一个儿子好来。须知袁绍现下有四个儿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三子袁尚、四子袁买。其中长子、次子皆已成年,由袁绍已故的前妻所生。三子袁尚与蔡吉同年,由袁绍现下的正妻刘氏所生。至于四子袁买太过年幼故无需考虑。照理说,此桩婚事涉及一郡之地,本该由长子袁谭娶蔡吉最为妥当。然而袁谭前年已娶妻,且袁绍本人也不喜欢袁谭。袁绍喜欢的是三子袁尚。甚至正盘算着废长立幼,让袁尚代替袁谭日后继承家业。可这个念头一旦提出势必会受到诸臣的反对。 所以经过一番低头沉思之后,袁绍发觉蔡吉与自己儿子的桩婚事还需从长计议才行,于是他最终只得向沮授点头敷衍道,“公与的意思吾明白了。此事容吾再想想。” 兴平二年,秋,并不知晓自己婚姻大事正让袁绍伤脑筋的蔡吉,在八百骑兵的护卫下启程前往冀州州治邺城。一同随行的还有郡承管统,以及新任的从事刘义逊。由于冀州沿海没有港口。故而蔡吉一行人只得选择从陆路绕过北海、平原这两个敌视袁绍的郡,转而借道兖州进入冀州。如此这般当东莱使节团抵达袁绍领地之时已经是深秋时分。 “啊呀,又输了主公老是赢,真没意思”马车内令狐九赌气地将蒲席上的铜板随手抹乱道。 而坐在她对面的蔡吉则带着盈盈笑意问道:“汝可知,为何汝一直输?” “为何?”令狐九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自打得知蔡吉也是女儿身之后,令狐九彻底将蔡吉奉为了自己的偶像。这一次被蔡吉挑选为贴身婢女出使邺城可是令其兴奋了好几天呢。 面对令狐九急切的追问,蔡吉随手拈起一枚铜钱反问道,“汝还记得吾曾教尔等的倍数否?” “记得。”令狐九立马像在讲武堂学堂中一般,端正了坐姿大声回答道,“一个整数能够被另一整数整除,这个整数就是另一整数的倍数。” “回答正确。”蔡吉点了点头,跟着将手中的铜板与蒲席上另外四个铜板放在一起道,“这游戏的关键就在于,汝每次取完所剩之铜板数,须是四之倍数加一。即尽量留五、九、十三、十七给吾。倘若吾为先手,则吾取两枚,汝取两枚,吾取一枚,汝取三枚,吾取三枚,汝取一枚。” “啊原来还有这等诀窍主公好诈刚才还说是赌一把呢。”令狐九听罢解密立马就抓狂了起来。 原来蔡吉闲来无事正在与阿九玩拿铜板的游戏,即17个铜板,一次可拿1~3个铜板,到最后取最后一个铜板者输。眼见阿九一味地胡乱拿铜板老是输,便忍不住为其补课起来。而就在蔡吉在车内与阿九说笑之际,却见管统纵马来到车旁,向蔡吉指点道,“府君,前方就是漳水。” 蔡吉从车内探出头,顺着管统所指的方向一眼望去,只见天地之间正横卧着一条白绫,便随口问道,“过漳水可是邺城?” “善,邺城位于漳水之北,乃是河北第一大城。”管统得意洋洋地点头道。要不是联想到蔡吉曾在洛阳住过一段时日,他甚至都打算称邺城为天下第一城。 眼瞅着管统对邺城充满了钦慕之情,蔡吉心想邺城何止是河北第一大城。其在后世乃是赫赫有名的八大古都之一,有“三国故地、六朝古都”之美誉。其中“三国故地”,指的是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曹操占取邺城之后,以此地为幕府。并在邺城建造了著名的三台,即金凤台、铜雀台、冰井台。在此三台上曹操和他的儿子们与众臣宴饮赋诗,造就了著名的三曹七子,为后世留下了“建安风骨”之美誉。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袁氏一门灰飞烟灭基础上的。 想到这里,感慨万千的蔡吉不禁脱口沉吟道,“邺城苍苍白露微,世事翻覆黄云飞。” 奉上上架第一篇文()嘻嘻……阿九loli彪悍地跳出马车,撒泼打滚~~偶要粉票偶要粉票偶要双倍粉票~~~()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九节 废长立幼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九节废长立幼 “此女就是东莱太守?” “呜呼,竟还是个孺子。” “真美人也。” “还是个雏吧。” 邺城大将军府内,身着曲裾深衣腰佩铜印墨绶的蔡吉,承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以及不绝于耳的窃窃私语,目不斜视,昂首挺背,徐徐步入堂内,向着端坐正中的主公袁绍,莹莹叩拜道,“东莱太守蔡吉见过左将军。” 就在俯身的那一刻,蔡吉注意到袁绍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与她年岁相近的少年。但见其皮肤白皙,眉目如画,顾盼生辉间带着些许超出年龄的成熟。小孩子怎么上这地方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袁绍最喜欢的三儿子袁尚? 正当蔡吉心生纳闷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了袁绍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蔡府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看座” “谢,左将军。”蔡吉恭敬地再次向袁绍叩首之后,便起身坐到了事先为其准备好的座位上。由于蔡吉本身贵为太守,加之袁绍对其又有特殊安排。故蔡吉竟破例被安排坐在了袁绍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上。 不过蔡吉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位置背后包含的深意。这会儿的她正借就坐的机会偷偷打量端坐堂上的袁绍。只见面前一身紫袍金冠的袁大将军,身材魁梧,面色清雅,三缕垂至胸前的长须更是为其平添的几分威严。如此卖相,如此气质,无怪乎,史书中会记载,袁绍死后,“河北士女莫不伤怨,市巷挥泪,如或丧亲。” 话说这一边蔡吉在心中暗叹四世三公培养出来的贵族果然不同凡响。那一边袁绍同样也在目不转睛地审视着身旁的小蔡府君。不可否认,蔡吉刚才进来时的表现,虽少了几分窈窕淑女的婀娜多姿,多了些许弱冠之士的意气风发。不过她的容貌、身量、气度还是令注重外表的袁绍颇为满意的。至少这样的女子若是嫁进袁家的话并不会丢汝南袁氏的脸面。要知道袁绍虽眼馋东莱一郡之地,可他心里还是担心会为儿子讨一个丑妇入门,进而受人耻笑。 既然东莱的乃是少女,此刻袁绍心中也就没了顾忌。却见他抬手指着坐在蔡吉对面的两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介绍道,“蔡府君,此乃老夫长子,谭,字显思。此乃老夫次子,熙,字显奕。” “显思见过蔡府君。” “显奕见过蔡府君。” 不谈正事,先介绍儿子?这闹的是哪儿一出戏。眼瞅着袁绍的两个儿子双双向自己行礼,蔡吉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头了。可还未等她发话,袁绍又将身旁那个玉面童子搂了过来向其单独介绍道,“此乃老夫三子,尚,与蔡府君同岁。尚儿,还不见过蔡府君。” 袁尚乖巧地调整坐姿向着蔡吉作揖道,“尚儿见过蔡府君。” 随着袁尚稚嫩的声音响彻大堂,现场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暧昧起来。周围袁氏家臣们看蔡吉的眼神亦由最初的稀奇,变成了某种意味深长的审视。直到此时蔡吉要是再想不到袁绍的意图,那她就不用在汉末混了。其实蔡吉一早也曾考虑过袁绍招自己前来邺城可能会涉及婚嫁问题。毕竟这个时代女性地位低下,倘若能用一桩婚事得一郡之地,相信不少诸侯会乐意尝试一下。只是蔡吉没想到袁绍竟会在今日这等正式场合将他那三个儿子介绍给自己。倘若真要是让对方在众文武面前开口求了亲,那自己这边可就被动了。 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袁绍此举虽唐突,蔡吉倒也没有因此就失了分寸。却见她一面不动声色地向三位袁氏公子作揖还礼,一面则开口对袁绍称赞道,“三位公子真乃人中俊杰。特别是三公子与左将军舔犊情深,让吉羡慕不已。” 说到这里蔡吉撩起了长袖抹了抹眼睛以示对先父的追思,同时亦提醒袁绍她的父亲蔡伯起刚去世一年,守孝期间不宜谈婚论嫁。当然蔡吉此举也是在赌,赌袁绍是否真如历史上记载的那般注重面子。同样的事要是放在曹操、马腾之流身上,蔡吉可就不敢以孝道之类的理由来搪塞了。 袁绍是何等人物又怎会听不出蔡吉的话外之音。不过他在意味深长地瞥了蔡吉一眼之后,最终还没将那层窗户纸点破。而是顺着蔡吉的话头撸须颔首道,“蔡府君真乃孝女也。老夫犬子与蔡府君相比相差甚远。” 说罢袁绍也不等蔡吉回应,直接转身又冲着长子袁谭正色道,“显思,蔡府君豆蔻年华便已是一郡之守。而汝已加冠一年,却至今无所建树。汝有何想法?” 当着一干家臣的面被父亲拿来同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来做比较,这对已经二十一岁的袁谭而言无疑一种羞辱。却见他那张英武的面孔立即就涨得通红,手上的青筋也随之暴起。只是慑于袁绍的威严,性格刚烈的袁谭最终还是屈身匍匐道,“孩儿资质平庸,令父亲失望了。” “汝有此自知之明就好。”袁绍冷哼了一声之后,又清了清嗓子向袁谭宣布道,“为父这就命汝为刺史牧青州。汝可得在青州做出一番事业来,莫再让为父失望。” 袁谭没想到父亲在羞辱自己一番之后,竟转眼间又任命自己为青州刺史。巨大的反差让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袁谭顾不得多想。却见他干脆地大声叩首道,“喏孩儿定不负父亲重托。” 然而袁谭并没有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原先气氛暧昧的现场顿时就炸开了锅。底下的文武官僚各个交头接耳。而身为袁绍首席谋士的沮授更是瞪大了眼睛紧盯着袁绍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进言,却碍着蔡吉这个“外人”在场不能说出口而已。 这会儿的蔡吉同样被袁绍跳跃性思维吓了一大跳。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赶上历史事件“袁绍外放长子袁谭”了。历史上袁绍任命袁谭为青州刺史,是其废长立幼的第一步。虽然袁绍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口头提出要用袁尚代替袁谭的意思。可沮授依旧看出了自己主公的心思,以至于痛心疾首地向袁绍指出,“此乃祸乱之始也”可是袁绍并没有接受沮授的意见,反而索性以假乱真,阻塞言路,在消灭公孙瓒之后,不仅将袁谭过继给了出去,又命名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外甥高干为并州牧。并振振有词地说:“吾欲令诸子各据一州,以视其能。”而在袁绍死前将家主之位传给袁尚,则彻底点燃了袁尚与袁谭火并的导火索。并最总导致袁氏一门覆灭于曹操之手。 眼见三国第一宅斗正在自己面前上演,蔡吉虽想很抽身事外,却怎奈当事人袁绍根本无视众幕僚惊骇的表情,反而回过身又朝蔡吉交代起来,“蔡府君德才兼备,又统领东莱郡。犬子此番经略青州,还得仰仗蔡府君从旁辅佐。” 辅佐袁谭?这不就是要让东莱与平原的田楷以及北海的孔融开战嘛。蔡吉顿时就明白了袁绍今天召自己来的真正用意。不过自己既然是受袁绍的恩惠才坐稳东莱太守一职,那碰上这种事出兵出粮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历史上袁谭可是以摧枯拉朽之势灭了田楷与孔融。自己领着东莱兵参加这种必胜之仗那还不是好处多多。于是蔡吉二话不说便抱拳领命道,“喏左将军放心。吉定辅佐大公子平定青州。” 可谁知对面的袁谭却毫不给蔡吉面子地大声否决道,“父亲,吾不需要女子辅佐。女娃儿还是早点找人嫁了,回去生娃好” 你当本姑娘真想辅佐你这只三国原生态沙猪?蔡吉一边在心中冷哼袁谭情商太低,难怪爹爹不疼姥姥不爱;一边不动声色地向袁绍躬身令命,以示自己不会介意袁谭的狂言。 果然袁绍一面失望于长子短视鲁莽,一面则欣赏于蔡吉颇识大体。于是当即回头冲着袁谭怒目呵斥,“蠢货还不闭嘴” 袁谭虽被老子如此一喝,只得乖乖低下了头。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袁大公子心里并不服气。不过不管袁谭本人是何心思,在众文武眼中,大公子出任青州刺史,并由东莱郡从旁辅佐一事已是铁板钉钉。不少人认为主公袁绍虽口口声声骂袁谭资质平庸是蠢货,却依旧任命才二十一岁的长子出任青州刺史,由此可见主公还是一心想要栽培大公子的。 然而有一个人却并不这么想。这不,在袁绍召见完蔡吉,宣布众人各自散去之后,沮授并没有离开将军府,而是独自一人找到了袁绍,直截了当地向其盘问起来。 “主公今日外放大公子,意欲何为?” 袁绍刚刚成功地将大儿子打发去青州,正是心情舒畅之际,乍一被沮授跑来点中心事,不由心头猛地一紧。但他表面上还是以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向沮授反问道,“公与何出此言?吾今日任命谭儿为青州刺史,一来是为了让谭儿多加历练。二来,汝也曾言青州攻略甚为重要。然吾还统帅幽州攻略,不能亲临青州,唯有派谭儿替吾坐镇青州。” 然而面对袁绍一番有理有据的解释,沮授却依旧紧锁着眉头追问道,“若是如此,主公刚才在堂上又为何要如此羞辱于大公子?” “那是因为谭儿太过愚钝。确实不如东莱的蔡安贞。”袁绍突然脸色一沉随口应道。显然沮授咄咄逼人的追问令他颇不舒服。 “仅是如此?”沮授无视袁绍的表情变化,沉声反问道。 “仅是如此。”被沮授盯得浑身不自在的袁绍略带烦躁地问道,“公与,汝话中有话,究竟想说什么?” 眼瞅着袁绍的表情由最初的阴沉变为此刻的急躁,沮授意识到自己最为担心的事确实发生了。于是这会儿的他也不再同袁绍多做扯皮,而是一针见血地劈头就问,“授是想问,主公今日之举,是否想废长立幼?” 随着“废长立幼”四个字从沮授口中说出,袁绍的眼皮下意识地跳了一下。没错,袁绍刚才在堂上做了那么多事归结起来就是“废长立幼”。要知道袁绍早就有了将长子袁谭从冀州权利中心挪开,为三子袁尚日后继承家业做准备的打算。只是一直都苦无机会与借口而已。然而沮授之前向他提出的青州攻略,以及迎娶蔡吉入袁家的建议,却给了袁绍新的灵感,让其决定借青州攻略将袁谭外放青州。 可以说,蔡吉的此番乱入,不仅使袁谭出任青州刺史显得顺理成章,还连带着给人以袁绍欲撮合袁谭与蔡吉的感觉。因此这会儿袁绍外放长子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受到臣下的强烈反对。当然面前沮授除外。 由此可见沮授无疑是聪明的。只是他那曾经颇得袁绍欣赏的聪明,此刻却让袁绍觉得无比讨厌。却见袁绍恼羞成怒地狡辩道,“公与,汝胡说什么。吾何时提过要废长立幼” 眼见袁绍扯着嗓门竭力否认其意图“废长立幼”,再一联想其刚才在堂上的种种言行,沮授忽然觉得面前的主公变得极其陌生。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礼贤下士的袁本初?失望的情绪顿时溢满了沮授的心头。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袁绍。因为在沮授看来袁绍与他有知遇之恩,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沮授都将忠于袁氏一门。哪怕主公一时走了歧路,他也有责任将主公拉回正道。 想到这里,沮授当即收敛起了先前锐利的气势,转而向后退了一步,恭敬地朝袁绍深深作揖道,“主公英明。是公与想岔了。” 袁绍见沮授总算“接受”了自己的说辞,不由暗舒了一口气。就他看来只要沮授不再追究于这次的事,自己日后就有的是时间将尚且年幼的袁尚逐步培养为自己的接替人。届时面对像自己这般才华横溢的袁尚,与一无是处的袁谭,袁绍相信沮授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于是袁绍跟着就故作大方地摆手道,“无妨,无妨。吾是宠爱尚儿多一些。难怪汝等会有此想法。” “主公宠爱尚公子并没错,然长幼之序不可废。”沮授低着头语重心长地进言道。 袁绍被沮授如此一顶,尴尬之余只得阳奉阴违地点头应道,“公与言之有理。吾会铭记于心。” 然而这会儿承受着压力的袁绍并不知晓,他为三子袁尚进行的那番处心积虑的安排,此刻却在后院之中引起了轩然大。 讨论区关于小蔡姻缘的讨论好热闹哟~~~小蔡笑眯眯地摇摇扇子,神马正太,神马沙猪,神马酱油~~~都素浮云~~~粉票才素王道,偶要粉票,偶要粉票~~~()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节 黑衣白衣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十节黑衣白衣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将军府内宅的深院,袁绍的正妻刘夫人一身茶黄罗绮绵袍,外罩素纱禅衣,伫于丹枫之下,轻声吟唱着屈原的《九歌湘夫人》。忽地一阵秋风掠过,树梢上的叶子真的像诗歌中传唱的那般飘落而下。刘夫人抬手接住了其中一片落叶,待见鲜红的枫叶映衬着素白的玉手煞是好看。一瞬间这位妩媚的贵妇人,嘴角露出了喜悦的弧度。 然而就在刘夫人端详红叶之时,忽见一男子急匆匆地来到院中,噗通一声向其跪地禀报道:“启禀主母,主公刚才在堂上表大公子为青州刺史。大公子不日即将赴任。” 刘夫人乍一听男子的禀报,原先舒展的黛眉骤然一簇,继而转身求证道,“夫君让袁谭去青州做刺史袁雷,汝可有听错?” “回主母,此事乃小的亲耳所闻。在场的诸公也可证实此事。”被称为袁雷的男子低头回应道。 呲地一声,刘夫人手中的红叶被揉成了一团,与此同时她那云鬓上步摇也随之颤抖了起来,“岂有此理那他今日带尚儿上堂又是为何?难道只是为了给他那两个大儿子充场面” 刘夫人口中的那个“他”自然指的就是袁绍。然而院子里的婢女仆从显然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各个紧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不可否认出身世家的刘夫人是美丽的,是动人的。或许三十二岁的刘夫人早没了少女的清纯活泼,但她却有着豆蔻年华所缺乏的成熟魅力。无怪乎,就算府中姬妾成群,袁绍依旧对这位正夫人宠爱有加。然而夫君的宠信并不能令刘夫人感到满足。在这个时代女人一过三十就会被称为半老徐娘。面对袁绍这些年不断纳入府中的年轻女子,刘夫人深切地体会到,在偌大的将军府内,她唯一可以仰仗的只有她的儿子袁尚而已。 然而袁尚虽也算是嫡子,但由于刘夫人是袁绍的续弦,故袁尚于情于理都只得屈居于两个兄长之下。在刘夫人看来这无疑是件头痛的事,因为袁家的家主只能有一个。倘若自己的儿子做不了家主,那其长大之后势必就会被袁绍外放出去。想到自己日后年华已逝,留在府中天天看继子的脸色行事,刘夫人便觉得凄楚不已。所以自打生了袁尚之后,刘夫人一面潜心培养儿子,一面则处心积虑地想要让袁绍废长立幼。虽然到目前为止袁谭还霸占着长子嫡子的地位,但袁绍对三子袁尚的宠爱还是世人皆知的。或许废长立幼只是差一口气而已。 因此这会儿在听罢袁雷的禀报之后,刘夫人便一面告诉自己要冷静,一面则跟着追问道,“除此之外,夫君还有何布置?” “回主母,主公还下令东莱的蔡府君辅佐大公子平定青州。此外主公便再无它令。”袁雷如实地禀报道。 刘夫人又问道,“东莱的蔡府君?可是那个少女太守?” “正是此女。”袁雷欣然点头。 “让蔡氏辅佐袁谭?”刘夫人若有所思地低头沉吟了半晌后,突然黛眉一挑冷哼道,“去年才给二儿子定亲中山甄家,现在又为大儿子保起了媒。他可真是忙得很啊。” 身为袁家仆以及刘夫人心腹的袁雷眼见主母冷笑了起来,不禁在心中暗呼不妙。须知袁府的人都知晓只要主母一冷笑,那全府上下非鸡飞狗跳不可。于是这会儿的袁雷赶紧起身上前向刘夫人劝说道:“主母息怒。主公虽让蔡氏辅佐大公子,却并未提及婚嫁之事。更何况刚才在堂上大公子还当众羞辱了蔡氏,进而被主公大声呵斥。” “哦?还有这事?”刘夫人听罢立刻流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并示意袁雷向她详细说明。 于是乎,袁雷便将先前在堂上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向刘夫人娓娓道来。当刘夫人听到袁绍单独将袁尚介绍给蔡吉之时,她的脸色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下来。再听到袁谭竟当着众文武的面冲着蔡吉大吼大叫,还极没风度的说什么“女娃儿还是早点找人嫁了,回去生娃好”。刘夫人当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鄙夷与得意,直笑得花枝乱颤道,“哦呵呵,袁谭那厮果然愚不可及。想那蔡氏以女子之身执掌东莱郡,秩比两千石。男子只要娶了她就可平白得一郡之地,千石俸禄。如此大好时机,袁谭那蠢货竟然白白放过。夫君这会儿多半已被其气得无话可说了。罢了,看来此事还得吾家尚儿出马。嗯,那蔡氏与吾家尚儿年纪相仿,又出身书香且有东莱郡做嫁妆,这桩亲事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却见此时的刘夫人在一番自言自语的张罗之后,当即雷厉风行地回头喊道,“袁雷。” “在。”袁雷一个箭步上前道。 “汝去给吾好好看着那个东莱蔡氏。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就来此禀报。”刘夫人整了整刚才因生气而弄个乱的蝉衣嘱咐道。 “喏。”袁雷躬身领命道。 而在袁雷离开之后,刘夫人又回头向身后的婢女下令道:“汝等快去将三公子新做的那套猎装取出来,还有那双乌丸上贡的鹿皮小靴。” 面对如此强势的主母,袁府的婢女哪儿敢有所怠慢,一个个福了福身之后,便忙不迭地去为袁尚置办行头去了。至于刘夫人则根本不管周围人忙碌的身影,却见她回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晴空,不禁骄傲地笑道,“两日后夫君要携众文武游猎,吾家尚儿定会是最美的少年郎。” 虽说这会儿的蔡吉,并不知晓袁绍的正妻刘夫人忙着将儿子袁尚打扮成翩翩少年,用以勾引她这只金孔雀。但熟知历史的她却清楚,袁谭出任青州刺史势必会在不久之后让袁绍势力内部起纷争。要知道《三国志》的编撰者陈寿可是毫不客气地评价说,袁绍废长立幼是取乱之本,是袁氏覆灭的祸端。要说身为历史学者能亲自见证这等历史时刻本该是件让人激动的事才对。只可惜现下的蔡吉并非历史系硕士,也不是后世看戏听书的旁观者,而是汉末年的一个少女太守,一个依附于袁绍阵营的少女太守。至少在蔡吉还没有势力抛开袁绍单干之前,袁绍势力的兴亡势必将直接影响到东莱郡的发展。 而更让蔡吉觉得麻烦的是袁绍在堂上表现出那种暧昧。虽说袁绍在自己的暗示下,并没有当众提亲,可他之后命自己辅佐袁谭,又像是在撮合自己与袁谭。然而要真是如此,袁绍之前又为何要用自己来羞辱袁谭,以至于那位大公子被激得当众出丑。再一联想到袁绍历史上对三儿子袁尚的宠爱,蔡吉又觉得袁绍似乎也有为袁尚说亲的意思。总之,一番思前想后,蔡吉只觉得头大如斗。要她自个儿的意思,袁绍的儿子一个都沾不得。只可惜蔡吉现下是寄人篱下,有许多事情由不得她做主。好在现下袁绍还没将窗户纸捅破的意思,于是蔡吉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且说,蔡吉所要面对的问题虽纷乱如一团乱麻,可日子依旧得要一天天的过。这不,蔡吉在低调地在邺城住了两天之后,应袁绍的邀请参加游猎,不得不再次出现在了公众视线之中。不过鉴于蔡吉之前曾向袁绍提醒过自己还要守孝,因此这一日她依旧是未施粉黛,白衫素裙,甚至连发簪都没插一根,只是让令狐九简单地为她梳了个分髫髻。然而恰恰就是蔡吉的这一身简朴的打扮,让她在游猎的队伍中显得极其引人注目。 原来游猎是古代达官贵人们的一项专属活动。西汉时司马相如就曾作《天子游猎赋》描述帝王游猎时的盛大景象。由此可见汉朝的游猎,其实是分出游和打猎两部分,且出游位于打猎之前。故游猎之时,达官贵人势必会穿上最为鲜亮的服饰招摇过市,互相攀比。这一次袁绍游猎自然也不会例外。 却见上至袁绍本人,下至鞍前马后的仆役,凡是参加狩猎的男子各个鲜衣怒马,打扮得花枝招展。没错,就是花枝招展,在蔡吉看来这四个字用在这帮爷们身上一点都没有夸张的意思。须知,后世的一些影视剧为体现大汉庄重的风格,往往会选用素色暗花的服饰做道具服。但事实是丝绸在汉朝属于奢侈品,达官贵人们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价,一般穿的都是丝绸,且啥颜色艳就穿啥颜色。因为这是地位的象征,是身份的象征。倘若不达到一定的地位一些大红大紫的衣服还不允许穿呢。至于一身粗布素衣的,除了像蔡吉这般显示守孝的,那就大多是黔首白丁了。 所以这会儿的蔡吉一眼望去只觉到处桃红柳绿,不少人甚至还傅了粉,熏了香。直让见惯了阳光男儿的蔡吉有些不适应。当然这会儿的其他人看蔡吉一张素脸朝天的模样更不适应,若非考虑到其还在守孝,恐怕不少人会以为蔡吉是个女生男心的怪物。 不过就在蔡吉像是看西洋镜一般看众文武出游之时,却见一身红袍的袁尚正在一群同样衣着鲜明的少年郎的簇拥之下朝她打马而来。不可否认,红与绿是美人的专属色。袁尚在红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肤白若雪惹人喜爱。相较之下袁尚身边的几个白面公子就一看是作假做出来的。他们脸上的那层白粉,涂得像日本鬼片似的。也不知道是现在邺城流行这调调,还是故意在为袁尚作对比。然而对蔡吉来说哪怕袁绍一家子各个貌若潘安,她也绝不能湿手沾面粉。难道就此躲开?不行对方既然目的明确,自己要是真躲了,指不定会被好事之徒传成了害羞。更何况对方终究是个孩子,自己心里没鬼又躲什么。于是蔡吉当即大大方方地向袁尚行礼道,“尚公子。” “见过蔡府君。”袁尚恭敬地还礼之后,又好奇地打量一番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狩猎的蔡吉,继而问道。“唉?蔡府君,未带弓弩?如何狩猎?” 蔡吉自然是老老实实地回应说,“不识弓马,不通武技。” “蔡府君既然不识弓马,不通武技,如何统领一郡之地?”袁尚身后的一个年纪最长少年咄咄逼人地问道。而在场的其他世家子亦用看笑话的眼光注视着蔡吉。要知道蔡吉的年纪与这些少年相仿,甚至还比他们中的一些人要小上一两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各个自付老子天下第一。因此别说是蔡吉是个少女了,哪怕她是个少年,这会儿也一样被人攻击。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还未等蔡吉发话,一旁的袁尚倒是率先开口为她打圆场道,“蔡府君精于政事,故能将滨海边郡治理得有条不紊。” “精于政事,那蔡府君是擅长文治?”另一个少年忙不迭地接口道。 而他的同伴则跟着跃跃欲试地向蔡吉挑衅道,“若是如此,狩猎结束后,左将军会在山顶之上举办诗会。届时吾等就可有幸一睹蔡府君之文才咯。” 用不用得着这样啊不是说才女一般总能受人怜爱吗?怎么自己到这儿就成中二公敌了。然而就在蔡吉在心中考虑待会儿诗会是否要借个机会尿遁之时,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唏嘘声。蔡吉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身骑五花马的少年,正领着两个骑士朝这边疾驰过来。 照理说,少年骑马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此刻蔡吉面前就杵着一票儿骑马的公子哥儿。可这个少年却不同,因为他竟然只穿了一身黑色的粗布劲装就赶了过来。不仅如此,这少年还一反邺城白面潮流,以一张小麦色的面孔素颜示人。 “何方竖子,如此衣着寒酸,竟也来参加游猎?”先前向蔡吉挑衅的少年略带厌恶地说道。 “那不是曹操之子曹昂嘛。”另一个少年一眼就瞧出了对方的身份,并跟着耻笑道,“都说曹军以人脯为食。却不曾想竟穷到让公子穿如此粗劣的布衫出门。” “哎呀,汝别说啦”一旁的同伴赶紧捂住了那个口误遮拦之辈的嘴。 曹昂?这个少年就是历史上死于宛城之战的曹操长子曹昂?蔡吉瞪大着眼睛看着历史记载中的又一个人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然而就在此时,她忽然听到身后那个年纪最长的少年戏谑地冒出了一句。 “黑衣,白衣。曹家公子倒是与蔡府君相得益彰。” 加班晚了点,新一章奉上。小蔡纵马而立,扬声长叹,三国美人有毒,粉票才素王道~~~()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卷 青州之鹏 第十一节 少年英雄 “曹昂见过右将军。”猎场内曹昂翻身下马,恭敬地向袁绍俯首行礼。 此时马背上的袁绍眼见面前的曹昂,衣着虽简朴,气度却不凡,恍若是看到了自己那位老友年轻时的身影。而一想到曹操,袁绍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要知道就在半年之前,袁绍还一心想要招揽穷途末路的曹操来其麾下做事。可谁曾想仅仅过了数个月曹操就将猛虎吕布赶出兖州,重新称霸了一州之地。再一联想曹操此前经历过的种种劫数,袁绍不禁暗叹,那矬子的运气咋就如此好呢。 然而酸归酸,袁绍表面上还是带着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向曹昂颔首道,“贤侄无需多礼。听闻令尊已将吕布赶出兖州,真是可喜可贺。” “承世伯贵言,家父已收复兖州全境。”曹昂拱手答道。 “哦?若是如此,那老夫回头就上表朝廷举荐令尊为兖州牧。”袁绍掳着长须顺水推舟道。其实袁绍心里十分清楚就算没有自己的举荐,曹操也已经成了兖州实质上的主人。加之袁谭即将南下青州,届时平定田楷、孔融之流还需兖州方面多多照应。因此这会儿的他也就乐得做了个顺水人情。 曹昂见自己尚未开口袁绍就已主动提出要举荐父亲为州牧,转眼间就达成了此行的目的,不由大喜过望地致谢道,“谢世伯。” “客气啥。吾与汝父乃总角之交,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袁绍说罢又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曹昂。发觉此子,气度虽与其父相近,但其身量和容貌却远甚于他那矬子父亲。当然同袁绍自家那几个麟儿比起来。曹昂就犹如鱼目对上了明珠,只有自惭形秽的份。于是袁绍又跟着向曹昂问道,“贤侄可曾加冠?” 曹昂回答道,“昂刚满十八,尚未加冠。倒是夫子已为昂表字子修。” “如此说来。倒是与吾家熙儿同岁。”袁绍点了点头言罢,便将身后的两个大儿子介绍给曹昂道,“子修。此乃老夫长子谭,字显思,现为刺史。此乃次子熙。字显奕。” “子修见过两位世兄。”曹昂态度谦和地向袁氏兄弟行礼道。 袁谭与袁熙亦双双拱手还礼。而袁谭性格刚烈尚武。眼见曹昂一身劲装不由心生好感,上前问道,“子修,可好狩猎?” “曾与家父放鹰狩猎。”曹昂点头应道。 “放鹰狩猎,实乃男儿本色。”袁绍听曹昂这么一说,不由想起了年轻时与曹操放鹰走犬日子。于是他当即哈哈一笑,冲着众人一挥手道,“闲话至此。吾等秋獮乎!” 中国古代在不同的季节打猎有不同的称呼。在春季称为春蒐;在夏季称为夏苗;在秋季称为秋狝;在冬季称为冬狩。袁绍的这声令下意味着,今日的游猎正式由先前的盛装大游行,进入了狩猎阶段。 眼瞅着两个兄长与曹昂一起策马打猎。蔡吉身旁的袁尚也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于是他礼貌地向蔡吉抱拳告辞道,“蔡府君在此稍候。尚去去就回。” “本府在此预祝尚公子满载而归。”蔡吉欣然颔首道。 袁尚见蔡吉祝福他取得好成绩。不由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点了点头。跟着他便向身后那帮少年招呼道,“德祖兄,世杰,建明,吾等也出发吧!” 德祖?该不会是杨修,杨德祖吧?蔡吉诧然地看着被称为德祖的少年,不,这会儿看着应该是青年的男子与袁尚等人一同绝尘而去。与此同时,袁绍部沉闷的牛角声也随之响彻了整个山野。 话说袁绍部众文武虽打扮得红红绿绿,可一旦狩猎开始,现场肃杀的气氛就立即浓重了起来。本来汉族的狩猎活动就带有明显的军事目的。汉武帝就曾以狩猎的方式训练自己的羽林军。而值此乱世,诸侯们的狩猎自然也不会只是为了游玩放松而已。事实上,不少武将还将狩猎场看做仅次于沙场的建功立业之地。倘若能在狩猎当中打到虎豹之类的猛兽,那武将所能得到的封赏不见得会比在沙场出生入死来得差,甚至还更能引起主公们的注意。 蔡吉身为太守加“文士”,自然用不着靠打猎来证明自己。这不,在众人出发之后,蔡吉便找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帐篷坐了下来,看着众文武漫山遍野的追逐猎物。须知汉人尚武,就算是沮授、田丰、郭图这等文士也个个弓马娴熟。因此这会儿同蔡吉一起吹山风,吃点心,看风景的都是一群老得连马都起不了的老头而已。 蔡吉虽不介意同一群老爷爷坐在一起,可一旁随行的李达却多少有些看不下去了。却听他凑到蔡吉身旁小声地问道,“主公可需达打上几头鹿来?” “哦?智深闲不住了?”蔡吉回头饶有兴致地问道。智深是蔡吉根据后世那篇赫赫有名的小说为李达取的表字。她这么做当然不是故意恶搞,而是真心实意地希望李达能成为像鲁智深那般忠义豁达的英雄。 “这倒不是。达只是见那些个公子个个轻视主公,故想打几头猎物也好彰显吾东莱之武勇。”李达为蔡吉打抱不平道。须知刚才袁尚带来的那帮公子哥儿在向蔡吉挑衅之时,李达就已经心有不满了。若非来邺城之前蔡吉曾已告诫过他要戒急戒躁,李达早就出手教训那帮竖子了。 蔡吉那里不知李达心中所想。然而对她来说此刻展现手下实力并非是明智之举。毕竟自己目前还需屈居袁绍之下,倘若袁绍看重李达的武勇,并进而向自己讨要李达,那可就真令人头痛了。虽然蔡吉相信以李达的忠心不会背自己而去。但这种给伤部下心,不给得罪袁绍的事还是最好别发生。想到这里,蔡吉当即放眼眺望远山,向李达语重心长地说道。“智深,汝记住东莱的武勇只会在沙场上展现。不会沦为权贵的玩物!” 李达虽不清楚政治上的诸多关系,但既然主公说不马,那他李达就不出马。因此在听罢蔡吉所言之后,李达二话不说就抱拳领命道。“喏。” 大约在两个多时辰后,山上陆续传来了狩猎的战报。不过各武将的收获并非重点,今日真正的重头戏在于袁绍几个儿子的战绩。好在诸位公子也没有令众人失望。不多时就有骑兵飞奔来报。 “熙公子,猎得猞一只,兔五只。” “谭公子。猎得鹿一只。猞一只,兔十只。” 听罢袁谭与袁熙旗开得胜,在场的老爷爷们与留守的袁家将士顿时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然而还为等他们的欢呼声消散,就又有一近卫策马下山来高呼道,“尚公子,猎得鹿二只,猞二只!” 鹿作为行动敏捷的大型动物一直以来都是高难度猎物,而猞。又称猞猁,是一种性情凶猛,皮毛珍贵的野猫。因此袁尚的猎物数量虽不及两位兄长。可其猎物的质量却将袁谭与袁熙甩开了好几条街。这不,那骑士的话音刚落。现场又爆发出了更为响亮的欢呼声。只不过蔡吉敏锐的发现这一次欢呼的大多是武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命运之轮就此转动?蔡吉一边在心中感叹袁氏正一步步滑向内讧,一边也颇为惊讶看似文弱的袁尚竟如此武勇。看来历史上“尚为人有勇力”的评价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还未等蔡吉这边唏嘘完,猎场上很快就传来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 “昂公子,猎得豹一头!” 豹!有人竟然猎到了豹子!那真是勇者才有的战绩啊。一瞬间曹昂的战绩压到了袁氏三兄弟。现场兵卒们的欢呼声也更为火爆。然而蔡吉身旁的那些老者与留守将领们的脸色却不约而同地变得复杂起来。因为熟知袁绍脾性的众文武心里十分清楚这会儿自家主公的心情一定很糟糕。 确实,当袁绍听到曹昂猎到豹子之后,他那张清雅的面容立即就黑了下来。不过好在袁绍身为右将军,而曹昂名义上还是他的“贤侄”。所以袁绍最终还是堆起笑容向前来禀报的兵卒颔首吩咐道,“诸君也累了,不若今日秋獮到此为止。吾等一同回营歇息。” 主公既然开了口要回营歇息,那众文武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地满山乱跑。于是乎,原本浩浩荡荡的狩猎就在袁绍的一声令下戛然而止了。不过此番游猎倒也没有就此结束。正如袁尚先前同蔡吉所言,狩猎之后还有诗会呢。 因此在众人陆续归营之后,袁绍便在营地里摆起了宴席。不用问,宴席中所使用的食材,自然是众人之前打来的猎物。配上新酿的美酒,别说,这等露天宴席还别有一番滋味。而袁绍自然是依旧端坐中央,其左右两边各坐着三个儿子以及猎得豹子的曹昂。从袁谭那铁青的脸色可以看出,这位谭公子此刻心情极其不佳。而以十四岁幼龄取得骄人战绩的袁尚亦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反倒是一开始就没想争什么的袁熙与曹昂相谈甚欢,似乎十分享受今日的狩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昂今日拉风的表现对蔡吉是个福音。原本她这个少女太守本该是宴席上的焦点。然而由于曹昂技压袁氏三子,因此这会儿的他成了宴席上当之无愧的主角。且不说那些袁绍麾下的武将一个个推杯换盏直向其灌酒。就连之后的连句赋诗,众人亦不放过曹昂。 这也难怪,曹操以及曹昂的两个弟弟曹丕与曹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文坛“三曹”,其诗赋文章在后世流传甚广。想来同是曹操儿子的曹昂肚子里应该也有些墨水。相比之下,蔡吉这个伪文青碰到这种场合只有随时准备尿遁的份。好在此番出席宴会的文人墨客甚多,只要她不强出头,应该也不会引人注意。于是乎,蔡吉便低着头缩到一旁欣赏起了一干文士吟诗作赋起来。 “风飘阴云。白日扬素晖。良友招我游。高会宴中闱。玄鹤浮清泉。绮树焕青蕤。” 随着陈琳的一首宴会诗作罢。终于轮到曹昂作诗了。可此时的诗韵差不多已经分完,只剩下“竞”、“病”二字。在这种局限之下要按韵赋诗是很困难的。以至于蔡吉都有些怀疑这是否是袁绍故意下下的局。不过她一想对方既然是曹操的儿子,应该不会被这等问题所难倒。然而出乎蔡吉意料的是,曹昂在低头思略的半晌之后,竟然直截了当地向袁绍拱手道,“世伯见谅,昂愚钝无法用此二字作诗。” 曹孟德的儿子做不出诗?原来只个空有武力的武夫而已。毫无疑问,此时包括袁绍在内的不少人心里都萌生出了这一念头。但曹昂却丝毫不介意众人的看法,而是端起水酒自罚一杯。 可这会儿的蔡吉想起曹昂刚才自称十八岁,不由心头一动记起了历史上的一个小小的典故,而这个典故恰恰就能用上“竞”、“病”二字。倘若乘此机会做出此诗,今日就可以在诗会上交差了。于是蔡吉一边在心中向后世的前辈连声告罪,一边则欣然开口道,“昂公子此言差矣。公子本身正是答案。” 袁绍听蔡吉如此一言,好奇的问道,“蔡府君何出此言?” 蔡吉也不正面回答袁绍,而是看着对面的曹昂娓娓吟唱道,“去时女儿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妙哉,妙哉。冠军侯十八岁,俘匈奴相国与当户,杀单于祖父与季父,正所谓英雄出少年乎!”坐在袁尚旁边的杨修,头一个情不自禁地拍手称赞道。至于在场的其他文士亦是各个惊叹于眼前这位少女府君的才思敏捷,无不交口称赞。反倒是被当做题材的曹昂以炯炯目光注视着蔡吉一言不发。 不过蔡吉这诗用得虽妙,却让袁绍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当然自家主公的这一小小变化又怎么逃得过蔡府君的火眼金金。这不,眼瞅着袁绍又要小心眼,蔡吉赶紧在杨修的基础上补充了一句道,“冠军侯虽是少年英雄,却也需武帝这等明君来提点。” 果然蔡吉此话一出,袁绍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洋洋自得。却见他大言不惭地顺着蔡吉的话语颔首道,“蔡府君言之有理。来人,昂公子猎豹一头,赏百金。” 然而还未等曹昂起身谢过袁绍的重金赏赐,宴会现场却爆出了戏剧性的一幕。只见一个身着长袍头戴进贤冠的中年男子手持节杖,带着一干随从突然来到了会场之上。而此人根本不在乎周围人等异样的目光,一见袁绍他便二话不说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祸事!祸事!本初公!天子被掳也!” 小蔡躬身行礼,多谢曹景宗蜀黍滴~大作,多谢各位大大滴~粉票~~(*^__^*) 嘻嘻 第十二节 兔走於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十二节兔走於街 “吴议郎何出此言。”袁绍一把扶起汉帝派来的使节吴硕,将其引至主席探问道,“天子究竟出了何事?” 吴硕被袁绍如此一问,当即一抹眼泪,冲着包括袁绍在内的在场文武,痛心疾首地讲述了这些年汉帝在长安的遭遇。原来董卓被杀之后,其部将郭汜、李傕、张济、樊稠四人在谋士贾诩的策划下,击败吕布,杀死王允等人,占领了京师长安。之后,张济被封为骠骑将军、平阳侯,领兵离开长安,屯驻在弘农。而李傕、郭汜、樊稠三人则分别被封为池阳侯、美阳侯、万年侯,留守长安把持朝政。然而正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更何况长安城里凭空冒出了三只老虎。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剑拔弩张。兴平二年春,头一个沉不住气的池阳侯李傕先发制人,指使其外甥骑都尉胡封在宴会上刺死万年侯樊稠。樊稠之死,令三侯之一的美阳侯郭汜大为惊骇。生怕李傕借宴会下毒暗害自己的他,不仅回去后用粪汁催吐食物,还点齐兵马与李傕的兵马互相攻击起来。 而郭汜与李傕这一打就接连打了数个月都没有停歇。起先汉帝刘协还乐得看两大军阀互斗内讧,两败俱伤。为此他还特地乘机派出亲信吴硕出使邺城向袁绍求助。然而就在吴硕北上的这段时间,郭汜与李傕间的内讧却在不断地升级,很快死亡人数就超过了万人。而汉帝刘协也意识到再这么打下去长安城迟早会被郭、李二人夷为平地。于是他赶紧派出使节议和二人。却怎奈郭汜、李傕只知向刘协讨要封赏,丝毫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见此情形,历经磨难的刘协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便打算以祭祀天地为借口逃离长安,投靠驻扎弘农的张济。毕竟相比目无天子的李傕、郭汜、樊稠三人,张济对刘协还算恭敬有礼。 却不曾想刘协才出宣平门,正要过护城河桥,就被郭汜、李傕逮了个正着。好在就在天子进退维谷之际,张济率部及时赶到。于是在一番调解之后,李傕答应离开长安,驻军池阳。而郭汜则率部与张济一起护送刘协前往弘农主持祭祀。然而众人行至新丰,郭汜突然改变主意打算挟持刘协前往高陵。侍中种辑得到消息,一面秘密通知国丈董承以及杨定、杨奉等亲天子的将领,命令他们到新丰来会合。一面则派出信使前往邺城,将天子被挟持一事告知吴硕,希望其能从袁绍这边搬去救兵。毕竟刘协与众公卿均已不再相信郭汜、李傕等董卓余孽。 吴硕远离司隶并不知晓这会儿新丰的战况如何,因此一得消息便忙不迭地赶来向袁绍哭诉。这会儿听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场的文武无不一片哗然。众人在痛斥董卓余孽凶残不仁、倒行逆施之余,亦在心中暗暗唏嘘汉室大厦将倾。倒是熟知历史的蔡吉对吴硕带来的消息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些好奇在场的冀州名士们会有何等反应。 然而出乎蔡吉意料的是,吴硕一番叙述过后,第一个起身呼应的并非名士,也非名将。而是刚刚受完袁绍奖赏的曹昂。却见曹昂当即一个起身站到中央,冲着袁绍抱拳道,“世伯,天子蒙尘,吾等理当点兵救驾才是。” 照理说碰到这种情况,袁绍若是忠臣良将的话,就应该抚须颔首先将曹昂夸赞一番,再点齐自家兵将宣布起兵救驾。可袁绍偏偏不是这种人。因此此时的他先是瞥了曹昂一眼,跟着却轻咳了一声点头道,“子修言之有理。然救驾一事,事关重大,切不可鲁莽行事。” 说到这里袁绍又抬头环视一下在场的众文武,在与沮授对上目光之后,他便高声宣布道:“今日游猎至此结束。诸君虽吾回城商讨应对之策” 诚然袁绍下令结束游猎回城商讨应对之策,然而他口中的“诸君”却并不包括蔡吉在呢。毕竟在袁绍眼中蔡吉还只是个新附之人,就算其才华再怎么引人注目也不适合参与到袁绍一派的核心讨论中来。不过蔡吉本人对此却并不在意,因为熟知历史的她就算不参加袁绍等人的密谋,也知道袁绍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相较之下,此刻的蔡吉更愿意被袁绍排斥于小集团之外,使其能有足够的时间暗自考虑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变数。 就这样怀揣着满腹的心事,蔡吉带着李达回到了她在邺城暂住的郡邸。所谓郡邸就是专门用来为某一郡官吏或是客商提供住宿的官方馆舍。郡邸最初出现于西汉首都长安,其功能类似于后世的驻京办或是同乡会馆。邺城并非大汉的京师,却也设有相应的郡邸,这多少会让人感受到袁绍这个邺城之主的野心。不过在蔡吉看来这等小事已无足挂齿,随着汉帝被掳,袁绍的野心只会日趋膨胀。 汉帝刘彻被掳,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一个大事件。倘若蔡吉不出手改变历史的话,那此事件将直接引出后世赫赫有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倘若她出手的话,又该如何出手?又会引起多大的蝴蝶效应?种种疑问与担忧,让清楚历史进程的蔡吉这会儿也不敢贸然下结论。因此她一回到郡邸就立即找来了现下身边唯一的谋士刘义逊来商讨汉帝被掳一事。 话说,刘义逊原本以为蔡吉找自己是要商讨之后的青州攻略。那曾想蔡吉一张口就说当今天子被掳,直将他惊得瞠目结舌。不过刘义逊好歹也是青州名士,所以在经历过最初的惊骇之后,他立刻就冷静了下来,转而思虑起了眼下的局势。而坐在他对面的蔡吉亦不急不躁,静候其作答。于是乎,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刘义逊沉声分析道,“若是如此,袁公因立即点播兵马,赶往新丰救驾,迎接天子。如此一来即符合君臣大义,又可以天子的名义讨伐不服从朝廷的叛逆。” 好个以天子的名义讨伐不服从朝廷的叛逆面对刘义逊那与历史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相类似的进言,蔡吉不禁在心中暗暗夸赞其有见识。同时亦为自己得到一个水平不赖的谋士而感到高兴。不过赞赏归赞赏,蔡吉却知袁绍不会选择这条通天捷径。于是她当即摆了摆手摇头道,“义逊先生此策虽妙,然以袁公的作风,多半不会如此行事。” “府君何出此言?”刘义逊皱眉不解道。在他看来以袁绍目前的名气和势力,走挟天子以令诸侯路线是最合适不过了。倘若事情顺利的话,或许不出两三年这乱世就能终结于袁本初之手。 然而蔡吉却意味深长地向刘义逊提点道,“义逊先生难道忘了刘虞之事?” 刘义逊被蔡吉一提醒,自然也想起了当初袁绍欲扶持刘虞取代刘协的陈年旧事。不过刘义逊显然并不将此事视作问题,却见他当即摇头道,“昔日袁公虽曾有过废帝之打算,但袁公此举也旨在不让国祚落入董卓那等奸贼之手而已。如今董贼以伏诛,只要袁公及时救下天子。依刘某看来此事大可就此揭过。” 就此揭过?你也太瞧得起袁绍与刘彻两人的心胸了。蔡吉在心中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之后,便跟着摆手道,“义逊先生此言差矣。袁公当初意欲废帝可不止是为了对付董卓而已。” 刘义逊虽觉得蔡吉既已投靠袁绍,却又总是将袁绍往坏处想有些奇怪。但他此刻既然已经奉蔡吉为主公,也只好耐着性子追问道,“何以见得?” 蔡吉见刘义逊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便将先前诗会上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义逊。刘义逊起先听到蔡吉那首用“竞”、“病”二字所作之诗,还由衷地赞叹蔡吉才华横溢。待听到袁绍顺着蔡吉的那句“需武帝这等明君来提点”直接便赏赐了曹昂重金之时,他的脸色顿时就为之一变道,“难道袁公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还不至于。倒是有几分不甘屈居他人之下的傲气。”蔡吉联想着袁绍历史上的种种作为点评道。确实,历史上袁绍虽屡屡对汉帝有所不敬,但他到死都没敢称帝反汉。 不过蔡吉这话说得虽云淡风轻,可在刘义逊这个东汉人听来,所谓“不甘屈居他人之下的傲气”那就是有不臣之心。其实通过袁绍这几年来的表现,刘义逊也清楚那位袁大将军绝非忠义之辈。但把持朝政的权臣与不甘屈居天子之下的乱臣那是完全两码事。所以这会儿听罢蔡吉的分析,刘义逊只觉得头大如斗。要知道这年头谋士的前途与身家性命完全取决于主公志向。主公志向远大,则谋士运筹帷幄。主公目光短浅,则谋士明珠暗投。然而倘若主公图谋不轨,那谋士可就前路不明了。 相较之下蔡吉倒不像刘义逊那般忧心忡忡。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向袁绍献出过忠诚,自然也不会为了“主公”误入歧途而烦恼。这会儿的她眼瞅着刘义逊低头沉思,不由起身信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逐渐西斜的日头,整理起了思绪。 从刚才刘义逊的那番提议可以看出,“挟天子以令诸侯”是这个时代不少谋士诸侯的共识。毕竟只要有了汉帝这杆大旗,再小的势力也可瞬间翻身封侯拜相。正如当初董卓死后,郭汜、李傕、张济、樊稠四人害怕被朝廷清算打算轻装逃亡。亏得谋士贾诩提醒四人,若是只身逃亡,区区一个亭长就可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绑了送官。而倘若此四人以为董卓报仇的名义攻打长安,掳下汉帝,便可“奉国家以征天下”。最终郭汜、李傕、张济、樊稠四人带着沿途招募来的乌合之众打下了长安城,并由贼寇翻身成了侯爷。 那……可否将天子迎来东莱?一瞬间蔡吉被自己心里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但她跟着又觉得这事并非天方夜谭。论出身她蔡吉远胜于郭、李、张、樊四人,论实力东莱的精兵难道比不过此四人的乌合之众?况且自己又是女儿身比起袁绍、曹操等男性诸侯更不容易被汉帝所猜忌。更为重要的是只要刘协这张王牌在手,蔡吉立刻就能摆脱袁绍的控制,不用再忧心会被卷入袁氏的宅斗之中。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回头向刘义逊开口问道,“义逊先生,汝看本府可迎天子否?” 原本还在低头思考的刘义逊,乍一听蔡吉如此提问,不禁愕然地抬头看了看正目光炯炯望着自己的少女。显然蔡吉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大大出乎了刘义逊的意料。不过话又说回来,主公心怀鸿鹄之志对任何一个谋士来说都是桩好事。这意味着谋士将有更大的舞台可以施展。但如何帮助主公实现志向,不走歧路,那同样也是谋士的职责。 因此这会儿的刘义逊一面惊叹于蔡吉心怀壮志巾帼不让须眉;一面则面色一沉,肃然地向蔡吉回应道,“兔走於街,百人追之。然袁绍可获,袁术不可获。” 刘义逊虽没有正面回答蔡吉“可”或“不可”。但他的这番比喻已清晰地告诫蔡吉,她现在没有实力也没本钱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蔡吉被刘义逊如此一提醒,亦随之冷静了下来。确实,此刻的汉帝就如一只被赶入围场的兔子。袁绍这样的猎人固然可能不屑于抓兔子,可不代表其他诸侯就没有抓兔子的打算。特别是历史上“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这会儿还就在青州旁边。倘若自己真的将刘协迎到了东莱,难保不会再被人夺去。届时没了汉帝,东莱又遭受重创,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番理性的分析之后,蔡吉最终只得怅然地叹了口气道,“义逊先生言之有理,是本府孟浪了。” 刘义逊见蔡吉面带失望之色地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在暗叹其孺子可教之余,却又微微一笑向其提点道,“非也,非也。府君虽不可迎天子,却可助天子。” “助天子?”蔡吉回味了一下这三个字之后,当即恭敬地向刘义逊俯身作揖道,“还请先生赐教。” 蔡吉谦恭的态度让刘义逊多少有些感动。须知他在北海之时,孔融虽奉其为上宾,可从来不向其问计。这对一个谋士来说无疑是件比死都难受的事。而眼前这位少女府君不仅志向远大,而且还真的需要自己的帮助。于是心头一热的刘义逊当即一个拱手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刘某以为,府君大可拨出百余骑兵护送特使赶往新丰救驾。如此一来,即可向天下彰显府君忠义,又可卖天子人情。就不知府君舍不舍得放人了。” 虽然部分大大没有粉票,柳丁在此还是感谢诸位支持本书的心意~~~o(n_n)o谢谢~~~()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三节 疾风知劲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十三节疾风知劲草 万里碧空之下,一身正装的吴硕手碰嵌骨漆匣伫立于邺城西门之前,高大的城墙宛若全副武装的力士傲慢地将其拒之门外。是的,吴硕被拒绝了。虽然袁绍派人送来了一封所谓的亲笔信,让吴硕带去新丰用以调停郭汜、李傕、张济三人之间的矛盾。然而袁绍的这封信就同装它的漆匣一样华丽繁复、徒有其表。对于眼下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间的天子而言,用这样一卷轻飘飘的锦书救驾根本就是一种愚弄,一种羞辱。想到自己去年还曾劝天子与袁绍和解,吴硕只觉得自己那时真是瞎了眼。袁本初这等乱臣贼子心中即没有天子,也没有大汉,有的只是沽名钓誉的勃勃野心。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游说袁绍出兵,只会自取其辱而已。因此吴硕在接下袁绍送来的书信之后,当即便下令随从收拾行礼启程离开邺城,转往它地求援。吴硕就不信这天下间的诸侯都是吃着朝廷的饭,却忘恩负义、暗夺天下的无耻之徒 “主公,时辰不早了,上车吧。”赶车的仆从眼见自家主公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虽也觉得颇为心酸,但还是一咬牙向其提了个醒。毕竟眼下是乱世,倘若不能按时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处歇脚地点,那等待着他们主仆的将是那些神出鬼没、残忍无度的山贼。 吴硕听仆从如此一言,心知再耗下去袁绍也不会回心转意。而就算此刻有人闻讯赶来相送也不过是徒增尴尬与唏嘘而已。正因为如此吴硕才会决定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邺城,至少这样还能保住汉室的尊严。然而正当吴硕打算上车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其架势似乎人数还不少。难道袁绍改变主意,派兵给自己救驾了? 想到这里吴硕当即扭过了头,却不想当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豆蔻年华的素衣少女。只见此女策马扬鞭领着一队骑兵正朝使团这边疾驰而来。待到将要接近马车之时,少女猛地一扯缰绳,翻身下马,冲着吴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可算是赶上了” 吴硕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今日头一个,也是唯一个来为自己送行的竟会是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但从对方身后跟着数百人的骑兵来看,这个少女又视乎来头不小。不过不管对方来头如何,是男是女,既然有心来为自己送行,那多半是对汉室心存忠义之人。想到这里,吴硕当即上前客气地向对方招呼道,“这位小娘子认识老夫?” 哪知对面的少女却一甩长袖恭恭敬敬地向吴硕行礼道,“东莱太守蔡安贞见过吴议郎。” 东莱太守?蔡安贞?吴硕听罢对方自保家门先是怔了一下,不过他随即就想到袁绍麾下确实有那么一位少女太守存在。其实也难怪吴硕会后知后觉,须知昨日在猎场之上吴硕一心想要向袁绍求援兵,根本就没在意现场的其他文武官僚,更毋庸说是蔡吉这等衣着朴素的少女了。更何况,当初蔡吉之所以能得到朝廷的承认,靠的乃是袁绍的举荐,因此在吴硕眼中蔡吉这个少女太守完全就是个傀儡而已。何曾想到,对方竟会亲自赶来为自己送行。不过此刻看到蔡吉本人之后,吴硕忽然想起此女似乎是东莱前太守蔡伯起之女,于是便跟着问道,“可是伯起公之女?” “正是家父。”蔡吉低头应答道。 吴硕一听蔡吉果然是蔡伯起之女,再一想蔡伯起在世时于士林之中多有贤名,不禁抚须赞叹道,“素闻东莱小蔡府君大名,今日一见果是忠良之后” 蔡吉眼见吴硕卖自家老爹面子,不由心中一喜,当即开口拉关系道,“安贞也曾听家父提起过议郎贤名,本想上门拜访。哪知才到府上就听闻议郎已打点行装启程回京师。于是安贞便带着一干随从追了过来。议郎究竟出何事了?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吴硕被蔡吉如此一问,自是被勾起了心中的不满。却见他怅然一笑,指了指摆放在车中的那只嵌骨漆匣道,“袁公已修书一封,调停郭李之争。老夫正要启程将此信送往新丰。” “送信?就议郎这几个人?”蔡吉环视了一番吴硕身边零零星星的随从略带诧异地问道。 “小蔡府君以为送信需很多人?”吴硕苦笑着反问道。 面对吴硕略带嘲讽的口吻,蔡吉意识到吴硕应该已经在袁绍那边碰了钉子,而且是个大钉子。说实在的蔡吉虽对袁绍的见死不救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她没想袁绍会做得那么绝。竟只用一封信就将汉帝的使者给打发了,甚至都不给对方拨点护送的人马。不过此刻站在蔡吉立场上而言,这倒不得不说是个好事。须知昨日在与刘义逊商讨之后,蔡吉当即采纳了他的建议,决定派遣一支骑兵护送汉使回京师救驾。至于领队之人,蔡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李达。相比东莱将士而言,李达即是蔡家的老家将,同时亦是这一年来一路支持自己走到现在的心腹。毫无夸张的说,在整个邺城李达是蔡吉现下唯一可以绝对信任之人,亦是唯一可以托以重任之人。诚然她也清楚,李达一旦随吴硕上京,势必会受到汉帝甚至曹操的拉拢。但是为了东莱的未来与自己的未来,蔡吉这会儿只能赌,赌李达的忠诚,赌她蔡吉的个人魅力。 于是乎,这会儿暗自下定决心的蔡吉当即一个抱拳向吴硕提议道,“议郎此行路途遥远,怎可只带这点人马去新丰。安贞这边恰有一些人马,议郎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让其一同随行护送此信。” 吴硕乍一听蔡吉要派人护送他上京,不由心头一热,甚是感动。但他转念一想对方一介女子身处异乡本就需要保护,此刻却将珍贵的护卫分给自己,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哪知不等吴硕开口推辞,蔡吉直接就回头向身后的李达下令道,“李达,本府命汝领五百骑兵护送吴议郎去新丰。” 事先早已得蔡吉嘱咐的李达自然是二话不说抱拳领命道:“喏” 五百骑兵?吴硕粗莫估算了一下,这几乎就是蔡吉此刻带来的人马。见此情形,吴硕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感激之情,脱口而出道,“万万不可蔡府君乃女儿身,出门在外本就需要护卫守护。老夫怎可夺汝虎贲。” “议郎多虑了。安贞此番共带了八百骑兵来邺城,就算此刻派出五百人马护送议郎,亦有三百骑兵可仰仗。”蔡吉自信地向吴硕朗声笑道。不过她跟着却又神色一凛,朝着长安所在的方向拱手,“更何况,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天子蒙尘,蔡吉无法亲自赶往新丰救驾已是无地自容。这五百骑兵只是聊表心意而已。” “好个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是天下人皆有小蔡府君,乱世何愁不平,大汉何愁不兴”吴硕激动地拍手大赞道。此时的他已然将蔡吉视作了复兴大汉的肱骨之臣。在吴硕看来面前这个少女虽文弱,却拥有着许多须眉男儿所没有的忠义之心。而值此非常之际,忠义之心远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因为倘若掌握权势的是袁绍那般怀揣不臣之心的鼠辈,那对汉室来说绝对是祸非福。 然而正当吴硕在心中感叹疾风知劲草,堂堂四世三公的名门之后,在乱世的考验之下,竟不如一少女识大体、顾大局之时,却见邺城之内又跑来了一拨人马。这批人马的数量与蔡吉带来的兵马不相上下,只不过这一次带头的乃是一个少年。 “曹昂见过吴议郎。”匆匆赶来的曹昂一下马便二话不说地向吴硕施礼道。而从他那披风斗笠的打扮来看,似乎也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吴硕一听来者是曹操的儿子,自然是不敢有所怠慢,连忙还礼道,“昂公子多礼了。” “听闻议郎要去新丰。昂恰巧也要回兖州,故想与议郎结伴同行。”曹昂说罢抬起了头,却不想正巧与吴硕身后的蔡吉对了个正着。眼见东莱的少女府君也在场曹昂不由楞了一下,跟着便向蔡吉恭敬地行礼道,“见过蔡府君。” 事实上不仅是曹昂觉得意外,蔡吉同样也在惊讶于曹昂的突然出现。难道未来曹操迎天子入许昌,就是眼前这位昂公子牵的线?不过惊讶归惊讶,蔡吉可比曹昂沉得住气得多。只见她不动声色地向曹昂还礼道,“未曾想昂公子也要出城。” “家父所交之事已办完,昂自当回鄄城复命。蔡府君可是来为吴议郎送行?”曹昂爽快地抱拳道。 而另一边,原本以为要黯然回京的吴硕眼见转眼间突然冒出了两拨人要护送他去新丰。而且这两拨人的首领乃是两个未满二十岁的少男少女,吴硕不禁由衷地在心中感叹,有这等年少的忠义之士在大汉的中兴指日可待。想到这里吴硕捻着长须,替蔡吉向曹昂答道,“小蔡府君不仅亲自来为老夫送行,还派了五百骑士护送老夫。” 耳听蔡吉派五百骑兵护送吴硕去新丰,曹昂的脸立即就涨得通红。须知,曹昂在得知天子蒙尘之后,本就有与吴硕一同前往新丰救驾的打算。因此在得知袁绍已拒绝出兵救驾之后,曹昂立马就带着兵马赶了过来。只是碍于那位“袁世伯”的面子,曹昂才没有言明自己的来意。哪知此刻身为袁绍部下的蔡吉,竟敢公开调拨兵马帮助吴硕。想到自己的胆量连个女子都不如,曹昂只觉得又羞又愧。但与此同时这种羞愧感亦激发起了他的少年脾性。却见曹昂猛一抬头冲着吴硕大声抱拳道,“吴议郎了,昂与众将士也会一路护送议郎直抵新丰” 吴硕见曹昂也干脆地扯破了窗户纸,不由笑得更为欢畅起来,“好,好,好老夫有汝等大汉俊杰护送,还有何可惧” 这会儿的蔡吉眼见曹昂一会儿脸红,一会儿激昂。心想这昂公子是演技好呢?还是真被吴硕给激将了?不过不管是曹昂抱着何种目的来护送吴硕。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所以眼看着曹昂与李达双双上马准备出发,蔡吉当即上前,深深地向二人躬身作揖道,“此番路途遥远,局势凶险,还请两位多加小心。” 面对蔡吉的告诫,李达自然是抱拳答应,“喏达必不负主公所托” 而曹昂则在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蔡吉之后,仰首沉吟道,“去时女儿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蔡吉没想到曹昂会在这档口念自己昨日做的那首诗,不由抬头愣愣地看了看曹昂。而此时的曹昂却突然回过头向着蔡吉露出爽朗的笑容道,“府君之勉励,昂铭记于心。” 言罢曹昂也不等蔡吉回应,直接一挥马鞭带着一赶随从护送吴硕的马车启程了。刹那间扬起的尘埃令蔡吉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脸。待到她放下袖子之时,马队已然跑出了一段距离。眼瞅着一干骑士渐渐远去的身影,蔡吉不由擦了擦脸上的尘土小声嘟囔道,“没事笑那么灿烂做什么。” 然而正当蔡吉打算打道回府之时,翻身上马的她突然注意到在身后城门的阴影之处似乎还停了一辆马车。这也是来给吴硕送行的吗?怎么刚才不出面?还是说那是袁绍派来监视的马车?那自己先前的那番表现不都被对方看在了眼里?虽然蔡吉并不介意此事被袁绍知晓,但真要在这种情形下进行解释还是比较麻烦的。 且在蔡吉低头思虑之际,对面的马车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不过那辆马车并没有就此调头离开,而是朝着蔡吉所在的方向缓缓地驶出了阴影。跟着车上的竹帘也随之被卷了起来,却见车内坐着的赫然就是袁绍的首席谋士沮授。 蔡吉虽然没同沮授正式谈过话,但之前袁绍也曾向介绍过他的一些主要谋士。因此这会儿的蔡吉想要装作不认识就此溜走也不是桩事。不过一想到沮授在历史上曾向袁绍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策,蔡吉便一边在心中着整理着说辞,一面一扯缰绳欣然上前冲着车内的沮授拱手道,“见过沮从事。” 网络原因今天更新相对晚了点,还请大家见谅。沮授偷偷撩着帘子,表示这场戏很暧昧~~~要给粉票哟~~~要给粉票哟~~~()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四节 名动吴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tw】,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十四节名动吴越 “一出手就五百骑兵。蔡府君好生大方。”马车上的沮授紧盯着马背上的蔡吉话中带话道。 而已然在心中想好了对策的蔡吉,则义正词严地微微欠身回应说,“出兵救驾,本是君臣大义。” 沮授听蔡吉提到了君臣大义,不由嘴角一抽,继而长叹一口气道,“蔡府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东莱郡邸如何?”蔡吉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要在主场谈话的要求。 哪知沮授爽快地点了点头,当即就吩咐车夫驾车跟着蔡吉来到了城内的东莱郡邸。此时的郡邸由于少了李达那五百人多少有些显得空荡荡的。但在唐蓥的指挥下郡邸的护卫却丝毫没有因少人而显得懈怠。 见此情形,沮授在就坐之后,忍不住向蔡吉感叹道,“未曾想,蔡府君还懂得治军之道。” “沮从事说笑了。本府可不懂治军之道,本府只知业有专攻而已。”蔡吉谦逊地回答道。 “业有专攻?蔡府君真是深谙御下之道。”沮授听罢深有感触地抚须叹道。 蔡吉听沮授此话说得颇为感慨,便顺势反问说,“沮从事找本府谈话,怕不是只想说这等恭维之语吧。” 而沮授眼见蔡吉问得干脆,倒也不再拐弯抹角,而是跟着开门见山道,“蔡府君想必已从吴议郎口中得知袁公拒绝出兵一事吧?” “吴议郎只说左将军修书一封令其带往新丰调停郭李之争。”蔡吉说到这里,故作惊讶地向沮授追问道,“难道说左将军不打算救驾?” 面对蔡吉惊愕地语气,沮授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会这样左将军的先祖,几代都是大汉重臣,世传忠义。如今,天子流离失所,宗庙也残败毁坏。各州郡虽表面上都声称是义兵,可实质上却是互有图谋,根本没有忧国忧民的想法。而反观左将军已然平定益州,不仅兵强马壮,且上下同心,将士听命。倘若左将军此刻迎接天子,迁都邺城,就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积蓄兵马,讨伐不服从朝廷的叛逆。届时天下间又有谁能与左将军抗衡”蔡吉慷慨激昂道。没错,既要忠于汉室又要忠于“主公”,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学眼前的沮公与,学曹操身边的荀文若。因此蔡吉整合了两人有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言论,编出了以上这番论调。 果然听罢蔡吉这番慷慨之言,沮授顿时觉得自己今天遇上知音了。要知道这简直就是他昨日劝说袁绍迎天子入邺城的进言。此刻耳听自己的论调再一次被人提起,沮授不禁在心中感叹早知如此,昨日真该让蔡安贞一同参与商讨。至少那样一来自己不会显得太过孤立。原来沮授在向袁绍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策后,立即就遭到了郭图与淳于琼的联合反对。 郭图与淳于琼认为,汉室没落为时已久,很难再使它复兴。而且英雄豪杰纷纷起兵,各据州、郡,部下人马动辄数以万计。眼下正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大好时机。倘若袁绍此刻将天子迎到身边,那从此一举一动都要上表奏请服从天子。相对而言袁绍本身的权力就会减轻。而倘若袁绍与天子发生了分歧,则要蒙受违抗圣旨的罪名。因此他二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迎天子入邺”是在作茧自缚。 在沮授看来郭图与淳于琼的进言虽也有几分道理,但他们实在太过高估袁绍目前的实力了。确实,放眼周边各州袁绍的实力是高于其他诸侯,可这种差距并不算太大。一旦让其他势力先行迎到天子,很可能会就此扭转两者间的强弱地位。因此就算在场的多数幕僚都不想迎天子入邺,沮授还是独自一人苦口婆心地劝了袁绍半天。 然而令沮授深感失望的是袁绍最终还是选择了郭图与淳于琼的建议,决定对陷入危机的汉帝见死不救。而袁绍的这一决断也让沮授意识到自家主公已然心怀推翻汉室之心。只是碍于天下舆论没敢说出口而已。也就是说,就算加上蔡吉,自己再在多费十倍的口舌,也不可能改变袁绍的决断。因为他打心眼里就希望汉帝刘协能死于这场乱战。 想到这里,沮授怅然地苦笑了一下向着蔡吉摇了摇头道,“蔡府君言之有理。然袁公之决心怕是无法挽回。” 蔡吉当然知道袁绍的心思已无法挽回。所以她接着便故作沉吟地沉默了半晌,继而抬头问道,“难道说左将军欲做齐桓公?” 沮授一听蔡吉提起齐桓公先是一怔,继而立即就在心中暗叹其比喻精妙。齐桓公虽是春秋五霸之首,但也同时提出了“尊王攘夷”的口号。且春秋诸国在各自割据一方的情况下,却又同时奉周王为主,对外依旧“华是华,夷是夷”。这种状态正符合此刻袁绍既想割据称王,又不敢直接推翻汉室的心态。可以说蔡吉的这句反问完全就是为袁绍量身定做的发展方略。 难道此女一早就已看出主公的心思? 还说她这只是无心之言? 但鉴于蔡吉之前种种举动颇有管仲之风,沮授自然是更倾向于前者。于是他跟着便向蔡吉试探着问道,“倘若袁公正有此意,蔡府君又当如何?” 面对沮授的试探,蔡吉毫不迟疑地向沮授叩首道,“只要左将军不学楚称王。吉愿辅佐袁公成就大业。” 听罢蔡吉这句“不学楚称王”,沮授再次在心中感叹眼前这女子不简单。楚国本是西周时的诸侯国,只因诸侯熊通脱离周王室自立为楚王,自此楚国被中原诸国视作蛮夷。蔡吉引用这一典故很明显是表示只要袁绍还奉汉室为主,她便会不会背叛袁绍。再结合其先前分出五百骑兵护送汉使的忠义之举。沮授相信蔡吉的这番话语是发自真心的,同时也是符合君臣之道的。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女儿身,也总有一天会成为名满天下的人杰 事实上,就算蔡吉没有派李达等五百骑兵护送吴硕上京救驾。她此刻的名声也已在南方的扬州流传了开来。兴平二年,八月,东莱商队沿海岸线一路南下抵达扬州吴郡。由于此时江东山贼严白虎正作乱吴郡,因此船队并没有在此多做停留,而是稍做补给之后便继续南下抵达扬州沿海第一大郡――会稽。 会稽郡因会稽山而得名。相传夏禹时即有会稽山之名,会稽即会计之意。秦王政二十五年,始置会稽郡,辖春秋时长江以南的吴国、越国故地。汉初为韩信楚国所领,后属刘贾荆国、刘濞吴国。七国之乱后,复置会稽郡。会稽郡西汉高峰时曾领二十六县,人口逾百万,为当时天下第一郡。东汉之后其领地虽缩减为十五个县,但由于此十五个县涵盖了后世地理上的江南鱼米之乡,因此会稽的富庶依旧不容小窥。 此刻会稽郡的太守乃是东海名士王朗。王朗为人严整,恭俭节约。虽然相比商贾之道,他更注重农桑。但好在商队持有东莱郡府的印信,加之又有中山甄家从中协助,故会稽郡府并没有排斥东莱船队跨海来此通商。王朗甚至还抽时间单独接见了统领商队的段融。只是由于段融本身出身商贾,肚里墨水有限,因此他并没有给王朗留下深刻的印象。至于蔡吉以女子之身出任东莱太守一事,在王朗眼中则更像是场闹剧。不过对方即已得朝廷认可,又是真心实意地想靠通商来解决北地的饥荒,王朗就没有多加苛责蔡吉这个少女太守。毕竟在乱世之中,能多一个一心为民的循吏,总比多一个鱼肉百姓的酷吏来得好。所以王朗虽看不上段融,却还是大度地表示愿意支持会稽与东莱通商。 有了王朗的这番表示,东莱商队在会稽沿海的贸易活动自然是畅通无阻。一些精明的吴越商贾甚至不等东莱商队返航,就直接组织起船队北上东莱贩卖货资。一时间沉寂已久的东海航线再一次迸发出了繁荣的景象。 不过段融在率领的东莱商队忙着在会稽郡收购粮食的同时,亦没有忘记蔡吉之前有关要在吴越等地招贤纳士的嘱咐。因此他在抵达会稽郡治山阴县(现绍兴)之后,就会将讲武堂的招纳令连同蔡吉的那道“韩信点兵”张贴于城内醒目之处。可谁曾想就是道在东莱无人问津的试题,却在吴越士林引起了轩然大。 “汉军出兵一千五,死伤四五百。后遇敌袭,韩信点兵应战,三人一排,多二人,五人一排,多三人,七人一排,又多二人。问汉军共多少兵马?” “此题甚为刁钻。” “就算刁钻。吾等吴越之士也绝不能输于一青州幼妇” “言之有理这位兄台可破解此题?” “尚未开解。然吾已摆开算阵,不日便可解答此题。” 自打蔡吉的这道“韩信点兵”一经在山阴城内贴出,陆续就有来自会稽、吴郡等扬州诸郡的士人赶来观摩解题。也难怪吴越等地士人会如此在意此事。原本十五岁的少女出任太守一事本就足以令天下人为之侧目。更毋庸说这少女太守还出了一道刁钻的题目来吴越之地招贤纳士。面对这等明目张胆的挑衅,一向自视甚高的吴越士人自然是不能就此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不少人希望能通过解答此题来证明自己的才华不逊于一郡之守,那怕这太守只是个少女。 然而正当一干士人在布告之下,或倚墙而立低头冥思,或席地而坐埋头苦算之时,却见两个十来岁的少年结伴朝这边走了过来。有童子来看热闹,这本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莫说是童子了,就是垂垂老者有时也会跑到这儿好奇地张望一下,看看有没有哪位郎君解了东莱女府君出的题目。但眼前这两个少年却颇为特殊,只见他二人目不斜视地穿过众士人,径直来到布告前仔细研究起了上面的那道题目。 很快意识到这两个少年也是来解题的士人们纷纷抬起头向他二人投去了异样的眼神。十五岁的少女出题,十六七岁的少年解题,本该是桩佳话。但在出题者是太守,且连续两个月都没人能解题的情况下,这两个少年的出现可就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了。 “小儿让开莫要打扰吾等算题。” “嗟乎,汝等别处玩去” 然而面对周遭士人极不友善的呼喝,两个少年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自顾自地讨论起来。只见其中一个身着白袍,面若冠玉的少年,率先指着布告向他身旁同伴问道,“士元,此题出自《孙子算经》。” “孔明,汝已读完叔父的《孙子算经》?”被称为士元的少年诧异地回头问道。待见对方点了点头,他便跟着颔首分析道,“对。此题之关键在于先算两两数之间能整除之数,再算三个数间能整之数,用前者中的三个整除数之和减去后者中的整除数之差,便可得出最终结果。” 孔明?士元?没错,眼前这两个少年正是后世名满天下的三国名臣“卧龙”诸葛亮与“凤雏”庞统。只不过此刻诸葛亮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而庞统也不过才刚过十七岁而已。原本诸葛亮与其弟诸葛均寄宿于叔父诸葛玄家,向襄阳名士庞德公求学。不过最近其兄长诸葛瑾带着母亲离开琅琊老家南下会稽郡避难。诸葛亮在向老师庞德公告假之后,就与好友庞统一同结伴来会稽探望母亲。却不曾想刚到会稽就碰上了东莱女府君出题之事,于是乎,按捺不住少年脾性的两人便兴匆匆地跑来解题了。 此刻众人眼见诸葛亮与庞统二人一问一答似乎颇有章法,便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不过也有一些人对少年所提供的解法持怀疑态度。却听先前要赶二人走的男子开口起哄道,“汝等说了那么多。可知韩信究竟有多少兵马?” 庞统刚才只是提了计算方法,一时半会儿怎么会算出答案。一旁的士人见状纷纷向那男子露出了鄙夷之色,认为他故意故意刁难两个少年品行实在不咋地。不过诸葛亮却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反倒是抬起右手当众掐算起来。 众人眼见面前这清俊的少年竟不用算板,直接掐指心算,不禁各个向其投去了好奇的眼光。哪知庞统却趁众人正关注诸葛亮之际,猛地窜上前一把扯下了布告,然后拉起后者拔腿就跑。 小龙,小凤登场咯()/~~~小蔡一边散花一边吐槽~~~各位江南帅锅,偶真滴米有砸场子滴意思啊~~~还请各位多多收藏,多多投票~~~()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十五节 不是梁山泊 “士元,歇歇吧。吾跑不动了。”江岸边诸葛亮手扶垂柳,气喘吁吁地朝着跑在前头的庞统喊道。 庞统听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确实没有人追过来,便也跟着席地而坐。待到喘了两口气之后,他扭头向诸葛亮抱怨道,“先前那几个士人羞辱吾俩。孔明何须帮他们算答案。” 诸葛亮听庞统原来是在意这事,不由苦笑道,“就算如此。士元又何苦揭榜,引得一干士人对吾俩紧追不舍。” “吾俩既已解题,如何不可揭榜。”庞统说着从怀中抽出了刚才抢下来的那张布告。由于张贴的时日颇长,此刻布告上的字迹多少有些模糊,但布告下方的东莱郡府官印却依旧清晰如刚盖上一般。眼瞅着方方正正的官印,再一想到发榜者的身份,庞统皱起了眉头发话道,“孔明,听说这东莱太守不仅与汝同岁,还是个女子。” “此事吾也听说了。未曾想这世上竟有如此宛若芒星之神童。相较之下吾等便成了萤火啊。”诸葛亮望着潺潺地流水点头道。 然而面对诸葛亮的感叹,庞统却抖了抖手中的布告,不以为然地说道,“孔明何以妄自菲薄,吾等资质不见得逊于蔡氏。其能成太守不过是家世好,又有机缘巧合罢了。” “士元此言差矣。东莱蔡氏女郎父母双亡,其以一介孤女之身能坐上东莱太守之位,除了机缘巧合之外,怕也确有真才实学。远的不说,从汝手中这道韩信点兵就足以一窥蔡氏之才学。”诸葛亮颇为中肯地评价道。 其实。诸葛亮之所以会给蔡吉较高的评价,一方面是真的钦佩其才学,另一方面也同诸葛亮本身的经历有关。话说,诸葛家原本是徐州琅琊的名门望族,其先祖曾出任过司隶校尉。而诸葛亮父亲诸葛圭则官拜泰山郡丞。然而。董卓入洛阳那年诸葛亮不幸丧父,之后战火烧到徐州,诸葛亮与弟弟诸葛均一起跟随由袁术任命为豫章太守的叔父诸葛玄到豫章赴任。可谁知。诸葛玄还未上任,朝廷便派朱皓取代了其职务。于是诸葛玄只得带着诸葛亮兄弟跑去荆州投奔刘表。只是诸葛家的根基不在南方,诸葛玄在刘表手下自然是难有作为。事实上不仅是叔父诸葛玄。诸葛亮的大哥诸葛瑾此刻也在会稽碰上了怀才不遇的尴尬。种种经历让诸葛亮小小年纪就意识到。在乱世哪怕你祖上再有名气,倘若没人帮忙举荐,你也很难出头。故而这会儿的蔡吉在诸葛亮眼中与其说是羡慕的对象,不如说一个自勉的榜样。 然而这会儿的庞统却还是半抬杠地说道,“若是没有机缘巧合,任她蔡氏再有才,还不是孤女一个。” “士元,似乎很在意出身。”诸葛亮扬头问道。 被对方一语点中心事的庞统轻咳一声。故作老成地回应道,“吾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当然蔡氏的才学还是不容置疑的。” “士元言之有理。不过孔明以为机遇虽是难得,可治学更为重要。”诸葛亮说着站起了身。双手拢袖挺直了腰板自信道,“唯有潜心修学。当伯乐来访之时,吾等方能一展千里马之才。” 庞统眼见好友在江边长身挺立,白衣飘飘,心中不禁萌生一股羡慕之情。要知道庞统之所以会如此纠结于蔡吉的家世。是因为庞统自身的家世十分平凡,祖上既没有为官为将,眼下族人之中亦无出仕之人。出身寒门的他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得在士林打响名气才行。可偏偏庞统的容貌也如他的家世一样平庸,在与士人结交当中常常会因此受人轻视,甚至干脆被吃闭门羹。在经过数次不愉快的经历之后,庞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也只有和诸葛亮在一起时才会敞开心扉讨论学问。因为诸葛亮不会因他的容貌而轻视他的才学。 然而只有十七岁的庞统又怎会甘心屈服于士林“以貌取人”的陋习。这不,此刻的他就被手中布告上的一句话给吸引了,“不论出身,不论容貌,只论才学。”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吗?或许吧。毕竟对方是个十多岁的女子,缺乏威信,会求才若渴没什么好意外的。想到这里,觉得有些怦然心动的庞统,便向诸葛亮征询道,“等伯乐?孔明难道不想毛遂自荐?” “要是真碰上了明主。那毛遂自荐也无妨。”诸葛亮爽快地回应道。 “孔明可有明主之选?”庞统追问道。 “尚未发觉明主。”诸葛亮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骤然回头向庞统,“士元,汝该不会是想去东莱?” “蔡府君既然出了此题,吾也能答此题,前去东莱应聘,又有何不可。”庞统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将布告折好塞入了衣襟。 “可是东莱现下正依附于冀州的袁绍。袁绍此人志大智小,绝非明主。”诸葛亮皱眉道。 “此事吾也知晓。不过吾此番去东莱解题应聘,而非是要去投靠袁本初。正所谓合则留,不合则走。留不留在东莱并不重要,只要让天下人知晓吾庞士元能解蔡安贞之题即可!”庞统狡黠地一笑道。按照庞统的初步打算,他就是想通过解答蔡吉所出之题来在士林打开名气。如此一来,荆州扬州等地的士人便不会再因为他相貌平庸,家世不显,而轻视于他。 然而诸葛亮见庞统说得轻描淡写,却不由急得直跺脚道,“士元,此事非儿戏!且不说自海路北上东莱路途凶险。汝一人前往东莱,万一有所差池,那可怎么办?还有先生那边怎么交代?” “叔父那边就拜托孔明替吾解释了。反正是要游学,去哪儿都一样。”庞统说着也站起了身。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之后,他又转身向着诸葛亮伸出双手肃然道,“孔明。吾与汝不同,吾是等不到伯乐的。要想名扬天下,唯有靠自己这双手!” 且说年少的庞统正盘算搭船北上一鸣惊人之时。身为始作俑者的蔡吉却在三千三百名步骑的护卫下,于兴平二年十一月回到了东莱郡。没看错,就是三千三百人!原来那日蔡吉在将包括李达在内的五百骑兵分给了吴硕救驾之后。袁绍翌日就又拨了三千步骑给她。美其名曰,为平定青州巩固东莱军力,并顺道保护蔡吉回东莱。而更为热闹的是统领这三千步骑的将领赫然就是平贼校尉——张颌。 张颌。字儁乂,河间人。原属冀州牧韩馥部军司马。初平二年(公元191年),袁绍取冀州。张郃率兵投归。遂任平贼校尉,成为了袁绍麾下的一大猛将。不过现年刚三十出头的张颌,并不知晓自己未来会有“河北四庭柱”,“魏之五子良将”等等一系列脍炙人口的勇名。此时的他一心只想着到了东莱之后该如何自处。 确实,用三千步骑护送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太守去滨海边郡。明眼人都瞧得出袁绍此举是有意让张颌控制东莱,甚至进而占据东莱。当然袁绍本人什么都没吩咐,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究的证据或暗示。不过在袁绍麾下供职了三年的张颌,却心知这种通过布置来达成意图的手法。是主公一贯的作风。其目的旨在事情败露之后撇清干系而已。而张颌亦自信凭自己的武勇与手下将士的彪悍拿下东莱这等偏远小郡乃易如反掌之事。只不过张颌终究有着身为武人的自傲,在他看来自己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去欺负一个孤女总是有违道义的。 罢了。还是等到了黄县接手防务之后再做打算吧。再怎么说那位蔡府君也是亲袁氏的,相信主公应该会给其一个不错的归宿。倒是东莱郡似乎藏有不少将才。且不说解救北海的猛将太史子义。就是此刻蔡府君身旁的军司马唐山威,亦是少见的青年俊杰。看来自己到了黄县之后可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收服这些将才。 张颌在心中如此暗下定决心之后。下意识地抬起头瞥了一眼身旁的马车。却不想正巧与车内的蔡吉打了个照面。心虚之下他连忙想要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哪知蔡吉却冲他投来了嫣然一笑。 “张将军早。此去三里便是东莱郡治黄县,看来吾等今日可在郡府用膳了。” “见过蔡府君。早闻东莱乃青州粮仓,想来米面一定很香。”无法躲避的张颌只得礼貌地应答道。 “那是当然。诸位将士到了黄县之后,不仅可以吃饱,还可以吃好。本府不懂治军之道,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蔡吉微微颔首道。对于袁绍此番所做的一系列布置,她自然是一早就已看出了对方心思。可饶是如此蔡吉还是欣然接受了袁绍塞来的三千步骑。因为在她看来既然袁绍如此大方地送兵送将,那她蔡吉也有自信将张颌与他那三千步骑收入囊中。 此张颌自然并不知晓面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少女府君这会儿正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将他张儁乂收入麾下。他只忽觉蔡吉这番话说得颇为天真。却听此时的张颌半打趣地问道,“蔡府君,不懂治军之道,如何统领一郡兵马。难道府君以为光给将士吃好喝好,就能统领兵马?” “关于治军之事,本府不敢妄加断言。”蔡吉冲着张颌笑了笑,跟着抬手指着远处栖息于树杈之上的鹰隼,“不过,猎鹰再强壮,也须择木而栖息。让人吃饱饭总没错吧。” 蔡吉的这番比喻令马背上的张颌心头不由微微一颤。心想这少女府君倒也有些名堂。于是张颌当即收起了之前的小窥之心,冲着蔡吉抱拳道,“蔡府君言之有理。是颌肤浅了。” “那里,张将军客气了。本府不通兵法,治军之事日后还需张将军多加指点。”蔡吉说罢,又回头朝着黄县的方向远目感叹道,“真想快点到黄县啊。” 正如蔡吉判断的那样,使团大约在这日的下午抵达了黄县城下。话说黄县无论是从规模,还是从气势上来说,都远不能与邺城相提并论。然而此刻的张颌却被面前的景象给深深地震撼住了。只见冬日的暖日下,黄县城头旌旗猎猎,长戈林立。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兵卒以整齐划一的方阵分列官道两侧。而在步兵方阵的最前端是两组铠甲闪亮的骑兵方阵。 这……真是人们口中孱弱的滨海边郡?!张颌愕然地看着面前装备精良的东莱骑兵,忽然发觉自己被耍了。可还未等他平复下心中的惊愕之情,对面的东莱军阵之中,却已然跃出了四员全副武装的战将。 “太史子义,携东莱众将士见过主公。”太史慈、张清、管承、文锐四人齐刷刷地向蔡吉行礼道。 “子义兄,张大哥,子奉、固山汝等辛苦了。”蔡吉一面信步走下马车,一一扶起了自己心腹爱将,一面则将身边的张颌介绍给众人道:“这位是平贼校尉张儁乂将军。” 太史慈等人耳听张颌官拜平贼校尉,再一见一同随行而来的三千步骑,无不流露出了古怪之色。但想到对方是袁绍派来的人,且主公兴致还不错。于是众人也就卖了蔡吉的面子,纷纷向张颌抱拳行礼。 张颌是何等人物怎会感觉不到东莱众将对他的敌意。可正眼下自己人都带来了,难道还调头回冀州不成。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东莱的地头蛇虽强,可他张颌也不是属虫的。所以这会儿的张颌亦不动声色地向众人拱了拱手算是还了礼。 蔡吉眼见张颌一来东莱就同自己的人杠上了,心想看来自己还得再给这位河北庭柱来个下马威才行。想到这里,蔡吉当即便向身后的唐蓥吩咐道,“山威,将本府的坐骑牵来。本府要策马入城。” “喏。” 唐蓥得令后立马就让人将蔡吉的坐骑牵了过来。却见蔡吉在接过缰绳之后,也不用上马石,直接脚踮铁镫,飞身上了马背。如此帅气的上马姿势,不仅让一旁的张颌为之侧目,同时也引来了在场东莱将士们的一致欢呼。 “主公威武!” “主公威武!” 随着震天的喊声响彻天际。无数的枪、戟被举向天际,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一道道闪耀波浪。而蔡吉就在太史慈等人的簇拥下策马从这光之波涛中穿行而过进入了黄县。虽然此刻的她不能回头看张颌复杂的表情,却还是在心中对其暗道了一句。 “抱歉,东莱不是梁山泊!” 嗷嗷嗷~~~诱拐来滴帅锅越来越多咯~~~虾米!?小凤凰长相太瘆人?囧~~~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才啊~~~要不各位点施舍点粉票啦~~~偶来给凤凰兄整容吧~~~嘎嘎~~~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十六节 宋江路线 事实上被东莱军力所震慑的远不止张颌一人,混迹于三千步骑之中的袁雷同样也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得目瞪口呆。原来之前游猎三公子袁尚的风头完全被半路冒出的曹子修所压制。刘夫人闻讯后自然是大发雷霆。只是碍于对方是曹操的长子,这才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不过饶是如此,不肯罢休的刘夫人依旧命袁雷以都伯的身份加入张颌部前往东莱监视蔡吉是否有与其他男子交往的迹象。特别是其与袁谭之间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向邺城报告。袁雷虽觉得刘夫人此举有些小题大做。但说到底刘夫人再胡闹那也是主子。而自己身为袁家的家奴就算被要求登刀山下油锅那也得再所不辞。于是乎,袁雷虽心有不甘,却终究还是替刘夫人做起了脂粉探子。 然而这会儿面对黄县城外鲜衣亮甲的兵马,马背上的袁雷不禁由衷地感叹自己此番东莱之行确实物有所值。却不论那群铠甲闪亮的骑兵,光是眼前这一列列步卒少说也有万把人吧。知道一个边郡拥有上万兵力这意味着什么?当初刘备、田楷在平原与公孙瓒互成犄角与主公对峙之时,其兵马也没超过万人。以至于刘备在南下徐州之后还得靠陶谦送的四千丹阳兵才能勉强守住小沛。就算眼前这些兵马是蔡府君所能调动的所有兵力,亦意味着光是以东莱郡战力就已能力压平原的田楷了。 想到这里,袁雷忽然觉得包括自己在内的三千冀州兵来东莱非但不算是雪中送炭,反倒更像是想来添乱的。正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那东莱都尉太史子义一看就是与儁乂将军旗鼓相当的一员猛将。可偏偏儁乂将军的官职高于对方的同时,人手却又少于对方。哇呀呀。这究竟唱的是哪出大戏呀。怎么看得让人慎得慌。自己莫不是接了一桩比当脂粉探子更加棘手的差事了吧。 且说袁雷正在私底下暗叹前途渺茫之时,蔡吉本人却在给了张颌一个下马威之后,又以及其盛大的规模宴请了远道而来的冀州将士。且不说烤鱿鱼、烤扇贝、清蒸石斑、葱爆海参等等特色海鲜令久在内陆生活的袁绍部将士目不暇接,光是那一瓮瓮香气四溢的美酒就足以令包括张颌在内的大老爷们馋涎欲滴了。 “好酒!”宴席上张颌在将满满一大碗水酒一干而尽之后,心满意足地大声夸赞道。 要知道如今天下粮荒。而汉朝酿酒大多是以粮食为原材料。因此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军粮供应,曹操、刘备等势力纷纷颁布了禁酒令,禁止民间私自用粮食酿酒。由此还引出了一个有趣的小故事。话说。刘备下令禁酒,一旦官吏从民家搜得酿酒器具,无论是否使用都将与酿酒的同罚。一日简雍与刘备一同游览。看见一对男女走过。简雍就对刘备说:“他们就要行淫,何以不将他们缚起?”刘备觉得奇怪,便问道:“你又怎知呢?”简雍当即幽默地回答:“他们都有行淫的器具,与在民家搜得酿酒器具一样。”刘备听罢大笑,也就放了私藏酿酒器的民家。 袁绍虽未下令禁酒,但普通将士平时能喝酒的机会还是很少的。因此这会儿酒水管够的东莱郡府在张颌部众将士的眼中简直就像是到了仙境一般。而这也正是蔡吉想要的结果。须知蔡吉在治军方面有着身为女性的先天弱势。且她本人既没有花木兰、杨妙贞之类女将军的骄人武艺,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练武。在蔡吉看来自己能练个飞身上马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她蔡吉不是啥练武奇才,而这个时代的武艺还是以纯力量比拼为重。自己一个柔弱女子硬去练武。除了浪费时间之外,至多也就到孙家小妹那般“才捷刚猛,有诸兄之风。身边侍婢百余人,皆亲自执刀侍立”的程度。实在是得不偿失。既然无法以武服人。那蔡吉只有另辟蹊径来在军中建立起属于她的威信。好在比起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蔡吉终究是多了一千八百年的经验。于是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蔡吉最终敲定了走“宋江路线。” 宋江,宋公明是何许人?大名鼎鼎“及时雨”也。虽然面目黝黑,身材矮小,且武艺也稀疏得很,可就是这么一个刀笔小吏却将梁山泊地一干好汉收拾得服服帖帖。其靠得正是“及时雨”三个字。何为及时雨?庄稼正需要雨水时下的雨。放到做人收买人心上,那就是仗义疏财,急人之急。铁牛李逵赌钱输了。给!钱拿去。武松要回乡?给路费。不仅要给路费,还需亲自相送一程又一程, 蔡吉现在除了有来自后世的知识之外,就是有钱,所以她丝毫不会吝啬做一个东汉的“及时雨”。当然除了出手大方之外,必要的手段还是得耍一点的。否则她蔡吉就不是及时雨宋江,而是小旋风柴进了。 此刻眼见张颌正与太史慈等人推杯换盏,喝得兴起,蔡吉不由也端起耳杯向其敬酒道:“张将军此番护送本府回东莱,一路辛苦了。本府有孝在身,现下只得以茶代酒敬张将军一杯。” “蔡府君客气了。”张颌见蔡吉亲自来敬酒哪儿敢怠慢,当即双手持杯轻轻碰了碰杯,继而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好酒量!”蔡吉手持盛有茶水的耳杯,赞了一声之后,又回头环视了一番在场的众将士含笑道,“本来按东莱军规,军中平日里不得饮酒。不过今日是诸君初到黄县的大好日子。诸君大可放心畅饮。” 军中不得饮酒是哪儿都有的军规,故而蔡吉这番话非但没有煞风景。相反包括张颌在内的众将士均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女府君颇为有人情味。因此蔡吉的话音才刚落,立马就有将士举杯称赞道,“谢府君赐酒!” “哈哈,诸君喝好。”蔡吉微微举杯向着底下的将士们爽朗地笑道。话说。蔡吉虽是个女子,却也心知酒和女人是这等热血男儿最喜欢东西。在自己在场的情况下,叫军妓上来多少有些尴尬,但喝酒还是没问题的。而从此刻众人的反应来看,自己的这番安排确实正合了这帮大兵的脾性。不过普通军士或许能用几坛酸酒打发。像张颌这等猛将却不能简单对待了。于是蔡吉当即又回头向张颌试探道。“张将军酒量可真不小。” “不瞒府君,某还未曾醉过。”张颌略带得意地抚须道。要知道在军中酒量好的将领,往往更能得到底下军士的尊重。因此像张颌这样的猛将一般酒量都惊人。 哪知张颌这边话音才刚落。一旁的文锐却已颇不服气地冷哼道,“未曾醉过?哼,吾家主公酿得烈酒。张将军若等饮此酒不醉。再说未曾过。也不迟。” 面对文锐的挑衅,张颌心知今日自己若是不拿出点手段来,日后非被东莱众将士轻视不可。所以他跟着便向蔡吉抱拳道,“蔡府君有烈酒?” “都是府中工匠自行蒸酿的烈酒。也不知合不合张将军口味。”蔡吉故作谦逊地说道。 “那颌就厚颜向府君讨一杯烈酒品品。”张颌不罢休道。 对于张颌自告奋勇的要喝烈酒,蔡吉自然是乐得露一手绝活。于是,她当即就下令仆从将酒窖里的那几坛新近蒸酿的烈酒端上来。蔡吉既然称其为“蒸酿”,就说明此酒乃是蒸馏酒。其实蒸馏酒也就比酿造酒在制造工艺上多了一道蒸馏工序而已,其关健在于蒸馏器的发明。由于蔡吉只是知道蒸馏的原理而已。所以她命工匠所造的蒸馏器结构也相对简单。主要由上下两口铜锅组成,即甑体和釜体。其中甑体内有储存料液或固体酒醅的部分,并有凝露室。凝露室有管子接口。可使冷凝液流出蒸馏器外,在釜体上部有一入口。用以随时加料。蔡吉亲自品尝过最初蒸馏出来的酒,差不多在三十度左右。倘若在此基础上再蒸酿数次,酒精度可以达到四十度左右,点上火何以直接燃烧。当然在粮食紧缺的汉末,蒸酿这等烧酒成本可想而知。所以像这样可以直接点火的烧酒,蔡吉眼下才一坛而已。 不多时府内仆从便抱着数只酒坛来到了堂上。只听砰一声脆响,随着坛口的封泥被掀开,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就溢满了整间大堂。刚才还在把酒言欢的众将士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将目光投向了那几坛看着不大酒坛。虽然众人都没品尝过这酒,可光是这诱人的酒香就足以将刚才众人喝的酒比成白水。 张颌自然也被这出奇的酒香引得满嘴生津。却见他迫不及待地为自己斟了一碗酒,深深地闻了一下之后,赞道“好香的酒!” “这酒不仅香,而且烈。张将军喝起来可急不得。”蔡吉特意向张颌提醒道。当然她也很清楚对方根本不会听自己的提醒。因为之前当初太史慈、张清、文锐等人也是带着同样的表情,一杯接着一杯的猛灌,结果统统醉趴下了。 果然张颌根本不在意蔡吉的提醒,却见他一仰脖子将杯中之酒干了个干净。跟着确如受了某种刺激似地打了个颤,长舒了一口气道,“唬!好烈!此酒何名?” “烟霞烈火。”蔡吉微微一笑道。 张颌大约是在猛喝了三坛烟霞烈火趴下的。与之前太史慈的成绩不相上下。所以此番斗酒张颌没有输,但也不算赢。可以说今日的赢家只有一个,那就是蔡吉。经过此番宴席,张颌与他那三千步骑皆知东莱的蔡府君年纪虽小,却为人豪爽,出手大方,是个难得的女中豪杰。 兴平元年的冬天,东莱郡迎来的可不止张颌这一路兵马。就在蔡吉大摆筵席后的第二天,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飞带着三百力士上门造访,算是“支付”先前那片船契资费。而蔡吉则让太史慈在人烟稀少的城北划出了一段城墙,疏散了闲杂人等之后,作为三百力士的演习曲。 “听闻蔡府君蒸酿了一种新酒。就连张儁乂那等猛将也喝不过三坛。”城头下的营帐之中,一身青衫的李飞好奇地向蔡吉打探着那日酒宴张颌的情形。 然而蔡吉却轻描淡写地回应道,“不过是几坛酒而已。若是林郎君的曲部今日能有惊人表现。本府也不介意赏诸君美酒。” “哈哈,即是如此。今日儿郎们可得。”林飞说罢回头向站在身后的一名汉子吩咐道,“张继承下令吧。” 被称为张继承的汉子当下跨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了一面黄色小旗,向着不远处早已等候多时的同伴挥了挥。跟着只见十名身穿夜行服,脸覆头巾的力士,一溜小跑着来到了城墙底下。跟着齐刷刷地取出腰间索勾朝城头抛了上去。刹那间十道绳索犹如弹射的蛛丝,紧紧扣住了高耸的城墙。紧接着这十名夜行人就如蜘蛛侠一般轻巧地攀上了城墙。不过当一干人等攀到一半之时,其中一个夜行人突然抽出白刃砍断了同伴的绳索。眼瞅着断绳的夜行人就要从数丈高地方掉下来,在场东莱将士无不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可就在众人惊呼之时,那名夜行人却借势一把抓住了城墙旁旗杆上飘扬的旗帜,在其即将坠地的瞬间硬生生地止住了身形,宛如轻燕一般在空中荡来荡去。刹那间城上城下迸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在场的军士们无不为这夜行人高超的本领所折服。而这名夜行人也并没有就此沉溺于众人的欢呼,却见他在飘带上用力一绷,几个起落之下竟比同伴更快窜上城头。 轻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蔡吉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这群夜行人窜上了城头。与此同,林飞则借着第一轮表演造出的声势,跟着又让那三百力士分别演示了挖隧道、拆砖墙等等一系列专业技术。但由于没有前面飞檐走壁来得赏心悦目,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倒是蔡吉心知相比刚才的飞檐走壁,挖隧道、拆砖墙的专业性更高,因为这涉及到土质、建筑结构等等一系列技术问题。不过最为让蔡吉在意的到并不是演习的内容。而是这群力士的表现让她想起了后世东瀛的“忍者”。不过东瀛的忍术源自中原道家的五行遁术。而眼下的东瀛尚属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应该不会有忍者存在。难道这些人是…… 小蔡端着酒碗,笑眯眯道,求粉票酿酒~~~灌醉帅锅~~~(未完待续,) 第二卷 青州之鹏 第十七节 夺宝?夺命? 话说蔡吉正在心中暗自揣测这三百力士的来头之时,那一边林飞倒是领着五个装扮迥异的男女来到了她的面前。却见他指着这五人洋洋自得地向蔡吉介绍道:“蔡府君,经过刚才一番表演,想必府君也已看出,这三百力士乃是按五行遁术分作了金、木、水、火、土五旗。此五人正是统领力士的五位旗主。” “五行遁术?可是指刚才力士们所施展的技艺?”蔡吉故作好奇地向林飞问道。 “正是如此。”林飞点了点头后,便抬手指着左起第一个虬髯大汉介绍道,“此乃金遁旗旗主张继承,字继祖。所谓金遁术,即是以亮金属反射光线伤害对方眼睛,借此进攻或帮助同伴逃脱。” “张继承见过蔡府君。”身材高大的张继承恭敬地向蔡吉抱拳道。 “张壮士刚才的指挥很精彩。”蔡吉微笑着颔首道。从对方那壮硕的身姿以及之前站在林飞身旁指挥演习的表现,蔡吉可以判断出此人多半是这伙力士的首领。 不过还未等蔡吉仔细打量张继承,林飞跟着又指着第二个身着夜行衣脸戴面巾的矮个儿介绍说,“府君,此乃木遁旗旗主君雅麗。正如府君先前所见,木遁术主要是靠各种器械攀爬、跳跃建筑物或陡峭山势。至于刚才那个依靠旌旗飞身上城的夜行人正是这位君旗主。” “君雅麗见过蔡府君。”木遁旗主揭开面巾之后抱拳道。 其实光从对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蔡吉一开始就已经意识这位旗主是个女子。但当对方摘下面巾之后,蔡吉还是下意识地楞了一下。不可否认眼前的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君旗主是个极其美貌的女子。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张精致的面孔上却有一双如毒蛇般充满杀意的眼睛。饶是蔡吉已在汉末乱世混迹两年,此刻对上这样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暗自打了个寒颤。 此刻的君雅麗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杀气过重引起了对面少女府君的注意,于是她立马低下了头不再与蔡吉对视。倒是一旁的林飞眼见气氛有点尴尬,便赶紧介绍起了中间那个有着古铜色肌肤满头卷发的胡人来,“府君,这位是水遁旗旗主赛特。正如府君所见。此人乃胡人,来自遥远的西方大秦。不过府君放心赛特的水性极佳,其与其麾下的水鬼能于水底伏得七日七夜。” 在水底伏得七日七夜?那应该是使用了管子之类的器械做辅助呼吸器吧。由于场地有限的关系五旗之中只有水遁旗没有进行表演。但后世见多识广的蔡吉多半也能猜出所谓水遁之术的关键。不过就算水遁旗没有林飞说得那般神乎其神。光是其能在水中浮潜七天的毅力就足以令后世的蛙人们汗颜了。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竖起大拇指向对方赞道,“赛壮士。好身手。” 而这位胡人旗主则以标准的汉礼向蔡吉抱拳躬身道。“赛特见过蔡府君。吾叫赛特,不姓赛。” 蔡吉听对方这么一辩解,不禁为之莞尔。确实,在这个时代地球上有许多人都没有姓,只有名。而且听林飞刚才介绍说此人来自西方大秦。这位自称没有姓的赛特应该是来自罗马帝国的奴隶。话说,这个时代欧洲人会出现在汉朝虽是稀奇,却也没有达到玄幻的地步。毕竟就在三十年前,即汉桓帝延熹九年(公元166年)。大秦王安敦(即罗马皇帝安东尼?庇乌斯anthonius pius)就曾遣使自日南徼外来贡献。 当然此刻的蔡吉也没兴趣去八卦对方的过去,因此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道:“那本府以后称汝为赛特壮士。” 赛特听罢微微欠了欠身表达了其对蔡吉的敬意。而与此同时林飞则将目光投向了第四位旗主,也是相貌最为奇特的一位旗主介绍道。“蔡府君,这位是火遁旗旗主段娥眉。火盾术不仅限于纵火。还包括使用烟雾、毒烟、烟花等等火器来迷惑恐吓敌人。当然蔡府君也一向精于此道,在此吾就不多做讲解了。” 蔡吉听林飞如此一解释,不禁在心中暗叹,怪不得这位林郎君能向段芝提供炼硝之法,看来原始的烟火早已被其用在实战上了。不过相比火遁旗在战术上的火药应用,火遁旗的旗主更能引人注目。与木遁旗一样火遁旗的旗主也是位女子。乍一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岁上下的样子,但其眉宇间所散发出的成熟气息又使其看着像是要大于三十岁。不过最为令人侧目的是,此女容貌虽艳丽,却如后世电影中的海盗一般戴着一只眼罩。而她本人丝毫不介意自身生理上的这一缺陷,反而犹如女王般傲然而立。倘若说刚才的君雅麗是一块冰,那眼前的段娥眉就是一团火。 “段娥眉见过蔡府君。”独眼女旗主一个抱拳施礼道。跟着她又抬起头大大咧咧地评价道,“真是个年轻的府君啊。” 在这个时代以这种口吻同一个太守说话无疑是一种犯上的举动,然而蔡吉却毫不动气,反而悠然地向独眼女旗主欠身道,“多谢夸赞。” 段娥眉听罢蔡吉的回应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汝这府君吾喜欢。” “大姐,汝要与蔡府君聊天待会再说。先让吾介绍完萧大哥。”林飞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段娥眉的话头,接着又向蔡吉介绍说,“蔡府君,最后这位是土遁旗旗主萧柏,字紫琅。土遁术,顾名思义就是挖洞拆墙。就此墨门之术,萧旗主可强于林某百倍。” “萧柏见过蔡府君。”一身白袍的土遁旗主礼貌地向蔡吉施礼道。 虽说眼前这位身形纤长的土遁旗主怎么看都很难同土行孙联系上。不过既然林飞声称其精通墨门之术,那此人应该是属于技术流的。想到这里,蔡吉自然是不敢怠慢地回应道,“本府对墨门之术颇感兴趣。改日还想请萧旗主指点一二。” “听闻蔡府君深谙机关术。萧某也想与府君讨教一二。”萧柏客气地回应道。 有了萧伯的这番回答之后。蔡吉觉得自己今日收获颇丰。林飞所给的这三百力士可不仅仅是简单的盗墓贼,而是身怀绝技的三百异人。只是这三百人的本事越大,蔡吉心中的不安也就越大。再怎么说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太过虚幻。现实中掉下来的往往不是馅饼而是陷阱。因此就算蔡吉很想将这伙人才收入囊中,这会儿的她还是一面大方地赏赐众人钱财美酒,一面命令太史慈将众人暂时安排在城外水寨。 众力士眼见蔡吉出手如此大方自然是各个躬身致谢。倒是林飞注意到蔡吉表面上虽热络却没将此三百人安置城内。于是在众人离开之后。独自留下来林飞便乘机向蔡吉试探道,“府君对林某的这三百力士可还满意?” 谁曾想,这会儿的蔡吉却并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担忧。直言不讳道,“满意归满意。就是有点不敢用。” “啊呀呀,蔡府君连张颌的三千步骑都收下了。又何虑林某这三百力士?”林飞戏谑地反问道。 “本府清楚张颌那三千兵马为什么来东莱。但林郎君在想什么。本府就不得而知了。”蔡吉双手拢袖仰望天际道。 林飞看着蔡吉扬眉道。“哦?这很要紧?” “很要紧。”蔡吉回头与林飞对视道。 眼瞅着蔡吉露出了肃然的表情,林飞先是一怔,继而扬起了他那一贯玩世不恭地笑容,故作无奈地摇头道,“罢了。看来林某今日若是露个底的话,蔡府君是不会相信林某的。” 然而面对林飞装腔作势的话语,蔡吉并没有做声,而是依旧带着严肃的表情等他下面半段话。果然。林飞跟着便也收起了笑容冲着蔡吉一个抱拳正色道,“不瞒蔡府君,林某有一下家想要与府君见上一面商谈一笔大买卖。倘若这笔买卖能谈成。那刚才那三百力士不过是个彩头而已。” 刚才那三百人只是彩头?真是好大的口气呢!蔡吉虽在心中如此冷笑,却也知林飞并没有戏弄她的意思。毕竟那三百人的实力摆在那里。而林飞一直以来故弄玄虚的态度也让蔡吉对他口中的“下家”颇感兴趣。究竟什么样的人物需要如此大费周折地与自己搭上线。不过好奇归好奇。蔡吉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点头回应道,“行。让那人今晚来太守府。” 蔡吉之所以会让林飞今晚就将人带来太守府,并非是她急着要见那人。而是想试探对方是否从一开始就已安排好了步骤引自己入局。果然林飞当即就爽快地答应道,“蔡府君放心,吾等一定准时赴约。” 于是乎到了当天晚上,林飞带着两个头戴斗笠的访客如约而至地来到了太守府。而蔡吉亦以一身青袍白衫在自家书房接见此三人。起先蔡吉还觉得那两个访客一副斗笠面纱的模样有些太过摆谱。不过在对方取下伪装之后,她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此番林飞带来的两个访客,乃是一老一少两个道士。却见那年老的道士,鹤发童颜,飘然有仙风道骨之姿。而跟在他身后道童亦是面若冠玉,目如流星,宛如画中之人。且就在蔡吉惊叹于两人出世风姿之时,却见为首的老道已然向蔡吉躬身行礼道,“化外之人于吉见过蔡府君。” 于吉?!眼前这老道就是赫赫有名的妖道于吉!虽说蔡吉之前已经多少意料到林飞与道家,甚至太平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此刻骤然眼见林飞将于吉待到了自己面前,蔡吉多少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须知于吉此人在历史上可是近乎于仙的传奇人物。按照史书记载,一说于吉在汉顺帝时,于琅邪曲阳泉水上所得神书百七十卷,皆缥白素朱介青首朱目,号《太平青领书》。不过从顺帝年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六十岁,照这算法于吉早已过了百岁。另一种说法则称于吉是汉末琅琊道士,时常往来于徐州扬州等地,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后因被东吴百姓尊称为“于神仙”,而被东吴霸主孙策以“此子妖妄,能幻惑众心,远使诸将不复相顾君臣之礼,尽委策下楼拜之,不可不除也”为由所斩杀。 不过不管哪儿一种说法,围绕于吉的描述大致包括《太平青领书》、道士、于神仙等要素。而将这些要素整合起来,蔡吉所能想到的只有三个字太平道。是的,不管是从历史上的记述,还是一直以来林飞小心谨慎的表现,以及白天那三百力士在五行遁术上的造诣,蔡吉都可以断定于吉就是太平道的人。而且其身份绝对不会低。 所谓“太平道”乃是由黄巾贼领袖张角以《太平清领书》为理论基础创建的早期道教的一个分支。张角以黄天为至上神,认为黄神开天辟地,创造出人类。又信奉黄帝和老子,认为黄帝时的天下是太平世界,是人类最美好的事情。在这个太平世界里,既无剥削压迫,也无饥寒病灾,更无诈骗偷盗,人人自由幸福。在此基础上,张角提出了“致太平”的终极教义。并进而打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召集各地教众起事推翻东汉王朝,从而开启了乱世的开端黄巾之乱。 不过也有人说张角的《太平清领书》是由于吉传授的,于吉才是太平道的真正创始者。不过不管太平道的创始者是谁,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太平道不同于普通的道教,它提倡的不是修仙,不是长生不老,而是要将天下改造成传说中的“太平世界”。这就意味着太平道无论在那个时代都将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而眼下这样一个麻烦的宗教组织不仅找上了自己,并且还来了这么个宗师级人物,蔡吉顿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难道现在就将此妖道轰走? 还是干脆砍了了事? 然而杀意只在蔡吉的脑中一闪而过,就被她立即给否定了。历史上杀于吉的是小霸王孙策,而孙策不久之后就死于了暗杀。虽然也有记述说杀孙策的许贡的门客。但自白天看过那三百力士的五行遁术之后,蔡吉不禁更加倾向历史上的孙策是死在于吉余党手下。而倘若自己这会儿杀了于吉,会否像孙策那样遭受报复?想到这里,蔡吉不禁暗叹林飞双手奉上的是,三百夺宝奇兵乎?还是三百夺命奇兵? 这几天比较忙,更新比较晚,还请诸位见谅o(n_n)o~~~五大旗主齐刷刷地抱拳~~~致太平!要粉票!(未完待续,)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十八节 太平余孽 机遇往往与危机以孪生子的姿态降临于世。区别在于有的人因害怕危机而错失了机遇,有的人透过危机抓住了机遇,还有的人奔着机遇而去结果得到的是危机。但无论未来是何种结果,瞻前顾后都不是蔡吉的风格。哪怕明知林飞、于吉乃居心叵测之徒,她也没有就此恼羞成怒。因为蔡吉向来都信奉后世一位大亨的名言——不要怕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 于是在经过最初那短暂的惊讶之后,蔡吉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并以不置可否的口吻向于吉还礼道,“于道长说笑了。致太平者,又怎会是化外之人?” 于吉眼见蔡吉一上来就毫不避讳地点穿了自己的身份,意外之余,倒也在心中重新评估了一番面前这少女府君的胆识。不过于吉终究是修道之人,不会喜怒形于色。却见他长袍一抖,捻须颔首道,“世人都道蔡府君天资聪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来小蔡府君与本道确有仙缘。” 我是官,你是贼。有哪门子的仙缘哟!蔡吉一面暗自冷笑于吉的厚颜攀附,一面则依旧不咸不淡地回应说,“道长过奖了。本府对求仙问道毫无兴致,亦不认为这天下能重现远古黄帝之世。何来仙缘一说?” “蔡府君此言差矣。本道历来不求长生成仙。至于黄天之世,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以蔡府君在东莱这两年的举措看来,府君似有平息乱世,还天下太平之志。如此一来,岂不是暗合‘太平’二字。”于吉说到这里。直起身冲着蔡吉悠然问道,“倘若老道所言非虚,那可否借此仙缘,成府君座上之宾?” 虽说耳听乱世的始作俑者声称要“还天下以太平”,多少让蔡吉觉得有些违和。不过眼见自己给了于吉如此一个大钉子。对方还是不依不饶,蔡吉心知太平道这一次是真的卯上自己了。不过,卯上就卯上。烂船尚有三斤钉。太平道当初能在大汉闹出那么大的声势来。应该多少还有点底子才是。就不知这于吉究竟能拿出啥像样的筹码了。要知道光凭那三百力气可不足以令本太守冒险与汝等黄巾余孽合作。 抱着这样的想法,蔡吉当即黛眉一挑,抬手向于吉邀请道。“请上座。” 就这样。在场的四人各怀心事按主宾坐了下来。不过蔡吉一坐定,却并没有向于吉探问什么。而是转过头冲着牵线搭桥的林飞,探问道,“未曾想林郎君对太平道也有所涉猎。却不知林郎君究竟是墨门子弟?还是太平道?” 哪知林飞却一反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以恭敬而又不失严肃地态度回应说,“林某乃墨者。” 一旁的于吉也跟着附和道,“林郎君虽不是同道中人。但如蔡府君一般存有悲天悯人之心,故而才会乐善好施地资助吾等。” 林飞与于吉的一唱一和无疑昭示了墨门与太平道之间密切的关系。同时亦解答了蔡吉心中的诸多疑问。太平道的诸多“妖术”从何而来?太平道缜密的地下组织如何建立?太平道起事的资金如何筹得? 此刻看来所有问题的答案最终都汇集到了林飞这个墨门子弟身上。当然蔡吉不相信光靠林飞这样一个年轻的墨者能成如此大事。更何况以他的年纪。张角起事那会儿他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真正在暗中资助太平道的应该是林飞的师长们。 不过这会儿的蔡吉无心深究林飞的后台是谁。因为林飞与于吉的态度俨然让她意识到,自己正深陷太平道与墨门两大秘密组织的算计之中。而有意思的是,蔡吉之前还一心想要借墨门的名头。建立东汉的共济会。但这一刻宗教与技术的结合却以这种充满阴谋的姿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当然蔡吉并不会因此而心生畏惧。在她看来倘若这两个秘密组织真那么厉害,就不可能在历史上一直游离于主流之外。且不说墨门的沉寂千年。就算太平道、弥勒教、白莲教等宗教组织虽在历史上多次起事。却也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而他们此刻联手来算计自己这么一个女娃儿太守,也从侧面说明对方其实很弱小。 且就在蔡吉暗自分析墨门与太平道的关系之时,一旁的林飞眼见其神色有异,不由开口问道,“蔡府君,有何不妥?” “本府只是有些意外墨门会与太平道合作。”被林飞打断思绪的蔡吉,以戏谑地口吻笑了笑之后,又跟着向于吉正色道,“言归正传。于道长如此辛苦地找上本府,不知所为何事?” “不瞒蔡府君,由于黄巾余孽为祸乡里,害得吾等太平道教众也被各地官府当做乱民无处安身。加之眼下中原战乱不断,教民们处境堪忧。老道在此恳请府君网开一面能收留吾等教众。”于吉说罢向着蔡吉深深地作了一揖。 黄巾余孽?尔等难道不是黄巾余孽。蔡吉在心中冷笑了一下之后,顺势问道“多少人?” “十万。”于吉张口答道。 十万!怪不得小霸王孙策要砍你这老牛鼻子。蔡吉暗叹了一声之后,故作沉吟道,“人数可不少呢。” “府君明鉴,此十万人之中有七成是老弱妇孺。”于吉连忙解释道。 蔡吉也知于吉说的是实话。以曹操接手的一百多万青州黄巾为例,除去老弱妇孺,这其中有三十万身体健康的男子,而这大部分人都被曹操安排农业生产。最终真正被编入军队的其实也就三万人左右。要是以相同比例对照于吉手下的十万教民,差不多该有三万左右的男丁。除去屯田需要劳力,最终能编入军队的也就三千人而已。算算人数虽不算多,可其意义却颇为深远。 须知,青州兵目前在曹操的收编下。正朝着父子相继、纪代为兵的职业代、世兵化方向发展。而且据史书记载这支军队只听从曹操一人的命令。甚至建安二十五年,在得知曹操过世的消息之后,青州兵“以为天下将乱,皆鸣鼓擅去”,根本不愿服从曹操的继任者曹丕。 我能有曹孟德那样的人格魅力吗? 能将这十万教众收为己用吗? 蔡吉一面在心中如此扪心自问着。一面则向于吉提出了这个时代的诸侯都会有的担忧,“话虽如此。可汝等太平教众终究是以重现黄天之世为己任。本府自付不敢与黄帝比肩,达不成那等传说中的盛世。汝等若来此地定居。那东莱日后岂不是永无宁日。” “蔡府君多虑了。府君不仅爱民如子,且还曾点蝗成虾解救灾民。在吾等教民眼中,蔡府君就受黄天点化解救万民的仙君。试问吾等又怎会忤逆仙君。”于吉巧舌如簧地抛出了愿意用宗教来辅佐蔡吉的诱饵。 没错。“点蝗成虾”正是这一切的开端。 话说。自打张角过世,黄巾起事失败之后,曾经盛极一时的太平道也随之四分五裂。其中大部分受教义较浅或是完全借黄巾威名起事的教众,放弃了太平道“致太平”的宗旨,从而彻底沦落成毫无立场,只为生存而生存的流寇。这部分人或啸聚山林,如黑山的张燕、眭固;或投效朝廷,如白波的杨奉、徐晃。而另一部分太平道的忠实教徒则在于吉的带领下隐入市井。一面通过用符水为百姓治病的方式继续传教,一面则在暗中积蓄力量伺机东山再起。 不过经过黄巾之乱的失败后,于吉认识到光靠平头百姓是夺不了天下的。太平道要想成事必须得到一方诸侯支持。并借助这个诸侯的旗号来争霸天下。起先于吉看上的是徐州州牧陶谦。这一来是因为陶谦当时初到徐州实力不济,正需要有人来帮他一把;二来徐州本就是于吉的起家之地。倘若能在徐州起事那自然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不过为人谨慎于吉并没有亲自上门,而是像这次一样,先派了坐下弟子阙宣去与陶谦接洽。而阙宣也确实不负于吉所望,很快就博得了陶谦的信任。并带着数千名太平道子弟与陶谦一同举兵,攻取了泰山郡的华、费二城。可正当于吉等太平道教众以为可以就此翻身之时,陶谦却突然翻脸,诛杀了阙宣,并将其麾下数千兵马收为己用。 虽然于吉事后逃脱了陶谦的追杀,但徐州的失败使得太平道元气大伤。加之之后陶谦“扬佛灭道”,于吉只得带着残部退居对太平道态度相对宽松的东吴。可就在于吉一面在东吴发展教众,一面暗自物色新的合作对象之时,恰从青州传来了蔡吉被推举为东莱太守并点蝗成虾解救饥民的传闻。于吉闻讯后顿觉,这个十多岁的幼女府君正是为太平道量身定做的“仙君”。于是乎,也就有了后来林飞一系列循序渐进的接触。 在于吉看来蔡吉信不信太平道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蔡吉有没有野心。而从通过刚才的那番对话,此刻的于吉已然能肯定眼前的这位少女太守是有野心的。既然有野心就不可能不接受自己的这番提议。毕竟对方是个女子,以女子之身想要争霸天下,要么拥有汉室血统,要么成为神。蔡吉没有汉室血统,可他于吉却能使其成为百姓心目中的女神,助其争霸天下。 此刻的蔡吉又怎会听不出于吉的用意。事实上,倘若于吉像后世袁天罡对武则天那般说出“若为女孩儿,当作天子”的,那蔡吉会像历史上的孙策那般砍了这老牛鼻子。不过蔡吉并不知晓,于吉本来确实打算一上来就给她预测一下皇帝命。只不过林飞事先提醒于吉,说蔡吉不信鬼神,为人务实。故而于吉才会打消了装神弄鬼的计划。转而以更为直白的话语来向蔡吉表明,太平道能给她什么。 同样的,这会儿的于吉也绝对想象不到,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的体内有着一个来自一千百年之后的灵魂。这个灵魂见识过太多的人类兴衰,也看过不少世界级宗教的诞生与发展。所以于吉的这点小伎俩,在这个灵魂眼中不仅粗劣,而且愚蠢。在这一刻,这个灵魂打算利用一下于吉的野心,因为于吉虽然目光短浅,但太平道却拥有成为世界级宗教的资质。而宗教对于公元二世纪的地球来说有着比刀剑更锋利的力量。 “罢了,既然有道长这番保证。本府就勉为其难收下这十万教民吧。毕竟都是大汉子民。”蔡吉一摆手大方地收下了太平道的教民。可她继而又向着于吉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道,“然则,光靠‘点蝗成虾’之类的把戏可只能哄骗一些愚夫愚妇。太平道若想为更多的人所接受,道长还需在教义上多加钻研才行。” 于吉没想到蔡吉竟会突然反过头来指点他教义。但面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这位鹤发童颜的妖道有那么一刻竟有了一种不耻下问的冲动。 可是还未等于吉开口,蔡吉就已将话锋一转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十万之众实在太多。以东莱现有的良田怕是养不起如此多的移民。更毋庸说以后更多的教众了。故本府以为道长要想为教民寻一方乐土,不能仅限于中原。应该将目光放更远一点。例如,东莱对面的辽东。” “移民辽东?!”一直没怎么发话的林飞愕然地惊呼道,“辽东可是蛮荒之地啊!” “蛮荒之地?林郎君莫要忘了,龙口港的内堆放的一部分粮食还是从辽东、三韩运来的。三韩能种桑稻,辽东拥有牛羊。”蔡吉瞥了林飞一眼,继续盯着于吉说道,“故辽东人烟虽少,却胜在土地肥沃,且当地人对太平道也没什么抵触。倘若于道长有兴趣的话,本府可谓汝等牵线搭桥,在辽东划下一城之地归汝等自治。至于筑城的材料,定居的粮草,道长皆不用担心,以东莱的海船莫说是运物资,就是运兵马也不在话下。” 于吉起先听蔡吉提到辽东也觉得太过偏僻,太过寒冷。而且还有乌丸、鲜卑等异族存在,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与青州粮仓东莱比。但当他听到蔡吉提及“一城之地”、“自治”等词汇之后,他那颗化外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解谜章奉上~~~呵呵,总觉得既然穿到公元二世纪不写宗教有些遗憾。虾米~~基地*组织~~基督教滴tx也在罗马帝国“基地”着呐~~~小蔡邪笑,于吉爷爷,乃一进门没看出偶素借尸还魂滴~妖女,偶就知道乃是个神棍~\(≧▽≦)/~啦啦啦(未完待续,)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十九节 把酒而谈 对于蔡吉提出的“修改教义”和“移民辽东”,于吉最终没有做出明确地答复,只是表示愿意回去与教众商议一下。对于于吉的这一反应,蔡吉本人表示理解。毕竟她所提及的这两个问题关系着太平道的存亡与发展。倘若于吉要是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蔡吉的提议,那他就不是一个谨慎的神棍,而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糟老头子。虽说后者这种情况对蔡吉日后控制太平道来说是一桩好事,但这样一来她又会怀疑于吉背后会不会有高人指点。毕竟想太平道这种庞大的宗教组织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建立的。同样的蔡吉要想将太平道改造成一个世界性的宗教,也需要好好斟酌筹划才行。总之,在送走于吉、林飞等人之后,蔡吉书房的灯火一夜都没有熄过。 翌日一早,经过一夜沉思的蔡吉,在铃兰的服侍下梳洗完毕之后,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反倒是觉得有些精神矍铄。想到后世自己加上一夜班,就需要红牛等能量饮料提精神。蔡吉不禁在心中感叹,年轻真好。不过她也知长期熬夜的话终究对身体不好,但眼下自己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蔡吉有时候恨不得自己能有分身术,一人变成几个来用。当然连妖道于吉都只是个心机颇重的神棍,那所谓的分身之术自然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蔡吉能做的也只是按部就班地将手头上的事情一一处理妥当,然后看看能不能抽点时间睡个回笼觉而已。 这不,在匆匆用完早点之后,蔡吉决定先去讲武堂那边查查众学员的学业。自打蔡吉公开女子身份之后。讲武堂也从原先的三堂院厢房,搬到了太守府藏书阁旁的一处僻静小院之中。人数也由最初的四十多人,上升到了二百余人。这其中除了张清找来的孤儿之外,还有军中一些军士的子弟。对此蔡吉自然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初冬的清晨。虽是寒风凛冽,但讲武堂的学员们却是一年四季晨练不懈。可正当蔡吉一脚跨进大门,以为会看到一幅少年郎闻鸡起舞的热闹景象之时。却不想迎面扑来的竟是一阵异香……酒?!现在才卯时!谁会大清早的就喝酒? 一脸诧异的蔡吉扫视了一下空荡荡的院子,跟着一眼就瞥见了始作俑者。只见一身白袍的郭嘉正盘坐于校舍之内,泥炉温酒。待见蔡吉走进了院子。郭嘉非但没有觉得尴尬。反倒是大大咧咧地向其举杯相邀道,“蔡府君早!寒意正浓,不若喝上一杯,暖暖身子乎。” 一大早就在校舍里喝酒,除了后世的不良学生,怕是只有这等不治行检的不良教师才做得出了。一想到陈群对郭嘉的评价,蔡吉也就没有太过在意他的放浪行径。而是信步上前与郭嘉同席而坐道,“学生都去哪儿了?怎只剩奉孝先生一人在讲武堂中?” “张盗督带孩子们去城外操练。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郭某便在此小酌几杯。”郭嘉边说边为蔡吉斟上了一杯暖酒。 蔡吉看了一眼还在冒着热气的酒水,再一想到郭嘉的英年早逝,不由善意地提醒道。“奉孝先生,喝酒伤身。” 哪知郭嘉却不以为然地将酒往案牍上一搁道。“喝酒可暖身,也可伤身。然熬夜却只会伤身。” “先生可有事要同本府谈?”听出郭嘉话中有话的蔡吉探问道 郭嘉却呵呵一笑,端起了属于他的那杯酒道,“不过是醉酒之言而已。” 蔡吉听郭嘉这么一说,又环视了一番空荡荡的校舍,当即心念一动,向郭嘉恭敬地拱手道,“先生但说无妨。” 而郭嘉也没同蔡吉客气,在抿了口酒之后,他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东莱似乎多不少歪门邪道呢?” “不是歪门邪道。是墨门与太平道的人。”蔡吉如实答道。在她看来自己既然有心招纳郭嘉,就有必要让对方知道一些东莱内部讯息。如此这般才算得上是以诚待士。 果然郭嘉在听蔡吉,当即,反问道,“府君认为墨门与太平道不是歪门邪道?” “墨者旨在‘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太平道亦只是向往上古太平盛世而已。”蔡吉直言不讳地说道。 然而郭嘉听罢当即神色一凌,冲着蔡吉警告说,“天下诸侯名士可不这么想。” “这本府也清楚。所以本府打算将太平道改头换面。”蔡吉又向郭嘉反问道,“不知奉孝先生可曾听说过五斗米道?” “五斗米道?可是沛国人张陵于蜀地所创之五斗米道?吾听闻张陵之孙张鲁现任汉中太守,以五斗米道教化百姓。教使作义舍,以米肉置其中以止行人。又教使自隐,有小过者,当治道百步,则罪除;又依月令,春夏禁杀,又禁酒。”郭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跟着饶有兴致地向蔡吉反问道,“难道蔡府君有意学那鲁公祺?” 眼瞅着郭嘉如数家珍地道出了五斗米道的渊源,蔡吉心想这位奉孝先生还真是典型的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也不知他诸多信息是从哪儿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张鲁可是汉末赫赫有名的神棍太守。据说,张鲁的母亲好养生,其年纪虽大可容貌看着年轻,而且精通“鬼道”。所以常被益州州牧刘焉请到府上做法。张鲁便是通过其母亲的这层关系,得到了刘焉的信任,并被任命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带兵同击汉中太守苏固。张鲁在攻下汉中后不久就杀了张修,夺其兵众。而此时恰逢刘焉病故,其子刘璋代立。刘璋以张鲁不服调遣为由,诛杀了张鲁全家。张鲁遂割据汉中,以“五斗米道”教化百姓,建立起政教合一的政权。 当然蔡吉这会儿提起此事并非是要学张鲁做神棍太守。她所在意的是张鲁对五斗米道的改进。五斗米道实行禁杀、禁酒,形成戒律;对隐瞒过错者罚“治道百步”的措施。开创了后世民间修桥补路等善举之祖制;而其置义舍接济行人的规定,也为后世全真道所继承。正是这些改进使得五斗米道最终得到曹操的支持,成为第一个官方宗教——天师道。 因此这会儿面对郭嘉的探问,蔡吉颇有感触地双手拢袖仰视天际道,“本府无意学张鲁做师君太守。本府是想像张鲁那般改良太平道用以教化百姓。” “用道教教化百姓?”郭嘉神情古怪地看了蔡吉一眼之后。忍不住反问道,“那蔡府君所设讲武堂又是为何?” “也是教化百姓。”蔡吉回过头向郭嘉露出了狡黠地笑容。待见后者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她便进而讲解道。“自孔子提出‘有教无类’已过六百余年,承担教化之责的黉舍私塾亦早已遍布天下。何以张角之流仅凭数年之功,就能裹挟百万之众?由此可见黔首要的不是阳春白雪。而是下里巴人。讲武堂以及天下间的私塾皆是先将黔首教化成学子。再让其接受阳春白雪。而张角之流则是直接借下里巴人来蛊惑黔首。故本府以为广设黉舍私塾固然重要,但为了大汉的稳定,也需谱一曲下里巴人来教化绝大多数的黔首。毕竟乱世终会结束,如何吸取黄巾之乱的教训,防止黔首再次被张角之流所蛊惑裹挟,同样不容忽视。” 蔡吉这番话意思很直白,就是以汉末情况,不。应该说是在工业革命带来通讯变革之前,想要光靠学校教育来将整个民族的素质提高到不被邪教所蛊惑的程度,那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唯一对应的办法就是用一个更为温和的宗教来安抚教化百姓。事实上。自黄巾之乱后,从曹操开始的中国历代统治者都是这么做的。区别只在于有的朝代尊道。如曹魏、两晋、两宋,有的朝代尊佛,如南北朝,唐、五代十六国等等。 不过蔡吉身为未来人,比之曹操等古代统治者有着更大的野心。她并不单单只是想用宗教来教化百姓,更想将华夏文明借由宗教为媒介对外传播出去。虽说儒家一直致力于推行教化,且也在中原中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历史已不止一次证明儒家对周边的蛮族影响很有限。除了日韩之外,绝大多数被儒家所同化的异族,无不是以统治者的身份接受儒家文明的。而在匈奴、突厥、吐蕃等未能入主中原的蛮族眼中,儒家根本不值一顾。以至于唐朝还需通过外来的佛教来同化周边的异族。 儒家真的如此不堪?当然不是。正是因为儒家太过清高,才无法在周围粗俗的蛮族中间引起共鸣进而渗透。因为宗教必须要有“俗”的一面才能超越语言与地域差异,从而被不同的种族所接受。太过清高的宗教是成不了世界性宗教的。而太平道恰恰就拥有这一特性,它那追求理想世界的教义,在任何一个种族中间都能引起共鸣,却又不像儒家那般拘泥于周礼。有时候模糊才更具有可操作性。当然蔡吉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这一计划告诉郭嘉。毕竟,自己眼下只是一个边郡的太守,提什么教化蛮夷的宗教多少有些疯狂。 不过饶是如此,郭嘉在听罢蔡吉一席“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言论之后,还是被其长远的目光给深深震慑住了。要知道值此乱世,无论是朝堂上的公卿也好,地方上的诸侯也罢。当权者考虑的都是如何勾心斗角,如何争权夺利,如何攻城掠地。然而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少女想的却是“乱世结束后该怎么办?” 倘若蔡吉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女,郭嘉或许会认为她是一个心存天下百姓的烂漫少女。但郭嘉很清楚眼前这个少女不是深居闺阁的女郎。而是仅用两年时间就将一个偏远边郡建成青州粮仓的太守。在蔡吉去邺城的这段日子里,郭嘉参观了龙口商港、游历了东莱的军屯与民屯,当然蔡吉为讲武堂幼童编纂的教材他也早就耳熟能详。如此一番亲身经历让郭嘉由衷的感叹,世人对蔡吉“女中管子”的形容真是恰如其分,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此女确实拥有管仲之才,不,可能还会胜过管仲。毕竟蔡吉现下不过十五岁而已。郭嘉知道这样的人物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一定会付诸行动。而且要么沦为千古笑柄,要么成就丰功伟业。 想到这里,郭嘉当即抚掌笑道,“既然如此,那郭某就在此旁观蔡府君如何谱这一曲下里巴人。” “这么说奉孝先生还会在东莱多留些时日?”蔡吉赶紧追问道。因为按照历史,建安元年,也就是明年,郭嘉会投入曹操麾下。虽说郭嘉已来了东莱,可蔡吉还是担心他会因荀彧的一封书信就跑去曹操哪儿做军师祭酒。 “暂时没啥地方想去。还是东莱有趣。”郭嘉侧头想了想之后答道。 “那可否请奉孝先生暂任军师一职,帮本府出兵青州?”蔡吉带着小心翼翼的表情得寸进尺道。虽说自己身边已有刘义逊充当谋士。可一想到后院还坐着郭奉孝,蔡吉总觉得不能物尽其用是件可惜的事。 “袁本初终于想起收拾青州呼。吾还以为其眼中只有幽州呢。”郭嘉以戏谑地口吻讥讽了一下袁绍的后知后觉之后,跟着又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嘟囔道,“蔡府君若是出阵助袁绍的话。那首当其冲要对付的就是北海的孔融。只不过孔文举那厮不修兵事,想来北海全境兵不过万,且真能战者恐怕仅百人而已。蔡府君坐拥两万兵甲,又何惧这等人物。” “正因为是碰上这样的对手,本府才更怕赢得难看啊。”蔡吉苦笑着两手一摊道。话说,蔡吉这话还真没夸张。要知道青州之战可是蔡吉出任太守之后东莱兵第一次对外作战。倘若对上的是曹操、刘备之类的枭雄,蔡吉还可以用平常心待之。只要尽力作战,无论胜负总能有个交代。可碰上孔融之流,那别说输了,就算赢得吃力也会被人耻笑。试问这种情况下,蔡吉又怎能不严肃对待,即将来领的青州之战。 果然听罢蔡吉所言,郭嘉顿时乐得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罢了,郭某就与蔡府君一同去北海走一遭吧。” “这句可是酒醉之言乎?”蔡吉打趣地问道。 郭嘉端起酒杯回敬道,“吾可是清醒得很啊。”(未完待续,)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二十节 狼烟起 话说郭嘉原本让张清支开讲武堂的学员是想提醒蔡吉不要引狼入室。但之后听罢蔡吉一席有关宗教的看法之后,他又觉得此女非凡人,不能以常人度之。相较之下,太平道等歪门邪道的威胁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毕竟整个黄县之内对林飞之流心存提防的,可不止他郭嘉一人,太史慈、张清等人亦对那突然冒出的三百异人警惕得很。至于蔡吉最终是像曹操那般驯服黄巾余孽,还是像扬州刺史刘繇那般被妖僧笮融摆一道,那就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汉末的每一个诸侯都是刀尖上的舞者,时常要面对来自各方面的诱惑。区别只在于有的人见祸就避,有的人明知有祸还会铤而走险,有的人身在祸中却还以为是福。 兴平二年的刘备就认为自己很有福。在这一年里他结束了四处漂泊的生活一跃成为了一州之牧,麾下文有简雍、糜竺、陈登,武有关羽、张飞,就连吕布那样的当世猛将也投奔到了他的帐下。试问他刘玄德拥有这般阵容还需畏惧何人。所以当这一年冬天,淮阴一带传来袁术部入侵的消息后,刘备二话不说就点齐兵马打算与那出身四世三公的袁公路一决雌雄。 “翼德,下邳就交给汝了。汝可得帮吾看紧曹豹等人。”下邳城下一身戎装的刘备地向张飞意味深长地叮嘱道。要说眼下还有什么会让刘备不放心的,那就是下邳城里的都尉曹豹了。不过眼瞅着自己麾下已猛将如云,加之又有陈登等徐州豪强提供的新兵。踌躅满志的刘备自然是早在心中起了杀意。在他看来自己这次离开下邳正是动手除毒草的好时机。 时任军司马的张飞如何听不出刘备的弦外之音,却见他一个抱拳沉声应道。“大哥放心。此事包在小弟身上。” “小心行事,莫要声张。”刘备见张飞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由小声叮嘱了一句。对于自家这个三弟的脾气,刘备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张飞虽勇冠三军,但出身市井的他总喜欢耍些小聪明。早年刘备身旁缺少谋士。张飞的市井智慧确实帮了他不少忙。可随着刘备的身份越来越高,张飞的所谓计策总有点狗肉上不了正席的感觉。不过狗肉虽上不了正席,却也终归是一道菜。因此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刘备决定还是让张飞来除曹豹。只不过张飞那“重君子轻小人”的性格还是让刘备多少有些不放心。于是他又跟着补充了一句道,“还有,汝也别去招惹小沛的吕布。” “吕布蛇鼠两端。大哥当初就不该让他进徐州。要吾说这厮可比曹豹危险百倍。”张飞胡子一翘不满道。 “吕奉先乃一介粗陋武夫成不了大事。”刘备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跟着不由想起了初次与吕布见面时的情景。话说,初抵徐州的吕布对刘备的态度还是很客气很热络的。他不仅请刘备到自己帐中,让妻妾向刘备行礼。又设酒宴款待刘备,称自己与刘备都是连疆出身的人。当初自己杀死董卓来到关东,关东诸侯没有一个肯接纳自己。只有刘备为人义气肯能收自己。并与刘备兄弟相称。而刘备见吕布说话满口市井之言,不登大雅之堂。所以他表面上虽与其应酬,内心里却对吕布颇为轻视。这会儿眼见张飞依旧是一副不肯罢休的表情,刘备不由把脸一板道。“吕布那儿汝先不用管。专心处理好下邳的事!” “真不用管吕布?”张飞意味深长地追问道。 “不用管!”刘备不假思索地抛下这一句话后,便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而张飞看着刘备远去的身影,不由暗自呢喃道。“看来大哥是得意忘形了啊!” 兴平二年冬,刘备派司马张飞守下邳。自己则率军到盱眙、淮阴一带抗击袁术。刚刚沉寂许久的中原顿时狼烟再起。而时间的卷轴也在刘备与袁术间的互斗之中,由兴平二年翻到了建安元年。 要说建安元年还真对不上“建安”二字的寓意。这一年的大汉一起头就一点都没有安定的迹象。且不说刘备与袁术厮杀于徐扬两州死伤无数。那一边以弱冠之龄出任刺史的袁谭也在摩拳擦掌着要在青州大干一场。说实在的,对于袁谭这个空降的青州刺史,除了东莱郡之外,青州其余诸郡皆抱以听宣不听调的态度。至于平原郡方面那更是声嘶力竭地斥责袁谭是伪官,田楷才是堂堂正正由朝廷委派的刺史。其实也难怪青州的太守们会有如此反应。此刻袁谭在青州真正的控制区域仅黄河以西六个县,都凑不成一个郡的规模。不过年轻气盛的袁谭可不在意地盘的多寡,在他看来青州各郡都是一帮鱼腩,而他袁谭就是专程来吃鱼腩的。 于是乎,建安元年一月下旬,袁谭点齐兵马气势汹汹地一路南下青州,并在济南郡的历城扎下了大营。与此同时,远在东莱的蔡吉亦收到了袁谭以刺史名义命她点齐兵马前往历城待命的军令。对于袁谭出兵青州,蔡吉自然是早有准备。只不过她没想到那位公子哥儿竟会挑农忙的时节打仗,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过既然蔡吉之前已向袁绍保证过会全力支持袁谭平定青州,那这会儿就算天上下刀子她蔡安贞也得出征。 好在经过两年的经营,东莱郡的屯垦已成规模。就算没有军队帮助,百姓们也能完成春耕。因此蔡吉此番征调兵马倒也十分顺畅,不多时便点齐了一万七千兵马,再加上张颌的三千人,刚好凑齐两万人马。趁着春意盎然之际,蔡吉便亲自挂帅带着这两万兵马,以太史慈为主将,文锐为先锋。郭嘉为军师,刘义逊为主簿,张颌为客将,浩浩荡荡地赶往历城与袁谭会师。 此番东莱军的阵容若是在后世看过三国演义的人眼中那可是堪称华丽。不过眼下还是建安元年,除了张颌算是名满河北的名将之外。太史慈、郭嘉、刘义逊都只能说是小有名气而已,至于文锐等年轻将领那更是典型的无名之辈。相比之下倒是蔡吉这个少女主帅更能引人注目。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以主帅的身份上战场这还是头一遭。 当蔡吉等人抵达历城之时,历城城外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宛如蘑菇一般的营帐。飘展的战旗与袅袅炊烟此起彼伏。昭示着此地正聚集着数万兵马。其实,从蔡吉收到袁谭的命令到东莱军抵达历城,前后共历时十天。这样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饶是如此。蔡吉等人依旧是最后一支到达历城的军队。因为整个青州响应袁谭号召的只有东莱一个郡而已。也就说除了东莱军之外,此刻汇集在历城城外的数万兵马都是袁谭从冀州带来的冀州兵。 “那个将军是谁?虎背熊腰,好生了得!” “什么,连他都不识?那位是便是平贼校尉张儁乂将军啊。” “俺当然识得那是张将军。俺是问那个与张将军并肩而行的美髯将军。” “吾听说东莱郡的都尉就是个美髯公。莫不是东莱的太史子义将军?” “应该是太史将军。汝看他二人不正护送着一个小娘子吗。那小娘子当是东莱郡的女太守。” “啥,东莱郡的女太守也来了?她来做啥?打仗?” 无视周围冀州将士好奇的指点,蔡吉在太史慈与张颌的护送下策马进了历城。由于袁谭自视甚高,且喜好结交武将,因此他此番只点了太史慈、张颌两员虎将与蔡吉一同觐见。至于郭嘉等文士则被留在了营地内不得入城。蔡吉原本就不想让郭嘉与袁绍的人碰面自然是乐得袁谭如此安排。不过真当蔡吉到了袁谭的大帐之内,她这才发现袁绍对袁谭还真是吝啬。一干文武之中除了郭图是蔡吉认识的之外,其余诸人看着都很面生。而且明显是着文士服饰的人比武将要多。至于一直跟在袁绍身边的文丑、颜良两员大将。那是连影子都没有。 难道袁绍要故意让自己儿子难堪?不会呀,毕竟打青州是件大事。袁谭输了对袁绍来说也不会是件好事。不过袁谭这会儿让自己带张颌与太史慈来。该不会是要直接挖人吧。怀揣着忐忑的心思蔡吉信步上前恭敬地向袁谭行礼道,“东莱蔡安贞见过袁使君。东莱郡两万兵马已抵达城外听候使君调遣。” “看座。”端坐堂上的年轻使君连客套话都没说,就直接指了个位子让蔡吉坐下。可紧接着袁谭却又向张颌含笑招呼道,“儁乂将军一路辛苦了。上次邺城派去东莱的三千步骑可一同随行?” “回使君,三千曲部均已在城外扎营,随时听凭调遣。”张颌一个抱拳回应道。 “好!有了儁乂将军这三千兵马,区区田楷又何足挂齿。”袁谭一听张颌的兵马都到了,立马眉开眼笑着走下堂来扶起了张颌。然后他又以向一旁的太史慈颔首问道,“这位可是东莱都尉太史子义将军?” “太史子义见过袁使君。”太史慈以不卑不亢的态度施礼道。 “子义将军乃真猛士也。”袁谭上下打量了一番太史慈之后不禁由衷地赞道,“吾这就拨上三千精兵于将军,将军可愿充当先锋?” 哪知太史慈面对袁谭抛来的诱饵,却直言谢绝道,“子义尚有一万七千东莱子弟要统领。先锋一职愧不敢当。” 袁谭本就为人心高气傲,此刻听太史慈宁愿守着东莱那帮虾兵蟹将,也不愿统领自己的精兵做先锋,当即脸色一冷,不再与其攀谈。而是回头向张颌直接下令道,“儁乂将军,汝与汝帐下三千步骑自即日起调拨刺史帐下充当先锋营!” 张颌本就是袁绍的部将,加之又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此刻面对袁谭委以的先锋一职,自然是二话不说俯身便应:“喏!” 袁谭显然十分满意于张颌的表现。却见他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张颌的肩膀之后,便示意他与太史慈二人就坐了。而在选定先锋之后,袁谭又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蔡吉。却见他轻咳一声打起官腔道,“东莱太守蔡安贞。” 蔡吉起先还在暗自庆幸太史慈够仗义没被袁谭的小恩小惠所拉拢。此刻一听袁谭点到了自己名字,赶紧起身拱手道,“在。” 袁谭撇了蔡吉一眼继续摆谱道,“命汝典曹都尉,自即日起掌供继军粮。” 蔡吉听罢袁谭的任命,心知所谓的“掌供继军粮”,就是要东莱郡向其免费供给粮草。可自己辛辛苦苦的带一万七千兵马来此,袁谭就这么打法去运粮草,这也太不厚道了吧。不过蔡吉也清楚碰上这种事争辩是无意义的。所以她当即便恭敬地躬身领命道,“喏。” 自打上次被老父当众羞辱后,袁谭本打算今日给蔡吉来个下马威,但此刻眼见其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想好男不与女斗。于是袁谭也就不再对蔡吉多做刁难,转而回头向郭图示意道,“军师,汝来向在场诸君讲一讲此番该如何作战。” 郭图听罢起身向在场众文武微微拱手之后,便指着大帐正中挂着的地图讲解起来。其实郭图所定的作战计划并不复杂。说白了就两句话,一句话是“擒贼先擒王”,另一句话是“杀鸡儆猴”。而归结起来,就是铲平盘踞平原的田楷一部。在蔡吉看来依照此作战计划,还真不需要太多的猛将参与。光靠张颌一人就足以摆平平原了。至于之后借势平定青州全境,则完全是文士们的工作。怪不得袁绍没派什么武将过来,而是让郭图等文士主导此次的青州攻略。只不过看袁谭摆着的那副晚娘脸,估计这小子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老爹的想法。罢了,只要城门失火不殃及池鱼就成。 抱着这样的想法,蔡吉以及其低调的态度混过了整场作战会议。直到袁谭用激昂的语调做完总结陈词之后,蔡吉当即就以比兔子还快的速度离开了历城,唯恐留得时间长太史慈会被袁谭强行拐走。然而蔡吉并不知晓,她的这一想法完全就是多余的。 这不,就蔡吉离开历城的当口,郭图已然匆匆找上袁谭追问起来,“大公子,汝刚才为何不将东莱的那一万七千兵马收为己用?就算太史子义不答应做前锋,汝也可以让其来帐下听命啊。” 哪知袁谭却攥紧了拳头冷哼道,“那太史子义不识抬举,吾又何须向其多费口舌。再说吾就是要向世人证明,就算没有蔡安贞出手相助,吾袁显思也照样能拿下青州全境!”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二十一节 出师之名 说实在的,袁谭固然不想让蔡吉来分功劳,蔡吉本人也不想陪着袁谭打田楷。事实上,她这一次带一万七千兵马出征是有另一番计划的。只不过蔡吉原本预想袁谭会调用东莱一部分兵力,故而她这次才会下意识地多征召两千兵马备用。既然眼下袁谭只让东莱负责军粮供给,蔡吉也就乐得置身事外,放手去实施自己的作战计划。这不,一回到东莱营地,蔡吉立马就招来了郭嘉、刘义逊,将先前在历城帅帐中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向二人说了一通。 “如此看来,袁绍此番意在杀鸡儆猴。”郭嘉在听罢蔡吉的一番叙述之后点头总结道。 蔡吉见郭嘉做出了与自己相同的判断,不由跟着附和道,“本府也这么想。但照袁谭今日的安排,东莱此番怕是捞不着啥军功。反而还需倒贴粮草。” “哦?府君会就此甘当袁谭之粮仓乎?”郭嘉抬头饶有兴致地望着蔡吉反问道。 “啊呀,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奉孝先生呢。”眼瞅着郭嘉一语点中了自己的心事,蔡吉不由讪讪一笑,回头又向刘义逊问道,“义逊先生东莱那边可有消息?” “禀主公,东莱各边境尚无动静。”刘义逊恭敬地作答道。同蔡吉一样,这是刘义逊第一次以幕僚的身份随军出征。为了给年轻的新主公留下好的映像,刘义逊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无妨,无妨。让探子继续再探。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蔡吉嘴里虽说着无妨,可其脸上却难掩失望之色。原来蔡吉此番带上一万七千人马从东莱盛装出游到历城,固然有依令出兵的意思。不过其真正的用意却是要向东莱周边的势力显示东莱现下内防空虚。以期诱使贪婪之辈出手攻击东莱。如此一来蔡吉便师出有名,可大大方方地另辟战场攻城掠地。 没错,蔡吉眼下最缺的就是“师出有名”这四个字。说起来,汉末战乱虽频繁却终究还没堕落到五胡乱华、五代十国,那种完全以刀子说话的地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汉末三国可以被看成另一个东周列国。宋襄公的“不鼓不成列”固然要不得,但诸侯间的争战还是要讲究“师出有名”的。特别是像蔡吉这种根基浅,又地处中原的势力。更加讲究这些道道。有时候,就算你有了足够的出兵理由,但倘若做得太过分的话。同样会受到中原世家儒林的集体抵制。毕竟对于蔡吉来说。曹操攻徐州失兖州的前车之鉴,她不可不防。 然而此刻东莱周边的势力对蔡吉摆出的香饵却都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向来讲究仁义的孔融自是不必说了。但南边徐州的臧霸也没反应的话,这也太诡异了吧。难道说是自己做得太明显,没人上钩? 且就在蔡吉暗自郁闷之时,却听一旁的郭嘉不以为然地开口道,“府君若是在等东莱遇袭的消息。那奉孝劝府君就不要再等了。此刻东莱是不会有事的。” “奉孝先生此话何意?”蔡吉听罢赶紧追问。 郭嘉见蔡吉问得如此之急,不由与身旁的刘义逊对视了一眼之后,笑着解释道。“府君此番带两万兵马盛装出征,无外乎是想让人以为东莱现下兵力空虚,想引人袭击东莱。而后府君再名正言顺地从历城撤军。反攻来袭者。只是府君可曾想过?府君带两万人马出征,既除了会让人以为东莱倾巢出动之外。也可能会被人想成府君兵强马壮,即使出动两万兵马,也照样守得住东莱。” “奉孝先生的意思是本府这次人带多了?”蔡吉诧异地问道。话说,蔡吉只认为带的人越多,就越能向周围示弱,根本没意识自己的举动已经变相成了“唱空城计。” “确实不少。”一旁的刘义逊顺势接口道,“不瞒府君,青州诸郡本就不善兵事。府君此番携两万兵马横穿青州,恐怕早就将周围诸郡县吓得城门紧闭,试问又有何人敢来进犯东莱?” “就算有胆大妄为之徒馋涎于东莱之富庶,至少在府君与田楷开战之前,这等宵小之辈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毕竟从历城到黄县只有十天不到的路程。一旦东莱遇袭,我军十日之内便可回援。”先前没发话的太史慈也跟着向蔡吉解释道。 此刻听罢在场三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轮番分析解释,蔡吉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是低估了周围势力谨慎,高估了他们的野心。其实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要知道,徐州的刘备自去年年底与袁术交战已经过去数个月了。可依旧没见小沛的吕布有什么动静。看来就算是素以为人反复著称的吕布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更何况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青州各郡府太守们呢。想到这里,蔡吉顿时就如初次测试成绩不佳的学生一般耷拉下了脑袋,心虚地说道,“看来,本府这次是画蛇添足了。” 蔡吉虽自认这次丑大了。但郭嘉、太史慈、刘义逊三人却并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蔡吉年纪尚幼,又是个女子,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毕竟经略青州不同于之前的剿匪,方方面面需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如何辅佐好面前的少女府君打好这一次的战役,正是眼前三人身为下属的职责所在。 想到这里太史慈率先就向蔡吉打气道,“府君此言差异。正因为府君此番点齐了两万兵马出征,吾等才能先声夺人在气势压制住青州各郡县。” “子义将军说得没错。而今吾部已在声威上力压青州各郡,府君差的只是一个出事之名而已。”刘义逊点头附和道。 “本府也想给东莱造一个出师之名。只不过此刻看来本府的法子颇为愚钝。不知诸君有何妙法能为东莱想个出师之名?”蔡吉虚心地向三人求教道。 “其实府君不必如此纠结于出师之名。东莱大可借青州刺史之名讨伐不服之辈。”郭嘉语重心长地向蔡吉提点道。 “可是照郭图先前公布的作战计划,袁谭部此番着重进攻的是平原郡。至于青州其余各郡县只要不公然反对袁谭,在名义上还是吾等的友军。本府若是贸然攻击这些郡县,恐被扣上内讧的罪责。”蔡吉苦笑着两手一摊手道。郭图的计划固然能让袁谭的损失降低到最小。但同时也让她这个友军少了捞油水的机会。 不过这会儿的郭嘉显然并不同意蔡吉的这种说法。却见他摆了摆手,微微一笑,反问道,“府君难道忘了自己现下是袁刺史亲点的典曹都尉?府君既掌供继军粮,那就大可以袁刺史之名义向周边诸郡县征集粮草。以护送军粮为由肃清沿途贼寇。但凡不从者,当征讨之!” 但凡不从者,当征讨之――好霸道的理由! 不过。我喜欢。 听罢郭嘉的这番提点,蔡吉顿如醍醐灌顶开了窍。确实,袁谭任命蔡吉为典曹都尉看似是将东莱军排斥在了战场之外。可实质上却是给了蔡吉一柄在青州指哪儿打哪儿的尚方宝剑。毕竟袁谭并没有言明军粮一定得由东莱郡出。那蔡吉从其他郡征收粮草那也是名正言顺之事。不过东莱这会儿可攻击的范围虽广。但蔡吉还没傻到会去与青州所有的郡县为敌。因此。这会儿的她跟着便问道,“那诸君以为本府该向何人征粮?” 蔡吉所问的征粮目标,自然不是能成功征到的那种,而是那种铁定会一口拒绝的死硬分子。只是还未等郭嘉与太史慈开口。那一边刘义逊却率先回答道,“北海孔文举。” 于是乎,四日后,一封盖有青州典曹都尉大印的军粮调令,随着一骑绝尘被送抵了北海郡治都昌城。原本正在书房内与功曹孙邵下棋的孔融乍一听。下属来报说东莱派使者向北海征粮,当即连调令都没看,直接就将手中的棋子一丢。怒道,“轰出去!北海无粮喂伪军!” 那下属被孔融如此一喝吓得当即缩了缩脑袋。可他转念一想城外等着的那个东莱特使看着也是一身鲜衣亮甲不好惹的模样。于是便硬着头皮向自家主公进言道,“可是主公,对方自称是青州典曹都尉蔡府君派来的。” “青州典曹都尉蔡府君?隶属何人帐下?”孔融冷笑着反问道。 “说是青州刺史袁显思麾下。”那下属唯喏答道。 孔融一听袁谭之名,立马吹胡子瞪眼道,“混帐!青州刺史只有田公一人。袁谭小儿以弱冠之龄如何当得一州之牧。袁本初任命自己的儿子做青州刺史根本就没有将朝廷放在眼里!” 其实孔融这番话说得颇带个人色彩。袁绍任命儿子做青州刺史固然是任人唯亲。可那田楷也并非正儿八经由朝廷任命的青州刺史,而是由公孙瓒军私自任免的代言人。话说当初公孙瓒共在中原安插了三个刺史,他们分别是青州刺史田楷,兖州刺史单经,冀州刺史严纲。而今冀州早被袁绍占据,兖州也已落入曹操囊中。倘若田楷再被袁谭消灭,只能说是公孙瓒的势力被彻底从中原清除了出去。这与朝廷扯不上半分关系。可孔融却依旧固执地将田楷奉为正统,将袁谭视作伪官。不得不说这与孔融本人对袁绍心存成见有着很大的关联。 一旁的功曹孙邵眼见孔融越说越激动,再一想到去年被处斩的左丞祖,于是赶紧向那报信的下属使了个眼色让他快点出去。然后他跟着便向孔融劝说道,“主公息怒。袁谭虽为伪官。可那蔡安贞却是由朝廷任免的东莱太守。倘若主公直接赶人,恐会得罪东莱啊。” “蔡安贞不过一介孤女而已。其能做到太守之位,全靠袁本初一手扶持。可见其与袁本初乃一丘之貉。”孔融不以为然地冷哼之后,又想了想转口道,“罢了,正如汝所言,蔡安贞终究是朝廷委派的太守,礼数还是要的。汝这就替吾修书一封,说是北海不会奉袁谭为刺史,也请她蔡安贞好自为之,莫要助纣为虐。” 孙邵耳听孔融非但没有出粮的意思,还要反过来劝那蔡安贞脱离袁绍。心想自家主公真是越来越胡闹了。只是孔融固然可以为了他的大义而一意孤行,孙邵却不能不顾北海的安危。所以他赶忙就向孔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主公,袁本初与蔡安贞有知遇之恩,恐怕蔡安贞不会轻易背离袁氏。更何况蔡安贞眼下出任了青州典曹之职,倘若北海不出粮,吾恐蔡安贞不会就此罢休。” “北海那来的闲粮。”孔融将脸一板道,“倒是东莱号称青州粮仓,她蔡安贞大可倾囊而出资助那袁谭小儿。” 孙邵见孔融搞了半天都没弄清楚关键所在,不由急得直跺脚道,“咳,主公汝还看不出否?东莱明明有粮,却还来北海征粮。这摆明了就是居心叵测啊!” “汝的意思是,那蔡安贞有意染指北海?”孔融皱眉问道。 “故邵以为主公此番或多或少总得献上些许粮草才行。”孙邵劝说道。 哪知孔融却不以为然地摆手道,“哼,倘若那蔡安贞真有此狼子野心,就算倾北海全郡之粮也难填其欲壑。即是如此,那还不如干脆一粒粮都不交。” 孙邵原本以为孔融对时局没啥见解,但此刻听他如此一说,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孙邵转念起东莱那骇人的兵力,不禁更加忧心忡忡起来,“倘若真是如此,主公得早做准备才行。那蔡安贞此番可是点齐了两万兵马出征平原。倘若这两万兵马调头攻打北海,这可如何是好。” “孙功曹不必忧心。那蔡安贞一介女子不懂兵法,全仗太史子义将军治军。而子义将军为人忠义,断不会做出手攻打北海。”孔融自信地摇头道。 “此一时彼一时,主公怎能将北海的安危寄托于一介武夫?”孙邵急道。待见对面的孔融还是一副笃定的模样。孙邵不由退而求其次道,“要不,主公速招高密令王叔治招来都昌?” 孙邵所提的高密令王叔治,正是孔融的主簿王修。只因王修还兼任高密县令,故他平时不常待在都昌。不过每一次孔融有难,王修总能第一时间赶来为孔融解围。所以此刻眼见北海情况堪忧,孙邵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找王修过来帮忙。 这不,耳听孙邵提起了王修,之前一直两眼张头顶的孔融也跟着欣然点道,“善,让叔治来此商议一下也好。”(未完待续,)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二十二节 高密王修 春日艳阳下,一席青衫的王修负手立于辕门之前,以淡然的神情仰望片片流云自碧空掠过。可他的身后一干随从却在以畏惧的眼神打量着面前长戈林立、旌旗招展的营寨。其实无怪乎王修的随从会有如此反应。就在三天前的清晨,约莫三千兵马骤然出现在了高密城外,惊得城内百姓纷纷紧闭门户不敢出城。身为高密县令的王修自然不能坐视不速之客兵临城下,于是便派出使者质问对方来意。哪知对方给他的回复却是,“奉青州典曹都尉蔡府君之命,前来高密县护送粮道。” 青州典曹都尉蔡府君?青州典曹都尉是谁王修并不认识。但他却知晓整个青州能被称为蔡府君的只有一人,那是东莱郡的幼妇太守蔡安贞。且全青州的人也都知道东莱的少女府君去年刚去邺城拜会过右将军袁绍,因此这会儿的东莱兵是在为谁护送粮草也就不言而喻了。其实王修本人并不认为北海该掺和进袁、田两方的刺史之争。但是以其对主公孔融脾性的了解,北海卷入青州之战乃是早晚的事情。而且北海必然会占在田楷那一边,因此就算此刻北海尚未同东莱正是开战,在王修的眼中城外突然冒出的这群东莱兵也已成了敌军。 而之后事件的进程也果不出王修所料,这群东莱兵只花了一夜的时间就在高密城外建起了眼前这座军营。不仅如此营寨内的东莱兵还将高密城通往外界的各个道口封得水泄不通。但凡有人进出城池都需经过东莱兵的严格盘查。倘若人数众多,那直接就会被对方“礼送”回城。 事实上,倘若东莱兵敢攻城,王修完全有自信令其铩羽而归。但对方显然并没有攻城的意思。甚至都没有向高密征粮或挑衅。面前的这支东莱兵只是借着护送粮道的名义将高密围成一座孤城而已。不可否认,三千兵马攻城或许捉襟见肘,可围城却绰绰有余。而王修手里的那八百兵马守城尚有余力,但突围则力不从心。 这等诡异的对峙大约持续到第二天,心思缜密的王修便已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想攻占高密。而是故意要将高密与外界隔绝,更为确切点说是要将他王叔治封堵在高密城内。难道主公那边出事了?! 一旦推测出了对方的意图,王修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都昌城内孔融的安危。对于现年未满三十岁王修来说。当初若不是孔融不计出身任命才二十出头的他为主簿,他王修根本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因此为报孔融的知遇之恩,王修一直以来都潜心辅佐着那位志大才疏的主公。无论是当初压制高密任侠孙氏。还是清剿胶东作乱的公沙卢兄弟。王修总是冲在第一线为孔融排忧解难。为此孔融曾不止一次向周围的人感叹说,“能冒难来,唯王修耳。”但久而久之也让孔融养成了对王修的依赖。以至于每每有人进犯北海,孔融想到的不是领兵抵御,而是躲入高大的都昌城,等待王修救援。 此刻东莱方面显然是抓住了孔融的这一脾性,故而才会先分兵高密压制自己,再慢慢炮制都昌。想到这里王修哪儿敢再做拖延。第二天夜里就点齐了两拨兵马,一拨夜袭东莱营寨,另一拨则由他亲自挂帅意图趁乱突围出高密。可谁曾想。东莱营寨那边的统帅也甚是了得,非但没有被夜袭扰乱手脚。甚至还分出一路骠骑将王修等人堵回了高密城。事后想来,王修不禁暗自懊恼,高密的驻军实在太少,倘若再给他两百骑兵,这声东击西之计也就成了。 不过懊恼归懊恼,经过一夜激战之后,王修翌日依旧以现下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站在了东莱营寨之前。既然武攻不成,那就来文的。总之他王叔治此番就算软磨硬泡也非得离开高密去都昌不可! 随着辕门前的拒马被挪开,从东莱营寨之内走出了一队铠甲鲜亮的武将。出乎王修意料的是,为首的那员武将看着异常的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但其眉宇间透出沉稳气质,却显示出此人绝非易于之辈。 “东莱军司马唐山威见过王令尹。”唐蓥一个抱拳向来访的王修恭敬地施礼道。此番唐蓥虽不在出征的首发名单之中,但蔡吉在临行前却调拨了三千兵马令其屯兵于东莱边境。因此一接到蔡吉那边的飞鸽传书,唐蓥就在第一时间率部赶到了高密。至于黄县那边自有张清、黄珍等人坐镇。至此,蔡吉可算是动用上了东莱所有可动用的机动兵力。至于各县城几百人的驻防兵马,那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动的。 然而唐蓥的态度虽客套,可此时的王修猛地把脸一板,甩袖指着面前的营寨厉声责问道,“唐将军,汝等在高密城外建此大营是何用意?” 可唐蓥翻来覆去依旧是以那一句托词回复道,“回王令尹,吾等奉青州典曹都尉蔡府君之命在此看守粮道。” “看守粮道用得着连过往行人都盘问?用得着向吾部兵戎相见?”王修冷笑着反问道。 “末将看守粮道,碰上过关之人,自然得盘问清楚,方可放行。至于昨夜一战,是有人袭营在先。”唐蓥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王修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句,气急之下反而失声笑道,“那倘若本府此刻要离城,唐将军可否放行?” “不可。”唐蓥斩钉截铁回绝道,“吾家主公有令,不得放王令尹离城。” “不放王某离城?哼,汝家主公乃东莱太守,如何管得了王某这北海主簿!”王修针锋相对道。 “吾家主公现任青州典曹都尉。只要尔等认袁刺史为主,就当遵吾家主公之令。请王令尹莫要为难末将。”唐蓥说着直起身,抬手做了个请王修回城的姿势。而他身后的士兵亦挺戈而立摆出了一副随之准备付诸武力的架势。 王修见对方摆开了架势,自知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啥结果。于是他当即将话锋一转提议道。“吾要见太史都尉。” “太史将军正护送军粮前往历城,现不在营中。”唐蓥回道。 “那刘主簿呢?”王修不罢休道。 “刘主簿与太史将军一同随行。”唐蓥再次回绝道。 王修一听能拉到关系的人一个都不在,不由怅然地叹了气,跟着就打算回到城中另作筹划。可就在他转身之际,忽听身后的唐蓥朗声说道。“吾家主公要末将转告王令尹。先生能救人一时,却救不得一世。文举公乃当世鸿儒,与其困居一郡之地。不如施才于朝堂成一大匠。” 王修听罢唐蓥所言,先是停滞了一下,跟着却又加快了脚步向高密城走去。 且说这一边唐蓥将王修堵在高密城内进退不得。那一边蔡吉也带着一万二千兵马兵临都昌城下。至于出兵的理由嘛。自然就是孔融那封不知天高地厚的回绝信。说实话。蔡吉对孔融多少还是有些心生钦佩的。毕竟这天下间。敢以数千兵马同拥有数十万兵马的袁绍叫板者,唯孔文举耳。但当这种硬气牵扯上千百万百姓的生家性命之时,那可就一点都不热血,不浪漫了。所以这会儿的蔡吉还是选择做一个依附豪门的俗人,而非不屈权臣的君子。 “攻北海之关键在于压制高密。王叔治此人允文允武,在北海军民之中颇有威望。只要将其困在高密,北海各府县便如一盘散沙各自为阵。”大帐内郭嘉一边摇着蔡吉送于的折扇,一边则分析着目前北海的局势。 对于郭嘉的这番分析。蔡吉深以为然。须知依照史书的记载,袁谭本是在消灭了田楷之后,再来进攻北海的。当时北海的兵力虽不多。却也让袁谭从这一年的春季一直打到了夏季。相比之下作战时间甚至长于灭田楷。但袁谭实际攻克都昌城却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史书中虽未记载北海一战的详情,但从两相强烈的对比中可以看出。当时真正指挥作战令袁谭军止步不前的并非躲在都昌城内的孔融,而是在外围的王修。 不过眼下自己既然已按郭嘉之计,先行困住了王修那条游龙,那是否意味着自己能比历史上的袁谭更快结束北海之战呢。想到这里蔡吉不禁向郭嘉苦笑道,“奉孝先生言之虽有理。只是为了压制高密,本府此番可是连备用兵马都押上了。若是不能尽快攻下都昌城,本府麻烦可就大了哦。”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府君既然说是要赢得不难看,那就不能吝啬兵马。”郭嘉说着将扇子一收指着面前的沙盘讲解道,“而今北海大部分兵力都聚集在都昌城,约有五千人左右。府君军兵力虽胜于孔融,但都昌城厚墙高,强攻并非上策。故奉孝以为,府君可先行着人切断北海水源,再派人诈称高密已陷,王修已死,用以动摇都昌军心。想那孔融善高谈阔论,却志大才疏,于兵事更是一窍不通。一旦听闻王修死讯定会方寸大乱。届时府君再在城下摆开阵势威吓一番,都昌城便可不攻自破。” 其实照郭嘉原来的意思是想让唐蓥、文锐二人直接带上大队兵马奇袭高密,取了王修的首级再来恐吓孔融。但蔡吉爱惜王修是个人才,一心想要将其收入帐下,不肯伤其分毫。于是郭嘉就只得退而求其次派唐蓥困住王修。自己则与蔡吉率文锐等人兵临城下。既然是“诈称”,那就会存在诸多变数。因此郭嘉说到这儿,便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为防万一,还请府君做好强攻的准备。” 蔡吉听郭嘉让自己做好两手准备,心知其还在在意杀王修的事。其实蔡吉也知杀王修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这年头人才太难收了。好歹王修也是历史名人,要才学有才学,要人品有人品。而且据史书记载孔融败逃之后,王修转投了袁谭麾下。可见其对孔融也算不上死忠。因此蔡吉有信心在拿下北海之后顺势将王修也收入囊中。不过郭嘉那个恐吓孔融的计策,倒是让蔡吉想起,历史上在袁谭攻破都昌城的前夕,孔融吓得抛下妻儿连夜逃往了东山。以至于他的妻子儿女都被袁谭所俘虏,最终还是袁氏网开一面将家眷送还给了孔融。 想到这里,蔡吉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新的作战计划,却见她当即便向郭嘉提议道,“奉孝先生,本府倒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府君但说无妨。”郭嘉欣然颔首道。 于是蔡吉便将自己突然萌生的念头原原本本地向郭嘉说了一通。其实蔡吉所谓的灵光一闪,不过是参考后世影视作品中特种作战,想让新近收的那批三百异士配合郭嘉放出的风声偷袭一下都昌城。 郭嘉在听罢蔡吉所言之后,不由皱眉问道,“府君是想学孟尝君启用鸡鸣狗盗之辈?” “既然奉孝先生意在威吓都昌城。多条路子有何不可?”蔡吉微笑着反问道。反正郭嘉之前已让她做好两手准备了,那还不如干脆玩大点。顺带还可看看林飞那三百人的实战水准。 “府君可是要孔文举之首级?”郭嘉想了想之后沉声追问。 哪知蔡吉却嘿嘿一笑道摇头,“非也。本府要的是都昌城内一把火。” 这天入夜,孔融独自一人端坐于小楼之上,借由青铜雁鱼灯明亮的灯光阅读着手中的《礼记》。仿佛那兵临城下的一万两千东莱兵只是虚幻而已。面对自家府君如此淡然的表现,太守府内仆役自然是钦佩得五体投地。然而众人并不知晓,孔融之所以会如此镇定,完全是出于他对王修的信心。虽然城外早已传来了王修战死的消息,但孔融依旧坚信那是蔡安贞在耍诈。反正只要没见王修的尸首,孔融便坚信叔治这次也一定会来救自己。哪怕城内的军民早已军心浮动。 然而就在孔融手持书卷静候王修前来救援之时,忽听楼外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本想安心读书的孔融当即恼怒地将手中的竹简往案几上一搁,怒喝道,“何人喧哗!” 却听门外立即就有小厮慌张地前来禀报道,“主公,大事不好。东莱军攻进城了,城内四处起火也!” 听罢小厮禀报饶是孔融先前一副镇定自若的架势,此刻也再也无法保持君子的矜持。却见他猛地起身推窗一看,果见都昌城内到处火光冲天! 吐槽还是跟在原文比较给力~~~小蔡淡定地坐在阵前向郭嘉招手,奉孝先生快来看林家马戏团表演哟~~~记得要收粉票哟~~~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二十三节 非人论 孔融最终还是如历史记述的那般丢下妻儿逃跑了。对于他的这一做法,蔡吉本人不做评价。因为倘若孔融选择留下来与东莱军死战到底,那可就轮到蔡吉头痛了。因此这会儿的她只是同郭嘉一起策马立于山腰之上,借着东边微露的晨曦,目送孔融在亲信的护卫下仓皇向东山方向逃窜。 “府君真打算就此放过孔文举?”望着孔融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郭嘉问道。 面对郭嘉的询问,蔡吉毫不遮掩地如实坦言道,“少杀一人是一人。特别是像孔文举那等誉满天下的名士。贸然杀之,吾恐重蹈曹操杀边让之覆辙。” “当初孔文举杀左承祖之时,何曾像府君这般在乎天下悠悠之口?”郭嘉冷笑道。 蔡吉耳听郭嘉言语之中带有讥讽之意,心知他还在为左承祖之死抱不平。其实蔡吉本人也觉得此事颇为不公平。然而自己眼下既然有心成为一方诸侯,进而左右历史的走向,那就势必需要考虑这个时代世族士林的反应。特别是有曹操因杀边让而得罪兖州士林的前车之鉴,蔡吉更是不敢有所造次。因为她帐下可没有荀文若这等世族名士,能在捅了娄子之后为其四处奔走拉拢世家。想到这里蔡吉不禁仰望泛白的天际,苦笑道,“孔文举出身世族是当世名士,而本府却是歪门邪道。当世名士杀人,那叫不屈权臣。歪门邪道杀人,那叫诛杀忠义。怎可同日而语。” “歪门邪道?”郭嘉没想到蔡吉会如此自称,不由回头打趣地问道,“府君如此自称。倒是有趣得很。” “怎么不是歪门邪道。本府以一介女流之身出仕,在士林眼中本就不入流。正如兖州的曹操身为阉党之后,同样难容于士林。”蔡吉一面坦承自己身为女子的劣势,一面也不忘挖一下曹操的阴私。 其实蔡吉的这番言论套用后世的说法,就是体制内与体制外的差异。在由世族名士把持话语权的时代。孔融是体制内的人,而蔡吉与曹操均属体制外的人。在两汉这种内外之分,与一个人的才华。一个人的功绩没有半点关联。区分体制内与体制外的唯一指标只是出身而已。也正因为如此同样一件事在名士们的春秋笔法之下,往往会呈现出迥然不同的两种说法。其实呈现两种说法也就算了,最多不过被后人当做罗生门而已。最令人无奈的是。那帮名士不是一代人在战斗。未来他们会有诸多徒子徒孙,少不得借题发、无病呻吟编排出无数“奇闻异事”来。恨不得将那些胆敢挑战体制,却又偏偏才华横溢的家伙,描述成品德低下猪狗不如之徒。蔡吉熟知历史,所以很清楚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挤进那个的圈子。在她看来与其吃心吃力地东施效颦,还不如一开始就摆正心态,与士林保持相敬如宾的距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出身寒门的郭嘉也是体制外的人。蔡吉话语虽让他感同身受。但郭嘉终究不是个肯向体制低头的人。否则他在历史上也不会弃袁而投曹了。这不,蔡吉的话音刚落,郭嘉便长眉一挑反问道。“府君既自认为歪门邪道。难道日后碰上像孔融这般的世族名士都得绕道走?” 然而面对郭嘉咄咄逼人的语气,蔡吉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回过头狡黠地冲对方一笑道,“奉孝先生此言差矣。碰上疯犬,汝不绕道乎?然汝又何曾见人怕过疯犬。无外乎,是寻个机会,套上索套,棒杀之。” 郭嘉见蔡吉前一刻还在感叹自己不能被士林所接受,后一刻却又将世族名士同狗相提并论,忍不住笑岔了气道,“安贞,汝可真……咳咳……真不知说汝什么好。” “吉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蔡吉耳听郭嘉改口喊起了自己的字,不由心中一喜,当即顺势向郭嘉开解道,“安贞也知左承祖之死令先生颇为介怀。然孔融在士林之中颇具盛名,若是杀他、伤他,势必会有损于安贞在中原风评,亦会使东莱在道义上落于下风。此番亏得有先生出谋划策,令安贞能兵不血刃地占下了北海。像今日这般令孔融自行离开,无论是对安贞,还是对东莱来说都是件好事。” 此刻的郭嘉在笑过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先前有些过于偏激了。再一听蔡吉这番推心置腹的分析,郭嘉不禁重新审视了一遍面前的少女府君。说实话,郭嘉在东莱已住了半年有余,期间与蔡吉相处的时间也超过了两、三个月。可直至今日,他还不能给面前的这个女子下一个大致的定论。这对善于识人的郭嘉来说是极为少见的。要知道当初他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看出袁绍“非成大事之人”,并毅然在袁绍春风得意之时选择了离开。 但眼前这个少女太守却不一样。这并不说蔡吉比袁绍完美。事实上,蔡吉本身也有不少缺点。例如她那胆大妄为的赌性,例如她有时表现出的妇人之仁,例如……但就算是如此,蔡吉依旧拥有着诸多诸侯所没有魅力。她那时而激进,时而沉稳的作风,配合起恍若立于尘世之上的大视角,这一切的一切都令郭嘉既着迷,又难以评价。以至于这会儿的他只得由衷地感叹道,“安贞,汝可真是个奇女子!” “那是当然。吾蔡安贞乃非人也。”蔡吉挺直了腰板欣然接受了郭嘉的评价。 “非人?”郭嘉再一次被蔡吉奇特的论调引起了兴趣。 “子曰,无辞让之心,非人也。吾蔡安贞就无辞让之心,故为非人。”蔡吉说罢,又回头看了郭嘉一眼评价道,“在吉眼中,奉孝先生也是非人。” “嘉也是非人?何以见得?”郭嘉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蔡吉回过头平视着远方起伏的山峦评述道,“安贞若有辞让之心。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而先生若有辞让之心,就该在家安心养病。正因为无辞让之心,才会想去争。争功名,争权势,争天下。争一太平盛世。想‘争’之人皆非人。” 蔡吉的非人论源自《孟子》,但经过她这一番另类的解释,顿时就激起了郭嘉心底深处某种东西。却见他顺着蔡吉所望的方向一同眺望道。“吾自幼体弱多病,医师常言吾命不久矣。然奉孝以为人生在世总得有所作为,故十数年来整日劳碌不得歇。或许正如安贞所言。吾等皆非人也。” “既然吾等皆为非人。那先生可否助安贞一臂之力?”蔡吉乘热打铁道。 哪知郭嘉却回头冲她悠然一笑道,“府君此言差矣。这天下间之非人岂止吾俩。” 蔡吉本以为经过一番非人论或许能让郭嘉辅佐自己,却不想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蔡吉顿时泄了口气无奈道,“啊呀,奉孝先生可真是严厉呢。” “府君也莫要泄气。”看出蔡吉心思的郭嘉,哈哈一笑反问道,“嘉此刻不是正在辅佐府君?” “说得也是。”蔡吉直爽地点了点头,跟着便向郭嘉询问道。“言归正传。本府现已攻下都昌,想来北海全境也已是东莱囊中之物。只是乍一多出一郡之地,本府不知该先从何处下手。还请先生指教一二。” 郭嘉见蔡吉问起了正事,亦跟着收敛起了笑容。沉声应对道,“府君想要北海全境?” “先生之意,本府不能要全境?”蔡吉立马反问道。 郭嘉意味深长地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府君眼下尚依附于袁氏羽翼之下,而袁谭又是青州刺史。于情于理,府君都无权任免北海太守,亦无无法兼任北海太守。既然府君注定留不住北海太守之位,那依奉孝看来,府君不若将北海太守之位连同都昌城献于袁谭。至于都昌城以东的北海府县则可尽数并入东莱郡。反正之前陶谦、曹操皆如此行事过,府君此举算不上越制。” 郭嘉一席进言可谓深合蔡吉的脾胃。要知道她之前最担心的事除了如何尽快攻下都昌城之外,就是如何处理北海的善后。毕竟蔡吉目前的头衔只是太守,倘若打下北海之后她再任命一个太守,用自己人无疑是在分裂东莱刚刚建立起来的小圈子。扶持傀儡,则需面对来自袁绍那边的压力。郭嘉的建议可谓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即让东莱名正言顺地扩张了土地,又不冒犯袁绍。可就怕袁谭那边贪心,给脸不要脸了。想到这里,蔡吉不无担忧地追问道,“那倘若袁谭要整个北海呢?” 郭嘉听蔡吉如此一问,在饱含深意地瞥了她一眼之后,继续作答道,“若是如此,那在世人眼中袁谭这就是赏罚不明。府君大可一面答应此事,一面分兵占据北海的关卡。袁谭离北海远,东莱离北海近。北海府县最终还是要听东莱的。” “若是东莱因此与袁谭相争呢?”蔡吉不罢休地追问道。 “若是真打起来。府君可一边以逸待劳迎击袁谭部,一边修书向袁绍抗辩。袁绍有意收揽青州民心,必会倾向于东莱。”郭嘉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若袁绍护子呢?”蔡吉继续追问。 “府君想脱离袁氏乎?”郭嘉抬头反问。 “本府只是假设而已。”蔡吉心虚地嘟囔道。 郭嘉听罢蔡吉所言也没有深究,而是跟着断言道,“无论发生何种情况,府君只要能与袁谭打成平手,袁绍就不会为难东莱。” 听完郭嘉的一席分析,蔡吉心知自己此番能否保住战果,最终还得靠拳头说话才行。也就是说东莱的军事实力,直接关系到袁绍是将自己当鱼腩,当部下,还是当盟友。照郭嘉所言,东莱的实力尚未达到与袁绍做盟友的程度,但也不至于鱼腩了,故而他才会有“平手”的说法。 然而就在蔡吉对接下来该如何行敲定了腹稿之时,却听身旁的郭嘉又跟着补充道,“府君若真与袁谭争北海。还请注意徐州臧霸部。” 蔡吉乍一听郭嘉提起了臧霸,心中不由苦笑,是啊,差点将这泰山贼给忘了。不过说起来,臧霸那边似乎很长时间都没啥动静。他那是在伺机而动?还是那件事快发生了?想到这里蔡吉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徐州方向。 蔡吉所想的那件事自然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吕布夺下邳。事实上,这会儿的下邳城尚在张飞的手中。但郭嘉口中要严加注意的臧霸却已然同自己的同伙孙观一起率部秘密潜行到了下邳的外围。 “宣高,吾等此番真要帮那吕布夺下邳?那张飞可是万人敌啊。”策马而立的孙观望着身后长长的队伍不禁有些担忧地向臧霸探问道。宣高是臧霸的字,而孙观则字仲台。孙观早年已与臧霸结伴,跟从陶谦讨伐黄巾,因功官拜骑都尉。后来孙观与臧霸、吴敦、尹礼、昌豨及兄长孙康等结连屯军。这几年在徐州北部声势颇为浩大。也正因为如此孙观本人并不怎么想参与到吕布与刘备的争斗中去。 然而臧霸显然不似孙观那般安于现状。却见他一扯缰绳沉声道,“刘备三兄弟对吾等早有戒心。此番张飞既敢杀曹豹,那保不定下一个就会轮到吾等兄弟几个。更何况张飞虽有万人敌之称,但也绝不是飞将吕布之对手。仲台无须多虑。” 原来这会儿的张飞已然杀死了下邳相曹豹,只因战乱的原因消息才没有立即就传到青州。不过臧霸等人本就对刘备心存忌惮。因此下邳这边才出事,驻扎琅琊的臧霸、孙观等人就得到消息了。然而真正促成这伙人南下下邳的原因,却是吕布的一封书信。在信中吕布不仅向臧霸、孙观等人许诺一旦打下下邳会给予他们一定的粮草,还答应让臧霸等人以琅琊为据点共治徐州。 此时也不知是为了粮草,还是出于兔死狐悲,总之孙观在听罢臧霸一席分析之后,颇为动心地点了点头道,“宣高言之有理。跟着飞将吕布总比跟着刘备那卖草鞋的好。” 孙观的话音刚落,身后的队伍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于是他与臧霸赶紧拨马回头一瞧,却见不远处的河面上突然出现了大量船只。而那些船只的船头赫然竖着一杆杆“吕”字大旗。而一见到此旗,饶是向来为人沉稳的臧霸,这会儿也忍不住略带颤音地说道,“温侯到了!” 就按大家的建议,干脆别在意闺名神马吧^-^ 小蔡,撒泼打滚,奉孝先生好难搞定~~~大家用粉票砸晕他~~~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二十四节 蔡氏团队 建安元年春,徐州司马张飞杀下邳国相曹豹,下邳城中大乱。袁术闻讯唆使吕布袭击下邳,并应许援助军粮。吕布大喜,率军水陆并进,向东突袭下邳。徐州中郎将、丹阳人许耽打开城门,迎接吕布。张飞兵败退走,吕布遂俘虏刘备的妻妾以及众文武家眷。 以上这段是蔡吉耳熟能详的史料,但此时身处青州的她却并不知晓这段史料正在徐州按部就班地上演着。毕竟史书往往只是记载了某一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至于该事件会具体会在哪儿一天爆发就无定论了。更何况蔡吉到来早已对历史产生了影响。孔融既然能在建安元年的春天就被赶出都昌城,那她蔡吉又如何能断言吕布就一定会在这一年的春天偷袭下邳? 不过忐忑归忐忑,疑虑归疑虑,在未得到徐州方面确切的情报之前,蔡吉该干啥还得干啥。因此在拿下都昌城后不久,蔡吉就与郭嘉赶到了高密县,接受包括王修在内的一干东北海县府的献城。没错,是献城,不是投降。由于蔡吉只用了一夜的功夫就吓跑了孔融,所以东莱与北海实质上并没有开战。加之郭嘉又提议蔡吉将北海郡东部各县并入东莱郡。于是蔡吉便让投诚的北海功曹孙邵对外宣称,孔融因不满袁谭出任青州刺史,故弃官挂印离开了都昌城。至于孔融留下的家眷则被蔡吉派人礼送回了老家。 就这样原本气势汹汹来北海找茬的东莱兵,转眼间就成了帮助北海维持秩序的仁义之师。而面对北海群龙无首的现状,包括高密县在内的北海东部各县也都顺理成章地纷纷上书,表示要并入东莱郡。接受东莱蔡太守之统辖。 “高密令王修、夷安令沈约、壮武令王虔、即墨令洪毅、挺县令黄庆、胶东令卢兴、下密令戴陵见过蔡府君。”高密城外身穿黑袍头戴高冠的王修,领着一干同样身佩铜印黄绶的县令,恭恭敬敬地向着面前同众人女儿一般大小的少女府君俯身行礼道。 而同是一身正装的蔡吉则带着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上前一步扶起了为首的王修道,“吉年幼。怎敢担此大礼。诸公快快请起。” 说实话,眼前这七名县令都不是愚夫愚妇,对于北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那可都是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故而起先他们还有些担心那个传闻中只有十五岁的少女太守会借那帮如狼似虎的东莱兵给众人来个下马威。但此刻眼见蔡吉态度谦逊,一干县令多少松了口气,心想不管怎样。这位东莱郡的小蔡太守总算是个知书达理的人。 不过相比其他六个县令眉头舒展。纷纷暗自打量新上司。此刻的王修却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蔡吉身后的一名文士,张口探问,“这位可是郭奉孝先生?” “不才郭嘉见过王令尹。”被点了名的郭嘉大大方方地向王修行礼道。 “久仰颍川‘小太公’大名,未曾想君竟会投于东莱蔡府君麾下。”王修紧盯着郭嘉话中带话道。 颍川小太公是郭嘉少年时的绰号。话说当时有一个外地来的术士见到尚且年幼的郭嘉,大为惊叹,称此其是姜子牙太公转世。后来郭嘉渐渐长大,喜欢与长者交谈,且往往有独到的见解。使长者们自愧不如。久而久之也就坐实了“小太公”之名。王修此刻说这话都少带有点讥讽的意思。因为北方士林皆知郭嘉当初弃袁而走。可他这会儿却又投靠身为袁绍附庸的蔡吉麾下,帮东莱诈取北海。这多少会令人觉得郭嘉有些自掉身价。 然而郭嘉对此却并不在意,只见他。“郭某乃是闲云野鹤之辈,哪儿但得上太公之名。倒是吾家府君。开港通商,屯田积粮,短短两年置下上万精兵,堪称女中管仲。” 蔡吉本趁着王修与郭嘉交锋之际,暗自打量王修。却不想郭嘉虚晃一枪竟给自己戴了顶高帽子。待见周围的县令向自己投来了审视的目光,蔡吉赶紧低调地回应道,“奉孝先生过奖了。本府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怎敢自比管子。” 虽然蔡吉的态度颇为谦逊,但王修对郭嘉所言还是深以为然的。其实王修跟了孔融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危机,聪明如斯的他早就看出孔融不适合牧守一方。毫不夸张的说,以孔融的脾气北海能撑到今时今日本身就是个奇迹。但王修从没想过孔融竟会以这种近乎闹剧的方式退出北海。更令他觉得窝火的是,整场北海之变,他就像是个傻子一样被人关在高密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公被一把火给吓跑。因此在得知辅佐蔡吉的是颍川名士郭奉孝之后,王修立即就有了与其再较高下的意思。不过刚才郭嘉的一席话,却让王修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不仅仅是在谋略上失了先机。更为重要的是东莱郡从一开始实力就强于北海。此番东莱之所以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北海,归根结底还是仰仗着东莱郡强势的兵力。倘若不是两者兵力悬殊过大,就算郭嘉真有神鬼之才,也无法如此轻易的帮蔡吉拿下北海。 想到这里王修心中的那一股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蔡吉这个少女太守的钦佩之意。毕竟王修也是一县之主,知道治理一方的辛苦与不易。蔡吉能在两年时间里将东莱治理成这般模样确实担得起“女中管仲”之名。于是乎,王修当即便向蔡吉心悦诚服地施礼道,“蔡府君之才,吾等深为拜服。还请蔡府君指点吾等为政之术。” “教学相长。吉年幼,若有不妥之举,也请诸公指正。”蔡吉欠身还礼道。王修的臣服令蔡吉的心情颇为愉悦。历史上王修共辅佐过孔融、袁谭、曹操三位主公。其善于理政,知人善用。最为难能可贵的是王修无论跟哪儿一任主公都尽心尽力。得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名士相助,无疑能减轻自己不少负担。 不过也多亏了刚才郭嘉的一番言语,这才化解了王修最初的抵触。蔡吉想到这儿不由扫了郭嘉一眼。却发现后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正打着扇子。再一联想郭嘉刚才与王修的对话。真是一点也看不出这位奉孝先生前几天还出主意要借王修的脑袋一用。 面对对手,无所不用其极;面对同僚,不争名夺利。蔡吉终于体会到历史上曹操为何会看重郭嘉了。确实,这个时代各式各样的谋士群星辈出,但即有才学又能与同僚相处得好的人就不多见了。而历史又恰恰不止一次证明。光靠一、两个天才只能成为戏曲中的悲剧英雄,如项羽,如李密。真正笑到最后的往往是团队合作者。如刘邦,如李世民。所以蔡吉从不指望得某个天才而得天下,她想要的是一个可靠的作战团队。 在这个团队中。她蔡吉是决策者。暂缺大方略构架者,郭嘉是战略构架建者,暂缺战术补完者,太史慈是战术实现者。撇开涉及政治、经济、军事的大方略构架者不谈,毕竟整个汉末三国能写出“四州说”、“中原论”、“榻上策”、“隆中对”这等神作的,也只有沮授、荀彧、鲁肃、诸葛亮四人而已。仅就决策、战略、战术、实施,四个阶段来说,蔡吉目前只缺一个战术补完者便能完成最基本的作战团队。其实这一次北海之战的战术补完是由蔡吉自己完成的。也亏得孔融实在太菜。这才让蔡吉这半瓶水晃晃荡荡地,借由那后世特种作战思想实现了郭嘉的战略构架。可蔡吉不可能每一次都遇上孔融这等极品鱼腩。 王修能否胜任战术补完一职?刘义逊呢?多少可以在接下来对田楷的作战中尝试一下呢。蔡吉一面则在心中如此盘算着,一面在王修等人的簇拥下进了高密城。到了晚间自然也少不得设宴应酬。只不过蔡吉对外还在服丧期间自然是不能饮酒。倒是郭嘉与一干县令推杯换盏喝得颇为尽兴。 翌日。蔡吉神清气爽地起了个大早。且就在她打算在城中晃晃打探一下北海风土人情之时,门外乎有小卒来报说段曹掾与林郎君求见。蔡吉虽有些纳闷段融与林飞的到来。却还是在高密府衙的书房之中接见了二人。 “林某恭贺蔡府君旗开得胜。”一见面林飞便夸张的向蔡吉祝贺道。 而蔡吉也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向其打哈哈道,“多亏林郎君卖于本府的那三百力士鼎力相助,东莱此番才能赢得如此顺畅。说起来,今日挂得是什么风,竟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郎君给吹来了?” “瞧府君说的。林某不过是个生意人,那儿有生意就往哪儿转。真正有正事的是段曹掾。”林飞说罢微微朝一旁挪了挪身子。 只见此时的段融连忙上前,神色沉重地一个抱拳作揖道,“禀主公,徐州传来消息,张飞杀了下邳相曹豹。” “何时之事?”蔡吉乍一听曹豹已死,不禁脸色一变赶紧追问道,“小沛的吕布可有动静?” “约莫十数日前之事。只因受战乱影响,消息直至近日才传至东莱。吾等消息不灵还请主公治罪。”段融低着头告罪道。 “此事怪不得汝等。徐州局势纷乱,难以摸清底细也是常理。”蔡吉摆了摆手示意段融无须介怀此事。本来古代通讯不便,消息闭塞,无法像后世的那般做到信息及时传输。而东莱的情报网更是才刚刚起步。因此情报会有延迟本就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对于熟知历史的蔡吉来说,只要知道了一,就很快能推演出二来。这不,段融才刚禀报曹豹的死讯,蔡吉低头沉吟道,“刘备远在淮阴与袁术对峙,张飞贸然杀曹豹势必会得罪丹阳兵。加之小沛的吕布为人反复。看来下邳此番可能要易主啊。” 蔡吉这番话原本只想阐述一下历史。哪知她的话音刚落,那一头林飞却突然神色一凌动容道,“蔡府君真是神机妙算。林某之前得到消息,说是吕布夺了下邳。起先林某还不信,此刻听府君所言,看来此事或许是真事。” “吕布已夺了下邳?林郎君从何处得的消息?”蔡吉蹙眉反问道。 “是于道长那边传来的消息。然尚未有证据,故是真是假,不到而知。”林飞低头答道。 蔡吉那里会相信林飞这等说辞。在她看来林飞原本是打算以吕布占下邳的情报也同自己交换什么东西。却不想自己这个未来人一听曹豹被杀立即就想到了吕布会夺徐州。以至于眼前这位林郎君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这才不得已提前道出了此条情报。不过对于林飞有关情报来自太平道的说法,蔡吉还是觉得可信的。再怎么说于吉都是徐州人,加之又有宗教做后盾,其对各个阶层的渗透自然是强于刚刚与徐州通商的东莱。 想到这里蔡吉不禁再次在心中感叹东莱的谍报网实在是太过孱弱。要知道,这世上所谓的神机妙算往往都是建立在情报分析上的。没有及时的情报就算是郭嘉怕也难做出正确的判断。正如这一次,倘若曹豹之死的消息能更早一点传到自己这边,自己与郭嘉便可根据历史判断分析出徐州局势的变化,并进而制定出应对之策。而不是犹豫于历史事件何事会发生。可现在吕布已然占下了下邳,这也就意味着从当下起东莱南边崛起了一个凶狠的势力。青、兖、徐三州的前景也会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起来。因为相比刘备,性格乖张的吕布更不容易揣测。 当然蔡吉也知,在东汉建立情报网必须投入大量的经历与时间才行。而她自己从掌握东莱局势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年左右。一年里想要建立起覆盖中原的情报网,那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除非……除非直接利用太平道原有的情报网!但是太平道的情报网可信吗?会否像这一次这样以重要情报同自己讨价还价? 想到这里蔡吉不禁自嘲地在心中笑了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世上本就不存在天上掉下馅饼的事,既是互相利用,就会讨价还价。眼下林飞既然再一次找上了门,那就说明太平道那边又有什么事要求自己了。 于是乎,想明白这番道理的蔡吉当即冲着林飞颇具深意地一笑道,“未曾想,于道长的消息如此灵通。” 小蔡某日脱线自语,大虑克就,奉孝先生不愧为贞侯呐~~~ 郭嘉探头,神马贞侯? 小蔡,那个谁谁,有粉票否?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二十五节 辽东属国 许是蔡吉仅凭曹豹死讯就准确“预测”出徐州当下局势,令林飞不敢再在她面前卖关子。此刻面对蔡吉的询问,他当即拱手作答道,“于道长之教众遍布中原诸州,故总能探得不少消息。” “原来如此。”蔡吉见林飞答得老实。倒也不再揭穿他刚才的那点小把戏,而是大方地抬手示意林飞与段融就坐。而当三人各按主宾坐定之后,蔡吉则就当前徐州的局势做出了一番总结,“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轻狡反复,唯利是视。此番其雀占鸠巢夺了徐州,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东莱毗邻徐州,面对如此强邻,决不可等闲视之。伯明,从即日起汝得多派人手监视吕布、刘备、袁术诸部之动向。” “喏。”段融迟疑了一下领命道。 蔡吉见段融答应得有些勉强,心知以段融的能力开拓开拓商路没问题,干谍报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因此她跟着便向段融宽声安慰说,“伯明,汝也莫要心急,为东莱开拓商路乃是汝当下之主职,打探情报一事量力而为就成。至于纰漏之处,相信林郎君会帮汝补上的。” 说罢,蔡吉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瞥了林飞一眼反问道,“林郎君不介意同本府共享情报吧?” “能为蔡府君效劳是林某的荣幸。”林飞低眉顺眼地拱手应道。 对咯,这样老老实实地互通有无不是挺好。别再扯幺蛾子,给咱“惊喜”了。咱又不是被吓大的。蔡吉在心中暗暗揶揄了之后,便向对方欣然颔首道,“若是如此。那就有劳林郎君了。不过林郎君先前说那儿有生意就往哪儿转。今日来找本府,该不会又有大买卖了吧?” 林飞听罢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蔡吉,又顺势瞥了一眼身旁的段融,意思有外人在场不便多谈。而段融也被现场有些尴尬的气氛弄得想要起身离开。 哪知蔡吉却挥手阻止了段融,继而淡然地说道。“都是自己人。林郎君但说无妨。” 林飞眼见蔡吉有意要将段融也牵扯进来,倒也不再在遮掩什么,立马泰然自若地冲蔡吉拱手道。“府君前次说要帮于道长之教众于辽东建城。不知此事可还算数?” “绝非戏言。”蔡吉斩钉截铁地点了下头之后,反问道,“可是于道长下定了决心?” “于道长确有此意。只是林某却知筑城颇为繁复。非三言两语可擅定之。”林飞说到这里直起身。冲着蔡吉直言不讳地问道,“故林某在此斗胆请教一下,府君所言移民之事是已有订策?还是只是个构想?” 蔡吉眼见林飞态度十分认真,心知这一次于吉那伙人是真想要在辽东移民了。于是她先是向林飞颔首说,“林郎君稍后。”接着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了一卷卷轴,当着林飞与段融的面就地摊了开来。 而段融只看了一眼卷轴立即就如获至宝地叫道,“主公,此图可是幽州地图?” “伯明好眼力。此图确为幽州地图。乃是本府自孔文举书房中缴获所得。”蔡吉得意地点头道。要知道幽州相对远离中原,且混杂有乌丸、鲜卑等诸多异族,故而想要得到一张完整的幽州地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亏得孔融喜好收集各种文献。都昌城内就藏有全套大汉地图。蔡吉这会儿才能凭借地图向林飞和段融讲解自己的计划。只见她玉手直指图上一处没有标任何地名的港湾宣布道,“本府打算在此筑城。” 林飞对北方的地理相对不怎么了解。因此他只是看出蔡吉所指的这块地方毗邻大海,且处于辽西郡与辽东郡的交接之处。可作为土生土长的东莱人,段融却一眼就看出了这一地点的关键所在。只见此时的他诧异地惊呼道,“辽东属国!主公这是要在辽东属国筑城?!” 饶是林飞对辽东等地再怎么没映像,这会儿乍一听段融喊“辽东属国”四个字,其脸色为之一变。其实也难怪段融与林飞会有这种反应。所谓的属国,乃是两汉时期为安置归附的匈奴、羌、乌桓、夷等少数民族而设的行政区划,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少数民族自治区”。即各个少数民族在汉朝所划分的“属国”范围内,保持“本族之俗”自治。除此之外,属国的行政结构基本与中原的郡国相似,都设有都尉、丞、侯、千人等官,下有九译令,又有属国长史、属国且渠、属国当户等官。各官由汉人或内属胡、羌的首领充任。属国都尉秩比二千石,与西域都护同一级,直属中央,其治民领兵权如郡太守。辽东属国原是辽东西部都尉的治所,乌桓人内附汉朝之后,大汉便将辽东西部都尉所管辖的范围割让了出来,让给乌桓人居住。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辽东属国隶属大汉疆域,可终究还是乌桓人的地盘。乍一听要移民到这种危险地带,林飞自然是如拨浪鼓一般直摇头道,“府君是想将众教民投于火坑之中乎!辽东属国遍布乌桓、鲜卑异族。中原百姓移居此等蛮荒之地,岂不是羊入虎口?” 蔡吉见林飞一副自己要害他的表情,不由摆手笑道,“林郎君此言差矣,辽东、辽西相比中原无论何处都算是蛮荒之地。既然于道长有心在辽东建城就要有去蛮荒之地的准备。不过林郎君对此也不用太过忧心,有东莱的舰队为汝等补给,有东莱的商队为汝等带去各地的货资。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新城就会成为辽东属国最繁华的地方。至于说到乌桓、鲜卑等异族凶残。难道这些年中原的兵匪就不凶残?想必林郎君也知晓,而今幽州的公孙瓒正与袁绍交战,辽东的公孙度则一心想要趁机夺取公孙瓒治下的辽西郡。因此于道长等人无论是移民辽东郡,还是在辽西郡建城都免不了会卷入战乱。反倒是乌桓人所控制的辽东属国一直保持中立。且公孙瓒与公孙康为了拉拢乌桓人,都极少滋扰这一地区。加之胡人目光短浅,只要给予一定的蝇头小利,从辽东属国割一城之地自治绝非难事。” 林飞听罢蔡吉一番分析,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而一旁的段融虽不知蔡吉这是要将太平道移民辽东。却也跟着好奇地探问道,“主公打算在辽东属国筑城?” 蔡吉先是扫了林飞一眼,跟着便向段融点头道。“本府确有此意。青州之乱很快就能平定。用不了多久袁绍就会大举进攻幽州,届时东莱多半会像这次一样被要求出兵幽州。故本府希望能在幽州开一港口用来运兵、运粮。但此港若直接说是东莱郡所开,势必会引来公孙瓒与公孙度的破坏。因此本府希望能以商人或教民的名义在乌桓人所控制的辽东属国建港。如此一来即隐蔽。又能占据有利位置。” “原来如此。主公真是深谋远虑。。”段融由衷地叹服道。 而实质上,蔡吉这段话与其说是对段融说的,不如说是在说给林飞听。经过上一次与于吉等人的接触之后,蔡吉发现于吉此人虽有野心可目光却不长远。这种人只要给点利益诱惑,就能将其牵着鼻子走。可眼前的林飞却不一样。此人平日里虽看着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实质上却是一个意志坚定、心思缜密的人。这种人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而忽视可能存在的危险。因此你越是处处表明是为他好,为他牟利,他就越会怀疑你的目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蔡吉也是这种类型的人。所以将心比心之下,她最终决定向林飞透露一部分东莱的战略企图,让其明白她蔡吉在这件事中也是有所图谋的。这是一桩公平的买卖。 果然听罢蔡吉之后那段有关幽州战略的预想。林飞原本紧锁着的眉头当即就舒展了开来。只见他探身问道,“如此说来。府君是打算日后以新城为大营,利用战船配合袁绍突袭公孙瓒?” “世人皆知,公孙瓒于易京筑高楼,挖深壕,以铁为门,与妻妾为伍。林郎君以为袁绍会输给这等人物?”蔡吉黛眉微挑反问道。 以林飞的情报网,当然知晓公孙瓒早已丧失逐鹿中原之志,整日躲在易京沉迷于温柔乡。此刻再经蔡吉这番提点,他在心中总算是接受了在辽东属国建港筑城的计划。因此这会儿的林飞当即便面露笑容地向蔡吉问道,“不知府君打算为此新城取何名?” 蔡吉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一个地名,“锦西。” 没错,蔡吉刚才指的地方正是后世葫芦岛的位置,不过其原名“锦西”二字更符合东汉的风格。当然林飞并不知晓其中典故,不过他却认同了蔡吉取的这个名字,“好名字!如此这般吾与伯明得尽快启程前往辽东打通关系,也好让锦西早日建起来,莫要误了府君的大事。” 然而此时的段融却扰了扰头,颇为犹豫地插嘴问道,“主公,这前往辽东建锦西港固然重要,可那边打探徐州方面的消息也是迫在眉睫。吾要以何事为先呢?” 蔡吉看了看犹犹豫豫的段融,又瞅了瞅踌躅满志的林飞,不禁狡黠地一笑道,“伯明勿忧,本府刚才说了,林郎君会帮汝打探情报的。” 林飞之前还在考虑如何利用自己的关系网促成锦西城的建立,此刻听蔡吉再次提起谍报之事。忽觉自己竟在无形中被眼前这个少女府君给套住了。一直以来都自付能游走于各大势力之间的林飞,这会儿也只得心悦诚服地苦笑道,“看来林某未来数年都得为主公奔走了啊。” 且说这一头,蔡吉与林飞终于敲定了在乌桓势力下的辽东属国建锦西城的计划。那一头,蔡吉按照郭嘉之计也已派人将北海太守的印绶送抵了袁谭在平原郡的大营。相比蔡吉与郭嘉在北海郡犹如变戏法一般的一夜城头换大旗。袁谭在平原郡的作战进度则明显要缓慢得多。 说起来这也怪袁谭本人太过托大。倘若当初他在授命青州刺史之后,就直接领兵南下平原,完全可以打田楷一个措手不及。可袁谭偏偏拖到新年过后才出战,这就让平原郡有了调集军队布置防务的时间。而今田楷占据地利,且又在平原等郡颇得民心,自然是能同袁谭的大军多耗一会儿。当然也只是多耗那么一会会而已。毕竟袁谭在兵力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除非田楷是白起转世,否则平原郡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饶是如此袁谭依旧对底下部将的表现颇为不满。在他看来面对田楷这种货色,他袁家大军理应一路高歌猛进才是。而这会儿接到蔡吉占据北海的战报,袁谭更是觉得自己的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甚至连使者送上的北海太守印绶都被他一把丢在的地上。 刚一进大帐就见到如此情形的郭图,连忙俯身拾起了地上的印绶向袁谭作揖道,“大公子息怒。” “息怒?吾一堂堂七尺男儿首次出战,偏偏就被一弱质女流占了头功。汝说,吾怎能咽下这口气!”袁谭攥紧着拳头赌气道,“哼,都是张颌等人作战不力。这才让吾丢了脸面!吾要好好收拾尔等!” “万万不可!”郭图见袁谭要迁怒于指挥作战的张颌等人,赶紧上前劝阻道,“大公子万万不可如此行事。张将军等人连日来捷报不断,倘若大公子非但不赏赐有功之人,反而迁怒于诸将,会让全军上下认为大公子赏罚不明。如此一来,大公子日后还如何领兵?” 袁谭的脾气虽暴躁,但人却不傻。事实上只要不牵扯面子上的问题,他还算是个比较有所作为的世家子弟。因此听罢郭图所言,袁谭立马就放弃了找人算账的心思。而是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回了原位不甘道,“总觉得就这么算了,让人憋屈啊!” 郭图眼瞅着袁谭接受了自己的劝说,心想这位大公子还是有救的。于是他当即清了清嗓子,将手中的太守印绶摆在了袁谭的面前道,“大公子,那蔡安贞之所以会比大公子先一步取得北海太守的印绶,不是因为公子麾下的将士没有拼命,也不是因为公子不及蔡安贞。而是因为那东莱郡的蔡安贞太过狡猾之故!” 袁谭耳听郭图似乎话中有话,不由皱了下眉头追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柳丁今晚真素虚惊一场~~~账号一直登不上,没法发文,幸好还有老的作家账号可以曲线救国,嘎嘎~~~给点粉票压压惊叻~~~(未完待续,)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二十六节 成难久养 “蔡安贞此番能兵不血刃夺下北海,无外乎是借了天时与人和。之所以说她是借,是因为这天时与人和都不是蔡安贞自己的,而是大公子给予的。” 大帐内郭图负手而立侃侃而谈,而坐在他对面的袁谭则听得有些一头雾水。特别是当郭图说到蔡吉夺北海的天时与人和都是自己给予的,袁谭立马就忍不住插嘴追问道,“吾给予?吾何时给予过蔡安贞天时与人和?” 郭图见袁谭依旧没有转过弯来,便干脆坐到他身边,板起手指逐一分析道,“大公子明鉴,蔡安贞夺北海之天时,在于大公子眼下正攻打平原田楷。青州各郡县无不慑于大公子军威,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蔡安贞趁此时机大兵压境苦无外援的北海,孔融自然只得落荒而逃。而蔡安贞夺北海之人和,则在于大公子任免其为典曹都尉。典曹都尉明面上负责掌供继军粮,似乎无法参与作战。然据探子来报,此番蔡安贞恰恰就是以典曹都尉地身份向北海征粮,在被孔文举拒绝之后,进而再以护卫粮道为名出兵北海。如此这般,蔡安贞的天时与地利岂不都是大公子给予乎?” 袁谭先前只是郁闷蔡吉运气好,恼怒自己的手下作战不利。然而此刻听罢郭图一席深入浅出的剖析之后,袁谭当即气得差一点吐血。敢情蔡安贞那婆娘之所以能如此轻松地拿下北海,靠得是他袁谭双手奉上的!想到这里脾气暴躁的袁谭猛地一锤案几怒道,“岂有此理!吾等在平原拼死作战。那蔡安贞却借刺史府的名号,狐假虎威诈取北海!吾一定要治其罪过!” “大公子息怒。蔡安贞此人向来擅长借势。任东莱太守借的是主公之势。夺北海借的是大公子之势。故说其狡诈如狐一点都不为过。然蔡安贞为人处事却颇为圆滑,想要捉其把柄并不容易。正如此番其在夺取北海之后,并没有擅自兼任北海太守,也没有命其心腹代管北海,而是将北海太守的印绶连夜送到了大公子手上。光凭这一点。大公子就无法治她的罪。”郭图摇头否定道。 “难道此事就此揭过?”袁谭扼腕不甘道。 “此事当然不能就此了结。”郭图三角眼一翻,拱手进言,“老夫以为大公子当务之急。应速将蔡安贞召来平原大营听候调遣,谨防其再借征粮之名吞并青州其他郡府。并令派遣心腹之人尽快赶往北海出任太守,主持北海大局。” “先生言之有理。吾这就差人办理此事。”袁谭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可跟着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略带迟疑地向郭图探问道。“先生,让谭将那蔡氏调来大营,可是有意撮合?” 郭图听袁谭如此一问,先是一愣,接着便捻须笑道,“撮合什么?” “撮合吾与那蔡安贞。”袁谭不自然地支吾道。 “那大公子意下如何?”郭图反问道。 “吾不想借女流之力占据青州。”袁谭仰起头傲然回应道。 不可否认,袁谭的回答单纯而有气势。倘若袁谭只是一个将军,郭图会认为他是一个有志气的人。但袁谭不是单纯的将军。他是袁绍的继承人。作为袁氏一门的家主,拥有这样的想法无疑是任性而又幼稚的。甚至不无夸张的说,仅凭袁谭这一句话就能让大多数谋士弃他而去。然而郭图恰恰属于那种少数派。在他看来。袁谭虽缺乏心机与长远的目光,却胜在听得进进言。且颇为护短。说白了,就是好控制。相比之下三公子袁尚虽小小年纪表现不俗,但他的母亲刘氏性情太过要强,让内宅之人插手政务总不是件事。所以郭图就算明知袁绍偏向三子袁尚,却依旧决定辅佐大公子袁谭做家主。更何况这一次郭图还偏偏同袁谭一样并不赞成袁蔡联姻。 这不,袁谭的话音刚落,郭图便欣然迎合道,“不瞒大公子,老夫也认为大公子不宜迎娶蔡安贞。” 难得碰上“知音”的袁谭带着兴奋的语调求证道,“公则先生也如此想?” 不过郭图可不会像袁谭那般为了所谓的男人面子而拒绝可以夺得一郡之地的机会。所以他跟着便肃然地向袁谭解释说,“大公子莫要误会。倘若换做其他寻常女子,老夫会头一个支持大公子将其纳入内宅,并顺势吞并东莱郡。然蔡安贞并非寻常女子可比拟。此女狼子野心,成难久养,大公子若娶其为妻,那便如徐州的刘备收吕布。” 要知道郭图的这个比喻在此时此刻是十分诛心的。须知,就在不久之前吕布刚刚趁刘备与袁术交战之际夺取了徐州。郭图此言无疑是在变向暗示蔡吉未来会像吕布那样背叛袁绍。因此袁谭听罢其所言,当即就脸色一变追问道,“先生意思是蔡安贞会夺青州!?” “当下蔡氏孱弱,尚不敢有所造次。但以其脾性来看,一旦东莱羽翼丰满,其定会趁机自立门户!”郭图脸色阴沉地预言道。说起来,郭图是继沮授之后袁绍幕僚团中少数几个看出蔡吉有奇才的人。但相比沮授在发现蔡吉才华之后,千方百计地想要将这奇女子招纳入袁绍麾下。郭图对蔡吉的欣赏引申出的是戒备与敌视。这种戒备最初是在郭图为蔡吉宣旨之时萌生的。直至今日郭图闭上眼睛,依旧能想起蔡吉那天以女装接圣旨时的景象。那种气度,那种风范,莫说是女子了,就连男子都极其罕见。所以郭图当时就觉得这个十多岁的少女太守绝非凡人。而这一次东莱诈取北海的举动,更是令郭图看到了蔡吉的手段与魄力。并最终让其将蔡吉划入了危险人物范畴。 不过袁谭印象中的蔡吉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模样,所他对郭图的预言并不在意,反而半开玩笑着说道,“自立门户?她蔡安贞一介女流。有何门户可自立?难不成她还想逐鹿天下乎?” “那蔡安贞既然能做太守,又如何不能逐鹿天下?”郭图扬眉反问道。 袁谭被郭图这么一说多少也有些动心。但女子争霸天下终究还是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因此袁谭依旧带着狐疑地口吻问道,“蔡安贞真有这胆?” 郭图见袁谭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心知今日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了。毕竟就算是主公袁绍这会儿对蔡吉的态度也是这般半在意半轻视。看来真要令主公认识到蔡氏的狼子野心,还需令其自己露出真面目才行。想到这里。郭图也不再向袁谭多做鼓动,转而恭敬地拱手道,“蔡安贞有没有胆。大公子日后自会知晓。但为了不重蹈北海之覆辙,还请大公子对蔡安贞多加上心。” 蔡吉并不知道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一系列举动,使得她在郭图的眼中俨然与吕布成了一路货色。因此在收到袁谭调她去平原的命令之后。蔡吉并没有多想什么。而是一面留下郭嘉与王修处理北海方面的收尾工作,一面则与文锐带着大队人马启程赶往平原复命。 话说自蔡吉上次见袁谭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袁谭部的实际控制范围也由历城一路向东北方向延伸到了黄河之滨,可以说现下大半个平原郡已落入袁谭的囊中。田楷不过是在借黄河天险做最后的顽抗罢了。然而当蔡吉六日后抵达了袁谭军位于高唐的营地之时,她却发现这里的气氛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热火朝天。 “见过主公。”东莱大营辕门前,太史慈与刘义逊双双恭敬地向蔡吉俯身行礼道。 而蔡吉见状,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扶起二人道,“子义兄。义逊先生,这些日子辛苦了!” “主公过奖。慈等不过是在此整日按部就班输送军粮而已。倒是主公与奉孝先生,仅用十日就拿下了北海全境。真是令世人为之刮目。”太史慈直起身冲着蔡吉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子义兄此言差矣。若非汝与义逊先生坐镇平原,本府又哪儿能安下心来与奉孝先生一同调兵遣将逼走孔文举。”蔡吉谦逊地摆了摆手道。 此刻的刘义逊耳听蔡吉提起了孔融。心中不禁随之感慨万分。虽说之前提议拿北海开刀的正是刘义逊,且孔融还曾杀了他的好友左承祖。可说到底他刘义逊终究曾是孔融的手下。倘若真与孔融在战场上兵戎相见,那他刘义逊卖主求荣的骂名算是坐实了。好在蔡吉颇为体谅他与太史慈的立场,所以并没有让他二人参加北海之战。而且蔡吉此番对包括孔融在内的北海众官僚也颇为仁慈。不仅放走了孔融本人,还将其留下的家眷一并护送去了老家。蔡吉的这一系列举动在刘义逊眼中颇具仁主风范。 想到这里,刘义逊当即深深地向蔡吉躬身致谢道,“义逊在此多谢主公安置孔府君家眷。” “义逊先生这可使不得。孔府君即已辞官挂印,本府又怎会为难其家眷。”蔡吉赶紧扶起了刘义逊道。 却不想,太史慈见蔡吉只称孔融是自己辞官,以为她这是在给孔融留脸面,不禁跟着抱拳赞道,“主公为孔府君留下了颜面,真乃仁主也。” 面对刘义逊与太史慈你一眼我一语的夸赞,蔡吉本人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她这次之所以会对外宣称孔融是自己辞官的。一来是想安抚北海众军民,毕竟孔融在民间颇有清名。二来也是想通过此事宣扬一下自己的名声。不过这会儿的蔡吉可不打算就此事同刘义逊与太史慈多做辩解。因此她立马就扯开话题道,“子义兄,义逊先生,本府不在的这段时日内,平原的战况如何?怎么本府一路赶来眼见各营士气都不高昂。出何事了?” 太史慈与刘义逊听蔡吉如此一问,不由苦笑着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由太史慈开口解答道,“还不是主公此番拔得头筹拿下了北海郡,惹得袁使君整日闷闷不乐。其余诸营就算捷报频频亦都快活不起来。” “还有这等事?可本府不是将北海太守之印绶献于袁使君了吗?”蔡吉赶紧追问道。她可不想因这种莫名其妙地原因被袁绍部的将士所嫉恨。 刘义逊见蔡吉皱起了眉头,便跟着向其安慰道,“主公莫忧。各营的将士们皆知府君兵不血刃拿下北海立下了大功,袁使君那样完全是在嫉妒主公而已。不过这些日子田楷部的抵抗愈演愈烈倒也是真事。” “哦?田楷部作战很顽强?”蔡吉好奇地问道。说实话,田楷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善战的记录。特别是刘备弃他而去之后,平原郡更是出了名的鱼腩。但这会儿听刘义逊的说法似乎田楷部还是挺能打的。 哪知这会儿的太史慈却怅然地叹了口气道,“咳,围师必阙,穷寇莫追。袁使君太过心急了。连着几日都逼儁乂将军强攻安德城。结果死伤惨重不说,连带原本高昂的士气也低迷了不少。” “什么?儁乂将军的三千步骑死伤惨重!”蔡吉肉痛地惊呼道。不可否认,现在的蔡吉从心理上早就将张颌以及他手下的三千人当做了自己的人马。此刻乍一听张颌损失惨重,蔡吉便觉得是自己这边被割肉了一般。 “儁乂将军除了带来的三千步骑之外,现还指挥着袁使君拨于他的五千步卒。不过此五千人打到今日也已所剩无几。”刘义逊连忙补充道。 蔡吉听罢刘义逊的解释,又问道,“安德城很重要?” “安德城与田楷所在之平原城已成犄角之势不得不破。”刘义逊回道。 “是这样啊。”蔡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之后,暂时将安德城的问题搁置一旁,转而询问起了张颌的情况,“那儁乂将军现如今驻扎何处?” “回主公,儁乂将军现正驻于安德城外十里之处。”太史慈抱拳应道。 蔡吉又问,“远否?” “也就一天的路程。”太史慈答道。 蔡吉一听张颌的营地离此不远,立马心生一计,转头向刘义逊吩咐道,“本府此番从北海带来了不少战利品。义逊先生明日就陪本府去儁乂将军大营劳军如何?” 刘义逊是何等人物,正所谓听弦知雅意。蔡吉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此刻心里多少已经有了点底。于是刘义逊当即一个拱手领命道,“喏。属下这就去安排。” 小蔡扛着金锄头表示,本府挖不了城池,可以过来挖人嘛~~~嘎嘎~~~给点粉票,本府挖起来更有力气哟~~~(未完待续,)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二十七节 福兮祸兮 西风乍起,战旗猎猎,张颌负手立于点将台上,望着校场上一干将士挥汗操练。他的脸庞虽如磐石般冷峻,可他的内心却似头顶的骄阳一样焦躁。话说,张颌自打被袁谭点为先锋以来,起每每作战都身先士卒,一路高歌猛进为袁谭打下了大半个平原郡。但是随着包围圈的逐渐缩小,意识到退无可退的田楷军作战愈来愈凶猛。特别是像安德城这般重要的据点,田楷军更是像发了疯似地死守城池根本不肯退却半步。以至于张颌在安德城下一连强攻了十多天都毫无进展。 其实攻城战打上个十天半个月根本算不了什么。若是碰上城高墙厚、粮草充裕的大城池,那围上一年半载毫无斩获也是常有的事。然而身为主帅的袁谭却偏偏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安德只是个小城,而张颌是河北的名将。名将攻打小城本就该是轻而易举之事。更何况最近东莱郡的蔡安贞还兵不血刃地拿下都昌城。你张儁义总不成比女娃儿都不如吧。抱着这样的想法,袁谭非但没有给张颌增兵的意思,反而连连催促其强攻安德。 平心而论,袁谭军目前的进展一点儿都不比原有历史来得差。并且历史上袁谭也正是借着青州之战博得了武勇善战的美名。只可惜,蔡吉的乱入不仅微调了一下历史,同时也改变了袁谭的心境。使得眼下这个位刚二十出头的官宦子弟一心只纠结于如何能压过蔡吉的风头。 然而张颌不会去分析袁谭的心路历程。面对那位年轻统帅的无礼要求,张颌一方面心中暗骂其乃无知小儿,另一方面则干脆命令全军停止攻城后撤十里安营扎寨。美其名曰,休整兵马打造攻城器械。且就在张颌暗自盘算下一步该如何行事之时。忽见一亲信小卒跑来校场向其禀报道,“禀将军,东莱太守蔡府君在辕门外求见。” 张颌乍一听蔡吉来访,先是一怔,跟着便在心中苦笑。先是弱冠的刺史,再是豆蔻的太守,这还有完没完。不过眼下张颌虽被袁谭点为了先锋。但蔡吉在名义上仍旧是他的上司。更何况东莱还掌控着军粮的补给。于是乎,张颌当即下令众将士解散歇息,自己则带着一帮亲随赶往辕门迎接蔡吉。 话说。张颌治军颇有细柳之风。因此他对低下将士未放蔡吉等人进营的举动还是挺满意的。只是真当张颌赶到辕门之后。眼前的一番景象却让他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原来此时的营地大门口正挤着满满一堆兵卒。从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探头张望的背影看来,似乎正在被营地外某些东西所吸引。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帮混小子在看东莱郡的女太守!?想到这里,张颌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将一干看热闹的兵卒驱赶了开来。可谁知还未等他开口呵斥那些兵卒,接下来的景象却再一次令张颌楞在了原地。 只见此时的辕门前停着十辆大板车,每辆车上都装着满满的谷子、菜蔬、酒乃至黄羊等食品。在眼下这等食物匮乏的年头,突然冒出这么一队货资丰盛的车队。无怪乎,营内的兵卒会人头攒动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东莱太守蔡安贞则眉开眼笑着向到场的张颌招呼道。“儁义将军早。” “张颌见过蔡府君。”回过神来的张颌恭敬地向蔡吉抱拳施礼后,跟着又以惊讶的目光盯着那十辆大车问道,“府君这是何意?” 张颌与其手下的反应可谓正中蔡吉的下怀。却见她环视了一番面前跃跃欲试的兵卒之后。高声回应说,“本府此番于北海征得了不少军资。故今日特带来犒劳诸位将士。” 哪知张颌一听车上装载的是北海的战利品,立马眉头一皱,躬身推辞道,“无功不受禄,颌并未参与北海作战。又怎能接受北海之战利品。” “儁义将军此言差矣。都是自家弟兄何须分彼此。”蔡吉见张颌推辞,连忙套起近乎来。 可张颌依旧固执地摇头道,“赏罚分明乃治军之本。还请府君收回赏赐。” 蔡吉听张颌这么一说,心知自己刚才的说法可能是伤到张颌自尊了。不过她并没有就此陷入尴尬,而是立马竖起大拇指向张颌夸赞道,“儁义将军真俊杰也。不过本府以为儁义将军虽未直接参与北海之战,但东莱此番能拿下北海却也有儁义将军与诸将士的一份功劳。” 其实张颌刚才那话一出口,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话重了。再怎么说人家大老远的运来十车物资也是出于好心。自己门都不让进就赶人走终究不讲情理。本以为对方女儿家面子薄会发火的张颌,未曾想蔡吉竟来了这么一出。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又是张颌理亏在先。因此这会儿的张颌连忙客气地向蔡吉拱手讨教道,“颌愚钝,还请府君指点一二。” “儁义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此番若非将军率众将士攻城略地,打得田楷毫无招架之力。又怎会让北海孔融意识到大势已去弃官而逃?广这一条还不够众弟兄收下本府身后的这十车赏赐?”蔡吉盯着张颌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毫无疑问蔡吉这段话直说进了张颌与他身后一干将士的心坎里。须知这些日子以来张颌带着一干弟兄横扫大半个平原郡,就算没有功劳那也该有苦劳。谁曾想却因安德城下的那一不算失利的失利而被袁谭贬得一文不值。直至今日才从面前这位少女府君口中听到一句公道话。这怎能不让在场的将士为之唏嘘。至于张颌被蔡吉如此一顶高帽一戴,倒也不再排斥接受来自北海的战利品。毕竟之前在安德城下连日的失利也让军中的士气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蔡吉送来的这批慰问品正好可以拿来鼓舞士气。 既然解开了心结,张颌自然也就不再多做推辞。只见他一个抱拳致谢道,“颌在此带众将士谢过府君赏赐。” “都是自家弟兄客气啥。”蔡吉一边继续套着近乎,一边则向身边的刘义逊吩咐道。“义逊先生,烦劳汝将物资交予营内管事。” “喏。”刘义逊一个箭步上前躬身领命道。 而蔡吉则回头冲着张颌嫣然一笑说,“儁义将军,本府可否入营讨杯茶水喝?” “府君请。”即拿了对方的赏赐,又得了对方的夸赞。此刻心情大好的张颌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将蔡吉请入了自己的大营。 《三国志》中曾评价说,“郃识变数,善处营陈。料战势地形,无不如计,自诸葛亮皆惮之。”此刻的蔡吉虽还没有见识过张颌行军布阵。但其一路眼见营中各军帐布局合理。往来兵卒军容严整,不禁一边在心中暗叹张儁义果是当世名将,一边脱口赞道,“儁义将军恕本府直言。本府来时听闻儁义将军在安德城下有所失利。本以为会见到一支哀师。却不曾进了大营之后,所见的乃是一支虎贲之师。看来儁义将军拿下安德城指日可待啊。” “府君谬赞。张某之前确实是在安德城下有所失利。只不过这几日稍加修整了一下,这才让众弟兄有了点精神气。至于何时能攻下安德城,还不好说啊。”张颌略带怅然地直言不讳道。 “攻城战本就耗时耗力。此番若非有将军等在平原造势吓跑了孔融。本府真要是一路硬攻,怕是两三个月都拿不下北海。经过一个月的征战。平原田楷现已成困兽之势。袁使君逼得越紧,田楷就反噬得越厉害。至于安德城更是已成一把绷紧的弓弦,随时随地准备狙击来犯之敌。”蔡吉说到这里。回过头向着张颌意味深长地探问道,“若是本府没猜错的话。将军此番后退十里扎营,怕是想为安德城松松弦吧。” 张颌听罢惊讶地抬头看了看蔡吉,心想这女娃儿是怎么看出自己心思的。 但蔡吉却并不等张颌答话,而是直接自顾自地应允道,“儁义将军接下来攻城需要什么,大可向本府直言。只要本府办得到就一定不会有所推辞。”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且就在张颌前一刻愁眉不展后一刻要啥来啥之时,远在徐州的刘备却迎来了他人生的一个低谷。兴平二年二月,得知下邳被吕布占领的刘备,慌忙自淮阴率军回救下邳。然而刘备的大军在抵达下邳之后,尚未同吕布军开战便全军溃散了下来。无奈之下,刘备只得收拾残部,向东攻取广陵,意图占据一有利据点。却不曾想,袁术再次领兵来袭。双方在广陵城外摆开阵势,怎奈刘备新近丢失下邳,正处士气低迷,缺乏粮草的窘境之中。因此只一个回合,刘备便再次败下阵来,带着一干残兵向东退入滨海小县海西。 海西县始建于西汉,隶属于广陵郡,曾是西汉李广利,东汉刘永立、董宪等人的封地。故面积虽不算太大,却也有鱼米之乡之称。然而随着汉末乱世的将领,这一方滨海小县也同中原诸多郡县一样饱受着战火的煎熬,田地荒芜,百姓四散。因此这会儿骤然降临的刘备军对于本就缺粮的海西县城来说,与其说是仁义之师,不如说是一伙人形蝗虫,一伙与老百姓抢粮食吃的人形蝗虫。 作为这伙蝗虫军首领的刘备很清楚自己的兵马进驻海西会给这里的百姓带来什么。但眼下除了偏远的海西刘备已无处可去。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约束自己手下不要强抢百姓手中的粮食而已。可事实上,经过去年的旱灾与蝗灾,海西百姓手中本就没啥余粮。他们中的多数人还得靠挖草根、剥树皮为生。但随着刘备这伙残兵的到来,海西城内城外的树皮、草根很快都被啃食了个干净。 于是乎,眼下的海西城内不管是军是民都只得一起饿肚子。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刘备本人。连续数月的激战与饥饿令刘备看上去面黄肌瘦,以至于你很难将面前这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同去年下邳成里的刘使君联系到一起。短短一个多月中刘备由一州之牧跌落为丧家之犬,如此落差不可谓不大。但这事要怪谁呢?怪张飞?可当初指示张飞杀曹豹的正是他刘备。怪吕布?可当初不顾曹操前车之鉴,执意要收留吕布的人也是他刘备。刘备静下心想了半天之后,发现他谁都怪不了。真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当初太过得意忘形。才会惹下此等祸端。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备最终没有治张飞的罪,也没有去责怪任何人。而是每日带着关羽和张飞穿梭于成堆的面色菜黄,神情麻木的军民中间,希望能借由这种方式向众人表达他刘玄德并没有放弃。 这一日刘备照例又“巡视”起了城内的军民,却不想刚走到城西的一处荒地,便瞧见一片残垣断壁之后正有一群衣衫褴褛的兵卒正围着一口大锅生火。而更让人觉得惊奇的是,这口大锅中竟然还散发着一股子诱人的肉香。 肉!?连战马都已被斩杀充作军粮,连鸟都不敢飞过来的海西城,这会儿哪儿来的肉? 一瞬间就想通缘由的刘关张三人脸色立即就阴沉了下来。却见刘备抿着嘴信步走到了那伙人跟前。而那伙人抬头一见堂堂的刘使君就在自己的面前,当即吓得连滚带爬着缩到了一边。而关羽见这伙人如此表现,更是坐实了心中的猜测。于是他立马就将手搭上了佩刀随时等着刘备一声令下,便将这伙吃人之徒斩杀了以儆效尤。然而关羽最终却没有等到刘备的命令。 只见此时的刘备看都没看那伙兵卒一眼,而是顺手拿起了木勺从锅里捞起了一勺肉汤,在凑到鼻子前嗅了嗅之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将勺里的肉汤喝了个干净。 “大哥!”关羽与张飞乍一见刘备如此行事,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然而刘备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将木勺往锅里一丢道,“云长、益德,明日随吾一同去下邳见吕布。” “可是要同吕布决战乎?”关羽神情激动地问道。 “不。是认吕奉先为主。”刘备回过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资治通鉴》汉纪五十四:“备收余兵东取广陵,与袁术战,又败,屯于海西。饥饿困踧,吏士相食,从事东海糜竺以财助军。”——袁绍、袁术发表联合声明:以四世三公之名义愿接受各大媒体监督吾家厨房~~~另小霸王孙策表素:从即日起吾与公瑾在袁氏食堂只吃素~~~那位mm有粉票乎~~~(未完待续,)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二十八节 筵无好筵 皓月当空,凉风习习,安德城头,一众兵卒三三两两地围在篝火旁烤着火唠着嗑,用以挨过无聊的慢慢长夜。事实上,自打五日之前张颌部兵退十里扎寨之后,安德城就再也没有遭遇过任何攻击。甚至就连打探军情的斥候也未曾在城外露过面。如此平静的五天不仅让城内的百姓暗舒了一口气,同时也让守城将士那原本紧绷的神经得以松弛了下来。 “王伍长,汝说袁军可撤军乎?”篝火前,一个年轻的兵卒,探着身子向面前年长的伍长问道。 “俺看这袁军已五天没踪影了。该不会真是撤了吧。”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兵卒跟着附和道。 然而那个陈姓的伍长却看也没看众人,直接朝篝火里加了根柴道,“撤?袁军不过是后退了十里罢了。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呢。” “啥?还要再打?这都打了半个月了。何时是个头啊!俺还打算回乡里讨媳妇呢。”身材魁梧的兵卒不满地嘟囔道。显然这是一个被半道抓了壮丁的主儿。 “半个月算啥。早些年老子随田使君在冀州抗袁,哪儿一次围城不是打上个两三个月方可罢休。尔等还嫩着呢。”王伍长扫了众人一眼,敲打道,“秦麻子,汝也莫说怪话。若是让司马听见叛汝扰乱军心,斩了汝那狗头,看汝咋回去讨媳妇。” 秦麻子听王伍长这么一说立马就缩了缩脖子,讪笑道,“俺这不是随口说说嘛。” 这一边秦麻子固然不再敢多说话,那一头最初提问的年轻兵卒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那袁军今夜可会来袭?” “今夜?”王伍长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皎洁的月光随口应道,“当是不会。” “就是。这么大的月亮照着,城外一有动静,咱这都看得一清二楚。再说这安德城还围着护城河。袁军想攻城就得先过水关。薛四,汝忘了那日袁军趁夜想偷进水关。结果触动了机关,被老赵等人挠钩齐下,拿住斩首之事?今夜袁军若敢再袭城。那正好送秦爷爷我军功。”秦麻子一扬下巴卖弄道。 话说,秦麻子的这份信心倒也并非凭空而至。须知,安德城外凿有一圈护城浅濠。其深一丈。宽二丈,自东迤北折南可通马颊河。故城池东西南北四门各设有吊桥与水关。此番张颌部来犯,城中守军不仅收起了吊桥,还在水关处罩上了挂有铜铃的渔网。人一旦在水中触碰到渔网,势必会带动铜铃,而铜铃一响,则城上的守军立马就会收拢渔网,并用挠钩将困在网中的敌军逮起来。正如秦麻子所言。之前张颌部可没少在这水关上吃亏。 可谁知秦麻子这头话音刚落,从城墙下边竟隐约传来了一阵微弱的铜铃声响。在场的众人当即警觉地抄起了兵器站起了身。却听那最为年幼的兵卒咽了口唾沫问道,“刚才那是铃声吧?” “会是河水打的不?”另一个兵卒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提议道。 但王伍长却并没有发话。而是向秦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看看情况。秦麻子心中虽老大不乐意。可碍于伍长的威势,也只得取了火把,猫腰趴上城头张望了起来。 “可有人落网?可有动静?”王伍长警惕地问道。 “啥都没有。该不会真是河水打的吧。”秦麻子借着火把打量了一圈护城河之后,语调轻松地回答道。然而正当秦麻子打算转身之际,从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麻子当心!” 闹不清情况的秦麻子懵懂地抬起了头,但见圆月之下,一道黑影跃空而起,带着一弧优美的曲线。 女人!? 秦麻子长大着嘴巴望着面前骤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只是还未等他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一道银光闪过,秦麻子的左眼就看见了他的右眼…… 同是月夜下,张颌与蔡吉骑马并肩而立,遥望着远处的灯火点点的安德城。为了不打草惊蛇张颌特意让兵马埋伏于城外的密林之内。在张颌看来,如此远的距离,就算今晚的月色再怎么明亮,众人也不可能窥知安德城上发生的情况。然而蔡吉却自信的宣称在这片密林之中完全可以看到安德城发来的信号。 张颌虽不知蔡吉有何法子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安德城上所发生的情况越过护城河送到这儿来。但他却知晓蔡吉此番派给他的援军正是先前攻下都昌城的那伙奇兵。因此张颌对这批人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而趁着当下 想到这里,张颌不由好奇地向身旁的少女太守打探道,“颌早年只听人提起过五行遁术的名号。未曾想,府君手下竟真有如此一批善用此道的能人异士。先是都昌城,再是安德城,照此下去天下间的城池岂不是难不倒府君乎。” “儁义将军过奖了。五行遁术听起来虽唬人,但说到底也就是攀爬、潜水、放火、挖掘等技艺而已,当不得神兵利器。”蔡吉摆了摆手中肯地评述道,“不瞒儁义将军,本府当初只是想让这伙力士在都昌城放把火扰乱一下城中的部署,好为接下来的夜袭做掩护。可谁曾想那孔文举竟然就此被吓跑了。而今日水遁旗与木遁旗之所以能接近安德城,则是因为儁义将军之前故意偃旗息鼓了五日令城内守军放松了警惕。倘若碰上士气高昂、兵马充足的城池。甚至是五天前杀得神经紧绷的安德城。那五行遁术也就施展不开了。” 张颌听罢蔡吉一番谦逊却又不失理性的分析,当下对眼前这位少女太守的评价又提高了几分。却听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府君可读过兵法?” “本府未曾读过兵法。本府只是站在敌手的位置上,想事情罢了。”蔡吉实事求是地摇头道。 “若是如此。府君有成为良将的资质。”张颌平视着蔡吉评价道。 “将军是第二个说本府有良将资质的人。”蔡吉听罢报以微笑道。 “还有何人说过?”张颌问道。 “太史子义将军。” 蔡吉这话话音刚落,忽见一道明亮的流星自安德城头窜出。刹时将大半个夜空照得通亮。从未见过这等情形的张颌等人立马就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一些胆小的兵卒甚至直接跪倒在地朝着安德城的方向叩拜起来。 蔡吉见此情形,暗叫不妙,于是连忙回头向张颌提醒道,“儁义将军,此乃木遁旗所发之穿云星。水关已破!” 张颌好歹也是当世名将。听罢蔡吉的解释,当即便平复了心情,转而向身后的将士大声宣布道。“弟兄们!穿云星出,安德水关已破!随吾杀上去!” 建安初年三月,张颌部破安德城。同年。四月袁谭亲率五万大军破平原城。青州刺史田楷死于乱军之中。消息一经传出青州各郡县纷纷派出使者表示愿举荐袁谭为州牧。而袁谭亦乘势将州治自历城迁往平原,从而坐稳了青州霸主之位。此外,经此一役袁绍总算是在实质上占据了冀、并、青三州之地。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他开始将所有的精力摆在了同公孙瓒的决战之上。 故且不论袁绍在冀州摩拳擦掌着要与公孙瓒一决胜负。袁谭这边既然坐定了青州州牧之位,自然就得对辛苦作战了四个月的众将士有所表示才行。因此在打下之后的第三天,袁谭便在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平原城中摆下了庆功宴来犒赏三军。 话说,这还是蔡吉穿越以来第一次以功臣的身份参加庆功宴。但此刻一席襦衣长裙的蔡吉坐在一干五大三粗的武将中间却多少感到有些异样。事实上现场觉得别扭的人,可不止蔡吉一个。与会的大多数将领都对与这少女太守同席而坐感到不自在。怎么说庆功宴都该是一场充满了男性阳刚色彩的活动才是。酒、女人更是必不可少的应景之物。可是眼下突然插进来这么一个有地位有军功的女子在场。那荤段子自然是不能说了,女人更是不能抱了。这算是哪门子的庆功宴哟。 端坐主座的袁谭当然也是感受到了现场拘谨的气氛。但他却并没有出面化解这种尴尬。而是一面在心中冷眼旁观蔡吉受人排挤,一面则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举杯向众文武敬道,“此番平定青州全仗诸君鼎力协助。本府在此敬诸君一杯。” “恭祝使君大展宏图。”郭图头一个举杯回应道。 紧跟着包括蔡吉在内的两排文武也纷纷举杯回应。“恭祝使君大展宏图。” 袁谭享受着众人恭敬的祝词,得意洋洋地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跟着他便大袖一挥宣布道。“本府今日特为诸君备下美酒佳肴,还请诸君吃得尽兴,一醉方休。” 话说袁谭所说的“美酒佳肴”还真没有夸张的意思。且不论侍婢们端上的鸡鸭鱼肉,光是那由两个力士抬上的炮豚就足以令在场的文武们垂涎欲滴了。所谓豚,即小猪、乳猪。炮豚,本是周天子食谱中的八珍之一。按照史料记载应该是先把小猪开膛洗净,腹内塞进红枣,然后用荻草包扎起来,涂上很粘的泥,放到火上烤;烤干以后,去泥,上米浆,然后用深油炸透;再然后,置小鼎中隔水蒸熟。食用的时候,再调以酱料。由此可见年纪轻轻的袁谭对饮食起居颇为讲究,不愧为贵族世家出来的大家公子。 蔡吉虽不是出身贵族,但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后的她同样对吃很讲究。可怎奈汉末食物匮乏,且缺少辣椒、胡椒等等后世喜闻乐见的调料。就算此刻川蜀等地已有花椒,但碍于战乱,也运不到北方来。因此蔡吉在汉末待的这两年除了逢年过节,只能天天忍受单调的菜单。此刻面对只有在史书中才出现过的美味佳肴,蔡吉自然是食指大动。心想气氛不对就不对吧。反正咱吃完传说中的炮豚借个机会开溜也不枉来此混一顿饭。 然而正当蔡吉在一片酒肉飘香中吃得尽兴之时,忽听耳边传来了一阵轻佻的丝竹之声。略感好奇的蔡吉顺势一抬头,赫然就见十二名身着薄纱细缕的绝色舞伎,和着靡靡艳曲,踏着轻盈的舞步鱼贯而入。这些年轻的女孩儿有着赛雪的肌肤,曼妙的胴体,且纱衣下只束了一条艳红的裹胸,饱满的ru房呼之欲出,直将整场宴席染得春光四溢。 刹那间,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将目光从酒肉转向了舞姬。对于常年征战的将卒们来说,这种一颦一笑间,媚态尽显的尤物最是销魂。毫无疑问,袁谭十分清楚自己的部将想要什么,也毫不吝啬给予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是现场之中有一个人却并不喜欢这样的节目,此人正是众文武中唯一的女性——蔡吉。 其实蔡吉对艳舞什么的并不在意。前一世曾任业务骨干的她在应酬之中没少碰到过这种情况。特别是去泰国旅游那会儿,几乎每天都少不了观赏当地的特色表演,其尺度远比眼前的这场歌舞要大得多。事实上,就算是在东莱蔡吉也从不管底下的部将找营妓消遣。但是今天的场合却有所不同。蔡吉是以功臣的身份来参加这场庆功宴的,而非是来作陪消遣的。袁谭在蔡吉还没离开的情况下,上这种表演,实质上就是对蔡吉的一种侮辱。倘若她对这种侮辱熟视无睹,那她将丧失在军中好不容易刚刚建立起来的威信。 意识到这一点的蔡吉当即搁下了手中筷子,用一副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表情漠然地平视着前方。很快现场的其他文臣武官就感受到了这位少女太守的不满之情。一些为人谨慎的文官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另一些武将则将视线挪离了舞姬用以排解这种尴尬。当然也少不得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刺头,故意撸着胡须眯眼,摆出一副猪哥样,用以向蔡吉挑衅。 但无论众人是何种反应,至少蔡吉的这一举动令现场原本火热的气氛骤然转凉,同时亦引起了主桌上袁谭的注意。没错,这场露骨的艳舞就是袁谭故意安排下来羞辱蔡吉的。蔡吉借典曹都尉名义吞并北海一事,以及其之后用北海的战利品拉拢张颌等将领之事,袁谭都心知肚明。但正如郭图所言,蔡吉做事滴水不漏,令袁谭找不到可以治她罪的把柄。于是乎,心有不甘的袁谭这才想借今日的宴席好好羞辱一番蔡吉,以便要让全军上下知晓女人就是女人,军营不是她蔡吉该来的地方。 想到这里,袁谭当即端起耳杯,带着一脸的轻浮的笑容,起身走到了蔡吉面前…… 老书友的书评真是让柳丁太感动了~~~谢谢,柳丁会继续努力滴~~~ 看完艳舞滴小蔡耸肩表素,傲娇、少爷神马滴最欠抽~~~呼唤粉票砸他丫滴~~~(未完待续,) 第二卷 青州之鹏第二十九节 血溅五步 “蔡府君,酒菜不和汝口味乎?”袁谭手持耳杯,立于蔡吉面前,其神态与语气之中都带着戏谑的味道。 此刻面对袁谭极其明显的挑衅,蔡吉也不同他多说废话,直接冷着个脸拱手道,“酒是美酒,肴是佳肴。然吉略感不适,就此退席。还请使君见谅。” 想跑?哪儿那么容易。袁谭在心中暗自冷哼之后,当即大大咧咧地在蔡吉面前盘膝而坐,借着酒气不依不饶道,“蔡府君身敢不适?可须本府唤医师为府君诊治。亦或是为汝唤几个白面小厮来此助兴?” 袁谭此话一出,在场同他一个鼻孔出气的刺头们顿时就猥琐地哈哈大笑起来。而坐在蔡吉身旁的太史慈与文锐等人则统统面色为之一变。文锐甚至都已将手搭在了佩刀之上。只是还未等自家部将发作,面无表情的蔡吉率先操起满满一杯水酒,照着袁谭的面门扬手泼去。 只听哗啦一声响,先前还在淫笑的袁谭转眼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其本人固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得目瞪口呆。至于他身后的那帮子心腹亲信们更是被激得纷纷拍案而起,朝着蔡吉拔剑相向。 “臭娘们!大胆!” “休得放肆!” “退下!”太史慈一声虎啸,连同文锐等十名护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刀护住了蔡吉。随着双方刀剑相对,原本歌舞升平的庆功宴转眼间就成了杀机四伏的鸿门宴。至于那些个妖媚的舞姬,自然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得花容失色,惊声乱窜。 “大胆!蔡安贞汝是要造反乎!”袁谭抹了把脸温怒道。 然而蔡吉并非莺莺燕燕之辈,袁谭的这番张牙舞爪可吓不住她。却见此时蔡吉冷眼横扫了一番现场。在确定张颌等非袁谭系部将并未拔剑的情况下,她当即黛眉一挑,朝天拱手朗声道,“吾蔡安贞乃堂堂东莱太守,受天子之命。承右将军之恩,守牧一方。故吉之主公乃右将军,而非使君。还请使君分清主次。好自为之!” 蔡吉不卑不亢的一席话,可谓是道出了在场众多将领的心声。没错,像张颌这等老资格的将领。并非是受袁谭的魅力感染来帮他取得青州牧之位。而是奉袁绍之命来此为袁氏打江山。蔡吉的话很明确,也很现实,众人现下的主公是袁绍,而非袁谭。哪怕袁谭日后真成了袁氏的家主,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此时此刻作为袁家的大公子,袁谭还是该对自己父亲的部将报以足够的尊敬才是。 因此蔡吉这边话音才刚落,一干非袁谭直系的将领就大多感同身受的交头接耳起来。张颌甚至毫不忌讳地向袁谭投去了厌恶地视线。只不过,这世上总会有不知轻重的蠢人存在。这不。就在蔡吉强调众人眼下的主公是袁绍而非袁谭之后,袁谭的心腹部将汪昭依旧还是持剑冲着蔡吉叫嚣道,“休得狡辩!此地是青州。袁使君就是汝主!” 这里是青州,就得奉袁谭为主?哼。也不想想这话传到袁绍耳朵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蔡吉一边在心中冷笑,一边则暗自审视了一下目前的情势。毫无疑问,在袁谭的刺史府闹得时间越长,对自己和太史慈等人来说就越不利。哪怕自己此刻已博得了在场不少将领的共鸣,可倘若对方真的一拥而上结果了自己的性命,那自己就算再有道理也是白搭。不过好在袁谭这傻缺此刻还坐在面前。由此可见其一开始之时并没有打算要自己的性命。但既然庆功宴已成鸿门宴,就休怪本府以命相搏了! 于是在一番审时度势之后,蔡吉当下看也不看汪昭,直接便向袁谭追问,“袁使君,看来汝之部将不想放本府走?” 袁谭则仗着自己人多,傲然地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倘若使君今日真一心要羞辱于吉。”蔡吉说罢,突然提高了嗓门怒视袁谭道,“吉不惜血溅五步!” 血溅五步!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看似柔弱的蔡吉竟会发出等刚烈的宣言。但众人也很快意识到,袁谭离蔡吉等人实在太近了。以至于就算他的手下能将蔡吉等人砍成肉泥,也不能阻止太史慈先在袁谭的脑袋上扎把手戟。投鼠忌器之下袁谭的心腹们自然是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而袁谭本人更是吓得额头直冒冷汗,不知是该就此起身逃开,还是留在原地不动。 且就在一干人等僵持不下之时,一直没有发话的郭图突然站起身,无视周围人等紧张的气氛,信步走到蔡吉面前先是拱手作了揖,跟着便一挥长袖宣布道,“使君醉了。来人扶使君下去歇息。” 郭图的话语在无形间化解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但对于蔡吉来却不见得是桩好事,因为她这会儿人还在大厅之内。倘若袁谭就此被人扶开,而他的手下又趁机发难的话,那可就糟糕了。然而就在蔡吉进退维谷之际,张颌却率先起身带着自己部下挡在了袁谭与其部将之间。却见他一面伸手扶起了早已腿软的袁谭,一面则向郭图提议道,“军师,诸君都醉了。不若今日就此散席吧。” 郭图听罢意味深长地扫了张颌一眼,跟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张颌的建议。 蔡吉见状自然是骑驴下坡立马带着太史慈等人起身告辞。不过她在临走之际也没忘转身向张颌微微颔了下首。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对于张颌今日的出手相助,蔡吉自当铭记在心待到来日再报。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眼下蔡吉等人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因此蔡吉在出了刺史府之后,当即马不停蹄地出城直奔城外东莱大营而去。 留守大营的刘义逊本以为蔡吉等人参加庆功宴至少也要到戌时才能回来,却不想这日头还没落,一干人等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大营。不仅如此。不管是蔡吉还是太史慈,每一个人脸色都阴云密布,杀气腾腾。见此情形身为主簿的刘义逊赶紧上前追问道,“主公,出何事了?” 刘义逊这话不问还好。一问立即就让年轻气盛的文锐炸了毛,“袁谭那厮欺人太甚!主公,末将这就点齐兵马杀进城去!” 蔡吉虽也被之前的那场变故闹得即气恼又后怕。但她相较文锐可要老辣得多。却见此时的蔡吉抬手阻止了一心想要报复的文锐,跟着便向尚在一头雾水之中的刘义逊,将先前在刺史府内所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通。 刘义逊听罢。脸色立马也随之一变。骇然道,“此事可当真?” “都刀剑相向了。还能有假!”文锐说罢再次向蔡吉请命道,“主公,下令吧!” “不成。”这一次打断文锐的是刘义逊。只见他也不同文锐多做解释,直接便转身向蔡吉拱手进言道,“主公,事不迟疑,请尽快拔营回东莱。” “回东莱?为啥要跑!”文锐一听刘义逊要众人跑路立马就跳了起来。而蔡吉与太史慈也跟着流露出了不解之色。虽说经过庆功宴上一席变故。蔡吉与袁谭算是彻底成了水火之势,但就这么撤退也太过胆怯了吧。 刘义逊眼见众人似乎都不愿意撤军,不由苦口婆心地进言道。“主公,袁谭或许为人鲁莽。可那郭图却是多谋之辈。然听主公刚才所言。郭图起先并没有阻止袁谭羞辱于主公。由此可见这次的事绝非袁谭一时任性之为。而倘若郭图真一心想要算计主公,那其势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袁军人多,蔡军人少。还请主公三思,切不可逞一时之勇。” 蔡吉听罢刘义逊所言,不由陷入了沉思。确实,郭图在历史上评价虽不算高。但通观其一生,除了在官渡之战中“固请以重兵攻曹营,计失而谮张郃”之外,郭图可谓算无遗策。他甚至比沮授、荀彧还要早提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建议。而在袁绍流露出想要自立的意图之后,他又及时地调整策略反对迎天子,提出“秦失其鹿,先得者王”。由此可见郭图长于权谋,短于战术。若是真如刘义逊所言,郭图已经盯上了自己。那此事还真不能等闲视之…… 且说刘义逊在城外大营中竭力规劝蔡吉赶紧逃离平原,此时此刻在城内刺史府中郭图也在同袁谭商讨着该如何对付蔡吉。不过脱离危险的袁谭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却见他非但没有反思自己的鲁莽,反倒是向郭图抱怨道,“先生先前为何让那蔡安贞等人离开刺史府?” 郭图瞥了袁谭一眼,反问道,“难道大公子未看出那张儁义明里是扶大公子,暗里却是在帮蔡安贞脱逃?” “好个张儁义,竟敢吃里扒外!本府定不会放过这厮。就算如此,本府脱险之后,先生也可派人截下蔡安贞。尔等不过十人而已。吾城中有五万将士。”袁谭紧撰着拳头恼怒道。话说,先前在宴席之上蔡吉一番血溅五步的恐吓令袁谭在众武将面前着实丢了一把脸面。此刻的他一心只想扳回面子,至于其它的事情袁谭想都没有多想。 郭图见袁谭依旧没看出问题的关键所在,不由长叹一声向袁谭进一步分析道,“大公子明鉴,刚才在宴席上可不止张儁义一人同情蔡安贞。正蔡安贞所言,其乃天子任命的太守,虽受恩于主公,却并非大公子的部将。而在宴席之上与蔡安贞境况相同的将领不下十人。倘若大公子在刺史府内格杀蔡安贞等人,难免会让其他将领兔死狐悲。” 说到这里,郭图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自钦佩蔡吉胆识过人。正如刘义逊分析的那样郭图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袁谭会在庆功宴上羞辱蔡吉。但他之所以没有阻止袁谭,就是想要激怒蔡吉令其犯错,进而借机将其铲除。可谁曾想,蔡吉年纪轻轻却定力惊人。她虽厌恶袁谭安排的艳舞,却并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而之后袁谭的那番言行实质上已是在当众羞辱有功之臣,蔡吉泼他酒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待见双方的部将拔刀对峙,郭图还乐得旁观这事越闹越大。可谁知面对如此情势,蔡吉竟还能保持镇定,并当众侃侃而谈声称自己的主公是袁绍,而非袁谭。在郭图看来这是蔡吉扭转局势的第一招。正是通过这席话,蔡吉成功地博取了现场非袁谭系的将领们的一致同情。同时亦向众人表明她不满的是袁谭,而非反叛袁绍。在占据义理之后,蔡吉使出了在郭图看来最为关键的第二招“血溅五步”。诚然这一招,是袁谭自己送上门的。但一个女子能有血溅五步的气魄实属难得。要知道那一会儿,袁谭那时可是被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若非郭图急中生智称袁谭“喝醉了”以解困局,末了还不知是谁丢脸呢。 文武相济,如此定力,如此反应,不得不令人拍案叫绝。可越是如此,蔡吉在郭图眼中就越危险。在他看来这等人物不除,日后定为后患。因此在分析完为何先前不能格杀蔡吉等人的理由之后,郭图又进而向袁谭进言道,“大公子,先前在刺史府中虽不便格杀蔡安贞等人。但大公子却可趁着东莱一干人等驻留平原之际,派重兵包围东莱大营将蔡吉连同太史慈等东莱悍将一网打尽。到时候群龙无首的东莱郡还不是大公子手到擒来之物。” 袁谭一听郭图说要直接攻打东莱大营,连忙起劲地拍手道,“先生妙策!某这就下令汪昭召集兵马杀将过去!” 哪知郭图却一抬手阻止道,“慢着。” “先生又有何事?”袁谭皱眉问道。 “现在不宜出兵。得等夜深之后方可行事。”郭图指了指窗外尚未落下的夕阳提醒道。 “为何要等天黑?”袁谭不解地问道。 “大公子有所不知。这深夜袭营,一来可打蔡安贞一个措手不及。二来,大公子大可趁深夜乱战无人旁观之际,对外宣称是蔡安贞率先发兵攻城意图叛乱。如此便可占据大义,不怕张颌等人说闲话。”郭图进一步向袁谭讲解道。 袁谭听郭图的意思是想来个夜袭,而且还要在乎张颌等人的看法,不由不以为然地嚷道,“吾等兵强马壮,何须占此便宜。” “大公子此言差矣。公子若想于乱世称霸,此等便宜不可不占也。”郭图捻着山羊须语重心长地向袁谭指点道。 嗷~嗷~嗷~小高潮即将开始,有票滴捧个票场~~~米票滴帮柳丁宣传一下吧~~~(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30节战云密布 一轮残月之下,汪昭策马立于猎猎夜风之中,在他的身后是两万多衣甲鲜明的虎贲,在他的面前是宛若巨兽般蛰伏于马颊河畔的东莱大营。而他此行的目的正是要用这两万兵马,踏平眼前的营寨,取下东莱太守蔡安贞之首级。 一想到“蔡安贞”三个字,汪昭的双眼中就不自觉地冒出了恶毒的光芒。在白天庆功宴上,正是这个身高不满五尺的臭娘们,令大公子丢尽了颜面。有道是谓主辱臣死,作为大公子的家臣汪昭不能坐视年轻的主公蒙受羞辱。故而在得知郭军师有意要夜袭东莱大营之后,汪昭二话不说就点齐兵马趁着夜色一路掩杀了过来。虽说东莱军之前也曾有过夺北海、取安德的战绩,但在汪昭看来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根本算不得征战。真正的征战就该是阵前斗将,就该杀得血肉横飞。听令于娘们的男人算不得男人。 罢了,且就让汪爷让尔等见识一下,何为战! 想到这儿,汪昭抬头望了望天边那勾早已被乌云掩盖的弯月,接着便将手中长槊凌空一抡,冲着东莱大营,大喝一声:“杀!” 随着两道耀眼的光华划破长空,东莱大营箭楼上的身影应声而倒。紧跟着更多的火箭犹如雨点一般落在了东莱大营的箭楼上,木栏上,帐篷上,冲天的火光顿时照亮了辕门,也照亮了汪昭那狰狞的笑脸。 “冀州汪昭在此!何人敢来一战!”汪昭一马当先跃过拒马大声叫嚣。而在他身后更多的袁兵则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东莱大营。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偌大个营寨之中,此刻竟没有一个东莱兵现身应战。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空营? 还是说…… 且就在一干袁军纳闷之际,忽听轰地一声冲巨响。刹时一阵灼热的热浪冲着汪昭迎面扑来…… “报!禀主公,吾军遇伏,汪将军损失惨重!”平原城头一个的小卒飞奔上来了城楼向正在等候消息的袁谭与郭图报信道。 本以为会得到捷报的袁谭乍一听己方损失惨重,立马跳了起来怒斥道,“胡说!东莱兵不过六千人。如何伏击得了吾两万部众!” 相比暴跳如雷的袁谭,郭图虽也对这样的战报深感震惊,却也多少还能保持镇定。只见他紧锁着眉头向那小卒追问道。“可是东莱军趁着夜色半道伏击了汪将军的先锋?” 那小卒起先被袁谭一喝,早吓得乱了方寸,此刻又被郭图一追问。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先回谁的话才好。而袁谭见其一副木讷的模样。不禁厌恶地翻了翻白眼道,“先回军师的话。” 小卒得了袁谭嘱咐,连忙咽了口唾沫,向郭图如实禀报道,“回军师,吾等一路赶至东莱大营并未受人伏击。直至攻入营寨,才发觉里头空无一人。不仅如此东莱军还在营寨内埋了火石之物。恰逢吾等攻寨之时用的是火箭,结。结果就……” “结果就自个儿点火烧了自个儿。”郭图冷哼了一声之后,再也按捺心中的怒火,大声呵斥道。“汪昭真是只废物!偷营都不知事先派人打探下军情。” 袁谭在得知事情原委之后,亦跟着扼腕痛斥道。“汪昭这蠢货,坏吾大事。吾非得好好惩治他不可!” 然而郭图却知袁谭此刻嘴里虽嚷着要惩治汪昭,但以他护短的脾气来说这件事多半会不了了之。所以此刻与其纠结于如何治汪昭的罪,还不如好好考虑该如何收拾眼下的残局。想到这里,郭图连忙向袁谭拱手提醒道,“大公子,蔡安贞即设下了此陷阱。恐怕其与其部将早在入夜之前便已撤离平原。” “先生言之有理。吾这就派人去追击蔡安贞。”袁谭一拍脑门点头道。 然而此时的郭图却出面阻止道,“大公子且慢。今晚一役,将士们多已疲惫。大公子若此刻派人追击蔡安贞,且不说追不追得上,光就士气而言,吾等已落了下风。” 袁谭听郭图这么一说,心知自个儿这次确实跟头栽大了。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从决定偷袭东莱大营到实施计划前后不过两三个时辰的时间,蔡安贞哪儿来的时间布置下如此歹毒的陷阱。于是憋了一肚子气的袁谭在城头绕了半圈之后,突然回头问道,“先生,汝说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让那蔡安贞有所准备?” “不是有人走漏风声。而是那蔡安贞从一开始就算到吾等会偷营。”郭图捻须沉吟了一下之后,当即一眯三角眼,向袁谭拱手进言道,“大公子,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将各部部将召集起来,当众宣布蔡安贞为叛逆。并调尽快集大军趁蔡安贞立足未稳之际,直扑北海、东莱!” 袁谭本就不是有急智之人,此刻眼见郭图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不禁由衷地赞叹道,“先生真乃吾之子房也。有先生在此运筹帷幄,吾看蔡安贞那狡狐往哪跑!” “啊秋!谁在说吾坏话。” 一大清早,蔡吉一边打着喷嚏,一边翻身起床,取了外套披上。由于正处于野外行军之中,蔡吉身边自然是没了铃兰、阿九服侍,洗漱打理都得自己动手。不过蔡吉对此并不在意,相反她还有些庆幸那两个小丫头没跟过来。毕竟铃兰与阿九在蔡吉眼里都还只孩子,让孩子参与战争在她心中总是件不人道的事。虽然就外表看来,蔡吉本人多少也算是孩子。 于是乎,这会儿的蔡吉在为自己梳了个最为简单的堕马髻之后,便素面朝天地信步来到了隔壁的帅帐。却不想她一跨入大帐,就发现太史慈与刘义逊两人正趴在地上研究地图。见此情形蔡吉连忙上前向二人行礼道,“子义兄,义逊先生。二位可是一夜未睡乎?” “见过主公。”太史慈与刘义逊见蔡吉来了,不由双双起身还礼。至于太史慈更是急切地向蔡吉禀报说,“主公,火遁旗今晨已回本阵。那袁谭昨夜确实派兵偷袭了吾军在马颊河畔的大营。”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此刻乍一听太史的禀报。蔡吉还是忍不住唏嘘道,“看来吾等此番是彻底与那袁谭势如水火也。” 刘义逊见蔡吉流露出怅然之情,以为她是忧心得罪袁谭引来强敌。便上前劝说道,“此事怪不得主公。皆是袁谭与郭图挑衅所致。就算主公此次不发作,以那袁谭的心胸早晚还会寻借口加害主公。” 蔡吉当然不是怕袁谭。她只是担心会因这次的事令东莱过早丧失袁绍这颗大树庇佑。毕竟目前的东莱还是太过弱小。周边又已冒出了吕布、曹操这等强势的势力。自然是能多狐假虎威一天是一天。好在袁谭本就不得宠,只要处理得当,事情还是能有回转余地的。想到这里,蔡吉当即恢复了往日自信的状态,向刘义逊颔首道,“义逊先生说得是。此番若非先生提点,本府差点就着了郭图的道。哪能像现在这般,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袁谭吃个哑巴亏。不过。依袁谭与郭图之前的行事作风,想来此二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知先生以为,本府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刘义逊见蔡吉向询问起了下一步的动向。连忙抱拳说出了自己想了一夜的对策,“回主公。义逊以为主公当下要做的事有两件。其一是修书一封送往邺城向袁绍阐明这次事件的缘由,并且主公得在信中强调主公对袁绍的忠诚。正如主公昨日在庆功宴上所言,主公之主公乃袁绍,而非袁谭。唯有如此主公方能对抗袁谭,而不得罪袁绍。更不会令主公成为世人眼中的另一个吕布。” 蔡吉听刘义逊提出了当初郭嘉提出过的计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没错,阴谋、杀戮、背叛虽说在汉末犹如家常便饭,但再怎么卑劣的阴谋在这个时代仍需华丽的大义做外衣。脱去大义,光着利益的膀子干架,那就成了吕布,是会被当做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这也是为何吕布杀董卓之后尚有袁绍、张邈、刘备等人先后收留,但其背叛刘备之后就只有白门楼一途。蔡吉不是吕布,更不会傻得去做吕布,所以她需要那么一封信来向世人表明自己的立场。正如那日在庆功宴上她向张颌等人说的那番话一样。想到这里,蔡吉当即便向刘义逊作揖附和道,“先生所言极是。本府也确有如此打算。就怕到时候袁绍护子啊。就算袁绍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大儿子,袁谭也终究是袁绍之儿子。” “主公言之有理。此举只能令主公占据大义之名,不能保证东莱安然无恙。”刘义逊说到这儿,眉宇间突然流露出了一丝肃杀的气息,“时值乱世,若想保得一方平安,唯有刀戈相向!故义逊以为府君所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尽快赶回北海调集兵马,谨防袁谭率军来犯。” 刘义逊一提起军事,一旁的太史慈自然是驾轻就熟地指着地上的地图,跟着补充道,“主公,吾与义逊先生商量了一夜,觉得因在北海以潍水为界,潍水以西坚壁清野,潍水以东修营扎寨,并派遣水军巡于潍水之上,如此便可将袁谭挡于东莱之外。” 蔡吉在认真地听完刘义逊与太史慈一番布置之后,先是低头思略了半晌,跟着便面露笑容地向二者颔首道,“不瞒义逊先生、子义兄,本府去平原之前,奉孝先生与北海王叔治已在潍水东岸修下营寨。本府这就将二位商议之策派人送去北海,好让奉孝先生那边早做准备。” 刘义逊与太史慈一听郭嘉已经在潍水东岸布置下了营寨,不禁惊讶地对视了一下。不过紧接着,两人便心领神会地向蔡吉拱手道,“主公真神机妙算也。” “神机妙算的是奉孝先生,而非本府。”蔡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敢居功,但她跟着却收敛起了笑容正色道,“那日攻下都昌之后,本府曾问奉孝先生,若是东莱因北海而与袁谭相争,该如何处之。奉孝先生说,只要能与袁谭战成平手,袁绍就不会为难东莱。未曾想,转眼间本府竟真要与袁谭对峙于北海。” “主公放心。倘若袁谭真敢来犯,东莱全军上下誓死捍卫主公!”太史慈一个抱拳向蔡吉发誓道。 “本府也相信汝等武勇。”蔡吉带着壮志成成的表情向太史慈点了下头。但与此同时蔡吉在心中也暗暗立下了另一份不为人知的备案。那就是一旦袁绍护短,且北海的战事不利,那在战火烧到东莱之前,蔡吉会先一步向袁绍提出愿意同袁氏联姻。作为一个女子,作为一个汉末的女子,提出这种要求无疑是会被人瞧不起的。但这就是乱世,唯有先生存下来才能奢谈大义,奢谈尊严,奢谈以后的事。更何况若是连东莱都丢了,那蔡吉到时候可就连同袁绍讨价还价的资本都没有了。 当然这种影响士气的备案眼下是不能说出口的。因为那毕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启动的备案。对于此刻的蔡吉来说,她最需要做的事就是相信。相信太史慈、文锐等人的武勇,相信郭嘉、刘义逊等人的智谋。 建安初年,四月末,袁谭点齐三万大军以平叛为由直扑北海意图消灭蔡吉部,并进而入侵东莱。而蔡吉则在太史慈、郭嘉的辅佐之下以一万五千兵马与之对抗。诚然袁谭部之兵力是东莱军的二倍。然东莱部胜在早有准备,且又有潍水做屏障。因此袁谭部虽来势汹汹,却并没有占得先机,反而在战局一开始就同东莱郡陷入了焦灼状态。 但不管此战的开局是吹枯拉朽,还是焦灼对峙,整个青州已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谁都没想到一个月前还在以袁氏马首是瞻的蔡吉会在转眼间与袁谭兵戎相见。蔡安贞这是疯了吗?还是袁谭欺负对方是弱质女流?亦或是有人从中挑拨?且不论暗地里众人如何揣测这场战争的缘由。青州各郡县倒是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整齐划一的反应,即纷纷城门紧闭,不敢做出任何表态,唯恐稍有不慎就惹祸上身。不过相比青州那些胆小如鼠的太守、县令们,在青州以外的势力却对袁蔡之战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总之这场历史上本没有的青州之战,在开战之初就撩动起了中原各诸侯地心。 新一章奉上。柳丁表素这一次素真滴要打仗咯,八素耍杂技哟。嘎嘎~~~粉票有木有~~~推荐有木有~~~ 第2卷 青州之鹏第31节虓虎来袭 久违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滋润着干涸的土壤,荀彧信步穿过长廊,一个转身迈进了一间僻静的小院,却不曾想一抬眼就看见小院的主人正衣着单薄地倚靠栏杆,望着雨丝出神。见此情形,荀彧不由微微蹙眉,连忙上前关切地劝说道,“志才汝身子弱怎能淋雨,快进屋去。” “许久未下雨,吾都快忘了雨的模样。”戏志才说着甩了甩手中的雨水,回头向荀彧问道,“文若兄,可是主公已决意迎天子入许?”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志才啊。”荀彧呵呵一笑,跟着便以振奋的神色点头道,“是,主公已力排众议,决意迎纳天子。” “不用说,此番定是文若说服主公迎天子。”戏志才边说边转身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房舍,显然他的身体已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地站立。 荀彧见状赶忙上前一把扶住戏志才帮他缓缓地座了下来,“吾只是对主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罢了。至于最后的决断还是主公自己做的。其实诸君之所以会反对迎天子,也只是忧心韩暹、杨奉等人,骄横凶暴,不易制服而已。并非是不想迎纳天子。” “那是当然。主公此番迎天子入许,正如昔日晋文公重耳迎纳周襄王,高祖为义帝发丧,乃是得天下民心之举。诸君又怎会反对。倒是志才深受主公知遇之恩,值此紧要关头,却无法为主公分忧,真是愧对主公提拔。”戏志才怅然一叹道。事实上,自从协助曹操将吕布驱赶出兖州之后,戏志才的病情就彻底恶化了。虽然期间曹操也为其寻访了不少名医。但多数医师都表示戏志才的病已无药石可医。少数那几个口口声声说可以调理好的医师,也只是在用药物缓解他的痛楚而已。心思缜密的戏志才当然看得出其中的猫腻,因此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此时的戏志才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就算是如此,荀彧依旧向自己的好友打气道。“志才莫要气馁,只要养好身子,日后有得是让汝大展身手的时机。” 荀彧这话一半是在激励戏志才。一半也是对自己未来的展望。“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方略,对目前半强不弱的曹操来说是一次摆脱袁绍压制的大好时机。中原不似边地,此地强敌如云。世家林立。没人会放任你安心地修耕植蓄军资。相反只要你稍稍流露一点势弱的兆头,周围的诸侯就会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但倘若兖州有天子坐镇,那至少曹操在道义上已占了先机。至于如何运用朝廷的影响合纵连横,不正是谋士的天职吗。 且说荀彧在心中遥想着未来广阔的前景,对自己身体不抱信心的戏志才此刻考虑的却是,自己死后,何人来代替自己辅佐曹操。却听此时的他猛咳嗽了一阵叹息道,“吾的身子吾最清楚。本来吾是想让奉孝接替吾职。却不曾想奉孝竟会在东莱出仕。而今看来唯有请公达出山也。” 戏志才所说的公达,正是荀彧的之侄荀攸,荀公达。虽说荀攸辈分上是荀彧的侄子。可他的年纪却要长荀彧六岁。中平元年,何进秉政。徵海内名士二十余人,荀攸就是其中之一。后来董卓暴政,官拜黄门侍郎的荀攸与议郎何颙等人密谋刺杀董卓。但事还未成就被人发觉,荀攸与何颙入狱,何颙忧惧自杀,荀攸则言语饮食自若。不久之后吕布杀董卓,荀攸得以免死。逃出升天之后的荀攸被推举为蜀郡太守,但由于战乱和道路不畅,目前只能隐居于荆州。 “吾也有此意。不瞒志才,吾已将主公欲迎天子入许之事告知公达,相信公达闻讯后定会来许昌助主公一臂之力。”荀彧自信的说道。而“奉天子”的好处也在这一刻显现了出来。要换做以前,荀彧可没啥把握说服自己那位才华横溢的大侄子来投靠曹操。但是有了天子这块招牌在,像荀攸这等忠君之士十有八九都会投入曹操麾下。 戏志才见荀彧说得很有信心,一面心中为主公得一名士而高兴,一面则不无惋惜地说道,“如此甚好。只是可惜了奉孝。” “奉孝出仕东莱确实出人意料。不过蔡安贞也非等闲之辈。据昂公子所言,蔡安贞曾在邺城派出五百亲卫护送议郎吴硕赶往京师救驾。可见其虽附庸于袁绍,却还是心存天子,心存朝廷的。”荀彧抚须颔首道。有关东莱五百兵马救驾的事情此刻早已传遍的中原,而蔡吉也通过此事博得了众多世家名士的好感。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荀彧。因此虽然没有抢先一步招纳下郭嘉令荀彧有些遗憾,但他并不认为郭嘉在东莱就明珠暗投了。 “吾也知那东莱郡的蔡安贞有天纵之才。只是其终究只是一介女流,格局太过狭小。奉孝在东莱难展其才啊。”戏志才连连摇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奉孝先是在北海赶走了孔文举,现又与袁谭对峙于潍水河畔。短短数月间,其已成青州风云人物矣。”荀彧略带感慨地称赞道。再怎么说郭嘉都是颍川人,能看淡到自己的同乡取得如此成绩,荀彧多少还是有些为之骄傲的。 然而此时的戏志才显然没有荀彧这般乐观,却见他忧心忡忡地说道,“风云人物?此番青州陷入乱局,也不知奉孝这风云人物能做多久。” “志才何出此言。袁谭部虽人数众多,然袁谭眼高手低难成大事。郭图,亦乃纸上谈兵之辈。此二人皆非奉孝对手,故吾以为此番东莱多半是有惊无险。志才多虑了吧。”荀彧笑着摆手道。 “光是袁谭与郭图,自是不足为虑。然天下间又岂止袁绍一家。”戏志才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文若忘了,徐州还有一虓虎乎?”。 荀彧听罢戏志才所言。当即神色一变,惊呼道,“吕布!” “吕布……” 潍水河畔的东莱军帅帐之中,蔡吉也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在后世家喻户晓的名字。话说,东莱部与袁谭部间的对峙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期间两军之间并没有展开大规模的战斗。纠其原因是郭嘉与王修事先将潍水上的船只都搜罗走了,并拆除了河上的一切可以用来过河的桥梁。以至于袁谭孔有两倍的兵力却无法渡河作战。气急败坏的他曾命令部下砍伐树木打造舢板与木筏。但三万人马终究不是小数目,仅凭舢板、木筏又怎么可能大规模地运送兵马过河。加之潍水之上又东莱水师巡逻。往往这一边袁谭军才扎好木筏准备过潍水。那一边东莱的战船便大摇大摆这冲上来,将木筏撞翻了了事。在经历了几次惨痛的教训之后,袁谭最终下定决心。暂时先在潍水西岸扎下营寨。待到新战船造好之后,再渡河作战。于是乎,潍水之战也就由此一拖再拖,陷入了僵持状态。 在此期间蔡吉一直都在等待着袁绍方面的表态。要知道蔡吉按照郭嘉与刘义逊的建议,可是在回撤的路上就已写好了辩解信差人送去了邺城。而以邺城到北海的距离来说,此刻这信就算爬也该爬到邺城了。然而直至今日邺城的袁绍都没就这一次蔡吉与袁谭之间的冲突做出任何的表态。也就是说,袁绍既没有言明支持大儿子进攻蔡吉,也没为蔡吉主持公道的意思。而在袁谭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袁绍的这种沉默态度无疑是在世人表明他其实是支持大儿子的。且就在蔡吉已然对袁绍方面心灰意冷,转而打算以战促和之时,她却意外地受到了一封来徐州的书信。而更让她瞳孔紧缩的是,这封信的落款赫然就是徐州州牧——吕布。 原来。自打吕布夺取下邳之后,他便开始以徐州州牧自居。虽然这一职务并没有被朝廷所认可,但吕布依旧乐此不疲地以此名号向徐州全境,甚至徐州以外的郡县发号施令。不过这一次他在给蔡吉的信中,却并没有摆州牧的谱。而是十分热络地称蔡吉为“贤侄女”,至于吕布自己则在信中自称为“叔”。总之这是一封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爱护之心的信。吕布在信中不仅痛斥了袁家父子对蔡吉的羞于与忘恩负义,还义正词严地表示愿意出兵帮助蔡吉教训袁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当然作为回报蔡吉除了要认下吕布这个便宜叔叔之外,外带还得奉上粮草,甚至土地。 读罢如此一封带着“狼外婆”气息的书信,蔡吉自然不会被吕布的“仗义”感动到立马纳头就拜。相反意识到事态严重的她二话不说,便让人赶紧将太史慈、郭嘉、刘义逊、王修等人招来帅帐商讨对策。 “历来只听说吕奉先认干爹,未曾想,温侯也转性子开始收干侄女了。”看完书信的郭嘉头一个戏谑地讥讽道。 “这位叔叔,本府可认不起哟。”蔡吉苦笑着两手一摊道,“怎奈人家一口一个贤侄女叫得顺啊。” “啥贤侄女,吕布狼子野心,分明是想趁人之危!”太史慈怒目圆睁道。 一旁的刘义逊也跟着忧心忡忡地附和说,“吕布野心昭然若揭,然则主公现下正与袁谭对峙于潍水河畔。倘若吕布真如信中所言提兵来青州‘助战’。那吾等该如何是好?” 虽说郭嘉、太史慈、刘义逊三人的风格各有不同,但所要表达的意思却是一致的,那就是吕布没安好心。可问题是明知道吕布没安好心,东莱又要如何应对这头在外敲门的“狼外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东莱的底子就这么一点儿,或许欺负欺负北海之类的小郡绰绰有余,仰仗潍水天险亦能抵挡一下袁谭那般的公子哥儿。但真要对上飞将吕布,对上并州骑兵,对上陷阵营,那可就不是在闹着玩了。而且吕布在信中一个劲地数落袁谭的不是,也就说不管蔡吉答不答应,他都会很“仗义”地为蔡吉“出头”。一想到东莱未来可能碰上两线作战的险境,此时此刻的帅帐内众人不约而同地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主公,不若诸君这就调兵回东莱抵御吕布。修在此仗潍水与袁谭周旋。”之前没有发过话的王修率先打破沉寂道。虽说王修是新近依附之人,但他的脾气就是,在谁手下做事就为谁舍性命。正如历史上,王修不仅解救过孔融。也曾于严才反叛之时,亲率下属官吏步行到宫门支援曹操。以至于曹操在铜雀台上发出与孔融相似的感叹,“彼来者,必王叔治也。” 果然听出王修打算拼死一搏,太史慈连忙出言阻止道,“不可。北海七县新附于东莱,民心军心皆不稳。倘若吾等此刻。光凭叔治先生的数千人马如何挡得了袁谭数万大军。” “子义将军莫要小看北海军民。只要还有一息尚存,修便与北海军民誓死守卫七县。更何况一旦吕布进犯东莱,东莱将士势必会忧心后方家眷,到时候军心动荡,岂不是更糟。”王修据理力争道。 “要不,姑且先应付一下吕布?毕竟此人目光短浅,只要给他一点蝇头小利,一时半会儿还能拖延一番。”刘义逊皱眉提议道。 “更不可!”郭嘉斩钉截铁地否决道,“主公现下只是与袁谭交恶而已,名义上并未脱离袁氏。但倘若主公与吕布结交,则东莱将与冀、并、青三州为敌也!而吕布也会乘机进驻东莱,届时真叫是引狼入室也。” 郭嘉此言一出,大帐中的众人无不倒抽了一口冷气。确实,吕布此刻的名声在中原早已臭大街了。没人会相信他会遵守道义,遵守承诺。投靠吕布无异于与虎谋皮。其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像郭嘉分析的那样,东莱被吕布与袁绍瓜分。因此面对郭嘉措辞严厉的反对,刘义逊并没有生气,而是伸手摸了摸额头的冷汗点头附和道,“奉孝所言极是。吾差一点铸成大错也。” 然而随着刘义逊肯定了郭嘉的分析,大帐之内的气氛也变得愈发地凝重起来。利与弊的分析其实并不难。只要掌握了足够的情报,总能分析出个一二三来。真正考验人的是决断。此刻面对“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困局,手握决断权的蔡吉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发文稍晚了点,请见谅哈~~~ 小蔡:吾要投诉,人家打仗都是一线,为啥本府是两线? 系统回复:亲,乃穿越时点了“史实、难度上级”~~~ 小蔡:囧~~~跪求粉票~~~为偶补脑~~~(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32节反客为主 “将此信送去邺城。”帅帐之中,蔡吉手持吕布的亲笔信,朗声道出了自己的决断。 不是分兵固守两郡,不是突击速战袁谭,不是假意拖延吕布,更不是向袁谭屈膝服软。面对可能要两线作战的危局,蔡吉首先想到的竟然是送信?!如此决断显然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同时也令人摸不着头脑。 这不,太史慈头一个忍不住向蔡吉追问道,“送信?主公这是何意?” 然而还未等蔡吉开口作答,一旁的郭嘉倒是突然一拍大腿,两眼放光道,“主公言之有理。不仅要将吕布的信送往邺城,还要将吕布意图进犯青州一事尽快公之于众!” 王修本还在低头思虑蔡吉的决断,此刻被郭嘉这么一说,立马抬头与身旁的刘义逊对视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好一反客为主之计!” “妙哉!还有这一招。”刘义逊亦跟着颔首附和。 太史慈见三位谋士你一言我一语地似乎有了重大突破,而自己这边却依旧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禁继续探问道,“恕慈愚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子义将军,主公这是想借吕布之势,逼袁绍出面化解北海之围。”刘义逊带着激动的口吻向太史慈解释道。 “化解北海之围?可是让袁绍下令袁谭撤兵?”太史慈追问道, “正是如此。”王修抚摸这长须颔首分析道,“袁绍此番对青州的乱局不闻不问,不外乎是想借袁谭之手拿下东莱与北海,却又不想让人说其薄情寡性。总之恶名子背。利益父取。但倘若因此而引吕布入青州,这对袁绍来说则是得不偿失。毕竟且不论是东莱投靠吕布,还是吕布占取东莱,在夺得青州粮仓之后,吕布接下来要对付的都将是袁谭。袁绍再怎么利令智昏都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王修说罢与郭嘉等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了蔡吉。仿佛是在向其询问,众人所说是否正确? 正确,当然正确。不管是郭嘉的补充。还是王修的分析,亦或是刘义逊的概括,都可以说是说进了蔡吉的心坎里。面对已在不知不觉间同自己形成默契的一干人等。蔡吉在欣慰之余。不由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正如诸君所言,本府确实打算利用吕布之势反客为主。刚才奉孝先生说要将吕布意图进犯青州之事公之于众。本府以为,既下定决心要西和南战,那就干脆直接回绝吕布,用以昭告天下吾蔡安贞非蛇鼠两端之辈,袁氏或许对不起东莱,但东莱绝不会背叛袁氏。” “直接回绝吕布!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激怒吕布?”刘义逊眼皮一跳骇然道。 “本府就是要激怒吕布。从而逼迫袁绍彻底放弃继续观望的念头。袁绍此人好谋无断,且其父子二人皆乃见小利而忘命之辈。倘若没有足够的威胁,很难令其下定决心命令袁谭撤军。所以本府此番必须得下帖猛药才行。”蔡吉斩钉截铁地说道。 面对蔡吉的表态。众人先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跟着便听郭嘉沉声追问道。“主公明鉴,倘若此刻激怒吕布,势必会为东莱引来一场兵灾。就算如此,主公还是要激怒吕布?”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东莱身为青州粮仓终究得需通过一场硬仗,方能打消各方魍魉对东莱的窥视。而在袁谭与吕布之间,本府更愿意选吕布。”蔡吉说这话时虽面不改色,但内心却在隐隐作痛。 正如郭嘉所言,蔡吉一旦正式回绝吕布,马上就会为东莱引来战火。甚至为了战略和战术上的需要,东莱边境上的城池在战争刚开始之际,只能仰仗留守的少量兵马与吕布军周旋。所以“硬仗”二字不仅代表着东莱军将会与吕布军来一场血战,更代表着会有大量东莱百姓在这场战争中痛失家园与性命。那是人的性命,不是冰冷的数字。然而为了全局着想,蔡吉最终还是在感情与理性之间,选择了理性。 此刻的郭嘉并不知晓蔡吉在做出这番决定之时,内心有过怎样激烈的挣扎。他只是看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在“公子”袁谭与“飞将”吕布之间,竟毫不犹豫地选吕布做对手。惊讶之余,郭嘉不由追问道,“吕布乃无双猛将,主公不惧其威名?” “无双猛将又如何?正因为吕布乃再世项羽,本府才要拿他立威!”蔡吉傲然道。 “说得好!”拍案而起的太史慈一个抱拳冲着蔡吉请命道,“慈愿为先锋同那吕布一决雌雄!” 事实上,不仅是太史慈被蔡吉的一番豪言壮语激得热血沸腾。此刻的郭嘉、王修以及刘义逊也同样被蔡吉的豪气所感染。的确,眼下东莱的情势很凶险。但只要身为主公的蔡吉做出明确的决断,那在场的众人就可根据此决断制定出详细的谋略对策以及作战计划。更何况此番的反客为主之计,还是蔡吉自己想出来的。因此在郭嘉的眼中蔡吉不仅是个合格的主公,还是个格局颇大的主公。要知道这世上多得是袁绍、吕布那般的利令智昏之辈,像蔡吉这样能狠得下心不计较一地一城的得失,而是从大方略上考虑问题的人可不多见。 想到这里郭嘉也不再试探蔡吉,当即便同太史慈并肩而立抱拳道,“既然主公已下定决心,那嘉愿与子义将军一同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某等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王修与刘义逊亦双双起身向蔡吉起誓道。 蔡吉眼见众人在明知恶战在即的前提下,依旧愿意与自己患难与共,心头一热之余,也跟着起身冲着众人深深地躬身一揖,“此番东莱存亡就拜托诸君了。” “喏!”一瞬间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响彻了整间帅帐。 且说北海这边的郭嘉、太史慈等人忙着根据蔡吉定下的方略调兵遣将做布置,那一边徐州的吕布因未得蔡吉的回复,也失去了耐心。很快便点齐了两万兵马联合臧霸、孙观的五千琅邪兵,浩浩荡荡地进驻到位于琅琊、东莱、北海三地交界处的黔陬城内。而从此城往东北方向进发可入侵东莱,而往西北出兵则能抵达北海境内的潍水河,但就归属而言黔陬城又恰好处于臧霸所辖的琅琊国境内。不得不承认吕布此番选择的大营位置颇为刁钻,让人即感受到了威胁。又无法指责其什么。 事实上,吕布本人对于自己这一次抗袁救蔡的“神来之笔”也很是得意。在他看来东莱郡的那个丫头太守根本没有回绝自己的本钱,甚至还应该对自己的出手“相助”感激涕零才对。所以吕布在抵达黔陬城之后。并没有急着向东莱、向北海露出骇人的獠牙,而是带着一干部将来到黔陬城附近的胶州湾内欣赏起迷人的海景来。 当然吕布不是曹操,面对气势磅礴的大海。他写不出《观沧海》那样的千古名句。不过这并不妨碍吕布以指点江山的架势指着海的另一头大声问道。“对面可是东莱?” “回主公,海对面正是东莱郡下属的不其县。”臧霸抱拳应答道。臧霸出身流寇且为人仗义,与同样带着草莽气息的吕布颇为投缘。因此臧霸虽然才投靠吕布三个多月却俨然已经成了吕布的心腹爱将。 “可是那蔡安贞点蝗成虾之地?”吕布听罢好奇地问道。 “不瞒主公,那蝗虫本就可以食用。百姓们之所以说蔡安贞点蝗成虾,是因为其用蝗虫做了几道菜。”臧霸如实回答道。 “原来如此。此举倒真像是妇人所为。”吕布轻佻地笑了笑之后,又跟着问道,“这不其县既然遭过灾,那岂不是颇为贫瘠?” “回主公。不其县前年虽遭过蝗灾,然这两年经过蔡安贞一番治理,已成远近闻名的粮仓。”臧霸说到这儿。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羡慕之情。 吕布一听离黔陬城最近的东莱城池有粮顿时心情大好。要知道吕布这番之所以会大费周章地跑来搅青州的混水,归根结底还是缺粮惹的祸。由于刘备不善经营。徐州这些年的收成并不好。加之为了抵御袁术入侵,刘备在出兵淮阴之时,带走了下邳城内的大批粮草。结果吕布虽打下了下邳城,可全军上下依旧得面临断粮的威胁。而更让他忿恨的是袁术恰恰在这个时候突然停止了对其的粮草供应。须知当初若非有袁术许诺下的这批粮草做酬劳,吕布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夺刘备的徐州。结果吕布一气之下便不顾陈宫的反对,收留下了前来投降的刘备,并委任其为豫州刺史屯兵小沛与袁术对峙。吕布此举虽狠狠地恶心了一下出尔反尔的袁术,可说到底粮荒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幸好就在吕布为粮草头痛之际,北方传来了青州刺史袁谭与东莱太守蔡吉交恶的消息。一想到东莱眼下正享有青州粮仓之名,吕布当即脑筋一动,以长辈的名义插手起青州两小辈之间的争斗。虽然目前蔡吉那边尚未传来回复,但在吕布看来只要自己这儿大兵一压境,对面的那个小丫头很快就会匍匐到自己脚下。 想到这里,吕布得意洋洋地回头向随行的典农校尉陈登嘱咐道,“陈校尉,汝这就为本侯修书一封给那东莱的蔡安贞。就说本侯已提兵琅琊,随时愿出兵北海为其助战,让其尽快置办下粮草送来黔陬。” 没错,此番随吕布一同前来琅琊的军师并非陈宫,而是新近依附的徐州名士陈登。至于陈宫则与大将成廉一同留在下邳坐镇徐州。说起来由于吕布夺取了徐州,像陈登、糜竺等原本隶属于刘备的徐州官僚,也在名义上变成了吕布的下属。当然这种靠武力偷袭强行改变的归属,并不能让徐州的官僚名士真正臣服于吕布。所以别驾糜竺最终选择辞官随刘备去小沛,而陈登则决定以典农校尉的身份继续留在下邳伺机而动。 此刻耳听吕布要自己写信催促东莱方面献粮草,陈登在心中暗自鄙视吕布乘人之危之余,表面上倒是极为恭敬地向吕布躬身领命道,“喏,属下这就去办。” 吕布当然不知陈登心中所想,他只觉得眼前这位随时随地都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元龙先生,比起喜欢同自己说教的陈宫来要好相处得多。话说,吕布现在是越来越厌烦陈宫了。在他眼中那位公台先生似乎总以自己的恩人自居,屡屡出面反对自己所定下的决断。似乎在陈宫的眼中他吕奉先就没有一件事是做正确的。 上一次陈宫反对收留刘备,说刘备没安好心,收留其是在养虎为患。不过就目前来看刘备的态度谦恭,且能有效地牵制住扬州的袁术。所以吕布并没有将陈宫的警告放在心上。而这一次陈宫又反对吕布直接出兵青州,说是要等袁谭与蔡吉斗得两败俱伤之后,徐州这边再出兵调停。可吕布觉得北海的战局正处于焦灼状态,会打到什么时候谁心里都没一个数。与其这么干坐着看,还不如直接动手抢来得畅快。 “直接动手抢”,就这一点来说吕布的思维模式是与袁谭不谋而合的。只不过袁谭嫩了点,还不知道抢东西前,需要拿块遮羞布遮一下脸。当然吕布也没有老辣到哪儿去,否则他应该会像袁绍那般找个人替自己来当马前卒,例如臧霸、孙观等地头蛇。但吕布终究是吕布,打仗这种事情,他从来不喜欢假他人之手。 本侯加上魏续、高顺、张辽、臧霸、孙观等猛将,如此阵仗,足以吓得青州那帮小娃娃们不敢动弹。 就在吕布站在海边如此自鸣得意之时,忽见一小卒急匆匆地拍马来报道,“禀主公,东莱蔡安贞来信。” “哦,本侯还没催,那女娃儿要乖乖献粮乎。”吕布哈哈一笑从那小卒手中接过了书信。却不曾想他才看了一半,脸色就立马由红润转成了铁青。 一旁的陈登见此情形,连忙探身问道,“主公出何事了?” 只见吕布猛地将手中竹简一折为二道,“臭娘们!竟敢回绝本侯!” 昨夜加班刚起床~~~发文晚了些~~~请诸位见谅~~~手头的那点破事周五就能告一段落咯~~~ 另外,各位书友好厉害哟~~~猜中~\(≧▽≦)/~啦啦啦~~米错~~小蔡的初战当然素要同奉先大人来个火星撞地球~~~(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33节一将难求 “那个畜生!吾让他去平定青州,他倒好为了一时之气与蔡安贞兵戎相见,最后竟还招引来了吕布!混账!畜生!” 邺城袁府书房内,袁绍将手中茶盏猛地摔在了地上,仿佛那就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袁谭。而在另一头,沮授与田丰则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等候自家主公撒完气。作为袁绍的心腹谋士,他二人对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多少还是心知肚明的。若说袁谭的意气用事,挑起了蔡袁之战。那此番吕布染指青州,则是袁绍本人之前默许袁谭入侵东莱种下的苦果。须知早在袁谭屯兵潍水之前,蔡吉就已送来了一封措辞恭敬的辩解信,用以向袁绍说明她与袁谭之间的矛盾缘由。倘若袁绍那时就辨明是非斥责袁谭,那就根本不会有之后的潍水对峙,更不会有此刻的吕布兵压青州。 话说这已经不是袁绍第一次为了眼前之利而痛失人心了。当初雍丘的张超被曹操围攻,向东郡太守臧洪求援。臧洪连夜赤着双脚,大声痛哭着请求袁绍发兵解救张超急难,袁绍怕影响与曹操的关系,不肯发兵。臧洪又请求自己率领东郡的人马去救摇,袁绍也不允许。最后雍丘被曹操攻陷,张超自杀,他的全家老小以及内外亲属被曹操全部杀死。臧洪因此怨恨袁绍起兵反叛,袁绍闻讯后发兵包围东郡。这场仗前后打了一年多,臧洪在城内粮食吃尽之后,甚至杀死了自己的爱妾来让将士分食。城中更是有将近七八千人因饥饿而死。最终,臧洪城陷被擒。当众怒斥袁绍,被袁绍处死。臧洪的同乡名士陈容当时也在场,本想劝阻袁绍,却最终被袁绍一并处死。直至今日沮授的耳边还常回响起陈容就义前所说的那句,“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 确实,诚然为小小的雍丘破坏袁曹联盟不值得。诚然东莱的富庶令人垂涎三尺,诚然身为诸侯不能感情用事。但袁绍为了自己的利益,对下属如此薄情寡义。终究是要丧失人心的。更何况蔡吉不是臧洪。东莱也不是东郡。倘若此次的事处理不当,主公袁绍名声扫地是小,被吕布吞并青州是大。 想到这里,沮授当即与田丰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则心领神会地上前向袁绍进言道,“主公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让大公子尽快从潍水撤军,如此这般方能让蔡安贞回东莱安心抵御吕布。” 许是发泄得差不多了,袁绍稍稍顺了口气之后,点头道。“撤军!当然要那混小子撤军。只是以蔡安贞一己之力能抵挡住吕布?可要派一路兵马赶往东莱为其助战?” “恕授直言,经过大公子此番一闹,怕是蔡安贞已不敢再让袁军进东莱矣。”沮授跟着拱手作答道。 袁绍听沮授这么一说。先是一怔,跟着便假意轻咳一声。讪讪地说道,“即使如此,那就让颜良领一路兵马进驻青州,一旦蔡安贞溃败,就立即进军东莱抵御吕布。” 然而一旁的田丰却皱眉摇头道,“不妥。主公此举怕是会引起蔡安贞误会。” “误会什么?”袁绍长眉一挑,提高了嗓门道,“吾乃是出兵救援东莱,又不是要她蔡安贞的命。” 才怪!儿子前脚刚同人兵戎相见,老子后脚就换一路人马守在人家篱笆外,这不是摆明了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那蔡安贞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对突然冒出的颜良部严加防范。沮授与田丰眼见袁绍直到此时还在打东莱郡的主意,不禁在心中暗叹,主公这次真是利令智昏了。就算真想趁蔡吕之战坐收渔翁之利,也不能用如此明目张胆行事。若是因此把蔡安贞给逼急了,使其转而投靠吕布,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这样的话是不能直接同袁绍挑明的。因为袁绍是个好面子的人,哪怕他真知道自己错了,也会为了面子而死撑下去。所以这会儿的沮授只能换一种方式向袁绍劝说道,“主公明鉴。冀州不久之后就要出兵征讨公孙瓒,倘若此时调走颜将军势必会影响幽州之战。更何况,青州还有儁义将军坐镇。蔡安贞若真顶不住吕布的攻势,主公大可让儁义将军领兵救援东莱。毕竟儁义将军在名义上尚隶属东莱,其出兵东莱天经地义。” 果然袁绍一听沮授提起了征讨公孙瓒一事,当即就打消了增兵青州的念头,“罢了,那就让张颌见机行事。” “主公英明。”好不容易说服袁绍的沮授适时地奉承了一句之后,又跟着进言道,“然光是如此还不够。大公子此番非但有功不赏,还为一己私怨而擅起干戈攻击有功之臣。主公若是不惩罚大公子的话,怕是会让天下人诟病主公赏罚不明,忠奸不分。” “罚。一定得罚。就扣其一年俸禄,命其在平原思过,不得出城。青州政务交由别驾刘献暂领。”袁绍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对袁谭的处罚。 可在沮授与田丰听来,袁绍的这种惩罚根本不痛不痒,难以起到收拢人心的目的。于是田丰立马不罢休地进言道,“主公,大公子羞辱功臣在先,攻击友军在后。光是扣俸禁足,不足以服众。丰以为大公子若想弥补过错,须得向蔡安贞负荆请罪才行。” “负荆请罪?”袁绍皱起了眉头,撇嘴道,“其实这一次的事也不能全怪谭儿。郭图身为军师未能阻止其肆意而为也有罪责。” 沮授见袁绍开始为袁谭找替罪羊,心知自家主公这是为了袁家的面子不想让袁谭太过难堪。虽然沮授对郭图在青州搞的那些小动作也很不满。但说到底青州的篓子终究是袁谭自己捅出来的。就算郭图没有推波助澜,袁谭若是执意羞辱蔡吉出兵东莱,试问除了袁绍本人又有谁能阻止得了谭公子。沮授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主公明鉴。大公子就算不负荆请罪,也得向蔡安贞致歉。” “罢了,就按汝等所言行事。”袁绍长叹了一口气点了下头,跟着又带着厌恶的口吻低声怒斥了句,“真乃朽木不可雕也!” 事实上。根本用不着袁绍下令,在得知吕布兵压青州之后,张颌二话不说就带着一干心腹连夜赶到了潍水河畔的东莱大营。张颌之所以只带心腹而不是大队人马。主要是为了向蔡吉表达自己前来助战的诚意。毕竟目前袁谭与蔡吉尚还出于对峙之中。且东莱军扼守着北海七县的重要关隘。倘若张颌冒冒失失地领兵前来可能未到潍水就已经同东莱军交手了。 这会儿望着河岸边布局紧凑的营寨,身为名将的张颌不禁在心中感叹,太史慈治军确实有一手。难怪能将袁谭挡在潍水西岸一个月之久。此番若非吕布来搅局。恐怕最终取得胜的会是东莱。只不过那样一来,袁谭怕是会更加恨自己入骨。一想到袁谭对自己的态度,张颌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话说自从那日在刺史府内张颌卖人情,帮助蔡吉全身而退之后,袁谭就将他以及他手下的那帮弟兄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其不仅收回了之前派给张颌的五千人马,连带着还克扣了张颌部的粮饷。而最令人气恼的是袁谭在做完这一切布置之后,竟又派了一支人马驻扎于张颌营地旁,随时监视张颌的一举一动。 这算什么!是怕他张儁义造反吗?笑话!他张颌的主公是袁绍。可不是袁谭。若非看在袁绍的面子上,谁会来听他袁谭这么个二十郎当岁的小鬼号令。竖子,汝不是怕吾投靠蔡安贞乎!吾且就投给汝看!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张颌最终站在了东莱大营之外。因为不管是之前蔡吉在黄县对自家弟兄的照顾有加,还是之后在安德城下的出手相助。都让张颌由衷地感觉到,这位只有十多岁的少女太守,远比一些声名远扬的诸侯要来得有担待得多。特别是蔡吉那日在黄县城外所说的那句“猎鹰再强壮,也须择木而栖息”,这些日子以来更是时常在张颌的脑中浮现。 没错,他张颌就是一只盘旋在北地上空的猎鹰,一直以来都在寻找可以栖息的良木。然而这世道虽树枝林立,却大多都是不牢靠的朽木,韩馥怯懦无能,袁绍护短寡义,袁谭更是骄纵愚钝。那么蔡安贞会是一株良木吗? 且就在张颌沉思之际,一群军士簇拥着襦衣长裙的蔡吉走出了辕门。待见张颌正牵马立于营门之外,蔡吉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向其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揖道,“儁义将军高义。本府在此替东莱、北海百姓谢过将军大恩。” 张颌没想到蔡吉一上来就行如此大礼,慌忙还礼道,“府君何出此言。真是折杀颌也。” “儁义将军披星斩月来救援东莱。此不为高义,何为高义!将军之恩义,本府无以为报也。”蔡吉俯着身子颤声说道。这倒并不是蔡吉故意奉承张颌,而是此时此刻她心中真真切切的感慨。要知道自从吕布大兵压境之后,青州各郡府的太守、县令们就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东莱。莫说出手相助了,就连出言声讨吕布的人都没一个。倒是潍水对岸的袁谭部这几天消停了不少,但也没有就此撤军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张颌的到来对于蔡吉,对于整个东莱郡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这份恩情又怎是一句谢谢,一个鞠躬所能报答得了的。 张颌来潍水之前一心只是想着要救援东莱,不能放吕布那等豺狼进青州。根本没考虑报答不报答的事。这会儿面对蔡吉一番大礼,张颌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见他连忙伸手扶起蔡吉道,“府君快快请起。颌身为东莱部将守土保民本就是职责所在。怎可担此大礼。” 蔡吉见张颌如此深明大义,感动之余也知眼下情势紧急,容不得众人在此互相客气。却见她直起身,朝着张颌直爽地颔首道,“此地风大,不若先进账说话。” 此刻的张颌也正急着想要知道东莱郡与吕布军之间的战况,自然也是不多废话,当即便与蔡吉并肩走进了辕门。话说,进了东莱大营内部之后,张颌敏锐的发现这个营寨远没有外头看上去那般气势汹汹,不少营房竟是空的。 于是乎,满腹疑问的张颌一入帅帐,便忍不住向蔡吉探问道,“府君这是要撤退?” “唔,会撤走大部分兵马。”蔡吉随口应道。 张颌一听蔡吉真是要从西线撤兵,不由急道,“若是袁谭乘机攻过潍水,那可如何是好?” “那就让他攻过来。”蔡吉说罢,回过头冲着张颌露出了狡黠地一笑道,“青州是袁氏的青州。倘若身为袁家长子的袁谭都不在乎青州,本府又何须替他着急。” 张颌虽是一介武夫,但其好歹也在乱世摸爬滚打了多年,还曾经历过冀州换主之变,因此从蔡吉的言语中多少也能听出蔡吉意图。这女娃儿是在赌!赌袁谭不敢引吕布入青州。不,这也不算是赌。因为就算袁谭不在乎目前的情势执意要进攻北海。蔡吉也可以此为由转而投向吕布。且天下没有人会责怪蔡吉叛主,因为她之前已对袁氏仁至义尽。不难想象以东莱的粮草,加上吕布的武勇,将袁谭赶出北海,甚至赶出青州都是轻而易举之事。届时蔡吉舍去的东西,转眼间就能成倍地取回。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好魄力,好胆识! 想到这里,张颌也就不再同蔡吉多探讨北海的局势,而是将话题转到东莱的战事之上,“府君,眼下东莱战况如何?” “吕布此番领兵两万五千余人,已破夷安,壮武两县,现正围攻不其县。”蔡吉脸色阴沉地答道。 张颌一听吕布军来势凶猛,当即抱拳道,“颌在淳于尚有曲部一千七百余人,虽是杯水车薪,却也愿为府君效犬马之劳。” “无妨,无妨。儁义将军刚经过平原一战,兵员不足乃是常理。本府这里倒是可调拨三千人交由将军指挥。”蔡吉大方地说道。 张颌眼见蔡吉在兵马紧张的情况下,反倒是拨兵给自己,不由讪讪道,“颌本该带兵来援,却不想末了还需府君补充兵员。真是惭愧。” 哪知蔡吉听罢却微笑着摆手道,“儁义将军此言差矣。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本府能得将军相助,赛过得千军万马。” 早上,稍稍修改了一下内容,(~o~)~zz 小蔡抗着金锄头,奋力挖墙ing~~~各位投点粉票,犒劳犒劳~\(≧▽≦)/~啦啦啦(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34节大战在即 “大公子,休再张望。对岸已无重兵把守,或许连蔡安贞都已离开了。”潍水河畔,郭图抚须捻子,头也不抬地向一直朝对岸张望的袁谭,不咸不淡地提醒道。 从陪郭图下棋的那一刻起,袁谭的心思就没怎么放在棋盘上。这会儿乍一听郭图的提醒,他不由将视线从对岸的营寨转回了面前的棋盘。由于之前一直三心二意,面前的棋局对于袁谭来说已无力回天。无心再与郭图对弈下去的他随手便将手里的棋子一丢放弃道,“吾输了。” “大公子在对阵之时,若也能有如此知取舍就好了。”郭图扫了一眼难看的棋局,幽幽地说道。 “公则先生的意思是这一次是吾输了?”袁谭略带赌气地反问道。 “这一局是大公子输了。”郭图一语双关道。 “哼!本府都快造好船只了,却不曾想半道竟杀出了个吕奉先。真是可恶!”明白郭图是什么意思的袁谭猛一锤棋桌不甘心道。 而郭图见袁谭虽心有不甘,却也知为了青州大局暂时搁置与蔡吉之间的矛盾。心想,大公子的心胸虽比主公还要狭窄,但好在还懂得审时度势,没愚蠢到为了一己私欲而对近在眼前的危机不管不顾。故而觉得袁谭还可以培养的郭图便耐心地向其开导道,“大公子稍安勿躁,此番公子只是暂处下风而已。一隅间的得失并不能就此判定整盘棋的胜负。大公子或许厌恶蔡安贞,但其此番的作为,还是很值得大公子学习的。那就是不要计较一时、一地、一势之得失。” “不计较一时、一地、一势之得失?”袁谭低头回味着郭图的进言。 而郭图则捻着他那山羊须,深有感触地感慨道。“老夫曾经以为蔡安贞诡计多端,心思缜密乃一狡狐。然经此一役,却发觉此女格局甚大,对局势的把握亦精准。当然这也可能是郭奉孝辅佐的结果。但无论如何,蔡安贞能狠得下心为大局壮士断腕。就足见其所图甚大。大公子,汝面对的并非一狡狐,而是一头猛虎也。故往后大公子在青州不仅要防范蔡安贞。还需谨慎行事,万不可像此番这般鲁莽。” 袁谭起先还在认真地听郭图讲解,待听到最后一句时。他不禁一愣道。“公则先生此话何意?难道说先生要弃谭而去?” “不是老夫要弃大公子而去。青州乱成这幅模样,主公势必会招老夫回邺城。”郭图苦笑了一下摆手道。 袁谭一听郭图可能会为自己背黑锅,不由急道,“此事怎能怪先生。羞辱蔡安贞,攻打东莱大营都是谭一人所为。谭这就上书向父亲说明此事。” 饶是郭图再怎么老谋深算,此刻听罢袁谭所言,也忍不住心头一阵热乎。袁谭的才华或许远逊于其父袁绍,但有一点袁谭却比他老子强。那就是袁谭更讲情分。他对亲近者的爱,和对敌对者的恨,就像泾水和渭水那般分明。这种性格或许会为他在争霸道路上造成极大的困扰。可同时也会为其赢得部下的忠诚。所以听罢袁谭所言的郭图当即起身向其深深作了一揖。 “先生这是做什么?”袁谭连忙起身扶起了郭图。 而郭图却在两者接近的短暂一刻向袁谭耳语道,“图愿为大公子效犬马之劳。” 郭图的这句话对于袁谭来说可谓意义深远。因为就名义上来说郭图乃是袁绍的家臣。目前的他只是被暂派到青州辅佐袁谭而已。但他此刻的这番表态却无疑是在向袁谭宣誓效忠。能得父亲重要谋士辅佐,这背后的深意袁谭又怎么会不明白。特别还是在父亲喜爱三弟远甚于自己的情况下。想到这里,一个激动之下,袁谭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不过郭图倒也不等袁谭反应,话一说完就干脆地退后一步,同袁谭保持了距离道,“大公子,老夫此番走后,主公多半会派辛家兄弟来青州辅佐大公子。辛评善理政,大公子可将内事交由其处理。辛毗年纪虽轻,但精于谋略,大公子可同其商讨外事。另外,别驾刘献德秽行劣,大公子切不可委其重任。” “先生所言,谭会句句谨记在心。可先生真要离开青州?”袁谭不舍道。 “来日方长,或许不久之后大公子便可同老夫再聚于邺城。”郭图微笑着颔首之后,又向袁谭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大公子切记,眼下公子对青州之局就五个字‘坐山观虎斗’。蔡安贞胜则,公子与东莱划潍水而治。蔡安贞败,则公子出兵东莱。不用惧怕吕布。吕布若能打下东莱,其部必然也会死伤惨重。因为这一仗对蔡安贞来说,乃是安身立命之仗!” 一柄竹杖,一身儒服,发须皆白的童恢以一副文人打扮伫立于不其城头,神色凝重地眺望着对面黑压压的整整两万多吕布军。而在他的身旁守城的不其子弟兵已不足两千人。虽说凭借着不其城高大的城墙以及绕城的护城壕,不其守军已经连续十天击退了吕布军的数次进攻。但童恢心里很清楚,仰仗十比一的兵力优势,吕布军很快就能在护城壕上填出一条血路来,届时整个攻城战将陷入更为残酷的鏖战之中。 然而饶是如此,身为不其县令的童恢依旧挺直了腰板直面强敌。这不仅是因为不其城有高大的城墙,有绕城的护城壕,有充足的箭矢,有满仓的粮草,更为重要的是童恢坚信小蔡府君一定会来救援不其城。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小蔡府君赶回东莱之前,将吕布挡在东莱郡外。 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声再一次响彻了天际,同时也预示着吕布军下一轮的进攻即将开始。城头先前还在歇息的守军纷纷从女墙下爬起,列成队列。诚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疲惫不堪,但既然催命的鼓声已响。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杀敌! 就着震天的鼓声大约一千多名吕布军手持盾牌、土袋,叫嚷着直冲不其城南门前的护城壕。那里堆积着近百具尸体以及浸满血与水的土袋。而这批吕布军显然也是来为此“桥”添砖加瓦的。城头上的守军自然不会任由其在护城壕内填出一条道来。身为主帅的童恢更是冷静地计算着弓箭的有效射程。千步,百步,五十步…… “放!” 随着童恢一声令下,漫天的箭雨朝着吕布军劈头盖脑袭来。冲在最前头的小卒应声而倒成为了尸桥的一部分。而他的同袍们则踏着他的尸体继续上前将一袋袋土袋丢入护城壕内。不一会儿的功夫,吕布军便以数十具尸体以及大量的土袋填出了三座尸桥来。似乎是受到这一成果的激励,吕布军中的战鼓声也随之急促起来。紧跟着从军阵中冒出了三组肩扛云梯的战队直奔不其城南门。紧随其后的还有一队抬着撞木的力士。 “放!” 无视脚下越积越多的尸首,童恢铁青着脸再一次发出了冷峻的号令。于是乎,又一轮密集的箭雨落在了吕布军的头顶。然而城上的守军终究是连续鏖战了数日。经过两轮齐射之后。弓箭手拉弓上弦的速度也明显降了下来。而吕布军也趁着减弱的间隙加快了步伐。 终于,第一架云梯靠上了不其城墙。然而还未等吕布军欢呼,城头就滚下了一枚檑木,直将云梯连同底下正准备攀爬的吕布军砸得血肉横飞。只可惜,一枚檑木并不能阻止吕布军的攻势。不一会儿的功夫,另两架云梯也搭了上来城头。 眼瞅着吕布军即将登城肉搏,童恢的部将赶紧向其劝说道,“此地凶险。还请主公速离南门!” “南门未失,老夫乃怎可弃众人而逃,如此一来岂不是要乱军心。”童恢固执的摇头道。 “倘若主公有所闪失。军心更乱!”部将急得直跺脚道,“来人!快扶主公下楼。” 不曾想。就在童恢与部将拉扯之际,忽听城上有人大喊道,“援军!是小蔡府君的援军!” 童恢等人一听援军到来,不约而同地都循声望去,只见吕布军阵的左翼骤然间冒出了一队人马。虽说离不其城尚有一定的距离,但那面迎风招展的蔡字旗还是在第一时间激励了不其城头的所有人。尤其是童恢。连日来的压抑与焦虑在这一刻得到释放,令这位已经年满六旬的老者宛如热血青壮,大声疾呼道,“援军已到!杀!” “杀!”守军肺腑的喊杀声再次笼罩了整个不其城头,同时亦昭告了吕布军第十天攻城的失败。 然而不其城这一日虽抵挡住了吕布军的攻势,可城外的援军却并没有突破吕布军阵与城内守军汇合,而是在吕布军周围滋扰了一圈之后,便掉头脱离了战场。可饶是如此,这队突然冒出的东莱援军还是给攻城的吕布军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压力。毕竟吕布军此番是异地作战,若被对方切了后路与粮道情况可就不妙了。于是,一入夜吕布便将一干部将招到了大帐之内商议对策。 “禀主公,蔡安贞部现正扎营于崂山脚下。今日滋扰吾部之敌,因是其先锋。”臧霸将斥候探得的消息向吕布禀报道。 “蔡安贞亲自领兵回援东莱?未曾想,这丫头倒也有些胆识。哈哈,不知其上了战场又会是怎生一番风情。”吕布饶有兴致地啧啧称其道。 “该不会身披金甲,头戴金钗?”孙观同样摸着下巴想象起女子上战场的样子。 吕布听罢却摆手纠正道,“应是头裹红巾。草原上的女马贼时常做此打扮。” 然而相比吕布等人对红妆英姿的憧憬,身为军师的陈登更关心的是眼前的战局变化。毕竟蔡氏大旗的出现,无异于昭示了东莱主力的到来。且不论两军兵力对比如何,至少吕布军此刻依旧存有军粮不济的隐患。须知,吕布之前攻下的夷安、壮武两县乃是新附东莱的北海县城。加之这两个县曾经遭受过严重的干旱和蝗灾,因此城内并没有多少存粮。真正称得上粮仓的应该是对面的不其城。想到这里,陈登连忙出面进言道,“主公,既然东莱援军已到,那吾等得尽快攻下不其城!用其城内的粮草充当补给,再回头与蔡安贞决战。” 陈登此言一出立即就得到了在场众部将的一致赞同。可不是嘛,大伙这次本就是冲着军粮而来的。既然粮仓就在眼前,哪儿有不打的道理。再说白天不其城之所以能顶下强攻,与其说不其城守备森严,不如说是城上守军被援军激起了斗志,从而发动的绝地反击。就如同一个濒死而回光反照的人,一阵亢奋之后,反而会更加的痿顿。因此此刻只要再加把劲,必能攻下不其城。 可正当众人点头称是之时,吕布却大手一挥宣布道,“不,本侯这就要与那蔡安贞决战。” “主公!”陈登早就听说吕布刚愎自用,没想到自己头一次随其出征就碰上了这等事。真不知是该继续进言下去好呢?还是干脆放任其行事? 且就在陈登欲言又止之时,吕布倒是语气平和地向其解释道,“本侯也知陈校尉之策颇为稳妥。然不瞒陈校尉,吾等出身边地,皆善野战,不善攻城战。既然眼下蔡安贞领兵来援,本侯不以己之长攻其之短,难道还以己之短攻其所长?更何况,只要本侯能一举击败蔡安贞。那东莱各县必然会群龙无首,届时不管是不其城还是其他东莱县城,岂不都是本侯囊中之物。” 你还别说,吕布这番推心置腹的分析,同样引来了帐中众将的一致共鸣。因为正如吕布所言,不管是出身边军的魏续、高顺等人,还是出身流寇的臧霸、孙观,都不善于攻城战。倘若不是为了粮草,他们才不会愿意拿手下弟兄的性命去填护城壕呢。此刻既然吕布提出了伤亡更小的作战方式,众人的心思自然是活络了起来。 “主公言之有理。霸愿领兵随主公决战蔡安贞。”臧霸率先拍板道。 “一切皆听主公吩咐。”孙观也跟着附和道。 既然臧霸、孙观都表示愿意同蔡吉在野外决战。身为吕布心腹的魏续、高顺当然更不会有异议。如此一来反倒是陈登成了大帐之中唯一的异类。怎么办?凉拌!他陈登不是陈宫,可不会同吕布据理力争。因此眼见大局已定,陈登自然是二话不说拱手应道,“主公英明,是登不知兵要。”(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35节不其之战 建安初年,六月初,吕布留臧霸及其三千部曲继续围困不其城,自己则亲率两万多大军与东莱主力交锋于不其城以东。此地离郡城约三十里,西面是一望无垠的原野,向东地势缓缓上升,直到崂山,地形复杂,林木繁茂。数万人马在如此狭长的地界对阵多多少少会显得有些拥挤。 面对如此情形,身为随军军师的陈登,不由在开战之前向吕布提醒道,“主公,此地势狭窄,不利于大军摆开阵势。想来东莱是想借地势化解其兵力劣势。” 吕布显然对此却并不在意,只见他抬手指着对面战旗猎猎的东莱军阵,自信的说道,“雕虫小技,不足为道。汝瞧那东莱军阵多步卒,少骑兵。几轮骑射之后,本侯便可率兵马突入阵中,将其冲得人仰马翻。” 已经拥有单马镫的东汉骑兵,可不会傻傻地直接往步兵的长矛长戈上撞,其往往是先靠骑射扰乱军阵之后,再由擅长单骑战术的武将领队突杀入阵。当然这种突击有时不会一次成功,而是需要反复骑射,反复冲击,直至将步兵阵型冲散为止。因此此等战术对领兵武将的武技要求很高。而吕布恰恰就是拥有这等神技的绝世猛将。 然而此时乍一听吕布要亲率兵马出击,陈登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欣喜之色。须知倘若吕布只是一介先锋,那陈登会欢天喜地地恭祝其马到功成。可吕布不是先锋,他是全军的主帅。再一想到吕布,陈登“主公要亲自出阵?万万不可!主公身为三军之帅,怎可轻易赴险。” “陈校尉无须多虑。不过是群鼠辈。何足挂齿。”吕布不以为然地摆了下手之后,便自顾自地定下了作战部署,“汝与高顺、孙观暂留本阵。本侯与魏续、张辽点齐一万骑兵先行出击!” 辰时,朝阳,尘烟滚滚…… 伴随着冲天的战鼓声。一万战骑宛若潮水一般直奔东莱军阵。而迎接他们的自然是东莱军阵铺天盖地的漫天箭矢。刹那间,百人以上的骑兵随着这阵箭雨翻身落马。但这却并不能阻止并州骑兵的快速冲击。且就在东莱军阵撤下弓箭手换上长枪队之前,吕布已然一马当先。跃入了东莱军阵。只见他面对从四面八方杀至的戈矛,旋身侧避,舞动长戟。刮起一阵血色旋风。顿时东莱兵悲鸣四起! 魏续的武艺或许逊于吕布,但他的统帅却远胜于他家主公。只见马背上的他长槊一挥,瞬时即将抵临的军阵的三千骑兵,就像撞上磐石的流水一般一分为二,绕开长矛林立的军阵,自外围不断飞射。诚然东莱兵有着长矛大盾做掩护,但在吕布的冲击与魏续的骑射连番攻击之下,终于产生了松动。而紧随其后的张辽瞅准时机。当即率领两千精骑,像一柄尖锐的锥子一样钻入东莱军阵内部,以冲击点为中心。横向扩展成线,向前推进。 如此配合默契的进攻。吕布、魏续、张辽三人反复进行了四次,以至于仅一个上午吕布就向前推进了整整六里。而这一切都被身处东莱本阵中的蔡吉与郭嘉看在了眼里。东莱军的本阵位于主战场东北方向上的一处山坡之上,包括林飞的那三百力士在内总共三千部曲。除了通过斥候禀报战况之外,从山坡上亦能勉强看到两军对阵的大致情形。因此此刻众人虽远离战场,却无一例外地都感受道了吕布军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吕奉先不愧为项羽再世!”眺望着正在节节败退的东莱军,蔡吉五味具杂地感叹道。飞将、天下无双、项羽再世、等等之类的词汇在后世可能只是说书者嘴里的形容词而已。但在汉末,在战场上,则代表着无数生灵的涂炭。而倘若这些词是用来形容对手的,那就更加令人胃痛了。 然而不同于蔡吉的感慨万千,身为军师的郭嘉倒是神色平静地评价道,“主公应该庆幸,吕布只有项羽之勇,而无韩信之智。” “是啊。若非如此本府又怎敢与吕布打野战。”蔡吉深有感触地点头应道。 与吕布在野外对阵,是蔡吉等人分析了众多利弊之后,最终敲定的结果。虽说坚壁清野,引吕布军深入,再切断其粮道,将其分割歼灭,也不失为一条应对之策。但这样一来势必会将东莱全境都卷入战火之中,从而破坏东莱郡刚刚成气候的农业生产,令东莱丧失青州粮仓的地位。而之前与东莱有贸易往来的商贾更会因此而纷纷逃离东莱。毕竟当初他们之所以会选择东莱作为海上贸易的中转站,正是看中了此地远离战争,且又得袁绍庇护的优势。倘若丧失了这些优势,蔡吉也就丧失了在东莱的立足之本。此外,东莱的身后还有袁绍窥视。谁都不能保证,袁绍在眼见吕布大举深入东莱之后,会否脑袋一热直接出兵东莱。 有道是,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有时候选择何种战术,除了要考虑军事上的可行性之外,也得在意政治上的利弊。况且东莱还有太史慈、张颌坐镇。蔡吉就不信这两员名将加上郭嘉、王修等名士,自己会在野战上输给吕布。所以这会儿的蔡吉在稍稍感叹了一下吕布的武勇之后,立马就神色一正,回头向郭嘉询问道,“奉孝先生,现下可否命子义将军伪装败逃,引吕布军入局?” 哪知郭嘉却随口应了一句,“主公,子义将军正在败退。” 蔡吉听罢扫了一眼远处,不禁也跟着苦笑道,“是哟。” 虽说战场上的东莱军已经败退。但蔡吉还是派人向准备再筑防线的太史慈,下达了按原计划伪装逃走并将吕布诱入树林的命令。话说,按照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太史慈与文锐主要负责统领一万兵马作为诱兵与吕布军进行正面作战。张颌与王修则带六千兵马作为伏兵,用以伏击追击而来的吕布。因此接到蔡吉的命令之后。太史慈当即便开始着手撤退。相比久战沙场的吕布军,东莱军无疑是支年轻而又缺乏作战经验的军队。其大部分的兵卒都没参加过大型的战斗,更毋庸说是同吕布军这等凶悍的边军交战。可以说倘若没有太史慈的指挥,这批不足一万的东莱兵恐怕早已吓得四散而逃,根本起不了诱敌深入的作用。 太史慈的撤退不是伪装的。这一点吕布也能看得出来。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统帅那种有心稳固防线,可底下兵卒却已惧战的无奈。也恰恰是这种无奈感加重了败退的真实感。所以吕布根本没多加考虑就率部边追边打,直追出了约二十余里路。丝毫不在意自己正逐渐远离本阵。 午时,烈日,万箭齐发…… “放!” 一身皮甲的王修冷静地向三千弩手下达了射击的命令。依托密林伏击的弩手不仅更为隐蔽。而且他们更射击的频率也比先前的弓箭手更高。眨眼的功夫间。毫无准备急冲而来的吕布军就被射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而更令吕布军郁闷的是面对密林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与突击根本无法施展开来。 然而东莱军的伏击远不止于此,早已蛰伏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张颌眼见吕布军阵脚已乱,当即长槊一扬,领着三千部曲冲杀而出。张颌切入的角度很刁钻,乃是吕布军最为关键,最为薄弱的后路。如果说上午的张辽是一柄锥子,那此刻的张颌就是一把匕首,专挑人腰间的软胁插入。 “有伏击!撤!” “快撤!” 且就在吕布军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之时。先前还在撒丫子狂奔的那伙东莱溃兵逐渐稳住了阵脚。而更令人吃惊的是从这群溃兵之中突然冒出了一队骑兵,掉过头向着身后追击的吕布军直冲而来。当然杀回马枪的人数并不多,仅一千五百人。一千五百东莱精骑! “杀!” 仿佛是要将上午的郁闷一扫而尽。左突右冲间文锐尽情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由于配备了双马镫与铁马掌,文锐与那一千多名东莱骑兵单骑作战技艺皆胜于普通骑兵。特别是长枪与环首刀的配合运用。使得这支东莱精骑宛若死神的镰刀收割着吕布军骑兵的性命。光是文锐一人一马一枪,就接连挑翻了十余人。飞溅的血花将他的战袍染成了花白色,直到他迎面碰上另一个同样浑身浴血的杀神。 “娃儿,让开!” 吕布大喝一声,挥戟朝文锐直劈而来,文锐当即举枪相迎。只听砰地一声脆响,文锐顿觉虎口发麻,而他胯下的战马更是被惊得跳了起来,差点就将其甩了下去。好在一个踉跄之后文锐最终还是调整好了在马上的位置,并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支短枪,朝吕布掷去。不曾想这胡乱一掷,还真击飞了吕布的头盔。披头散发间,吕布自是恼羞成怒,嗷叫着再次舞动战戟朝文锐杀来。文锐亦不甘示弱挺枪相向。 然而十来个回合后,文锐便渐感不支,虽然他年纪比吕布轻。但吕布天神力,就算已近中年其体力却依旧不逊于青壮。更何况吕布的武技与经验都远胜于文锐。眼瞅着吕布的攻势一记狠于一记,文锐开始盘算如何抽身,只是他越是这么想,情势就越对他不利。 铮!地一声巨响,一支横刺来的长槊替文锐挡住了吕布的战戟,并借势将方天画戟横向扯飞了出去。文锐则乘机跳出战圈,从吕布的戟下死里逃生了开来。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的他,稍定了下神之后,这才发现原来救自己一命的人是太史慈。 只是还未等文锐向太史慈道谢。那一边吕布已然长戟一横冲着太史慈大声喝道,“尔可是太史子义?” “正是在下。”太史慈与吕布对峙道。 吕布一听来者真是东莱军的统帅,当即两眼放光地挑衅道,“可敢一战?”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太史慈不屑道。 “汝说何人败军!”吕布瞪眼怒道。 可太史慈却冷冷地扫了吕布一眼,扬手一指道,“尊驾只知逞匹夫之勇。快回头看看尔部之惨状!” 吕布被太史慈这么一提醒,这才骤然发觉吕字大旗接连倒下,到处都是叫嚣着的东莱骑兵,而他身边竟无一员部将相随。毫无疑问,就算吕布拥有绝世的武艺,也不可能扳回如此败势。意识到自己已陷入孤立无援境地的吕布,如一头掉入陷阱之中的恶狼一般,涨红着双眼紧盯着太史慈。跟着他猛地暴喝一声,挥戟朝太史慈急攻而来。太史慈亦怒目圆睁,举槊相对。 呯地一声!戟槊之间,迸出了火星!仿佛预示着一场恶战在即。然而气势汹汹的吕布,却突然乘势催马扬鞭,纵马一跃乘势突围了出去。而太史慈也只是虚晃了一枪,任由吕布夺路而逃,并没有追击的意思。 一旁本跃跃欲试想要加入战团的文锐,眼见太史慈故意放走了吕布不由急道,“将军为何放吕布走。就算其武艺高强,只要吾等一拥而上照样能将其乱刀分尸。” 哪知太史慈却长舒了一口气回答说,“因为主公要放吕布走。” 是的,放走吕布是蔡吉开战之前向太史慈下达的密令。之前袁家父子对东莱的态度,让蔡吉意识到,光凭青州粮仓的地位并不足以令袁氏重视自己,相反还会为东莱引来袁家父子的窥视。想要继续接受袁绍的庇护而不被袁绍所吞并,蔡吉就必须要有一个更为重要,更为合适的条件来同袁绍订下新的契约才行。经过一番思虑之后,蔡吉脑中闪现出的是“养贼自重”四个大字。毫无疑问,普天之下最适合当这个“贼”的莫过于吕布。他的威名,他的臭名,以及徐州的特殊地理位置,都足以令袁绍对其忌惮三分。且照目前的情势来看,袁绍并没有出面迎汉帝,而曹昂又护着汉使去了。由此可见曹操依旧如史书记述的那般迎汉帝入许。届时袁曹之间势必会产生间隙。而相比曹丞相,自然是自己这个蔡太守更适合为袁绍守南大门。 鉴于养贼自重的基调,一个活着吕布自然是比一个死了的吕布,更符合东莱的利益。当然前提是要拔掉他的虎牙,令其吃痛不敢再轻易打东莱的主意。只是蔡吉并不知晓,她这边才饶了吕布一条性命。另一头有人正一门心思地想要在战阵之上取她蔡安贞的首级! 以上野战描述素偶脑补了《德川家康》、《罗马》之后滴结果~~~请各位自备避雷针明~~~偶尽力鸟~~~明日继续不其之战第二季~~~弱弱滴~问一句还有粉票不~~~收藏也行哟~~~(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36节雁门张辽 夕阳下,张辽带着百余名亲随,策马奔驰于荒野之上。林地里的混战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但张辽脱离战场并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寻找东莱军的本阵。东莱军的伏击不仅收割了大量吕布军骑兵的性命,同时也收割了他们的斗志,他们的章法。先前势如破竹的万余虎贲,转眼间就沦落为单纯为了活命而拼搏厮杀的溃卒。鉴于滞后的本阵步兵无法及时赶上支援,今日一战吕布军先锋已然兵败如山倒。唯一扳回劣势的方法只有…… “寻东莱本阵!取主帅首级!” 毫无疑问,现下东莱军的精兵正在林地里混战,那其留守本阵的兵马势必薄弱。且为了指挥作战,东莱的本阵也不会离伏击点太远。抱着这一想法,扬鞭催马间张辽急切地搜寻着东莱本阵的踪影。 此时,忽听一亲随大声叫道,“将军,快看!帅旗!” 张辽一扯缰绳,循声望去,果见右侧半山腰上营帐林立,当中一杆帅旗正迎风招展。找到了!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的张辽当即猛踢马腹,朝着山坡上的帅旗,长枪一抡,“弟兄们!杀蔡吉!” 蔡吉原本正与郭嘉、刘义逊在帅帐之中听取在斥候汇报前方战况。忽听帐外人声鼎沸,并夹杂着低沉的金属声,蔡吉不由纳闷地抬起了头。只是还未等她发话,就有小卒跌跌撞撞地冲进帅帐禀报,“主公,有人劫营!” 乍一听有人劫营,蔡吉不由猛地打了个寒颤。好在居移气。养移体,她这两年的太守倒也没有白做。在经过最初那一瞬间的惊骇之后,蔡吉便与郭嘉交换了一个眼色,跟着就在护卫的簇拥下神色沉着地走出了帅帐。 只见此时的营寨浓烟滚滚,杀声震天。仿佛本阵正从四面八方遭受着猛烈的攻击。不过在此混乱的情势之下,负责防守本阵的军司马唐蓥倒没有慌乱出击,而是冷静地指挥步卒在帅帐之前竖起盾墙。架起长矛,用以抵御即将到来的敌军。诚然他的额头也已在不知不觉间冒出了点点汗珠。 “山威出何事了?”蔡吉快步上前问道。 “回主公,有敌军偷袭本阵。烧了东边的营帐。但人数不清楚。”唐蓥抱拳作答道。 一旁的刘义逊听罢唐蓥所言,立马神色一变急道,“此地危险,要不主公先行带上一队护卫回挺县?” 哪知蔡吉却果断地回绝道,“不必。既然不清楚对方的人数,本府还是在此以静制动。倘若只是小队人马袭扰,本府贸然离开岂不是自乱阵脚。” “主公言之有理。若是对方人数众多,理应直冲帅帐。然此刻对方既只在一隅纵火。分明是声东击西之计。”郭嘉颔首地分析道。 一干军士眼见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公与军师都尚且此镇定,自然也随之冷静了下来。而唐蓥更是乘势冲着兵卒大声吼道,“听到没有!敌军人少。吾等不可自乱阵脚!” “喏!” 当然蔡吉与郭嘉都没点穿一点,那就是倘若敌军真的大举突袭本阵。蔡吉等人想要突围也很困难。因此与其冒着被截杀的风险突围,还不如仰仗拒马、鹿角和兵阵与敌军周旋一番,只要能撑到大军回援就是胜利。 那么……究竟是小队人马?还是大军来袭? 且就在蔡吉攥紧着拳头望着前方的一片沟壑、木栅静候答案揭晓之时,前方的哀嚎之声却越来越急促。不一会儿的功夫,蔡吉便从刀光剑影间,看到一员黑衣黑甲的陌生战将领着十数名骑兵朝着帅帐这边直冲而来。唐蓥眼见对方来势凶猛,也不废话,直接大喝一声,“弓箭手准备!射!” 刹时,急促的箭雨将黑甲战将身旁数名骑兵射翻在地。另有数人因受弓箭的阻击被拒马挡了下来。唯有那一马当先黑衣战将浑然不顾扎入铠甲的箭矢,纵马跃过木栅,挑枪刺穿了迎面阻击的骑兵咽喉。被刺穿脑袋的骑兵连着那枝穿过自己的枪一起滚落到了地上。而那黑甲战将也不拔枪,直接就顺势拔出了长剑,将接踵而来的两员骑兵连带着飞溅的血沫斩落马下。 敌将如此彪悍的作风另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而那员黑甲战将也不顾孤军深入的险境,一甩粘在剑刃上的鲜血,直指盾墙后一身女装的蔡吉爆喝道,“雁门张辽在此!臭娘们,纳命来!” 张辽?张文远!蔡吉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一身浴血的年轻战将,一时间很难接受自己正在被历史名将刺杀的事实。然而蔡吉身边的唐蓥可没什么名将情节。在经过最初的震撼之后,他很快意识到对方现下已成单枪匹马之势。因此唐蓥二话不说就再一次抬手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刷地一声,数百名隔着盾墙搭箭上弦瞄准了冲杀而来的张辽。只等唐蓥一声令下,就将面前这员悍将射成刺猬。可谁曾想,此时的蔡吉却突然大叫道,“且慢!” “主公?”唐蓥诧异地回望道。 “抓活的。”蔡吉干咽了口唾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待见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她又跟着补充说,“对方只有一人,本府要活的。传令下去,活捉张辽者,赏金饼十枚!” 在铜钱早已的时代,黄金是仅次于粮食的硬通货。一枚金饼能置下百亩田地,十枚金饼则能让一个一无所有的军汉直接跃升为大地主。是的,对方只有一人。就算他再怎么厉害,又怎架得住众人一拥而上。想到这里,在场的军士们就不约而同地都流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只是还未等他们出手,便已有人毛遂自荐起来。 “十枚金饼?主公此话当真?”说这话的是火遁旗独眼女旗主段娥眉。而她的身旁还站着手拄斩马大刀的金遁旗主张继承。 “绝无戏言。”蔡吉肃然地点头应道。 “听到没?张旗主,这可是笔大买卖啊。”段娥眉妖媚地向张继承笑道。 张继承则自信地将大刀往肩上一抗道,“十枚金饼。吾等收下了。” 却说就在蔡吉与段娥眉对话之际,张辽已然突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只是碍于蔡吉活捉的命令,弓箭手这才没有射箭,而是任由其又接连斩杀了四名上前阻截的骑兵。可这样的战绩并不能抵消,张辽之前付出的沉重代价。虽然他在劫营之前命亲随先行放了把火。想要扰乱敌军。但东莱本阵的营盘远比张辽想象中的要扎实得多,也要复杂得多。以至于这一路冲杀下来,原本百余人的队伍。最终抵达帅帐阵前的竟只有他一人而已。但张辽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他脑中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摘取东莱太守的项上人头! 不过就在张辽一门心思地想要刺杀蔡吉之时。他的面前突然冒出了一个手持大刀虬髯大汉。这个大汉即没有骑马。也没有皮甲,只是拄着大刀蹲在阵前。 “闪开!”张辽大喝一声,想要挥剑劈砍那汉子。但就在此时,忽见一手持弯刀的独眼女子踩着大汉的肩膀一跃而起,直冲张辽脑门袭来。张辽本能地挥剑格挡弯刀。却不曾想,他紧跟着便觉身子一沉,连人带马翻到在了地上。 原来张继承趁着张辽格挡段娥眉之际,挥刀斩断了张辽坐骑的马腿。段娥眉则趁势挥起弯刀直劈而来。却被张辽一个鲤鱼翻身躲了过去。一旁的张继承见状,连忙提醒道,“娘们。主公要活的!” “打得顺手,差点忘了正事。”段娥眉说罢将弯刀一收。向着张辽眯眼笑道,“小哥,快降吧。吾家主公饶你不死。” 此时站起身的张辽,也已意识到丧失了坐骑的自己,既不可能突破重重盾墙刺杀蔡吉,也不可能在东莱军层层的包围之下全身而退。但杀红了眼的他又怎会乖乖就范。这不,面对两名怪客的劝降,张辽冷笑一声挥剑就要自刎。那曾想,他才一抬手,右肩就猛地一阵巨痛,手里的长剑竟不自觉地脱手掉在了地上 “怎么搞的,差点让十枚金饼自尽。”君雅丽站在张辽身后冲着段娥眉等人抱怨道。她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柄精致的手弩,而张辽的右肩之上则多了一支羽箭。 段娥眉见张辽的样子不像是单纯地受箭伤,不由皱眉问道“丫头又用毒箭?” “麻药而已。”君雅丽漠然地答道。 一旁的东莱兵卒眼见先前还耀武扬威的杀神转眼间就成了手无寸铁的鱼腩,当即一拥而上将张辽扳翻在地捆了个结实,推搡着押到了自家主公面前。而蔡吉面对已然被捆成粽子的张辽也是唏嘘不已。 不管是柳城突袭斩蹋顿,还是八百壮士威震逍遥津。历史上张辽曾数次在出人意料的时机,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来扭转战局。由此可见突袭是他一贯喜欢且擅长的战术。所幸的是自己没有像历史上的孙权那般自乱阵脚。话说,蔡吉记得后世名臣曾国藩曾言,“结硬寨,打呆仗”。因此她虽不懂怎么“打呆仗”,但一直以来却都坚持“结硬寨”的习惯。而今天这一习惯显然救了她一命,同时也为她送来了一员虎将。虽然这员虎将,现下正杀气腾腾地瞪着她,破口大骂。 “你个臭娘们!只知使诈暗算!有种同老子在真刀真枪的战上一场!臭娘们!” “嘴放干净点!”押解的小卒用刀柄猛砸了一下张辽警告道。 可张辽却毫不畏惧地挑衅道,“老子就要骂!怎么着!砍了老子啊!没种的臭娘们!” 蔡吉当然舍不得砍了自动送上门的张辽。但就这么放任他继续骂下去也总不是件事。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平视着张辽,淡然地附和了一句,“本府确实没种。” 张辽被蔡吉如此彪悍,如此诚实地一顶,顿时就将刚要脱口而出的脏话都咽了回去。没错,眼前的这个东莱太守是个弱质女流,同她谈对阵、斗将那都是废话。正所谓好男不跟女斗,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想到这儿,张辽干脆将头一撇不再搭理蔡吉。而蔡吉眼见现场的气氛也不适合学曹操松绑披袍。再一想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人都到自己手上了,以后有得是时间慢慢磨,于是便欣然吩咐道,“带张将军下去好生疗伤,切不可有所怠慢。” 且就在张辽阴沉着脸被押下去之后,蔡吉跟着收拾了一下心情,抬头望了望即将西沉的落日感慨道,“张辽已俘,却不知吕布那边怎样了?” “主公是在担心吕布的生死?”郭嘉饶有兴致地问道。 “本府是担心吕布无法及时回本阵接替陈登指挥。那管承等水军的突袭效果可就要减半了。”蔡吉回头狡黠地一笑道。 “说的也是。吕奉先乃是主公的半个盟友啊。”心领神会的郭嘉半揶揄着大笑道。 其实蔡吉的这份担忧完全就是多余的。在太史慈的放水之下,吕布凭借着他那惊人的武艺轻而易举地就在日落之前突出重围逃回了三十里外的本阵。只不过他上午追击东莱军时乃是浩浩荡荡地领着一万精骑,傍晚回营之时随行的先锋却仅剩下了三千余人。而且这三千骑兵大部分还是魏续出面收拢的。 可以说吕布这一次败得很惨,伤得很重。却没有一个人会责怪于他,因为他是主公,主公的威严是不容侵犯的。在这种时候,臣下最需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为主公排忧解难。所以趁着军医在为吕布包扎之际,高顺沉着地向其进言道,“主公,东莱军白天新胜,定会心生骄气。某这就领陷阵营夜袭东莱营寨。” “高将军言之有理。此计可行。”陈登跟着附议道。虽然吕布的惨败令陈登对其颇为不齿,不过陈登本人倒不认为吕布军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而高顺的提议也不失为提高士气,扭转战局的良策。 哪知吕布却根本没听进二人所言,而是回头向魏续问道,“还没文远的消息?” “回主公,尚未寻着文远,敌营之中也未挂出首级。”魏续抱拳答道。 “继续寻!以文远的身手断不会出事。”吕布沉声下令道。 而就在魏续刚要应答之际,忽见一小卒飞奔来报,“禀主公,胶州湾骤现东莱水军!” 注:关于斩蹋顿,三国志记载:“辽劝太祖战,气甚奋,太祖壮之,自以所持麾授辽。遂击,大破之,斩单于蹋顿。”;“及北征三郡,纯部骑获单于蹋顿。”本书取第一条说法,请见谅。 昨天去看加勒比海盗鸟~~~更新晚了点~~~见谅哈~~~吼一声,西班牙拆迁队v5(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37节不负天下不负卿 “什么!水军!可曾上岸?” 乍一听水军来袭的吕布霍然起身一脚踹翻了正在为其包扎的军医。直吓得单膝跪地的小卒结结巴巴地答道,“回…回主公,东…东莱水军尚未登岸。” “没登岸?那怕个啥。”先前也是颇为焦急的孙观听到如此答案,当即舒了口气,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哪知一旁的陈登却神色凝重地摇头道,“仲台将军此言差矣。正因为东莱水军尚未登录行踪诡异才更突显其威胁。眼下东莱水军即可直接从胶州湾入沽水切断吾军粮道,也可自胶东湾北岸登录与不其守军一同夹击宣高将军,甚至还可改由崂山湾登岸与东莱主力一同夹击吾等。而无论东莱水军如何出手,都势必会令吾军疲于奔命。素闻东莱人善航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虽说陈登最后一句话近似于马后炮,但在场的诸人都不得不承认他的这番分析很到位。而吕布等人之前充其量也就用船只运送过兵员而已,对水战之事没有半点概念。因此陈登的话音刚落,吕布便忙不迭地向其征询道,“那依陈校尉之间,本侯该如何处之?” 如何处之?这对陈登来说可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因为之前数次失败的进言,早已令他意识到吕布这人固执得很。若是自己的进言没说进吕布的心坎里,那就算再有道理,这位吕温侯也是不会采纳的。 且就在陈登暗自犹豫该如何回答之时,站在他身后的高顺却突然插嘴道,“主公。不若就让吾点齐陷阵营夜袭东莱大营,如此即可灭了东莱军的威风,也可让身后的东莱水军有所忌惮。再怎么说吾等兵马都多于东莱啊。” 然而面对高顺一而再的进言,吕布却干脆地摇头道,“眼下只商讨水军之事。休要再提夜袭。” 陈登眼见吕布如此回应高顺,心中不禁有了底。待见其跨前一步冲着吕布拱手道,“禀主公。登以为稳妥之计还是撤军的好。” “撤军!陈校尉何出此言?虽说吾等白天遭了埋伏,可东莱军伤亡比吾等更重。此时撤军岂不是寒了将士的心。”高顺急道。在他看来此时撤军无疑将会对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甚至一个疏忽就会酿成当初在兖州时那种大溃败。 不过面对高顺的质问。陈登却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静候吕布做出最终的决断。果然,吕布在故作迟疑地沉默了半晌之后,点头道,“就按陈校尉所言,撤军!” 对吧,这才是吕温侯心中真实的想法。陈登一面得意于自己猜中了吕布的心思,一面则对吕布的色厉内荏深表鄙夷。如果说在小卒来报之前,陈登还会附和一下高顺的提议的话。那在看过吕布对东莱水军的态度之后。陈登已然意识到高顺的提议是无法在吕布手中实现的。因为这个叫吕奉先的男人是个脆弱的人。 是的,在陈登的眼中,吕布的心远没有他的身体来得强壮。无论是在长安。还是在兖州,面对失败吕布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逃避。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所以吕布或许是员绝世猛将,却绝不是一个坚韧的人。一个不够坚韧的诸侯是无法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生存下去的。因此,瞧出吕布本质的陈登,已无心再在其身上浪费时间,这会儿的他只想明哲保身早点回徐州另做谋划。 吕布并不知晓陈登已经起了异心,相反他倒是认为陈登是个同他英雄所见略同的忠臣。所以在决意撤军之后,吕布还不忘当众夸奖了一下陈登道,“陈校尉真乃当世智士,日后汝就是本侯的军师。” 高顺一听吕布要拜油滑的陈登为军师不由皱起了眉头。但他跟了吕布这么多年也知自家主公的驴脾气。于是就算心里觉得此事颇为不妥,高顺还是同魏续、孙观等人一起接受了吕布的命令。 就这样在经历了白天的惨败之后,吕布当夜便拔营起寨撤出了战场。虽说这样一次的撤退不似当初鄄城惨败之后那般直接退出兖州,但吕布还是接连放弃了刚占领不久的夷安、壮武两县,连同从不其县撤下来的臧霸部,一同退入黔陬城用以摆脱东莱水军的威胁。当然对于东莱郡来说,来自吕布的威胁并没有就此解决。因此在不其之战结束后的第四天,蔡吉便率部进驻了不其县。 “此番若非童县令率不其军民抵御吕布,东莱险些危矣。请童县令受本府一拜。”不其城楼之上,蔡吉恭恭敬敬地朝着白发苍苍的童恢躬身行礼道。 “府君过奖。守城本就是老夫之职。府君真要谢就该谢不其的百姓才是。若非有城内百姓相助,管将军的水师及时赶到,老夫也守不住不其城。”童恢谦逊地还礼道。 蔡吉听童恢提起了水军,便顺势回头向抬头挺胸的管承颔首道,“子奉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本府原本只想借水师威胁一下吕布军,没想到吕布竟直接退回了黔陬城。” 一旁的郭嘉见蔡吉言语之间流露出了得意的情绪,不由一个拱手沉声向其提醒道,“主公,吕布此番之所以退得如此干脆,一来是被吾军在不其城外打下了气焰,二来则是吕布此番北上青州并未携带水军,因此暂时无法对付东莱水师。然东莱水师兵马有限,同样也无法登岸威胁黔陬城。如此看来,倘若之后不出意外,东莱怕是还需要同吕布在黔陬城对峙上一段时日。” “奉孝先生言之有理,眼下确实尚未到庆功的时候。”蔡吉虚心欠身作揖之后,又跟着感慨道,“虽说此番仰仗诸君鼎力相助击退了吕布,但不其一战下来东莱军损失也不小,怕是要休整一段时才行。” 原来这一次的不其之战东莱军虽成功伏击了吕布军。但其本身也为这场伏击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特别是充当诱兵的那一万人马,竟整整折损了六成兵力。再加上之后部队在伏击中的伤亡,以及张辽偷袭本阵所造成的损失。经战后一番统计,东莱这一仗满打满算共损失了近八千兵马。与吕布军的伤亡可算是在伯仲之间。因此蔡吉在吕布大撤退之后并没有下令部队追击。不是她不想追,实在是追不动了。 然而相比蔡吉对不其之战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唏嘘。在场的东莱将领们却都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这不,太史慈就掳着长须向蔡吉笑道,“主公莫忧。不其之战虽打得惨烈。然东莱折损的大多为步卒并未伤筋动骨。更何况吾等还得了吕布留下的两千匹战马。只要再征召上一批壮士,用不了多久又能得一支精兵来。” “太史将军所言极是。经此一役,府君威名远扬。想招人还不容易。”张颌跟着附和道。 虽说太史慈与张颌那种将士兵当做消耗品的态度令蔡吉有些不适应。但身处乱世之中的她也知这就是战争。将军可以在平日里将士兵当做兄弟、当做子侄来爱护,可真到了战场之上,如果有需要,爱兵如子的将军们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将士兵当做炮灰来使。事实上,经过青州之乱,蔡吉也已逐渐踏入了将军们的思考领域。正如之前为了解决东莱的危局,蔡吉果断地激怒吕布,为不其县引来兵灾。她甚至还曾做好了放弃不其县的准备。虽说不其县最终是有惊无险保全了下来。但战争结束之后。蔡吉还是希望能做些事来进行弥补。 “那征兵一事就拜托二位了。”蔡吉微笑着接受了太史慈与张颌的劝说,同时又回头向童恢颔首道,“童县令。本府打算免除不其百姓三年赋税,一来是为了报答不其百姓的忠义。二来不其此番深受兵灾,百姓须修生养息一段时日方能恢复元气。” 童恢虽不知晓蔡吉心中所想,但他还是能从蔡吉的言语之间感受到其对百姓的歉意。而这种歉意在万物为刍狗的乱世,显得尤为地难能可贵。毕竟这世道多得是拿百姓当垫脚石的诸侯,而有心思回头看一眼“垫脚石”的人却少之又少。所以就算明知不其的兵灾是蔡吉引来的,这会儿的童恢还是忍不住感慨道,“府君真是爱民如子。倘若天下间的重臣都能似府君这般拥有赤忱之心,大汉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童恢这话让蔡吉多少感到有些羞愧。因为她到东汉已经近两年了。这两年来她虽一步步坐稳了太守之位,发展壮大了自己的家臣团,但未来的道路依旧坎坷而模糊。蔡吉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改变任何东西,乱世依旧是乱世,刍狗依旧是刍狗。甚至连她本人也同这个时代的诸侯们一样,在用生命筑起自己的威名。 而与此同时东莱的发展也陷入了瓶颈之中。虽说这一次靠着郭嘉、太史慈、张颌等人的帮助,蔡吉与东莱郡渡过了被袁谭与吕布前后夹击的难关。可这并不代表东莱郡从此就可安枕无忧,更不代表她蔡吉就能摇身一变成为青州霸主。相反,熟知历史的蔡吉很清楚自己目前也就是个同吕布、张绣、张鲁、公孙度之流半斤八两的小诸侯而已。或许仰仗东莱的根据地,以及北地错综复杂的关系,能让她同张鲁一样多撑上几年。但如果自己无法在这几年内取得质的飞跃,那东莱被大势力吞并将是早晚的事。届时是像吕布、公孙度那般与大势力对抗?还是像张绣、公孙度那般选择臣服? 对于一心想要避免五胡乱华的蔡吉来说,无论那一条前景都不乐观。五胡乱华的本质在于中原皇权、世家、寒族间的博弈。要解开此结,就必须进行对汉王朝原有的体制进行变法。但变法的推行,并非取决你有没有才华,而是取决于决策者支不支持你的改革。其支持的力度与决心直接关系到变法的成败。商鞅、王安石、张居正、百日维新……太多的前车之鉴告诉蔡吉,最有效的变法,莫过于变法者就是决策者。而要在汉末成为决策者,蔡吉就必须一路过关斩将,踏过漫漫尸海。 此刻,面对城前那一片刚刚被战火蹂躏过的荒原,站瓶颈一头的蔡吉不由怅然道,“童县令谬赞,本府眼下所能做的也只是勉强维持东莱郡一方安定而已。甚至稍有不慎,还会为东莱百姓引来兵灾。” “府君莫要妄自菲薄。经此一役,府君的忠义、智慧、英勇均已蜚声于世。想来府君日后的成就绝不会仅限于一郡之地。”童恢撸着洁白的胡须沉声勉励道。 同样听出蔡吉心中矛盾的郭嘉也跟着鼓励道,“童县令说得是。只要主公坚定信念,吾等会助主公成就心中所想。” 随着郭嘉的话音落下,太史慈、张颌等将领不约而同地抱拳向着蔡吉俯身一揖。没有任何的豪言壮语,也没有任何的华丽言辞,然而正是这种没有誓言的誓言,却比任何誓言都要坚定。同时亦让蔡吉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所肩负的不仅仅是她蔡吉一个人的理想,同时也肩负着在场所有人的理想。太史慈、郭嘉、张颌等等名留青史的名将名士,之所以会来听候她这么个女孩调遣,不是来陪她玩过家家的,而是想要在乱世之中成就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而主公志向的大小则直接决定着臣下施展抱负的舞台大小。就这一点来说,众人选择蔡吉做主公,无疑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所幸的是蔡吉心中也有着一张蓝图,一张能包容在场所有人理想的蓝图。因此就算立于瓶颈之中,就算明知前路艰险,蔡吉还是决定一肩抗下大家的梦想,用以报答诸君对她的信任与忠诚,用以向天下人证明太史慈等人的选择没有错。 所以这一刻,面对众人无声的誓言,蔡吉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道,“苍天在上!吉定不负天下不负卿!” 这一章写得很艰难,修改了好几遍。关键是涉及到小蔡未来的走向与小蔡的决心。柳丁觉得一个人没有远大坚定的信念是无法走完修罗道的。哪怕是一开始没想过会当皇帝的朱元璋亦是抱有一颗驱除鞑虏的心。光凭私欲,人迟早会懈怠,会沉溺于享受,像吕布、像公孙瓒、像历史上湮灭的诸多帝王诸侯。 第2卷 青州之鹏第38节说曹操曹操到 狮盔兽带、白袍银甲,一身戎装的李达手握长枪立于明光殿前。《三辅黄图?汉宫》有云,“未央宫渐台,西有桂宫,中有明光殿,皆金玉珠玑为帘箔,处处明月珠,金陛玉阶,昼夜光明。”然而此时的明光殿一眼望去既没有明月珠,也没有金陛玉阶,有的只是丛生的杂草和残垣断壁。可饶是如此,李达依旧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如他手中的长枪一般守在殿前,因为在他身后的明光殿中住着当今的大汉天子刘协。 李达是在去年十一月的时候与曹昂一同护送议郎吴硕在陕县与天子会合的。当时的天子正被李傕与郭汜的人马追杀。对于丢掉车驾徒步逃命的刘协来说,曹昂与李达的出现无异于神兵天降。加之两人又都是十来岁的少年郎,一个欣喜之下刘协当场便封曹昂为执金吾,封李达为羽林郎中。曹昂受封之后接了天子的诏书立马便赶去兖州向其父曹操求援。而李达则率领五百曲部与杨奉的白波军以及匈奴左贤王部一同护送天子回洛阳。 由于缺少车驾马匹,且又带着大批的宫人,从陕县到洛阳一行人等足足走了将近半年。期间自然是少不了露宿野外,而朝臣们也只得在野地里与刘协见礼议事。起先白波兵与匈奴人像看猴戏一样打量汉帝上朝,甚至还在一旁嬉戏打闹。李达见此情形,想起蔡吉曾叮嘱他要维护皇室的威严,于是便指挥五百曲部将那些看热闹的大头兵同“朝堂”隔离了开来。这才让刘协免去了每日“上朝”被人围观的尴尬。李达此举获得了天子刘协以及诸多朝臣的一致好评。为此刘协不仅赐了一套铠甲给李达,还将禁军也交由李达指挥。 虽然此时刘协身边的禁军已不足百人,但这一任命无疑是将年轻的李达推上了权谋的舞台。一时间示好者、拉拢者、奉承者、试探者纷至沓来。不过李达本并没有参加阴谋阳谋的自觉。在他看来在每日只能用酸枣、栗子充饥的时候谈封侯拜相,实在是无聊得很。因此除了天子与吴议郎之外,李达几乎不与人深交。至于那些奉上的金银珠宝,甚至美女也都被他婉言谢绝了。时间一长,那些心怀叵测者固然是觉得这个东莱来的“野小子”不识抬举。但也有不少清流对李达骨气赞不绝口。 这一年的七月,历经千辛万苦的刘协终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帝都洛阳。然而此时的洛阳经过董卓的焚烧,关东联军的兵马蹂躏。早已然残破不堪,甚至可以说缺乏基本的生存条件。百官们只得在破败的宫室内劈荆斩棘,整理出安身之所。而刘协与皇后等后宫女眷则暂时住进了尚有屋顶遮蔽的明光殿。并由李达率领禁军守卫。 不过李达在抵达洛阳之后。不久便获悉了东莱先后被袁谭、吕布围攻的消息。因此此时的他虽身处洛阳宫廷,心却早已飞去了东莱。而就在李达为东莱的战况忧心之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智深,今日是汝亲自当值?” 李达一见来者是汉帝刘协,赶紧躬身行礼道,“见过陛下。” “智深不必多礼。朕只是想找人聊聊而已。”刘协和善地摆了摆手,示意李达不要拘谨。 李达一听刘协说要找人聊聊,便知天子又要向他询问小主公的事。自打刘协得知那个派李达等人前来救驾的东莱太守。是个与他同龄的妙龄少女之后,刘协就对蔡吉的事迹产生了浓厚了兴趣。而李达也颇为自豪地将自家小主公在东莱的所作所为讲述给了天子听。当然劫三韩贡船、威胁段融之类的“战绩”,还是要回避一下的。不过就算是如此。刘协依旧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会插上几句评价或是询问。但刘协也不是一次性都听完。他往往是听上一段停个几天甚至十几天再听下一段。而这段日子以来,刘协来找李达听“故事”的间隙越来越长,评价越来越少,询问却越来越多。 所以这会儿的李达驾轻就熟地就开口问道,“陛下想聊什么?” “智深上次说到汝家主公欲与三韩通商,后来又如何?”刘协随意地朝石阶上一坐问道。 “回陛下,后来吾家主公命段融段曹掾负责与三韩通商之事。”李达恭敬地答道。 “段融?可是那段奎之子?其不是一直都与汝家主公作对?”刘协皱眉问道。 “吾家主公说……”李达说到这里忽然迟疑地停顿了一下。 “智深有话尽管说。朕恕汝无罪。”刘协循序善诱道。 李达并不是怕被治罪,而是不知这话对天子说合不合适。可是眼瞅着刘协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李达最终还是说出了蔡吉的那句名言,“吾家主公说,天下无恒古之敌。” “天下无恒古之敌!”刘协愕然地重复道。显然这句话已然超出了面前这位少年天子固有的思维模式。这天下间怎么会没有恒古之敌?在刘协看来他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猖獗野蛮的李傕、郭汜以及匈奴人;见死不救的袁绍、袁术、刘表等诸侯;还有肆虐山野的诸多流寇毛贼,统统都是他刘协恨不得碎尸万段的敌人。 而这一边李达眼见天子一副惊讶得无所是从的表情,又跟着补充了一句道,“吾家主公还说,以和为贵。” “以和为贵?天下无恒古之敌?”刘协皱起眉头将前后两句话在心中又回味了一番之后,突然恍然大悟道,“不要怕被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原来是这样,朕受教了。” 没错,刘协来找李达并非单纯的想听故事,而是旨在从蔡吉的事迹中取经。话说当初刘协得知这天下间竟有一个同自己一般大的女太守之时,很震惊。也很吃味。要知道刘协这个皇帝当得并不窝心,大多数人都将他当孩子看,而不是当皇帝来尊重。那么一个十四岁的女太守又是如何治理一郡之地?如何拉拢人心?如何对付敌人?甚至拥有像李达这等忠义之士为其效忠呢?抱着这样的疑问,刘协开始向李达打听蔡吉在东莱的所作所为。却不曾想,这一打探之下。竟是越听越觉得有味道。比起太傅们枯燥的说教来,蔡吉所作所为无疑要生动明了得多。更何况对方与自己同龄,正好可以拿来做参考。因此在刘协眼中那个素未谋面的东莱女太守俨然已经成了他的良师。 至于李达对蔡吉每每都以“吾家主公”相称。刘协也并不在意,甚至还顺着对方的话头也称蔡吉为“汝家主公”。这一来是为了尊重李达对蔡吉的忠义,二来刘协也希望能借此拉近与李达的关系。毕竟刘协身边值得信赖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而既值得信赖。又有本事。且年轻的俊杰,似乎也只有李达一人而已。因此刘协在心底是十分迫切想要将李达收为心腹,哪怕他已认蔡吉为主。 想到这里,刘协突然将话题一转,向李达问道,“智深,朕与汝家主公同龄。汝说,是汝家主公厉害?还是朕厉害?” 面对刘协如此孩子气的提问。李达自然是不能以同样孩子气的方式回答。好在伴君半年来李达多少也学会了点应付之道。却见他一个抱拳回应说,“陛下是天子。天子无人能及。” “智深,汝何时也学会了奉承。”刘协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站起身望着面前宛若荒地的宫廷,长叹一口气自答道。“朕不如汝家主公。朕以前一直以为诸臣不把朕放在眼里,是因为朕太过年幼。但听罢汝家主公蔡安贞的经历之后,朕终于明白了,群臣不在乎朕,并不是因为朕年幼,而是因为朕还不是个合格的上位者。朕没有手段令群臣臣服于朕。” “陛下……”面对天子一番推心置腹的坦言,李达一时间还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毕竟他也认为年轻的天子为人虽和善却没有自家主公有本事。 且就在李达尴尬之际,刘协却突然将语调一提,激昂地说道,“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朕既然已知自身不足之处,朕就要学习,要变强,要结识更多的才俊!智深,朕很期待与汝家主公见面。” “陛下,待到东莱解围,吾家主公一定会上京面圣。”李达也同样憧憬道。 “朕差点忘了东莱现下正与吕布交战。”一想到温侯吕布,想到年幼时种种经历,这会儿的刘协亦不由自主地唏嘘道,“那可是当初诛杀董贼的温侯吕布啊!东莱蔡氏竟敢与其正面交锋,真乃女中豪杰也。” 李达听天子赞扬蔡吉,得意之余,也跟着傲然道,“温侯吕布有何可惧。东莱亦有太史子义将军坐镇!” “听智深所言,太史子义不逊于飞将吕奉先?”刘协好奇地问道。毕竟当年吕布的武勇给年幼的刘协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此李达对太史慈的推崇,在刘协看来更像是一种少年郎对自家师长的盲目崇拜。 哪知此时的李达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初李傕、郭汜等董贼余孽围攻长安,吕布丢弃了陛下只身而逃。此刻的太史将军则在东莱与吾家主公共患难。两者怎能相提并论。” 刘协没想到李达会如此作答。但一想到当年司徒王允之死,以及这些年来李傕、郭汜等人对自己的压迫。深有感触的刘协,顿时长眉一挑,郑重其事地向李达拱手道,“智深言之有理。是朕肤浅了。看来东莱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却不知朕何时也能得此忠勇双全之士。” “陛下是天子,只要振臂一呼终会有忠义之士来投。”李达向着面前与自家主公一般大小的少年天子打气道。 “振臂一呼吗?朕手都快挥断了,除了汝家主公,也没见什么人来搭理朕。”刘协怅然地自嘲道。 “陛下此言差异,曹公子不是已去兖州请曹使君了吗。”李达向天子劝说道。 “哦?智深认为曹操会来洛阳?”刘协不置可否地反问道。话说从曹昂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半年了,可直至今日兖州那边都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过来,以至于刘协也渐渐不再指望曹操会奉调来洛阳。当然对于曹昂刘协还是很欣赏的,再怎么说那位曹家大公子也曾在危难之际救过自己。其要是真不能说服曹操来洛阳,那只要尽了心也就没啥好抱怨了。 然而李达显然没有刘协这般悲观。却见他斩钉截铁地点头道,“会的,曹公子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曹昂确实是个忠义之士。但有些事终究不是他一个公子能做得了主的。然而,刘协这话还未说出口,就见不远处突然飞奔来了一个内侍。一见天子就在殿外站着,那内侍改做小碎步上前禀报道,“陛下,兖州刺史曹操到。” “汝说何人?”生怕自己没听清的刘协追问道。 “兖州刺史曹操。”内侍再一次重复道。 刘协一听曹操真来了,不禁诧然地回头看了李达一眼,跟着便脱口惊呼道,“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建安初年,七月,曹操亲率大军抵达洛阳清君侧。白波帅韩暹闻讯后害怕被杀,当夜单人匹马投奔同党杨奉。不过刘协认为韩暹、张杨等白波护驾有功,依旧还是下诏宣布对其在洛阳犯下的罪过不予追究。之后刘协又命曹操兼任司隶校尉,主持尚书事务;封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奖赏他们护驾有功;并追赠射声校尉沮俊为弘农太守,哀怜他为国尽节而死。之后曹操以洛阳无粮为由,上表汉帝移驾许县。刘协亦觉得洛阳残破,且强敌四环,于是欣然答应了曹操的建议。同月二十七日,汉帝车驾出辕关,向东行进,迁都于许县,改称许县为许都。 然而曹操迎天子入许这一被载入史册的壮举,在建安初年的夏天却并没有在中原引起太大的轰动。中原的诸侯们依旧忙着招兵屯田,扩充地盘。这不,袁术眼见吕布深陷青州之战暂时无法南顾,当即派遣部将纪灵等率领步、骑兵三万进攻小沛的刘备。兵少将寡的刘备哪里是其对手,纪灵这边还未到小沛,他便忙不迭地向吕布求救起来。 新滴一月开始~\(≧▽≦)/~啦啦啦~~柳丁会继续努力~~~本书也将进入新滴阶段~~~ 小蔡泪目,锄头滴作用是双向滴~~~求粉票~~~嗷嗷嗷~~~本府要换冲击钻~~~(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39节同车而行 金风送爽,天高云淡,八月骄阳下,一队铠甲鲜明、旌旗招展的兵马拥着一辆颇具古风的双辕高盖马车行进于官道之上。但见车盖下一女一男正并肩端坐。女子,碧琼轻绡,云鬓娇颜;男子,月色葛袍,漆纱小冠。远远望去好似壁画上结伴云游的神仙眷侣。可事实上,此二人并非得道羽化的仙人,也并非眷侣,而是东莱府君蔡安贞与东莱军师郭奉孝。至于他们在车中所谈的内容更是与求仙问道之类话题风马牛不相及。 “吕布终究还是撤军了呢。”蔡吉读罢前方送来的战报,一面长舒了口气;一面则在心中暗自感叹,看来“辕门射戟”终究还是要发生的。 不过坐在蔡吉身旁的郭嘉当然不知道,未来吕布会在小沛通过辕门射戟的方式来威吓纪灵为刘备解围。因此这会儿的他只是就事论事地分析道,“吕布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刘备的求援恰好给了其一个台阶下。想来接下来的数月,吕布怕是没有精力再次大举入侵东莱。但主公还是需谨防臧霸部袭扰南部诸县。” “奉孝先生言之有理。对吕布来说能以这种方式撤军,确实算是保住了面子。至于臧霸部对南部诸县的袭扰确实是个问题,本府稍后就修书一封提醒儁义将军与义逊先生注意黔陬城的动向。”蔡吉点头附和道。 话说,自不其之战后,吕布也曾派臧霸、孙观领兵,但东莱方面修筑下工事的情况下,无一例外地都以惨败收场。不可否认。在大炮未发明之前,攻城战比较利于守方。吕布以两万不到的人马阵战占优,攻城却不足。而这不仅仅是吕布的尴尬,同样也是蔡吉等诸多小诸侯所共有的无奈。兵员的匮乏令诸多起步较晚的小诸侯无力对外形成刚性扩张。偶尔运气好像刘备、吕布那般骤然获取了一州之地,亦难以凭两三万人马保住庞大的地盘。更毋庸说是继续对外扩张了。 墨子有云,“客攻以遂,十万物之众。攻无过四队者,上术广五百步,中术三百步。下术五十步。诸不尽百五步者。主人利而客病。广五百步之队,丈夫千人,丁女子二知人,老小千人,凡四千人,而足以应之,此守术之数也。使老小不事者,守于城上不当术者。”诚然攻城技术的革新。令汉末的攻防不似墨子说的十万人攻城,四千人守城那般夸张。但打个大中等城池若没个五、六万人马,根本不可能给守军带来压力。所以攻城战是摆在诸多小诸侯面前的共同瓶颈。毕竟你不打下重镇。又怎么能指望周边的郡县望风而投。 当然除了人海攻势之外,攻城的另一条思路就是改进攻城器械。更为确切点说就是引入炸药等热兵器。只是黑火药的威力比不得后世的黄火药,且段芝那边还在研究如何批量生产黑火药。至于火炮那更是连个影都没有。因此眼下的蔡吉暂时只能按照这个时代的作战方式,按部就班地征召人马。 事实上,蔡吉此番之所以会在吕布撤军之前就先行回黄县,其目的正是为了同黄珍等人商讨征兵之事。须知,这两年来黄珍通过以工代赈之法,招募了大批流民屯田。想来应该能从中征召上一、两万青壮入伍。不过这样一来势必会影响到东莱的农业生产。两相权衡之下,蔡吉竟开始有些期待起于吉许诺的那十万太平道教民来。 “主公似乎有心事。”郭嘉向着突然低头不说话的蔡吉探问道。 “本府在想仅凭少量的精锐难以在乱世立足。吕布等并、凉军阀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故此番本府打算尽可能多地招募兵丁,以备不时之需。”回过神来的蔡吉坦言道。 “嗯,此话有理。只是虽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然东莱终究人口有限,至多还能征召个一两万兵马。若再多征兵,怕是会影响屯田大计。”郭嘉语重心长地向蔡吉提醒道。 “本府也知东莱人口有限。所以这会儿才会头痛。”蔡吉说到这里,不禁怅然地感叹道,“本府若是能像曹操那般得百万黄巾相助该有多好!” “主公不是已得十万黄巾相助?”郭嘉饶有兴致地反问道。有关蔡吉与太平道之间的具体合作事宜,郭嘉是在不其之战之后从蔡吉口中得知的。虽说郭嘉本人对太平道的人并无好感,但蔡吉的种种布置还是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 “于吉的那十万教民至今尚无踪影。”蔡吉说到这儿,苦笑着两手一摊道,“更何况本府还打算在辽东属国建锦西城呢。” 郭嘉眼见蔡吉一面感叹人手少,一面却又打着幽州的主意,不禁挑眉道,“主公这盘棋下得可不小。” “不是本府棋下得大,而是,时不待我。”蔡吉感慨道。 “时不待我?”郭嘉侧头问道。 不过蔡吉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题一转问道,“奉孝先生如何看待曹操迎汉帝入许?” 郭嘉见蔡吉突然提到曹操迎天子的事,倒也并不意外,而是顺势分析起来,“曹操此番奉天子以令不臣,的确是下了招先手。然‘奉天子’固然能占据大义笼络人心,但说到‘以令不臣’,怕是会效果欠佳。甚至时间一长还会引来公卿、诸侯的不满。”郭嘉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继而转过头,郑重地向蔡吉问道,“主公所言,时不待我,莫不是指袁曹之争?” “未雨绸缪总是没错。”蔡吉悠然答道。对于郭嘉会做出如此分析,她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毕竟对方是曾在历史上向曹操提出“十胜十败”的郭奉孝。也正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利与弊,曹操集团方能面对袁绍大兵压境而不乱阵脚。所以身处乱世,任何时候多考虑一点总是没错的。不过既已提到曹操与袁绍,蔡吉就不免会想到官渡。想到郭嘉遗计定辽东。于是蔡吉不由好奇地问道,“奉孝先生以为何人能胜?” “那得看主公站在哪边。”郭嘉淡然答道。 没想到郭嘉会如此回答自己的蔡吉,先是一愣,“本府眼下只是一边郡太守,兵不满五万。如何能左右两方霸主胜负?” “主公来东莱之前,东莱兵不满万,城十四座。主公来东莱两年。而今东莱兵甲两万,城二十一座。”郭嘉指着官道两侧的田野微笑道,“袁曹不会即刻翻脸。在此期间。主公尚有时间招兵买马。所还是那句话,主公会站在那边?” “本府当然是忠于大汉!”蔡吉不假思索地答道。 可谁曾想郭嘉却摇了摇头,“这不算答案。” “这就是答案。”蔡吉肃然道,“曹操若是有不臣之举,就算其有天子在手,还是汉贼。袁绍虽与本府有恩,但其若是,那忠义之间。本府只能选忠。” “若袁绍与曹操都自称忠汉,且都指责对方不是呢?”郭嘉不罢休道。身为谋士的他很清楚所谓的“大义”不过是诸侯们的遮羞布而已。 “他俩若是真忠汉就不该打起来。”蔡吉黛眉一挑傲然道。 “那主公刚才还说那番妄自菲薄的话?”郭嘉狡黠地笑问道。 蔡吉被郭嘉这么一反问,不由双颊飞红。讪讪道,“给奉孝先生套出真心话了呢。” “得了主公这番真心话。嘉这就放心了。”郭嘉哈哈一笑之后,当即探出身示意前面的车夫停车。 蔡吉见状不解地问道,“先生这是做什么?” “前头就是黄县。主公还是独自乘车入城的好。”郭嘉边说边走下了车,然后翻身骑上了他新得的坐骑。郭嘉的坐骑与蔡吉车驾上的那两匹马一样都是从吕布军缴获的,通体雪白十分漂亮。可郭嘉却为其取了个很没创意的名字“白雪”。 此刻望着面前白衣白马的郭嘉,蔡吉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实感。再一想到历史上郭嘉正是在曹操迎下汉帝之后投奔曹营的,此时的蔡吉便忍不住脱口问道,“奉孝先生!先生可会离开东莱?” “嘉既然已奉主公为主,自当对主公不离不弃。”郭嘉说罢在马背上郑重其事地向蔡吉作了一个揖。 得了郭嘉的此番诺言,蔡吉心头一直以来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是的,她终于成功地留下了郭奉孝,而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名士名将投入自己的麾下。想到这里,蔡吉当即恢复了平日里的自信与矜持,在调整了一下坐姿之后,便在郭嘉的伴随之下,向着黄县县城疾驰而去。 话说,自打得到小蔡府君要回黄县的消息之后,黄县城内的百姓便自发携幼扶老夹道欢迎凯旋而归的胜利之师。诚然蔡吉等人抵达黄县县城之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但这丝毫不影响百姓们的热情。此时的黄县南城门正应了那句“彩旗招展、人头攒动”。 “见过主公。”黄珍、张清二人领着一干黄县军民恭恭敬敬地向蔡吉行礼道。 “诸君,快请起。”蔡吉疾步下车扶起了二人道,“黄功曹,忠纯将军尔等辛苦了。” 忠纯是张清的字,由于此番青州之战张清现在已被升任为校尉,蔡吉在公开场合便依着对太史慈等人叫法,开始同张清以字相称。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作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以及最初的追随者,张清在蔡吉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替代。 而张清对蔡吉的感情亦是君臣中夹杂着主仆。此时的张清在打量了蔡吉一番之后,不由便皱起了眉头道,“主公瘦了。” “瘦是瘦了点。只要没黑了就成。”蔡吉自嘲地笑了笑之后,又跟着郑重地向张清作揖道,“本府征战半年,亏得有张大哥、黄功曹坐镇,方能无后顾之忧。二位请受本府一拜。” “这可使不得。不瞒主公,这半年来黄县风平浪静,清怎敢言功。”张清见状赶紧推辞道。 “是啊,主公前方捷报不断,哪有宵小敢在黄县闹事。”黄珍亦跟着欠身附和道。而他的这句话可算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要知道当初前方传来蔡吉与袁谭交恶的消息,确实在黄县这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一些刚到龙口港的北地商贾甚至连生意都不做就掉头走了。而自吴越而来船队虽一时半会儿离不开黄县,却也整日躲在邸店不敢出门交易。但随着蔡吉将袁谭挡在潍水西岸,黄县的局势渐渐地稳定了下来。并且南北商贾们在眼见袁蔡之争大有向长期僵持方向发展的情况下,反倒是运来了大量的粮草以期借此大发一笔战争财。 至于之后吕布入侵东莱,虽也声势浩大,但商贾们的反应却并不像当初蔡吉得罪袁谭时那般激烈。归根结底商贾们怕的并不是打仗,他们怕的是得罪袁绍那等大诸侯,大主顾。总之经过这半年来的考验,黄珍等东莱官僚已不再犹豫于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蔡吉已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无愧于东莱府君之名。当然还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唉?管郡承呢?”蔡吉扫了一眼前来迎接的文武,略带纳闷地问道。 黄珍与张清一听蔡吉提起了管统,在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最后还是由黄珍出面解释说,“回主公,管郡承身体不适,不能出城相迎,还请主公见谅。” 蔡吉听黄珍这么一说,心知管统可能是为了自己与袁谭交恶之事故意躲着自己。这也难怪,管统在历史上也算得上是袁谭的死忠了。罢了,看来自己还得抽空去次管府安抚安抚那位管郡承,谁然自己眼下还不能与袁绍扯破脸呢。想到这里蔡吉便顺势颔首道,“那本府改日上其府上探望。” 且就在蔡吉与黄珍交谈之际,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蔡吉抬头一瞧,就见素来不喜好热闹的段芝这会儿正带着两个文士挤过层层人群朝自己这边挥手。蔡吉见状自然是着人将此三人给领了过来。 “仲苗,汝怎么也来凑热闹了?”蔡吉打趣地问道。 哪知段芝却根本不同蔡吉寒暄,直接便引着一旁一发须花白的年长文士介绍道,“蔡府君,此乃吾师公河公。其正在编撰《数术记遗》,见了府君的韩信点兵之后,就赶来东莱了。” 公河公?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数术记遗》?难道是他?脑中灵光一闪的蔡吉当即恭敬地向那文士作揖道,“可是编写乾象历的徐公河先生?” 公司正在赶进度。为了保持写文思路清晰,偶现在素白天写文,晚上画图纸,更新可能会相对晚一点。还请见谅。各位有票滴捧个票场,没票滴捧个人场o(n_n)o哈!(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40节蒙面男子 “老夫正是徐岳,徐公河。”年长的文士向蔡吉躬身施礼之后,又谦逊地纠正道,“不过《乾象历》乃家师元卓公所作,府君怕是搞错了。” 蔡吉眼见对方真是徐岳,还顺带提到了元卓公,下意识地就两眼放光起来。须知,徐岳所提到的元卓公乃是汉末著名的天文学家、数学家——刘洪。刘洪出身宗室,自幼包揽群书,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出任,长官天时、星历的太史部郎中。此后刘洪花了整整十余年时间,与蔡邕等人一起测定了二十四节气时太阳所在恒星间的位置、太阳距天球赤极的度距、午中太阳的影长、昼夜时间的长度以及昏旦时南中天所值的二十八宿度值等5种不同的天文数据。这些观测成果被列成表格收入东汉《四分历》中。不过刘洪并不满足以此。他在认识到东汉的《四分历》不准确之后,便着手参照历代历法加以演算、改进,进而编写出中国第一部历法《乾象历》。 至于蔡吉之所以会说徐岳编撰《乾象历》。是因为徐岳是刘洪的继承者,他在刘洪死后继续潜心钻研晦、朔、弦、望、日月交食等历象端委,直至完善《乾象历》,并将其传授给东吴的中书令阚泽,使《乾象历》得以投入实际运用之中。此外,蔡吉记得刘洪应该是在建安初年就已过世了。 不过此刻耳听徐岳如此作答,蔡吉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向对方探问道,“元卓公也到了东莱?” “不瞒蔡府君,家师已于数月前病故。”徐岳迟疑了一下哽咽道。 “元卓公已病故?!”蔡吉一听刘洪果然已经过世,也随之惋惜道,“未能向元卓公讨教实乃憾事。” “元卓公无缘一见蔡府君亦是可惜。”徐岳心有戚戚道。 蔡吉听徐岳如此感叹,不由诧异道,“公河先生何处此言?” 却见此时的徐岳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向蔡吉探问道。“此书可是蔡府君所编?” 蔡吉定睛一瞧,发现徐岳手中的书卷赫然就是自己为讲武堂高年级学生编写的数学教材。难道是自己的这份教材,唬住了眼前这位汉末天文学家兼数学家?话说。徐岳和刘洪除了精通天文学之外,亦对数学研究颇深。徐岳著有之前段芝提及的《数术记遗》以及《算经要用》。而刘洪则是中国第一部数学专著《九章算术》的作者。能被中国数学祖师级人物看中,蔡吉在受宠若惊之余。亦觉得有些纳闷。因为这卷书卷虽是高年级数学。但其涉及的内容也不过是四则运算以及基础的平面几何而已。而这些内容刘洪的《九章算术》中也都有所记述。因此教材中的内容根本算不上超越时代。 想到这里蔡吉不由小心翼翼地向徐岳问道,“此乃本府为讲武堂孩童编写的教材。可是有出错之处?” “没错,没错。老夫只是想问,此种算法府君从何处所得?老夫从未见过。”实际年龄已近五十岁的徐岳,像个好学的孩童一般指着着书卷上的一道竖式计算例题问道。 “此乃竖式计算法,即按位置来计算,个位对个位,十位对十位。百位对百位,以此类推。比珠算要麻烦。但胜在过程清晰,便与验算找错。是本府从一天条支人处学得。”蔡吉半真半假的回答道。在她看来。中国古代的算术历来只注重结果,不注重过程。倘若能因此引起徐岳对数学演算、推理的重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条支人?怪不得。嗯,此法原理与珠算相近,且简易明了,实乃妙法也。”徐岳捻须颔首道。 一旁的段芝则更加好奇地向蔡吉追问道,“府君都是那条支人所授?” “那条支人乃是一游商,在教了本府姐弟俩小半年算术之后便离开了蔡府不知去向。”蔡吉一边心虚地圆着谎,一边则在心中感叹果然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徐岳耳听蔡吉曾向条支人学过算术,当即长眉一挑,回过头向身后站着的一个年轻文士激动地宣布道,“文瑞,老夫不随汝去扬州了。老夫要留在老家东莱向蔡府君讨教条支算术。” 被称为文瑞的年轻文士耳听徐岳决意留在东莱,当即上前一步恭敬地向徐岳拱手道,“只要公河公能安心治学,谨就放心了。” 而旁边的蔡吉眼见此人气度不凡,似乎不像是寻常的寒门之士,于是便向段芝询问道,“这位是?” 段芝被蔡吉如此一问,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人没有介绍呢。于是他赶紧拱手回应说,“此乃彭城名士张子布之侄,张谨,张文瑞。” 彭城张子布?张昭!虽然早就听说汉末的世家名士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但接二连三的惊喜,还是令蔡吉不得不感叹世家名士的世界可真小。你只要有本事踏进这个圈子,便免不了会碰上各式各样的名人。正如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只是张昭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侄子,但保不定哪天自己便能通过这条线搭上东吴的世家。所谓的人脉莫过于此。 且就在蔡吉盘算着如何多一条人脉多一条路之时。那一头张谨见段芝一上来就露了自己的老底,便也不好再继续低调下去。只见他转过身朝着蔡吉施礼道,“彭城人张谨,见过蔡府君。” “郎君这是第一次来东莱吧?”蔡吉寒暄着问道。 “回府君,谨确实是首次来东莱。未曾想北地竟还有东莱这等太平之地,难怪公河公会决意留下治学。”张谨半奉承半感慨道。要知道,自打黄巾之乱起,中原大量的名士才俊为躲避战乱陆续移居南方。其中比较有名的当属徐州琅琊的诸葛家。而历史上,徐岳亦是在吴国完成了他的诸多著作。可以说汉末三国一方面是诸侯混战的乱世,另一方面也是中国南北文化交流的繁盛时期。那些南迁的中原世家为原本蛮荒的南方带去了中原先进的学说以及治学的风尚。江南出才子的传统大约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的。正因为如此,张谨原本以为自己这次北上接徐岳南下会很顺利。哪曾想。段芝那家伙的一封信就将自己的计划给打乱了。再想到回去之后会挨伯父的批,张谨便觉自己的胃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且不论张谨在心中暗叹自己白跑一趟。那一边蔡吉倒是向其热情的邀请道,“即是如此,张郎君就在黄县多待些时日,也好多了解一些东莱的风土人情。” 蔡吉的这番邀请可并非只是单纯的客套。而是真真切切地在为张谨的安危着想。在熟知历史的蔡吉看来,既然吕布已撤军回援刘备,那“辕门射戟”事件多半还是会按史实发生。进而小霸王孙策亦会在这段时期同袁术貌合神离,转而开始自立门户攻略吴越。倘若张谨这会儿启程回南方怕是会正好赶上孙策掀起的混战。 张谨虽不知蔡吉是在为他的安危着想,但眼瞅着东莱的府君如此盛情邀请。自然不能就此驳人面子。所以张谨立马就将“胃痛”暂搁一边。朗声答道,“那谨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张谨恭恭敬敬地向蔡吉作了个揖。可就在他俯身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在人群中忽然扫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在他看来不可能会在东莱出现的身影。但当他直起身想要看个究竟之时,那个身影却又一个晃眼不见了。 难道是我眼花了?且就在张谨暗自纳闷之际,众人已簇拥着蔡吉等人敲锣打鼓地进了城池。张谨见状亦只得抛开心中疑惑随了大流。只不过张谨并不知晓,他所看到的那个身影数日之后,又出现在了东莱太守府前。 “站住!什么人?” 太守府门前两员虬髯军汉,大喝住了一个可疑男子。军汉之所以觉得此人可疑。倒并不是因为其在太守府前行为鬼祟,而是指其一身怪异的打扮。须知值此夏末初秋之际,大多数人还为未完全褪去夏装。可眼前这个男子不仅用一身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最最重要的是他的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没错。脸上蒙着布,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堂堂的东来太守府门口。 此子欲打劫太守府乎?!这怕是两个军汉,以及所有路过行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然而这个蒙面男子却并没有大喝一声取出刀枪棍棒制造不和谐事件。而信步上前冲着两个军汉拱手道,“劳烦通报,襄阳鹿门子弟前来讲武堂应聘。” “哼,藏头露尾之辈,竟诈称应聘!”其中一个读过点书的军汉大声驳斥道。另一个军汉则配合着端起了长枪。 哪知那蒙面男子却像是骤然受了某种刺激,立马一挑两撇八字眉,高声质问道,“大汉律那条规定,出门不得戴面巾?戴面巾就是藏头露尾!若是在下染疾不可受风呢?若是在下面部有伤呢?尔等口口说要招贤纳士,结果还是以貌取人!” 被蒙面男子如此一闹,太守府门口很快就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人们一边对男子怪异的装束指指点点,另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这怪人说话还真有道理。所以当即就有好事之徒起哄道,“是啊,凭什么不能戴面巾?” 而就在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之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大汉律确实没规定不得戴面巾。” 随着这女子的话音落下,原先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就静了下来。因为黄县的人都知道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女子,全东莱只有一人。这不,紧接着就有两队鲜衣亮甲的军士在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来,而站在中间的妙龄女子,赫然就是东莱太守蔡安贞。 却见此时的蔡吉一面打量着眼前这个着装怪异的男子,一面则信步上前向对方拱手道,“本府就是东莱太守蔡吉。先生可是来讲武堂应聘?” 那蒙面男子面对蔡吉的打量,一下子就没了先前的气焰,转而低头模糊地应了一声,“唔。” 反倒是蔡吉丝毫不介意男子之前引起的骚动,大方而又不失热情地向对方抬手邀请道,“先生请。” 于是乎,那蒙面男子便在百姓们好奇的目光之中,与蔡吉一起并肩走进了太守府。男子既然自称是应聘讲武堂的,蔡吉自然也就带着其直奔讲武堂的小院。此时正值上课时间,因此小院中不时地能传出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以及老师的讲课声。而蔡吉则与那男子在教师休息用的屋舍内个按主宾地坐了下来。 “倘若先生有所不便,戴着面巾也成。反正本府考较的是学识,而非相貌。”蔡吉抬手阻止了,正要摘面巾的男子。在蔡吉看来,时值乱世,人脸上有伤疤并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受后世影视剧的影响,蔡吉还认为男子脸上适量有疤也算是一种性感的标志。但时隔一千八百年的鸿沟,东汉人的审美与后世终究是有差别的。正如曹操的大将夏侯惇,因独眼深受后世各国三国无双女玩家的追捧,但他本人却因独眼的事连镜子都很少照。所以倘若外貌会涉及对方自尊心的话,那旁人还是迁就点的好。 果然,蒙面男子听蔡吉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继而也打消了摘面巾的念头,转而从袖子内取出了一片泛黄的布匹,递给蔡吉道,“这道韩信点兵吾已解答,请府君过目。” 蔡吉接过布匹一瞧,发现原来是自己发布出去的招聘布告。看样子已经有些日子了,不过更令蔡吉在意的,是布告背后密密麻麻所书写的解题步骤。说实在的,这是蔡吉至今以来看过的最为详尽、最为认真的答案。且不论对方打扮、外貌如何,就是冲着这份认真劲,蔡吉也已认同了面前这个应聘者为自己的幕僚。 于是,蔡吉在当着对方的面认真地将布告叠好之后,跟着便郑重其事地向其询问道,“先生大才。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然而还未等那蒙面男子回答,忽见郭嘉带着满身的酒气,晃晃悠悠地探头进来问道,“听说有蒙面美人到访。美人呢?唔,真有个蒙面的啊。来,来,来,不要害羞嘛。” 说罢,郭嘉也不顾对方诧异的目光,直接伸手就摘那男子脸上的面巾。一旁来不及阻止的蔡吉更是骤然一声惊呼。 “奉孝先生,不要啊!” 各位龙套见谅,柳丁这里急需熟男~~~所以催熟了某些个正太o(n_n)o哈! 某男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鸟~~~不废话~~~要票票~~~ 第2卷 青州之鹏第41节凤雏庞统 随着面巾被扯落,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张年轻而又平庸的脸。男子,不,更为确切点说应该是少年的面色霎时一阵煞白,一双不大的丹凤眼带着七分焦虑三分羞怒瞪视着郭嘉。怎么办?要被笑话了!少年在心中如此纠结着。 然而正当少年以为自己会被嘲笑之时,却不曾想,蔡吉根本看都没看他,而是直接凑到郭嘉面前,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道,“奉孝先生,这是几?” 郭嘉则打了个酒嗝眯着眼道,“让吾仔细瞧瞧……” 蔡吉见状立马收回了手指,转过身冲着屋外大叫道,“来人!奉孝先生又喝醉了!” “主公有何吩咐?”两个守护在外侍卫的连忙进屋抱拳道。 “奉孝先生喝醉了。扶他出去醒酒。”蔡吉指着一旁晃晃悠悠地郭嘉吩咐道。 “吾没醉。那是三。”郭嘉突然伸出三个手指作答道。可此时回答哪儿还有用。只见两个侍卫在蔡吉的示意下,根本不听郭嘉解释,直接就将他一把扶起叉了出去。 “天气已凉,别用冷水。”蔡吉在关切地补充了一句之后,又回头随口向那少年告诫道,“坏嗜好,莫学他。” “刚才那个是东莱的军师郭奉孝?”少年诧异地看着郭嘉的背影问道。 “其实奉孝先生在开战时从不喝酒,但只要一空闲下来会时不时的喝高。虽然本府已嘱咐城内酒坊别再给他酒,不过奉孝先生似乎总有办法搞到杯中之物。”蔡吉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之后,便打起精神向少年问道,“言归正传。还未请教先生称呼?” 少年眼见经过刚才那番意外,蔡吉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依旧对自己以礼相待,称呼自己为先生。惊讶之余,少年倒也顺着蔡吉的话头。调整了坐姿恭敬地回答道,“襄阳人庞统,字士元。” 其实少年被摘落面巾时所流露出的焦虑与羞怒统统都被蔡吉瞧在了眼里。她虽然不知少年好好的为何要戴面巾。但显然郭嘉的举动刺激到了少年的情绪。于是蔡吉二话不说便以以上的方式将郭嘉叉了出去,在无形中化解了刚才的尴尬。此刻见少年已恢复了正常,蔡吉便欣慰地颔首道。“原来是士元先生。” 等一下!士元…先生…庞统?庞士元!意识到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的蔡吉。一下子就楞在了当场。同时亦明白了眼前这少年为何会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在后世,庞统可是与“卧龙”诸葛亮齐名的刘备麾下两大谋士,民间俗称“凤雏”。而在历史上,庞统亦是助刘备夺下益州实现三分天下的首功之臣。然而,由于庞统出身寒门,且容貌不出众,年少时一直默默无闻。后来虽得了颍川名士司马徽的高度评价,可他仕途依旧坎坷。据说刘备和后来吴国国主孙权都曾因庞统相貌不佳而轻视于他。刘备甚至因此打发庞统去耒阳县当县令。结果庞统忿而罢工,引出了“非百里之才”的典故。 而此刻在蔡吉看来,庞统的容貌按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念来说确实寒碜了点。关键是皮肤黑。八字眉,外加两眼有些无神。和传统的那种“面若银盘,目如流星”、“猿臂蜂腰,长须美髯”的标准相差甚远。但就蔡吉本人的审美来说,庞统的容貌只能说是平庸,算不得丑。毕竟后世对美的诠释很多元化,就算八字眉两眼无神,照样出科林法莱尔、阿德里安?布劳迪那等魅力四射的帅哥。男人嘛,有才华,有气质就行。 那一头的庞统见蔡吉前一刻还对自己以礼相待,后一刻一听自己自报家门之后,又开始上下打量自己不发话,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话说,庞统之所以会带着面巾来应聘,一来是想为自己造势,搞些轰动效应。二来是真的怕自己的这幅尊容会影响应聘。再怎么说,东莱太守都是个女子。女子都爱美不是吗。要是自己的面容让对方心生厌恶,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自己吧。总之,抱着以上等等想法,庞统才搞了一出蒙面的闹剧。而且从应聘过程的前半段来说,这招效果还真不错。只是,眼下自己真容已现,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丑,而不接受自己呢? 越想越觉得心头毛得慌的庞统,不禁忐忑地问道,“府君听说过统?” 这种情况下,蔡吉当然不能回答对方,“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我知道你是凤雏庞统”之类的话。再怎么说庞统眼下才十八岁,应该还没同水镜先生司马徽碰过面,不可能得到“凤雏”的外号。至于“久仰大名”更是谈不上。再怎么说庞统身处的荆州与东莱相隔千里。就算他在老家有过什么惊人之举,蔡吉也不会知道。好在这两年来的东汉太守生活,令蔡吉对各色名士名将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庞统的名头虽响倒也镇不住她。 只见此时的蔡吉带着善意地笑容向庞统摇头道,“本府未曾听说过先生。只是没料到先生竟如此年轻。” 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太守称赞年轻,多少让庞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且看对方样子,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只在意自己的才学。这更令庞统觉得自己来东莱的决定没有错。于是他赶紧谦逊地推辞道,“先生当不得。府君,称统士元就成。” “行。”蔡吉爽朗的点了下头,又问道,“士元自荆州远道而来,不知现住哪里?” “暂住城外邸店。”庞统略带窘迫地回答道。话说,庞统此番独自来东莱身上也带了不少盘缠。只是未曾想,东莱的粮食虽便宜,可房租却被那些个商贾抬得老高。加之庞统到黄县之时,蔡吉正率部在北海作战。眼瞅着一时半会儿见不着正主的庞统只得退而求其次在城外租金相对便宜的邸店住了下来。不过这样一来也令他有更多的机会接触龙口港。接触东莱特有的海上贸易。期间庞统还抽时间探访了黄县周边的庄园、屯村,看到了极富东莱特色的东莱车,听到了有关小蔡府君的种种奇闻异事。所以说庞统这半年来并非是在干等着蔡吉班师,同时亦在考察蔡吉的政绩。 而蔡吉一听庞统住在邸店,也知其可能没钱了。于是便热情地提议道,“邸店品流复杂。士元若不介意,可搬来太守府住。” 能搬离邸店那种三教九流之地。庞统自是求之不得,当即便向蔡吉拱手道,“多谢府君收留。” “士元莫要客气。本府既然聘汝为讲武堂讲师。自然得为汝解决衣食住行。”蔡吉大方地摆了摆手道。 其实。蔡吉眼见历史上性格张狂的庞士元竟如此顺从、如此拘谨,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再一想《三国志》中曾评价庞统“少时朴钝”。想来其日后那种不健康的张狂,甚至矛盾的行为,多半是受了仕途挫折以及屡次折辱的刺激。而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还未为了出头而违心作秀,还未饱受歧视。这是个青涩而又带着点自卑的庞士元,一个离家远行谋求发展的少年郎。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决定趁热打铁。向庞统摊牌道,“不瞒士元,本府设立讲武堂。本就是想以此为梧桐树,引来凤凰栖。不知士元愿否做本府入幕之宾。助本府一臂之力?” 庞统来东莱之前,便已看出蔡吉设讲武堂、出“韩信点兵”之题,是想向天下招纳人才。至于讲武堂讲师一职,在庞统看来更像是一种考较,考较应征者是否真有真才实学,再决定是否引其入幕。事实上,庞统早已做好在讲武堂蛰伏一段时间的准备了。可谁知眼前这个少女府君竟仅凭一道题,一面缘,就招自己入幕。庞统虽自负拥有经世之才,但是这一刻面对蔡吉的邀请,他还是犹豫了…… 现在答应会否被当做轻狂? 还是说对方是在试探自己? 且就在庞统沉默之际,却见蔡吉仰起头平视着他问道,“士元是觉得本府不够资格?还是士元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都……都不是。”庞统略带慌乱的回答道。 “若是如此。那就请士元用自己的心来回答。”蔡吉露出微笑道。 十八岁的庞统从小就被教育,要谦虚、要守礼,不能张狂。然而这一切似乎在眼前这个女府君的眼中都不适用。少女的笑容很平静,可庞统却能看出那平静的背后所涌动着的野心。顿觉心头一热的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道,“吾庞统当然有资格辅佐蔡安贞!” 对!这才像是凤雏庞统!人不轻狂枉少年。在荆州学的那些条条框框就此丢了吧。东莱有东莱自己的作风。想到这里,蔡吉同样用心回应道,“吾蔡吉也有资格受庞士元辅佐!” 就这样,四目相对的少年与少女几乎在同一时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种君与臣之间的纽带跨越了性别与身份,更跨越了千年的鸿沟。此时的庞统恨不得立马就将自己心中一直淤积着的诸多想法,诸多理念一股脑儿地同蔡吉讲上三天三夜。 蔡吉又怎么看不出庞统的心思。虽然她无法像男性诸侯那般同谋士们抵足夜谈,但也时常在府内同郭嘉等人交流见解。因此未等庞统发话,蔡吉便欣然提议道,“士元尽快搬来太守府吧。再说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即可熟悉一下同僚,也可好好热闹一番。” “中秋?府君可要在府内祭月?”庞统神色古怪地问道。 “确切点说是赏月。”蔡吉点头纠正道。 其实也难怪庞统会神情古怪。据史书记载,早在周朝,古代帝王就有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的习俗。其祭祀的场所称为日坛、地坛、月坛、天坛。分设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其中秋分祭月,定在一年秋季的八月中旬,故称“中秋”。《礼记》就记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这里的夕月之夕,指的正是夜晚祭祀月亮。不过在汉朝中秋节还不是固定节日。此外,古人讲究阴阳五行,认为男主阳,女主阴。太阴月亮自然得由女性来祭祀才行。加之祭月之风只在宫廷贵族间流行,并未流传到民间。所以在这会儿的庞统看来,蔡吉身为女子拜月合乎情理,可邀男子一同参与就有些怪异了。不过主公既然开口邀请了,自己自然也不能就此回绝。 于是乎,庞统怀揣着兴奋与好奇的心情答应下了蔡吉的邀请。由于其本身没带什么行礼,因此第二天庞统便背着小包裹住进了太守府。而太守府上下则对于这个故弄玄虚的丑小鬼入幕颇有微词。纷纷在背地里猜测,庞统是否同蔡吉有什么亲戚关系,或是有高人推荐。否则以其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是如此这般的尊荣,怎么可能充当太守的幕僚。对于这些传言蔡吉并不介意。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庞统的才华终究会在日后渐渐显现。现在做再多的解释也只会适得其反而已。 就这样时间在太守府下人们的各种有关庞统来历的传言中来到了中秋。这一日,铃兰与阿九依着蔡吉的吩咐在花园之中设下祭月用香案祭坛,备下宴席。由于汉朝尚无月饼,蔡吉便只得令铃兰蒸上几块饼盖红章充当月饼。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直等华灯初上,宾客云集。 说起来,蔡吉这一次邀请来府中共度中秋的人可真不少。除了郭嘉、黄珍、张清等一干文武官僚之外,还邀请了段芝、徐岳、张谨等城内名士,甚至连赛鲁班、令狐勇等工匠也到了场。以至于原本冷清严肃的祭月,竟带上了几分唐、宋时期赏月的热闹。 “咦?这不是士元吗?”一眼瞧见庞统身影的张谨三步并作两步就上前招呼道。 “文瑞,汝也来东莱了。”庞统不咸不淡地拱手道。 “什么吾也来东莱了。汝上次不是在城门口看见吾了嘛。那时也不打个招呼。”张谨一语点穿道,跟着又热络地勾住庞统的脖子,“士元,汝怎么会在这儿?” 哪知张谨的话音刚落,却听身后有人接口答道,“士元是本府的从事。” “见过蔡府君。”张谨放开了庞统,恭敬地向蔡吉施礼之后,又略带诧异地追问道,“府君说,士元是从事?” 蔡吉微笑着颔首道:“没错。士元年底将随本府前往许都面圣。”(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42节中秋祭月 “面圣!” 无论是张谨,还是庞统本人,显然都被蔡吉的这个决定给惊呆了。特别是庞统,一想到自己年底要见天子,他整个人蒙得不知如何是好。或许天子在诸多诸侯的眼中不过是个空占龙座的小儿而已,但在荆州士人的心目天子依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所以哪怕蔡吉现在就命令出阵,庞统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见天子…… “主公,统无法担此大任。”庞统拱手推辞道。 “不过是跟在本府后头捧盘子,算不得大任。说起来,本府接到天子诏书之时,也好是惊讶了一阵。不过想来天子也是人,士元不必太过紧张。”蔡吉摆手劝说道。当然她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在安抚庞统。须知,汉帝的诏书是在三天前送到黄县的。掐指算来,此份诏书差不多该是在刘协从洛阳启程,或是在前往许昌的半道上写的。对于刘协如此急着要见自己,蔡吉本人确实多少有些惊讶。但又不能说刘协此举唐突,毕竟自己之前派了五百骑兵前去救驾,天子脱险之后接见自己也无可厚非。只是蔡吉总觉得这事背后不简单。带上庞统多少有些傍身的意思。 此时的庞统并不知晓蔡吉如此安排的深意,却见他依旧固执地推辞道,“请府君收回成命。统之仪表面不适合面圣。” 蔡吉眼见庞统纠结于自己的容貌,心知这他的一道坎,只有跨过这道坎,庞统才能真正做到独挡一面。而不是他人的影子谋士。此外,目前庞统年纪尚轻缺乏经验,并且他之前所能接触到的人和物也仅限于荆、扬两州。这使得庞统在战略上眼界过窄,战术又没有实战经验。因此在蔡吉看来,庞统眼下的任务。不是急着献策,也不是继续读书,而是要拓宽眼界和积累经验。说到拓宽眼界。此时此刻又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许都更为合适的呢?天子、曹操、荀氏叔侄、夏侯兄弟,诸多英雄名士汇集于此。毫无疑问,此次南下许对庞统来说将是一次难得的历练。 抱着这一想法。蔡吉语重心长地向庞统说道。“士元身长七尺五寸,五官端正,雅气晔晔,如此仪表如何不能面圣?” “士元,蔡府君说得对,汝经学思谋胜那些个华而不实之辈百倍。如何不可面圣?”一旁的张谨也跟着附和道。 蔡吉见张谨帮着自己劝庞统不由好奇地问道,“张郎君似乎与士元很熟?” “不瞒府君,吾早年在荆州游学之时。曾拜于庞德公门下。”张谨拱手作答道。 蔡吉听罢张谨的解释,再一联想到历史上周瑜、鲁肃、庞统、诸葛兄弟等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得不承认东汉士人们的世界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不过感叹归感叹。劝庞统放下心理包袱才是当务之急。于是,蔡吉跟着便顺着张谨的话头。向庞统劝道,“士元,连张郎君都这么说。汝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庞统眼见此蔡吉和张谨都看好自己,心想自己要是再推辞下去就是矫情了。所以他当即一咬牙,拱手答应道,“喏。统回去后必严加修习礼义,绝不丢主公的脸。” “本府相信士元这一次定能在天子面前留下好印象。”蔡吉勉励了庞统一番之后,又抬头望了眼夜空中皎洁的圆月,继而向二人邀请道,“时辰不早了。两位随本府一同去祭月吧。” 虽说是一同去祭月,可真正主持、参与仪式的还是蔡吉、铃兰等一干年轻女子。至于在场男子则只是站在一边旁观而已。随着充当赞礼的铃兰宣布“祭月”,身为主祭的蔡吉当即上前,跪于香案之前,由执事令狐九助其上香、敬酒、读祝礼、焚祝文,分胙。 正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在场的众人虽不知他们所处的时代有“貂蝉拜月”的典故。但此刻眼见一群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拜于月下,无人不在心中暗自赞叹其花容月貌。当然碍于蔡吉的身份,这等轻浮之言,自是没人敢说出口的。 且说蔡吉完成了祭月之后,起身信步走到了身后一张条几之前。而早有准备的铃兰则唰地一下,将一条白练铺在了条几之上。一旁的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好奇地围观起来。因为这一步可不在祭月的范围之内。 “蔡府君,这莫不是纸?”徐岳抚摸着光洁的白练惊呼道。 “公河先生好眼力。这确实是纸,是由东莱名匠马钜、令狐勇所制作的黄县绵纸。”蔡吉欣然点头道。 一旁的赛鲁班与令狐勇耳听蔡吉当众表彰自己为名匠,当即自豪地挺起了胸膛。要知道这样的殊荣,这样的尊重,他们在别地方是得不到的。唯有蔡吉,唯有东莱郡,才会将出身贫贱的工匠视作人才。有道是饮水思源,赛鲁班在接受众人赞赏的目光之时,倒也不忘谦逊地坦言道,“府君过奖。吾等之所以能造出此等洁白若素的绵纸,全仗府君指点。” “哦?蔡府君还懂造纸?”张谨好奇地问道。 “本府只是觉得常用的纸张太过粗陋,不能用来记录文案实在可惜。故才建议工匠换用桑树、楮树的皮以及干草为料来制作纸张。不曾想,一试之下效果甚佳。”蔡吉随口说道。 别看蔡吉这会儿说得轻巧。可事实上,绵纸的制作过程颇为复杂。需要先将树皮切成同样的长度,捆好后埋在水里泡制一周,等皮上的杂质和表皮泡透,再和上石灰,放在大铁锅上,用泥巴把铁锅四周糊严不能漏气。蒸煮三四天后,凉锅后洗去石灰,晒干后和上碱,重新装入大铁锅再进行第二次蒸煮,时间约一周。灭火以后,再把这些原料放在河里,进行踩、淘、洗。使之不留任何杂质,然后再用石锥捣成泥状,放在器物中用脚踩踏。干草制成纸浆的过程也与上相同。然后再将两种原料按一定的比例和程序,分两次放入半截缸中,用双脚踩成“浆糊”。这就是纸浆。纸浆兑于陷坑的清水中,最后依照东汉原有的造纸过程,方能制成眼前这一张雪白如素的绵纸。 而以上处理纸浆的方法。主要是在蔡吉后世旅游参观手工纸制作的所见所闻基础上,通过赛鲁班等人的完善后得出的。所以赛鲁班等人十分赞同蔡吉对纸张制作方法的隐瞒,因为绵纸已成为继折扇、马札、烧酒之后又一东莱拳头产品。当然蔡吉从中也抽了不少专利费。 为了展示绵纸的良好质地。蔡吉当众挥毫在绵纸上洋洋洒洒写道。“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这首刘禹锡的《八月十五夜玩月》,辞藻优美,甚是应景。蔡吉的隶书笔力虽弱,但配着细致洁白的绵纸。还是看得周围众人交口称赞。至于徐岳更是爱不释手地捧起绵纸仔细打量道,“没化,竟一点都没化。真乃巧夺天工也!” “公河先生若是喜欢绵纸。本府可命工匠将纸送到府上,供先生著书。”蔡吉大方地许诺道。 “这怎好意思。用尺素著书太破费了。”徐岳依依不舍地将纸放回了案几。在他看来这绵纸既然像素一样细腻。像素一样洁白,那自然不会比素便宜。用这样的绵纸写些重要的文案还成,但要说拿来著书的话,那可就实在太奢侈了。 “纸是纸,素是素。不用纸著书,难道还用其裁衣裳?”蔡吉呵呵一笑反问了一句之后,当即双手拢袖朗声道,“公河先生莫要推辞。本府之所以着人改进纸张,就是想让书变得更薄,更轻,如此这般方能令更多的人读到书。” 令更多的人读到书!蔡吉的宣言无疑震动了在场的不少人。而且在不同的人听来其意义也有所不同。正如徐岳就觉得蔡吉小小年纪醉心教化很了不起。而在郭嘉、庞统这等寒士听来,令更多的人读到书,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挑战世家的地位。须知,世家之所能持有特权,与皇权分庭抗礼长达千年,除了世家掌握大量土地与资源之外,也与世家厚实的知识积累有关。试想连本论语都能摆上半个书架的时代,没有扎实的家底,又如何能做到饱览群书。但当论语变成薄薄一本小册子之时一切就都改变了。人们可以将书籍运去更远的地方,可以方便相互借阅,可以不再为一部书花费大量的钱财。更为重要的是掌握知识的人将更多,寒门之中也能出更多人才。 来自后世的蔡吉当然比郭嘉等人更清楚,纸张大量应用会对这个时代产生怎样的冲击。并且改进纸张只是第一步,蔡吉正打算让赛鲁班等人进一步研制活字印刷。如此一来,虽然达不到后世那种书看完当废纸卖的程度,可至少科举制、图书馆,等等之类先进制度都能变成现实。届时文治武功,双管齐下,蔡吉就不信撼动不了历史的车轮。 且就在众人为面前这张小小的绵纸而各怀心事之时,一旁颇感无聊的令狐九突然插嘴道,“主公,可以放天灯了吗?” 令狐勇见自己的孙女在一群名士面前如此没大没小,连忙狠瞪她一眼,“放肆!” 不过蔡吉对此却并不在意。只见她回头颔首道,“本府差点忘了还有这事。阿九去把天灯拿来吧。” 令狐九听罢蔡吉所言,调皮地朝爷爷吐了吐舌头,跟着便欢天喜地的取出了一个圆筒形的白灯笼。众人定睛一瞧,发现这个灯笼由竹篦编成,面上用刚才书写用的绵纸糊成灯罩。看着算不得精致,但鉴于用了如此多的绵纸,还是令徐岳等人皱起了眉头,在心中暗叹――浪费。 不过令狐九全然不顾周围人等异样的眼光,乐颠颠地举着灯笼向铃兰招呼道,“铃兰姐,帮忙点灯。” 铃兰虽不像令狐九那般百无禁忌,但终究是小孩子性子。她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跑上前用火折子点燃了灯笼顶部支架上的油布。只见呼地一下,温柔的火光给灯笼带来了一丝生机,而令狐九在看到灯罩渐渐鼓胀之后,突然将手一放,顿时灯笼便如一轮明月一般在众人的面前冉冉升起。 “飞……飞起来了!”张谨指着飘向天空的灯笼惊呼道。 但就在众人被这天灯所吸引之时,庞统却小声嘟囔了一句,“孔明灯……” 耳尖的蔡吉听庞统提起了诸葛亮,连忙回头追问道,“士元以前见过此灯?” “在荆州时,好友诸葛孔明也曾做过此灯。故吾等都称其为孔明灯。”庞统拱手做答道。 “诸葛孔明,也是鹿门子弟?”蔡吉明知故问道。 “是。孔明乃吾师弟,与府君同岁,身长八尺,好为《梁父吟》,有管仲、乐毅之才。”庞统竭力向蔡吉推荐着自己的好友。不过由于他本人也只有十八岁,且即没名气也没展示出相应的才华。更为重要的是在众人看来,庞统在有“女中管子”的蔡吉面前提“有管仲、乐毅之才”,多少有些班门弄斧的味道。因此将庞统这话当真的人还真没几个。 来自后世的蔡吉当然十分清楚诸葛亮的确有“管仲之才”。虽说诸葛亮现在只有十六岁,多半还没有积累到写隆中对的程度,但有人才不储备,那就是傻子。所有此刻的蔡吉连忙向庞统追问道,“汝师弟现在何处?” “孔明现还在荆州求学。”庞统说到这儿,又急忙补充了一句道,“吾可修书一封请其来东莱。”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本府之幸啊。”蔡吉按捺着心中的激动颔首道。而就在蔡吉盘算如何依靠庞统的关系招纳诸葛亮,乃至徐庶、廖立等荆州名士之时,她眼角的余光突然撇到了庭院西面的一处小楼之上,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在朝这边张望。虽说小楼与庭院的距离远得看不清楼上人的面貌,但蔡吉还是不假思索地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因为此时此刻会在那楼上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被俘虏了两个多月的张辽。 补睡两天~~~黑眼圈终于下去鸟~~~这段时间趁战争间隙种点田调剂一下~~~接下来再同三国各位大叔斗~~~嘎嘎~~~ 小凤凰冒出头,吾家主公,经世奇才……以下省略三百字,有粉票乎!有收藏乎!有推荐乎!(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43节人情债 张辽望着天灯渐渐飘入夜空,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月夜。七年前也就是中平六年,刚满二十岁的张辽被大将军何进派去河北募兵。但当他募得千余兵马回京复命之时,却发现何进已然被杀,整个京师正陷入混乱之中。那天夜里张辽望着同样明亮的圆月,不知该何去何从。然后第二天,他被告知,自己因编制被归属于董卓。三年后,董卓被杀,张辽又因编制归属了吕布。如此这般过了七年,张辽从二十岁一路鏖战到今天,当过从事,做过骑都尉,甚至还兼任过鲁国相。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一小女子锁于小楼之上。 一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张辽顿时就没了赏月看热闹的心情,转而百般无聊地往榻上一躺,开始望着房梁发呆起来。话说这些日子以来,张辽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当然也可以在房里绕圈走走,吼两声,或是找卷书看看也没问题。反正就是不能下楼。对此张辽并没有抗议的立场,因为他的身份是俘虏。东莱方面没将他这个败军之将砍了祭旗,或是将他关进阴暗潮湿的牢房吃馊饭,已经算是以礼相待了。更何况这小楼通风采光俱佳,对张辽的疗伤也有好处。虽然他的伤早已好了七七八八。 “混帐!那个娘们到底想干什么!”张辽冲着房梁干吼了一声,用以抒发自己心中积压的郁闷。 确实,除了没有自由之外,另一件让张辽颇感郁闷的事就是,蔡吉到现在都没做出对他的处置。甚至都没来提审过他。这种半吊着的状态令张辽颇为焦躁。不过张辽最终没用绝食、谩骂这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来吸引蔡吉注意力。因为在张辽看来自己怎么着都不能在一个娘们面前堕了威风。 “文远将军歇否?” 且就在张辽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之时,屋外忽然有人敲门探问。这个声音虽有些陌生,但张辽还是很想起了她的主人――蔡吉。那个娘们来亲自提审自己了?沉不住气的张辽,一个鱼跃坐起了身,跟着瞥过脸。冷哼一声道,“有何贵干?” 哐啷当,随着一阵开锁声。但见宫装打扮的蔡吉一手端着盘月饼,一手拎着酒壶,自门外翩然而至道。“本府先前在花园中祭月。眼见西楼灯火未熄,故带了点胙品上来同将军分享。” 坐在榻上的张辽并没理睬蔡吉。但蔡吉却依旧自顾自地信步上前在张辽对面坐了下来,并将手中的饼与酒在两人中间一字摆开道,“分胙虽薄少,重在应景,将军尝尝。” 面对蔡吉送上的吃食,张辽倒也不客气,抓了饼就吃。提了酒就喝。一番风卷残云之后,张辽打了个饱嗝,抹嘴问道。“汝打算怎么处置辽?” “那要看文远将军有何打算?”蔡吉微笑着反问道。 “有何打算?辽乃阶下囚能有何打算。”张辽冷哼一声凑上前,冲着蔡吉小声说道。“府君离辽如此之近,难道不怕辽就此劫持府君出城?” “倘若将军真想离开。本府这就着人安排马匹,恭送将军出城。”蔡吉不为所动道。 没想到蔡吉肯放在自己走的张辽先是一怔,继而朝门口扫了一眼揶揄道,“府君之前出了十枚金饼要辽的性命。何以如此轻易就放走辽?” “文远将军误会了。本府出十枚金饼不是要将军的命,而是救将军的命。若非如此,将军如何能在此中秋之夜同本府交谈?”蔡吉挑眉反问。待见对面的张辽直盯着自己,沉默不语,她又跟着循序善诱道,“将军乃朝廷授命的骑都尉,非寻常贼寇,本府自是不能怠慢。不过本府也希望将军能珍惜名声,莫要糟践自己。” 话说,官衔高是吕布军内的普遍现象,由于这支兵马曾驻于天子脚下,因此多多少少都受过朝廷的封赏。历史上张辽投降曹操之后,之所以直接就被封为中郎将,赐爵关内侯,也与其原本品秩较高有关。事实上,就眼下的东莱来说,张辽可以说是官衔最高的武将,其鲁相的身份更是与蔡吉的东莱太守平级。只不过由于鲁相一职是吕布封的,且张辽并不在鲁国驻扎,所以张辽本人倒也从没真当自己是太守。 但此刻听罢蔡吉一番言语,再一想当初自己为何进募兵时的意气风发,以及这些年随吕布四处游荡的日子,张辽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世事的无常。但张辽并不责怪吕布,因为吕布待他还算不错。更何况这么多年的袍泽之情又怎是说放就能放的。盘子里的饼早已吃完。剩下的只有酒,东莱的酒,比任何地方的酒都要烈。张辽提起酒罐猛灌入腹中,清澈的酒水灼烧着他的喉,同时也灼烧着他的心。 “辽欠府君的一条命自会还上。但辽也不能因此背主,不能与温侯对阵。”张辽搁下酒罐说出了自己的决断。 虽说,张辽这番话带着关羽同曹操约法三章的味道,但还是让蔡吉心头悬着的那块大石落了下来。心想,好在张辽算不得吕布的嫡系亲随,要是换做是高顺,怕是要关到吕布灭亡才能放人。想到这里,按捺不住心中喜悦的蔡吉连忙保证道,“文远将军放心。本府定不会让将军去做有违忠义之事。更何况对付温侯,也用不着将军出马。” 张辽眼见蔡吉颇为轻视吕布,不禁皱眉道,“府君以为胜过温侯一次,就能轻视温侯?” “文远将军误会了。本府并没有轻视温侯的意思。温侯的武勇毋庸置疑。但其就如这烈酒一般,烈则烈矣,却过于透彻。其一举一动,皆能为人所度,怕是日后少不得会遭人算计。此外,温侯先夺兖州、再夺徐州、后又入侵青州。如此这般将周边的诸侯都得罪遍了,就算本府不出手,其他诸侯也会出手。”蔡吉推心置腹地向张辽分析道。 张辽不是寻常莽夫,自然也清楚蔡吉所言不虚。事实上在下邳之时,陈宫与高顺都曾当众劝阻吕布不要出兵东莱。只可惜吕布没有听从忠言。这才酿成了惨败。不过,张辽还是反驳说,“时值乱世。天下当强者居之,刘备守不住徐州,又怪得了谁。” “那曹操将温侯驱出兖州。是否曹操就比温侯强?本府将温侯赶出青州。是否本府就比温侯强?都不是,若论武艺十个曹操都不是温侯的对手。本府更是连温侯的分毫都不及。”蔡吉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傲然道,“然武艺高强者,并非天下之强者。楚霸王彭城之败,自刎乌江。高祖屡败屡战,建立大汉。逐鹿者若无坚韧之心。还不如与家眷隐居山林,乐得逍遥!” 要是换在从前,一个十六岁的女娃劝温侯吕布回家抱孩子。张辽会将这话当做笑话。但此刻的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张辽其实也已发觉自打夺取兖州之后,吕布就越来越惜身了。每每出战。只要稍有败势,便下令后撤。当初众人与其说是被曹操逐出兖州,不如说是吕布自己撤出了兖州。当时张辽只是觉这仗打得颇为郁闷没有多想。但此刻听蔡吉这么一说,似乎吕布确实缺少一股子韧劲。 不过张辽也没有就此放弃吕布,转投蔡吉的意思。因为吕布虽说表现越来越差,但眼前的这位蔡府君也不过是个女子而已。一个女子就算再有坚韧,再有大志,又能有多大的作为。所以这会儿的张辽还是决定先把欠的人情还了,以后再考虑以后的事。却见他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府君无须多言,反正辽还完了命就走。届时府君可别忘了今日之诺言。” 蔡吉也知自己再多说就落了下乘了,于是她当即点头应道,“一诺九鼎。” 张辽见蔡吉答应得颇为爽快,再联想到对方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心想,这娘们应该不会诓自己。只不过自己既然决意不与主公对阵,自是不能随军出征徐州,如此这般又如何能还命呢?罢了,还是看看那儿有盗贼出没,砍些贼首算是还人情吧。然而此时的张辽那里知晓,面前这位蔡府君心中的沟壑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广阔得多。至少就在他与蔡吉夜谈的时候,东莱的势力已在无形之间伸向了辽东。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建安十二年,曹操征乌桓,屠柳城,并最终在辽东属国的都城昌黎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观沧海》。不过眼下还是建安初年,位于渝水之畔的昌黎城还是乌桓人的都城。说是“城”,但昌黎按中原的标准来说,其更像是个“寨”。土夯的城墙与高耸的箭楼固然是将城内的亲贵与城外的牧民隔了开来,但在林飞与段融的眼中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乌桓人不管是亲贵还是奴隶住的都是帐篷。差别只在于有的帐篷大,有的帐篷小而已。 至于此时此刻以商贾身份入城的林飞与段融,则站在城内最大、最华丽地一顶帐篷前,静候乌桓首领召见。乌桓与鲜卑一样分属东胡一支,没有文字,使用东胡语。史书记载其,“俗喜骑射,弋猎禽兽为事。随水草放牧,居无常处。以穹庐为舍,东开向日。食肉饮酪,以毛毳为衣。”乌桓的女子擅长手工纺织,喜欢用金银珠子等饰品装饰自己。且乌桓人不受中原礼教束缚,婚前男女往往会先私通上一年半载,故而这里的女子都十分热情奔放。只不过按照乌桓的习俗,乌桓男女皆髡头,女子至嫁时才蓄头,分为髻,戴一种桦皮制的高帽子,称为句决。 因此就算时不时有穿金戴银的乌桓女子朝大帐前的两个汉家儿郎抛媚眼。但面对一个个秃顶的美少女们,林飞与段融却依旧都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不为所动。而是潜心考虑待会儿见了乌桓首领该如何应对。话说,林飞与段融离开东莱之时,蔡吉还没同袁谭翻脸,而吕布更没有来袭。由于海上通讯不便,故他二人都不知晓蔡吉在青州东拒袁谭,南挡吕布之事。更不知晓蔡吉已在不其好好地教训了一番飞将吕布。不过正所谓无知者无惧。就因为林飞与段融不知道东莱所面对的危机,这会儿才能专心直至地为建造锦西城而四处奔忙。 要知道当日蔡吉在地图上只是随便指了个位置,但要将这位置变成一座城则需要花费大量的经历。为此林飞固然是出资置办下了大批财货用以贿赂。更为重要的是,段融通过其与三韩人关系,牵头搭上了乌桓贵族。否则仅凭他二人,贸然带着财货泛海至辽东,不被人劫了就算是万幸。又如何能到达得了昌黎城中的大帐之前。 “林郎君,段郎君,蹋顿大人有请。”一个右衽,髡头的侍者神色傲慢地出帐通报道。受够了秃顶美女们围观的林飞与段融哪儿会计较这么多,当即便礼貌地拱了拱手之后,便随那侍者入了大帐。 “大人”是乌桓各部落的最高首领的称呼。眼下的大人蹋顿,本是前任乌桓大人丘力居之侄。丘力居死前将幼子楼班托付给蹋顿,命其总摄三王部。然而乌桓人向来讲究武力至上,蹋顿正值青壮之年,有武略,自然是不会将幼主放在眼里。因此丘力居死后不久,蹋顿便篡了乌桓大人之位。只是目前分散在辽东、辽西的乌桓人不止蹋顿一部。尚还有上谷乌丸大人难楼,部众九千馀落;峭王苏仆延,众千馀落;右北平乌丸大人乌延,众八百馀落。蹋顿部,部众五千馀落,虽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胜在占据了昌黎城等要镇。不过碍于其他诸部的压力,蹋顿为了安抚丘力居的部众,目前对退位的楼班还算是以礼相待。 “见过蹋顿大人。此乃中原土产,不成敬意,还请笑纳。”大帐之内林飞与段融双双叩拜行礼之后,向端坐在虎皮榻上的蹋顿献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礼品。 由于此番林飞等人置备的“敲门砖”颇为丰厚,原本正在摆谱的蹋顿立马没开言笑地抬手示意道,“二位郎君请起。不知二位今日来,有何贵干?” 林飞见乌桓人如此贪财,如此直白,便欣然起身,鼓起他那三寸不烂之舌道,“禀大人,吾等今日前来是来给大人送富贵的。” 这三天放假,更新不及时,在此先说声对不起。~~~~(>_<)~~~~粉票少了~~~ 继续阴谋阳谋,柳丁表素这盘棋下得比较大,请大家参看全国地图~~~(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44节李大人 “送吾富贵?”蹋顿摸着络腮的胡子,扫了一眼身旁刚刚收下的礼品,露出一丝嗜杀的笑容道,“郎君想对付谁?” 也难怪蹋顿一听有富贵相送,就立马联想到劫杀、仇杀之类的事。辽东属国地贫人稀,胡汉混居,加之乌桓人又有“天下名骑”之称,故时常会被周边汉人势力聘做佣兵。像是前任乌桓大人丘力居就曾与中山相张纯、泰山太守张举结盟,攻掠蓟中,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一度聚众十万余人,俨然形成割居势力。张纯与乌桓联盟后,自号弥天安定王,为三郡乌恒元帅。骑都尉公孙瓒曾与张纯大战一场,张纯大败。公孙瓒深入追击,被丘力居率部围困200多天,士兵死伤大半。蹋顿在乌桓诸部的号召力虽不及丘力居,却也时不时会与周边汉人势力联手打个劫什么的。加之林飞与段融一上来就送那么重的礼,无怪乎,蹋顿会认为出兵的时刻到了。 此刻耳听蹋顿会错了意,林飞连忙摇头道,“非也,林某等人今日来此并非是来向大人讨兵,而是真来同大人做生意的。” “做生意?!”蹋顿诧异地瞪了林飞一眼,随即便与两旁的部将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东胡话。跟着他又回头向林飞沉声问道,“郎君想要买什么?马?东珠?还是貂皮?” “地皮。”林飞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地皮?”耳听对方竟是来买地的蹋顿一下子就楞在了当场。心想,这两个汉人莫不是疯子吧。世人皆知辽东苦寒,土地贫瘠。他们乌桓人还一心想着去中原呢。这帮汉人倒好跑来辽东买地。这不是得了失心疯嘛。不过对方既然已经献上财物,自己要是不答应。那岂不是也成傻子了。罢了,既然有疯子送上门,不好好敲他们一笔实在是对不起老天爷。想到这里,蹋顿带着几分玩味的口吻道,“不知二位想买哪儿的地?辽东的草场大多有主。但林地众多。二位若是有兴致圈下一片,倒是能得不少木材。” “不瞒大人,吾与这位段郎君乃是海商。此番来辽东属国。是想在辽东湾建个港口,用以停泊船只,躲避风雨。”林飞说罢从袖中取出了一卷地图奉上道。“故在下等想卖下此地。” 蹋顿狐疑接过地图摊开看了看之后。并没有答复林飞,也没有与在场的乌桓人商讨,而是回头向刚才引林飞等人进帐的那个侍从吩咐道,“去将李大人请来。” 乌桓的氏族成员没有自己的姓氏,常常以大人或部落中英雄的名字作为姓氏。因此林飞与段融听蹋顿如此一说,便知这位“李大人”多半是个汉人。果不其然,不多时,那侍从便引着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汉人走进了大帐。而更令林飞与段融感到意外的是。这汉人入账之后并没有向蹋顿行礼,反倒是蹋顿颇为礼貌地向其抬手邀请,“李大人请上坐。” 这是什么人?竟然能得乌桓大人如此礼遇?面面相窥地林飞与段融心头不禁萌生出了相同的疑问。而此时的蹋顿则指着二人。向那已然就坐的李大人介绍道,“李大人。这两位林郎君和这位段郎君是海商,说是要购地造港口。” 李大人听罢蹋顿所言,在向其拱了拱手之后,随即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飞与段融问道,“哦?两位郎君是海商?” “颍川人林飞、东莱人段融,见过李大人。”林飞与段融双双拱手应道。 “与乌桓互市须有凭信,老夫可否看一下二位的凭信?”李大人捻着山羊须追问道。 “大人请过目。”段融说罢,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牌递了上去。 那李大人接过玉牌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不动声色地问道,“公孙度发的?” “大人若有需要。朝廷颁发的印信在下也有。”段融点头应道。话说自打东莱与三韩诸国通商之后,段融的路子也越发粗起来。莫说是公孙度或是朝廷颁发的印信了,就是公孙瓒、袁绍那边的证明,亦是兴手拈来。反倒是东莱郡的印信,碍于目前的情势不可轻易出示。 “看来两位是有备而来。”李大人皮笑肉不笑地将玉牌还给了段融,又接着问道,“两位既打算在辽东湾造港,怕是想与三韩通商吧?” “不瞒李大人,这两年三韩与青州频繁通商,吾兄弟二人也想分一杯羹。只是碍于渤海之上风大浪急,这才想在辽东属国建一避风港口。一旦此港建成吾等渤海海商能得一补给之地,而辽东属国也能凭此广纳渤海货资。还请列位大人成全这互惠互利之举。”林飞 “三韩与青州通商之事,吾也听说了。那些个三韩人可没少赚啊。”蹋顿啧着嘴道。言语间满是对三韩诸国的羡慕之情。说实在的,若非三韩半岛多山地不利于骑兵作战,蹋顿早就带上兵马一路南下劫他娘去了。 林飞如何不知蹋顿心中所想,却见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大人有需要,无论何等货资,在下都能为大人贩来。” “铠甲、刀枪也成?”蹋顿两眼放光地问道。 “也成。”林飞悠然颔首道。 “哈哈!林郎君,汝真是在送吾富贵啊!”蹋顿一拍大腿当即兴奋地大笑道。须知,乌桓人虽马上功夫了得,但碍于冶炼技术低下,故而其兵器还是得靠汉地供应。周围的公孙度、公孙瓒等势力为了压制乌桓、鲜卑等东胡各族,一直以来都严格控制铁器流入辽东属国。此刻耳听自己直接从海路购得武器,蹋顿自然是高兴得忘乎所以。 眼瞅着蹋顿已上钩,林飞便趁热打铁地向那位李大人问道,“李大人。可还有疑问?” 此时的李大人,但过了半晌之后,他终究还是转身向蹋顿拱手道,“蹋顿大人,此事可行。” “那是当然。林郎君、段郎君。尔等是乌桓的贵客!今日吾要好好地招待贵客!”蹋顿说罢,又用东胡话向在场的乌桓人转述了一番情况。于是乎,紧跟着大帐之内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而众人看林飞与段融的眼光也随之热络起来。 当夜。蹋顿在昌黎城内摆下宴席,烤了全羊,上了美酒。用以招待林飞与段融。此外鉴于汉人的审美观。蹋顿还特意派了四个汉人女奴来伺候二人。且就在林、段二人搂着女奴喝着小酒之时,忽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上前向他俩施礼道,“在下平原人王烈,现暂居辽东属国以贩马为生。两位可否赏光一叙。” 林飞与段融一听对方是辽东的汉商,不由对视了一眼。段融觉得对方来历不明多少有些犹豫。而林飞自付,且又有乌桓人保护,于是不等段融作答,便欣然颔首道。“难得王兄如此盛情,那吾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既然林飞抢先一步答应了对方,段融也只得起身随王烈进入了另一个帐篷。然而令林飞、段融颇感惊讶的是。他们一跨进帐篷所看到的,既非香艳的美女。也非五大三粗的马贩子,而是白天在蹋顿帐中见过的那位李大人。 不过林飞终究是经常与王侯将相往来之人,只见此时的他带着一贯事故的笑容向对方施礼道,“未曾想,李大人也在此。失敬失敬。” 然而对面的李大人却根本不搭理林飞的寒暄,而是等二人都坐定之后,才注视着段融沉声点穿道,“若是老夫没猜错,二位应该不是海商。” “李大人何出此言?吾俩若不是海商,又会是什么人?”林飞不置可否地笑道。 “年轻人,莫同老夫打哈哈。曾几何时,老夫李敏也是一方太守。”自称为李敏的老者傲然地横扫了林飞一眼。而一旁的王烈则适时地向二人介绍说,“这位是前河内太守敬达公。” 河内太守?!听罢王烈的介绍,林飞与段融不约而同地为之一惊。来辽东属国之前,他们曾设想过各种意外情况。但碰上前太守这种事还真是令人深感意外。前河内太守怎么会出现在辽东属国?又怎么会同乌桓人混在一起? 但李敏却根本不给林、段二人多加考虑的时间,而是紧盯着二人追问道,“说吧,是何人派汝二人来的?袁绍?曹操?还是东莱蔡氏?” 段融终究是比林飞嫩了不少,被对方一试探,便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李大人也知蔡府君?” “蔡伯起一生为人谨慎,不曾想竟会生出一个心怀壮志的女儿。”李敏感慨地笑了笑之后,又向段融问道,“这么说汝等是蔡氏派来的?” 不过未等段融开口回答,一旁的林飞已抢先反问道,“李大人又是何人所派?公孙度?公孙瓒?” 哪知林飞的话音刚落,李敏那双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突然圆睁道,“老夫与公孙度那玄菟小吏势不两立!” 原来公孙度早年在玄菟郡充当小吏之时,虽混迹于上层,但在其乡里评议之中,却仍被视为寒门贱族。襄平令公孙昭按东汉的乡议原则,召公孙度的儿子公孙康做伍长。辽东名豪田韶则同样利用乡议压制公孙度父子。后来公孙度做了辽东太守,并自封为辽东侯,便开始利用手中大权大肆报复辽东当地的豪族。他先是当众笞杀了公孙昭,后又将包括田韶在内的百余家辽东望族灭门抄家,几乎将当地大族斩尽杀绝。 公孙度此举自然是引起了辽东士族官僚的强烈不满。而之后公孙度又图谋在辽东称王称帝,更是引起了辽东名士的一致抵制。乐浪太守凉茂以及面前的河内太守李敏便是当时颇有分量的两个反对者。只可惜时值乱世,在兵强马壮的公孙度面前,凉茂与李敏完全是在螳臂当车。最终乐浪太守凉茂被公孙度软禁。而李敏虽事先得到消息带了家小出海避祸,却也因此彻底惹恼了公孙度。抓不到李敏的公孙度当众焚烧了李敏父亲的尸体,并诛其宗族。李敏闻讯后痛心疾首,发誓要为父亲报仇。为此他一面让儿子李胤带家眷移居关内,一面与王烈等同样与公孙度有仇的辽东豪族混迹于辽东属国,以期借乌桓人之力对付公孙度。 然而乌桓人虽也与公孙度有仇,但相比汉人重亲情,乌桓人更看重拳头。且乌桓人贵少贱老,怒杀父兄,不以为有罪,然不害其母,因母有族类;而父兄以己为种,故无人过问。因此像李敏这般为了父亲尸体被烧,而要向公孙度寻仇的做法,乌桓人是很难理解的。加之公孙度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南取辽东半岛,拳头那是相当的硬。所以李敏与王烈等人虽在辽东属国蛰伏多年,却一直没能成功挑拨乌桓人对付公孙度。 但这次林飞与段融的出现,却让李敏看到了一丝希望。在他看来,不管这两个年轻人是袁绍派来的也好,曹操派来的也罢,亦或是东莱那边的人也成,只要是中原来的诸侯,那就势必容不下公孙度的存在。而一旦两者有矛盾,李敏便也有了复仇的机会。哪怕这机会很渺茫,他亦不惜以身犯险。 想到这里,李敏暗暗压制住了心中的仇恨,转而循序善诱地向林飞与段融说道,“二位初到辽东,可能有所不知。那公孙度为人贪得无厌,嗜杀成性。汝家主公若想经略辽东,公孙度此獠就不得不除。” 此时的林飞多少已经听出李敏有意找人对付公孙度。虽然他也看得出以蔡吉的野心早晚都会与公孙度为敌,李敏等人也或许真能为蔡吉所用。但林飞认为在商讨是否合作之前,还是得先探探对方的老底才行。毕竟所谓的合作是建立在相应的实力上的。因此林飞当即不为所动道,“李府君言重了。府君或许同公孙度有仇,但吾家主公却与公孙度并无过节。万事还需以和为贵。” “林郎君的意思是汝家主公惧怕公孙度乎?”李敏进一步激将道。 “吾等新到辽东,对辽东之事一无所知,何谈怕与不怕?”林飞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且就在李敏与林飞僵持不下之时,忽听王烈插嘴道,“林郎君说对辽东一无所知,那不如就由王某来说说公孙度在辽东究竟做过什么!” 终于赶回进度叻~~~\(^o^)/~~~于吉、蹋顿、李敏~嘎嘎~柳丁表素让历史上滴~酱油们来滴~更猛烈吧~~~~(>_<)~~~~qd宣传很不给力~~~还请各位书友帮忙宣传宣传~~~(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45节复仇之火 王烈不同于李敏,他并不是辽东本地人,而是从青州移居辽东避难的移民。东汉末年,王纲解纽,中土大乱,生灵涂炭,相比较而言荆州、益州、扬州、幽州等相对中原而言的四边之地受战乱影响较小,也就成了中原移民避难的主要的流散地。流寓辽东移民的数量、质量虽比不上南方,但其中还是有不少层次较高的杰出人士。像是王烈眼下虽自称马贩子,但其在老家平原之时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且与刘政、管宁、邴原等名士交往甚密。王烈之所以会以商贾的方式自污,其目的就是为了摆脱公孙度的迫害。原来公孙度为了实现自己在辽东称王的梦想,广招名士为其造势。而对于不合作者,公孙度则以其一贯的强硬态度,动辄抄家灭门。 故而这会儿的王烈不仅谈到了公孙度笞杀公孙昭,屠戮辽东望族百余门等旧事,还谈到了其目前对流寓辽东的士人迫害。如此这般的血泪控诉,王烈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到末了,这位身形魁梧的汉子,不禁怒目圆睁,指天呵斥道,“公孙度残暴而不节,人神共愤!” 倘若此刻蔡吉在场的话,她多半会就王烈所提到诸多事件,在心中暗叹历史上公孙度之所以没能像孙策、刘备那般割据一边之地称帝,坏就坏在了他那不懂妥协的脾气上。否则以辽东彪悍的民风加上中原名士的辅佐,未尝不能成一番霸业。但是此刻是林飞与段融在听王烈控诉。他二人并不知道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大汉会三分天下,更不知晓在后世辽东是金、清等异族王朝的龙兴之地。所以林、段二人在听完王烈的控诉之后,只是觉得公孙度在辽东世族之间颇不得人心。并没有往更深处去想。 特别是林飞在听罢李敏与王烈连番数落公孙度罪行之后,非但没有因此而义愤填膺,反而皱起了眉头向二人试探道,“听二位所言,公孙度在辽东颇不得人心。然据林某所知公孙度这些年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开疆拓土甚为顺利。似乎不像是天怒人怨的样子?” 李敏听林飞如此一问,不由冷哼道。“林郎君莫要被公孙度那厮诓骗了。其之所以能坐定辽东侯之位,并非是靠辽东政通人和,而是其得扶余人相助之故。” “扶余人?这又是何方势力?”林飞好奇地问道。说实话。作为中原的汉人。林飞来辽东之前虽做过一些准备。但碍于地域上的阻隔以及汉人对胡人的偏见,所以林飞至今对辽东异族的了解仅限于乌桓、鲜卑、高句丽外加三韩而已。 李敏见林飞连扶余人都不知道就来闯辽东,不禁在心中暗笑这帮娃娃们真不知天高地厚。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对方对辽东越不熟悉,对自己就越有利。毕竟李敏等人现在要人没人,要钱也没多少,其能仰仗的只是辽东的人脉以及对辽东人文地理的了解而已。想到这里,林敏便耐心地向林飞讲解道。“扶余人与乌桓、鲜卑人一样同属东胡,其人粗大,性强勇谨厚。不寇钞。扶余国毗邻公孙度所辖玄菟郡,是仅次于高句丽的东胡第二大国。公孙度在玄菟郡任小吏之时便与夫余王尉仇台交好。后来辽东、玄菟二郡屡次遭到高句骊的袭击。亦是多次赖扶余援助而得保全。公孙度出任辽东太守之后更是与扶余国结成同盟,联手压制北方的高句丽与南方的乌桓。” “原来如此。”听罢李敏一番解释的林飞与段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同时亦将辽东的局势梳理了个大概。就林飞所知,撇去公孙瓒、公孙度两大汉人势力而言,如今辽西、辽东的异族势力按由强至弱排列分别是高句丽、扶余、乌桓、三韩、鲜卑。之所以将鲜卑排在最后并不说鲜卑人的战斗力最弱,而是目前鲜卑人依靠与各方势力,并没有以独立完整的姿态参与辽东的争霸。当然东莱则是刚刚投入这一池浑水中的一枚小小的石子而已。 不过辽东这池水虽然比林飞来时想象中的要混,但与中原那一池大染缸比起来,那可真算是清澈见底了。所以这会儿的林飞并没有因公孙度的残暴以及异族的强势,而放弃建锦西城的计划。相反他已在心里盘算起如何利用眼前这群辽东遗族来。 却见林飞一个抱拳向李敏与王烈躬身施礼道,“此番若非二位指点迷津,吾与伯明宛若盲人摸象,险些误了主公大事。” “二位郎君初到辽东,不熟悉风土人情,也是人之常情。”李敏以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捻须微笑道。 不过正当李敏以为面前这两个年轻后生会跟着自己转之时,却见林飞突然将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惴惴的口吻说道,“既然辽东的局势如二位所言如此凶险,而公孙度又是如此的残暴。看来吾主打算经略辽东之事不可成也。” 李敏乍一听林飞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不由在心中暗呼不妙,要是将这俩后生吓得逃回东莱那可白费了之前一番口水了。话说,以李敏的见识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隔海相望的东莱郡能打得过公孙度治下的辽东。他之所以会在此同林飞等人大费口舌,主要还是看中蔡吉身后有袁绍做后台。在李敏想来只要能成功挑拨东莱与公孙度为敌,那便能顺势将袁绍也拖下水。而当袁绍与公孙度对战之时,也差不多是他李敏报仇之日。 当然与林飞一样,碍于通讯不便,李敏也还没听到蔡吉与袁谭交恶之事,更不知晓此时的蔡吉正与袁绍处于微妙的冷淡期。所以这会儿的李敏又怎会轻易放林飞跑。只见他摆手笑道,“林郎君此言差矣。那公孙度虽说是辽东霸主,对外号称拥有十万之众。但其麾下真正带甲之士不过四、五万人。更何况据老夫所知,东莱已投靠冀州袁绍。袁绍又正与公孙瓒争夺辽西。想来汝家主公此番在辽东属国建海港,怕是不单单只想做生意。” 林飞眼见李敏一语就道破了蔡吉在辽东海港的军事目的,在暗叹姜还是老得辣之余,却依旧不肯松口道,“而今东莱无一兵一卒在辽东。就连这海港也只是纸上谈兵。李府君以为吾家主公能做什么?” “那若吾等助汝建起海港呢?”王烈沉声追问道。 老哥,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林飞想罢,回过身向王烈作揖道。“若是能有辽东豪族相助,建港之事自然是事倍功半。” “仅是建港?”王烈皱起了眉头。 “仅是建港。”林飞拱着手肃然答道,“在下的权限仅限于此。倘若二位真有心与东莱合作。可派人随这位段曹掾一起去黄县与吾家主公当面详谈。” 李敏与王烈听林飞这么一说。心知对方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于是在沉思了半晌之后,李敏猛一抬头向王烈吩咐道,“彦方,汝留下助林郎君建港。老夫亲自走一趟东莱!” 眼看着近知天命之年的李敏,在名为复仇之火的执念敦促下爆发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旺盛精力,林飞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于吉,仿佛看见了太平众,更仿佛看见了自己。所谓的乱世。或许正是由自己这等执念之徒所组成。想到这儿,林飞暗自感叹,不知于吉那边第一批太平道教民到东莱了没? 建安初年。九月初,依照东莱各府县上交的文案。在刚刚过去的七、八两月间,约莫有八万多流民进入东莱地界。当然蔡吉本人很清楚,这八万人中有近五万是由于吉带来的第一批太平道教众。这批人被集中安置在牟平屯垦,一旦锦西港建成,便从牟平直接搭船前往辽东。至于其他那些非太平道的流民则被安置在了黄县周边开垦荒田,扩建城池。不过这一年来黄县的可不止那些慕名前来讨生活的流民。 “爹!”城门口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儿跳下马车,像只小鹿一般摇头晃脑地朝着郭嘉飞奔而来。郭嘉张开双臂一把抱起男孩朝天托了托之后,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又重了不少。再这样下去,爹爹都快抱不动奕儿了。” “奕儿是重了不少。不过奉孝汝也瘦了不少。怕是在东莱没少喝酒,没少熬夜吧?”站在车旁的华佗望着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子摇头苦笑道。话说,半年前本在小沛行医的华佗突然收到郭嘉托人捎来的信,要其帮忙将留在阳翟老家的家眷送来东莱。华佗并不明白,郭嘉为什么要在青州战云四起的时候,将他唯一的儿子郭奕去东莱。但郭嘉既然开了口,他也只好照办。不过受之后蔡吉与袁谭、吕布交战的影响,华佗在相对安稳的兖州观望了一段日子之后,这才将郭嘉的家眷送了过来。 此刻面对华佗的告诫,郭嘉却不以为然地半开玩笑道,“元化,吾这是结实,可不是瘦。” 哪知华佗骤然板起了脸道,“志才走了。吾不想看汝也入歧途。” 乍一听戏志才死讯的郭嘉当场楞了一下,继而将儿子放到地上,怅然道,“志才未熬过今年啊。也难怪,这两年曹操恶战不断,志才怕是没少耗费心血。” “哼,真不知道汝等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了他人的霸业,耗得自己油尽灯枯,值得吗?”华佗冷哼着扫了一眼面色同样不健康的郭嘉反问道。 郭嘉听华佗如此一问,便抬手指着官道上那些陆续赶来黄县讨生活的流民反问道,“若是为了他们呢?” 华佗看了一眼往来的流民,沉默了半晌之后,叹了口气道,“罢了,人各有志,吾也不勉强汝。但奉孝汝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莫要再像在颍川时那般放浪形骸。” “元化放心,吾眼下在黄县想搞壶酒都得使三十六计。”郭嘉说罢,再一次抱起了儿子,并让其直接跨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旁的奶娘见状惊呼着要郭奕快下来,却被郭嘉摆手阻止道,“没事,在东莱百无禁忌。”跟着,他又回头向华佗咧嘴笑道,“元化去见见蔡府君吧。伊现在可成大美女了哟。” 华佗见郭嘉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经,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这对招摇过市的父子进了城。话说,自打蔡吉在不其县打败吕布之后,其威名便传遍了整个中原。而关于这位东莱小蔡太守的种种夸张传言更是层出不穷。华佗虽说见过蔡吉本人,知道她不是一些人传言中雌雄难辨的母老虎,也不是会使妖法的巫女。但人在得到权利之后,终究会产生一些变化。所以华佗本人也很想看看当初那个女扮男装的女童太守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此时此刻的蔡吉正在二堂院同黄珍商讨安置流民之事。听闻华佗送郭嘉的家眷来了太守府,惊喜之余她当即放下了公事,快步出门相迎。不曾想,还未出二堂院,就看见郭嘉扛着一个小男孩,同华佗有说有笑着走了过来。 “主公,此乃犬子奕儿,今年刚满七岁。”瞧见蔡吉出门相迎的郭嘉,当即举着儿子招呼道。 蔡吉则凑上前好奇地打量起面前这个与郭嘉有几分相似的小娃娃来,“奉孝先生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啊。” “奕儿快见过府君。”郭嘉将儿子放回地上吩咐道。 而那郭奕也不怕生,在扑闪着水灵的大眼睛看了蔡吉一眼后,便学着大人的模样拱手作揖,脆生生地喊道,“见过府君姐姐。” “乖。”蔡吉被郭奕这一声“府君姐姐”直叫得心里酥酥地。心想,谁说郭奕“弘旷不足”,瞧这张小嘴多甜啊。趁人死后搬弄是非的才最没品。想到这里,蔡吉干脆蹲下身子平视着郭奕逗问道,“奕儿换牙了没?” 郭奕像只小狗一般摇了摇头。引得蔡吉在心中直呼可爱,当即便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酥糖递给郭奕道,“那就趁牙没换之前多吃点糖吧。” 且就在蔡吉当着郭嘉与华佗的面向郭奕灌输不健康饮食习惯之时,不远处,太史慈亦领着一个与郭奕年纪相仿的男孩走了过来。其皮肤虽没有郭奕白,却看着比郭奕要壮硕,再加上他那浓眉大眼的五官,活脱就是太史慈的翻版。蔡吉见状,不禁在心中感叹,今天是什么日子。开家长会吗? 柳丁表素三国男大多成家早~~~请大家做好经常会遇人父滴~准备~~~ 郭奕招着小手喊,哥哥姐姐,票票~~~票票~~~(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46节名医巫医 “府君,此乃慈之子享,刚满七岁。慈想让其进讲武堂念书。享儿快来见过府君。”太史慈领着男孩向蔡吉引荐道。而男孩则看了一眼父亲,亦跟着虎头虎脑地抱拳施礼,“太史享见过府君。” “七岁?如此说来岂不是与奉孝先生的儿子同岁?”蔡吉望着面前的郭奕与太史享,忽然有了一种老了一轮的错觉。不过也怪不得郭嘉和太史慈儿子大到可以打酱油。东汉时期虽不乏活到七八十岁的长寿者,但人们的平均寿命却只有22~26岁左右。为了子嗣着想这个时代人普遍早婚。男子十七八岁,女子十五六岁便已进入适婚年纪。 蔡吉此刻的身体满打满算已满十五岁,按十月怀胎起算更是到了十六岁。若是换成寻常女子,这会儿提亲的人早就该踏破门槛了。不过蔡吉目前却丝毫没有谈婚论嫁的打算。诚然之前袁绍在邺城时曾暗示过要替儿子向蔡吉提亲。之后在东莱腹背受敌之时,蔡吉也曾一度打算用与袁氏联姻的方式来拖延时机。但这一切都在不其之战后迎刃而解。须知,倘若蔡吉这次败了,那袁绍便有着大把的理由,逼她嫁入袁府。当然这还是在袁绍重颜面前提之下的推测。要是袁绍是像吕布那样不顾名声之人,那他可能连联姻这块遮羞布都用不着,直接就能以强势的兵力占据东莱。好在,这一次蔡吉并没有败,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好歹取得了“西拒袁谭,南挡吕布”的骄人战绩。在这种情势之下。袁绍若是再提联姻之事,不仅会让人以为袁绍这是要吞并东莱,更显得颇不合时宜。因此至少目前蔡吉是不用再为如何搪塞袁绍而烦恼。至于何时谈婚论嫁,反正历史上,诸葛亮与黄硕亦是二十七八岁才结婚。也没见此二人在东汉引起多大的轰动。 事实上,不仅是蔡吉不急着嫁,就连郭嘉、太史慈等人也在有意回避着这个问题。更不会因看到孩子而去刻意提醒蔡吉婚嫁之事。这不,此时的郭嘉就拢着双手打量着两个小鬼头,哈哈一笑道。“同岁不是挺好。正好可以成同窗。” “没错。与其留在老宅长于妇人之手,还如来讲武堂求学,既能学文又能习武,还能与同龄人结交,一举多得甚是妙也。”太史慈跟着点头附和道。 蔡吉从郭嘉与太史慈的对话中听出,郭嘉似乎也要将郭奕送入讲武堂学习,连忙追问道,“奉孝先生要让奕儿也进讲武堂?可是讲武堂的师资比不上颍川啊!” 蔡吉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在妄自菲薄。要知道汉代私学遍布中原各地,其中又以颍川最盛。许多名士大儒都设馆授徒。颍川的私学主要分两大派系,一是律法。如郭躬讲授《小杜律》,钟皓讲授诗律。二是经学。如唐溪典讲授《左氏传》。张兴讲授《梁丘易》。且他们所穿之经学都具有“擅长于论辩,多博通而不专攻一经”的特点。如此这般,在私学中,颍川士人不仅能学到精深的法家、儒家的知识,也从这些名士大家那里学到很多政治经验。而且这些私学中的士人还相互结交,互相影响。因此不仅仅是颍川的士人,不少其他地方的士人亦不远千里来颍川游学。如汉中人祝龟十五岁时,就从汉“中远学汝、颍及太学”。梓潼人杨充“受古学于颍川白仲职”。在这等大风气下,郭嘉将郭奕从颍川接来东莱入讲武堂学习无疑会影响其学业,同时亦会限制其与士人的交往。 然而面对蔡吉的追问,郭嘉却只是淡然地作揖答道,“嘉即已在东莱出仕,自然得将家眷接来东莱。更何况奕儿还小,颍川也不太平。” 耳听郭嘉提到“颍川也不太平”,再一联想到颍川目前正处于曹操的控制之下,蔡吉顿时就明白了郭嘉将幼子接来东莱的真正深意。虽说,眼下曹操还没做出“将徐庶老母胁于曹营”之类的事。但鉴于郭嘉与荀彧等颍川系名士的关系,以及曹操好挖人墙角的习惯。只要郭奕还留在颍川,难保哪天曹操不会上演一出“将郭奕胁于曹营”的好戏来。 此刻体会到郭嘉良苦用心的蔡吉,当即颔首应答道,“既然奉孝先生与子义将军如此信任讲武堂。那本府也在此保证,待到奕儿、享儿年及志学,讲武堂定能直追颍川私学!” 眼见蔡吉当众发誓要让讲武堂追上名满天下的颍川私学,郭嘉与太史慈非但没有觉得眼前的少女是在夸夸其谈,反而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因为他们十分清楚自家主公要么不发誓,发誓必会做到。 却见此时的郭嘉扭头冲着还一头雾水的两个小娃儿告诫道,“尔等自即日起需好好念书,莫要辱没了讲武堂之名。” “奉孝先生说得没错。享儿太守府比不得老宅,汝可不能淘气。”太史慈也跟着向儿子警告道。 被连番训诫的郭奕与太史享哪儿敢有所造次,当即双双老实地低头应答说,“喏。” 倒是一旁的蔡吉见两个孩子过于拘谨,便向他二人微笑道,“来日方长,汝二人还是先熟悉一下讲武堂吧。” 起初听罢蔡吉所言,两个孩子都不敢动。待到他们的父亲点头之后,郭奕与太史慈这才如出笼的小鸟一般蹦蹦跳跳着出去野去了。而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华佗看在了眼里。是的,华佗看着蔡吉如邻家女孩一般送糖给郭奕;看着蔡吉同郭嘉与太史慈商讨孩子们的教育;看着蔡吉向自己的臣下许下诺言。华佗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少女府君与他所接触过诸多达官贵人都不同。 而就在华佗感叹蔡吉的独一无二之时,却见后者欣然上前向其施礼道,“两年未见,华医师还是这般精神抖擞。” 回过神来的华佗连忙拱手还礼说。“府君客气,老夫不过是个闲云野鹤之人。倒是府君小小年纪便能将一郡之地治理得政通人和,真是令人由衷钦佩。” “华医师过奖了。”蔡吉谦逊了一番之后,又向华佗探问道,“华医师此番来东莱能否多留一段时日?本府有些伤寒上的问题想请教华医师。” “哦?可是东莱发现了疫情?”华佗眉头一皱紧张地追问道。东汉所谓的“伤寒”其实是一切外感病的总称。包括霍乱、痢疾、肺炎、流行性感冒等急性传染病,而并非后世通常所说的由伤寒杆菌引起的肠伤寒病。因此在这个时代一提起伤寒人们往往第一反应就是有疫情爆发。 “暂时还没有。不过眼下移居东莱的流民越来越多,本府担心周边州郡的伤寒会因此影响东莱。再怎么说未雨绸缪总比亡羊补牢来得强。”蔡吉不无担忧地说道。因为熟知历史的她很清楚。在汉末“伤寒”是仅次于“战争”的隐形杀手。并且在疾病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你是平头百姓,还是盖世英雄。一旦染上伤寒那往往都得九死一生。据史书记载。从眼下的建安元年(公元196年)起,之后十年内全国将会有三分之二的人死于伤寒。姑且不论这一数据是否准确。但至少历史上,汉末建安七子之中就有五人死於伤寒。而后来的魏文帝曹丕亦是在南征东吴时染上传染病而暴毙。魏国的大臣甚至阻止其子曹睿出殡,以免新帝也染上恶疾。因此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打算,蔡吉亦希望能将华佗留在东莱。 此刻的华佗耳听蔡吉提起“未雨绸缪”四个字,不禁捻须颔首道,“府君说得没错。对付伤寒最重要的还是在于防范于未然。既然府君对此有兴趣,那老夫就在东莱多留些时日与东莱的医师探讨如何防治伤寒。” “如此这般。本府在此就先替东莱百姓,谢过华医师相助。”蔡吉一面欢天喜地的向华佗作了个揖,一面则在心中暗叹东莱哪儿来的专业医师。不过是群用符水的巫医而已。且不知张仲景那边《伤寒杂病论》编到什么程度了?要是能有机会让他同华佗来个南北医术大交流那可真是利国利民的盛事。不过蔡吉也知此事目前难以实现。因为张仲景此刻还是在长沙当太守,怎么都不可能跑来东莱同华佗碰面。 不过蔡吉对巫医们的偏见多少带了点后世人的傲慢。毕竟在汉末像华佗、张仲景这样专业的医者并不多见。绝大多数百姓还是得靠乡野间的巫医来求医问药。而巫医的医术虽然带着强烈的迷信色彩。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符水”或者更为确切点说是汤药对某些流行病还是有疗效的。要知道当初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正是趁民间大疫流行,靠着以咒符水为人治病,从而在十余年间,得徒众数十万。至于眼下精于此道者,当属琅琊上师——于吉。历史上,建安初年的于吉本该在江东“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然而随着蔡吉在这个时空的出现,于吉的人生轨道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一日入夜时分,蔡吉在书房内会见了秘密潜入黄县的于吉。此番于吉依旧是一副斗笠面纱的方士打扮,并且还带着他那个仙风道骨的道童跟班。不过许是没有林飞陪同的缘故,于吉相较上一次见面时少了几分矜持,多了几分热络。 这不,双方各按宾主就坐之后,于吉便忙不迭地向蔡吉奉承道,“西拒袁谭,南挡吕布,难怪老道看府君印堂光润如镜,宽广平满,实乃少年得志之兆啊。” 面对于吉那番在后世烂大街的相面之术,蔡吉自然不会当真,却见她长袖一抖,回赠了对方一顶高帽道,“于道长过奖了。此番本府之所以能力克强敌,贵道那三百力士功不可没。” 哪知于吉听罢蔡吉夸奖五行遁旗的那三百力士,却只是微微一笑,傲然地摆了摆手道,“五行遁术不过小道而已。府君若是真对仙法有兴趣,老道这儿倒是有些上乘之术可倾囊相授。” 上乘之术?是修仙呢?还是炼丹?蔡吉在心中揶揄地暗嘲了一之后,表面上则极为客气地向于吉推脱道,“道长好意本府心领了。只不过本府尚还年轻,这修道之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于吉见蔡吉对修道之时并不上心,倒也没觉得失望。在他看来蔡吉眼下年轻貌美,年少得志,自然是不会去想炼丹修道之事。不过再过几年待她人老珠黄之后,怕是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对修道不以为然了。女人怕老,老人怕死。老女人这两样都占据了,自然是既怕老又怕死。所以那种“半老徐娘”的贵妇历来都是方士们争相追逐的猎物。想到这里,于吉当即不动声色地捻须笑道,“是老道糊涂了。府君红颜芳华尚用不着修道。” 而不想再多同于吉在方术上多加扯皮的蔡吉,自然也骑驴下坡地顺势将话题一转道,“说起来,此番全仗于道长之功,东莱方能在短短两个月间增加数万丁口。不知太平道下一批教众何时能到东莱?” 于吉见蔡吉急着问教众移民之时,心想,看来外界传闻蔡吉与吕布两败俱伤的事是真的。这位女娃儿府君多半是想学曹操那般从太平教众中抽壮丁。只是于吉一心想要有所建树,又怎会轻易送出自己的家底。说以这会儿的他当即便同蔡吉打起了哈哈来,“不瞒府君,自打府君与吕布交恶以来,徐州各关隘均严禁百姓北上东莱,所以新一批教民还需等上一段时日方能抵达东莱。却不知辽东的锦西城合适能建?” 蔡吉耳听于吉用吕布做借口,同时又提起了锦西城,心知其所说的“等上一段时日”怕是要与港口建成的工期挂钩了。于是,蔡吉一面在心中暗呼老狐狸,一面则向于吉欣然出言安抚道,“于道长莫急。林郎君与段曹掾数月前已跨海前往辽东属国张罗此事。不过建城池终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想来太平道的教民须在东莱暂住上一段时日。为了便于教民与东莱百姓和睦相处,本府以为太平道在东莱最好改一下称呼。” 柳丁在此躬身感谢书友提供的有关瘟疫的资料。话说,看了东汉末年的各种自然灾害资料,柳丁表素对2012米有鸭梨~~~坑爹啊~~~三分之二人口啊~~~另外~~~粉票有木有~~~推荐有木有~~~搜藏有木有~~~(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47节积善道 “府君的意思是要太平道更名?”于吉蹙着眉头捻须呢喃道。其实,早在张角事败之后,太平道对外就以不再以“黄巾”、“太平”等名字自称。只是经过黄巾之乱,各地的官府早已成惊弓之鸟,凡是立精舍、读道书、制符水的修道之人都很容易会被视作黄巾余孽。因此在于吉看来太平道要想发展下去,改不改名字并不重要,关键其能不能得到当权者的支持。而蔡吉既然是东莱的当权者,那她说要改名字,自己这边就得改名字。所以这会儿的于吉跟着便向蔡吉探身问道,“不知府君想改为何名?” “于道长,汝看这个名字怎样?”蔡吉说罢,抬手就将当案牍上的一个卷轴当着于吉的面展开了一小部分。 “积善道!”于吉瞳孔一缩道。 “没错,就是积善道。”蔡吉指着卷轴上的三个大字侃侃而谈道,“太上曰:‘福祸无门,唯人自召。’为善为恶,报应昭昭,如影隋形,丝毫不爽。凡人为恶,大则夺纪减算,小则招毁受刑;苟能积善累功,大则增福添寿,小则免祸无形。为善之要,唯道是从。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不怍神天。不愧屋漏!亏己以待人,舍己以为人,悯人之恶,乐人之善,济人之急,解人之危,人之有祸,若己有之;人之有罪,若己予之;被慈怀于万物,昭因果于隠微,行善不辍,天道佑之,灾祸远之。” 别看蔡吉此刻将这段柔和了释、儒、道三家理念的主旨思想说得头头是道。事实上,为了改进太平道。这些日子蔡吉可谓是绞尽了脑汁。须知,道家在本质上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宗教,其认识水平的门槛相对较高,非寻常愚夫愚妇所能理解。而张角等人能提出“致太平”的理念,从而让道家由雅入俗。使其在底层民众中广为流传,这在历史上已数异数。眼下蔡吉要在保持太平道“偏世俗”特征的基础上,祛除其革命性。还要不能影响其对底层百姓的吸引力,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好在后世一千八百年的历史为蔡吉提供了不少参照资料,这才让她整理出了眼前的这份“积善道”教义来。 然而令蔡吉颇感郁闷的是。她的这番呕心沥血之作。并没有引起于吉的惊艳。反倒是于吉身旁的那个一直不发话的道童忍不住拍然叫绝道,“好个为善为恶,报应昭昭,如影隋形,丝毫不爽!” “然之,休得造次。”于吉低声一喝阻止了忘乎所以的弟子。其实于吉对于蔡吉小小年纪就能编写出如此主旨,同样也是深感惊讶。而于吉之所以不像其弟子那般激动,归根结底是因为这十多年来黄巾的兴衰。令他早已不再信什么天理循环。不过眼瞅着蔡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于吉还是颇为合作地奉承道,“府君高才。如此这般改名积善道,吾等教众便不会再被乡人所歧视。” 蔡吉虽也听出于吉这话多少有些敷衍的意思。但她还是一边摊开卷轴,一边进一步向于吉悉心讲解道,“不瞒道长,本府还依照积善二字,为积善道归纳了七大教义。烦请于道长详加指点。 其一为敬天,物本乎天,尊黄天为至上之神。 其二为祀祖,人本乎祖,祖先如能修持得道,就能做到圣人,做到真人,做到仙人。如不经过修持,亦可用超度的仪式,使祖先得荣登仙境。 其三为修道,修道分内外两途。内修,修养心性,守生养气;外行,行善积德,乐善好施。内修外行圆满,即可修合天人,返璞归真,尸解成仙。 其四为行教,凡敬天祀神超度祖先之时,须安教仪,修斋建醮。 其五为救人,即凭岐黄之术治病救人。 其六为利物,即顺万物之性,本好生之德。 其七为济世,即以教化民,布道天下。” 于吉起先只是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对待蔡吉所谓的积善道。但当蔡吉逐一提出那七条教义,于吉的表情便逐渐变得郑重起来。待到蔡吉讲完七条,已低头沉思了半晌的于吉皱眉问道,“依府君之教义是想让人生前积善,死后解仙?” “恕本府孟浪,道长见过活人腾云驾雾成仙?”蔡吉略带揶揄地反问道。待见于吉张口欲驳,蔡吉又将话锋一转道,“就算真有其人其事,也非寻常百姓可求。难道只因为百姓无财无势,就不得求仙乎?” 于吉当然明白蔡吉的意思。所谓尸解成仙,指的是修行者得道之后遗弃肉体而仙去,或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遗世而升天。这种成仙方式听着很玄乎,可是实质上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人死后是成仙了。因此“尸解仙”一直以来都被追求长生的贵族名流视作成仙之下品。王充更是在《论衡?道虚篇》即称之为“虚妄”之术。但同样的事搁在平头百姓身上就不一样了。百信没有财力人力去采药炼丹,也看不懂深奥的道家经典。肉身成仙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在百信身上发生的。相比之下尸解成仙还更为可行一些。毕竟人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是人嘴两张皮的事。 想到这里,于吉不得不感叹这世间还真有天授之才存在。十多年前张角假托“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太平”,吸引数十万百姓入教已经让于吉叹为观止。但张角所立之教义,比之面前的蔡吉似乎又落了下乘。毕竟在人间建立传说中的太平之世太过困难,甚至不客气的说,这比尸解成仙还要虚妄。而老百姓眼瞅着乱世看不见尽头,久而久之也就不再相信太平道了。所以说,这些年追随于吉的太平教众与其说是相信太平之世会到来,不如说是崇拜他的符箓咒语。但此刻蔡吉“积善成仙”的教义,无疑是为太平道在民间的发展指出了另一条明路。 果然。蔡吉这边话音刚落,于吉身旁的那个道童便再一次探身追问道,“府君的意思是每个人都能成仙?” “是,每个人都有仙缘。”蔡吉平静地向道童颔首道。给予普通人接近神的权利,是一个宗教成为世界性宗教的基础。在这个时代地球上多得是将特权阶层神格化的宗教。但最终他们都将被世俗化的宗教所打败,并退出权利的舞台。历史将证明,民众的力量远甚于达官贵人。 然而此刻的于吉却并不看好蔡吉的这种想法。因为他并不知晓此后一千八百年的历史。于吉看到的只是七年前黄巾起义的失败,以及之后天下的大乱。所以在他看来,光得到黔首白丁支持根本成不了大事。唯有讨得当权者的欢心。方能将太平道。不,积善道发扬光大。于是抱着这一想法的于吉,当即冲着蔡吉摆手摇头道,“府君此言差矣。人分贵贱,仙缘岂能一概而论。修养心性,行善积德,固然能修持得道。但想修合天人,还需借助药石之力。否则仅凭行善积德便可升仙。天庭岂不是人满为患?” 蔡吉听于吉如此一说,心知他这是想学汉中的张鲁,以巫术、丹药讨好想要长生的当权者。走上层路线。话说,太平道与天师道。虽都以符水治病,但两者的主旨各有不同。太平道讲究思过忏悔,易入门偏世俗,与基督教略有相似;而天师道则主要是用章表与鬼神为誓约等巫术手段,偏向重视符箓。联想到历史上,偏世俗者虽信众广泛却昙花一现,而偏巫术者却传承千年,再一瞧此刻身为太平道上师的于吉亦有放弃普世主旨的打算,蔡吉又怎能不唏嘘,不失望。 然而唏嘘归唏嘘,失望归失望,蔡吉却并不能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就与于吉分道扬镳。毕竟她现在还需要利用于吉控制太平道,因此蔡吉当即决定后退一步,向于吉求同存异道,“于道长之言确有几分道理。有权有势者比黔首百姓确实多了几条求仙之路。然‘积善成仙’,至少能给百姓一个希望,对于积善道在民间的传播还是颇有助益的。” 其实于吉在说出“天庭岂不是人满为患”之后,也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再怎么说此蔡吉为太平道更名,订立新教义,都是出于好意,是想让太平道发扬光大。而自己如此顶撞太守可不妙。待见蔡吉并没有生气,反倒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原本惴惴不安的于吉在暗自舒了口气之后,便也顺从地向蔡吉拱手道,“府君说得是,老道回去之后便将府君这七条教义编纂成册,授予教民。” “那就有劳于道长了。”蔡吉微笑着颔首之后,跟着又将目光扫向了于吉身旁那个道童。说是道童,但从其外表看来也该有十七八岁。想到这道童之前对自己所提教义表现出的兴趣,蔡吉不由向其询问道,“这位小道长上次也来过太守府吧。还未请教尊号?” 于吉见蔡吉问及自己的弟子,便顺势介绍道,“此乃老道坐下弟子王韫,字然之。” 先前还在低头沉思的王韫听蔡吉与师傅提起了自己,连忙回过神向着蔡吉恭敬地一揖道,“王韫见过蔡府君。” “听口音王道长不似徐州人?”蔡吉探问道。 “回府君,韫乃钜鹿人。且韫尚在修行之中,当不得道长之名,还请府君以字相称。”王韫谦逊地作答道。 钜鹿人?那张角三兄弟也是钜鹿人哟。难道这道童与张氏兄弟有关系?否则以他这般年纪又怎会屡次参与自己与于吉的密谈? 且就在蔡吉暗自揣测王韫身份之时,一旁的于吉却显然不希望蔡吉与自己的这个弟子多做交流。却听他轻咳嗽了一声插嘴道,“府君,即有心将太平道更名为积善道,那老道还需前往江左一次将更改教名教义一事告知江左教民。” 蔡吉一听于吉要再次南下,当即便将王韫的事搁在了一边,转而向于吉探问起了南方的情况,“于道长要去江东?本府可是听吴越来的商贾人说,袁术麾下的孙策正将那儿闹得战火四起啊。” 于吉见蔡吉一听江左,就提到孙策,不禁感叹这女娃儿太守果然消息灵通。没错,眼下江东最耀眼的风云人物莫过于乌程侯孙坚之子孙策。话说,自打孙坚战死荆州,孙策便投奔了袁术。期间其为袁术战九江、讨庐江立下了赫赫战功。之后孙策又问袁术借了兵马南下江东助其舅父征伐横江,一路上势如破竹。毫无疑问,孙策的出身、名声、年纪以及武勇都符合于吉之前对合作诸侯的条件。若非之前已搭上了蔡吉这条线,加之又有锦西城为饵,于吉很可能还是回像历史上那样去搭讪孙策,并惹来杀身之祸。不过而今的于吉一心只想着去辽东当城主,因此他这会儿提起江东的战事、提起孙策,多少带上了点看热闹的味道,“回府君,那孙策于去年打败刘繇入据曲阿,据说战后江左前来归附、应征之人,自四面八方接踵而至,可谓是万人空巷。而孙策亦从刘繇手中夺了战马千匹。想来眼下就算是袁术也需忌那孙郎几分。” “唔,孙策已占据了曲阿啊。”蔡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说孙策依旧按照原本的历史路线连败笮融、刘繇,在江东拿下了第一块根据地。但一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曲阿之战没了太史慈参与,想到被后人三国迷津津乐道的神亭一战已然消失,蔡吉就忽然有了一种历史正在自己手中偏离轨道的感觉。 但于吉哪知蔡吉心中所想,他眼见蔡吉听罢孙策的战绩愣在了当场,便跟着抚须奉承道,“府君也莫要惊讶。其实笮融、刘繇皆乃无能之辈。孙策之战功怎及得上府君西拒袁谭,南挡吕布。” 这个马屁拍得可够响的哟。吕布、袁谭的名头虽大过笮融、刘繇。但后两者好歹都是江左的地头蛇,孙策以数千人马驱赶坐拥数万兵马的地头蛇。岂是自己这般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者可以比拟的。蔡吉一面在心中如此苦笑着,一面则继续向于吉求证历史的进程,“于道长过奖了。道长刚才说连袁术也需忌惮孙策。本府听闻袁术与那孙策有恩,难道两人已有间隙?” 于吉听蔡吉如此一问,当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府君难道没听过这句谶文,代汉者,当涂高也。” 第2卷 青州之鹏第48节伴君如伴虎 “代汉者,当涂高也。” 入夜时分,年仅二十一岁的孙策手持袁术送来的书信,低声沉吟着这句早已在中原流传甚广的谶文。而在他身后端坐着的两个中年文士亦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此时,却听其中一位留着三缕长须的文士蹙眉叹道,“素闻袁术对此谶文颇为上心。认为‘代汉者当途高’中的‘途’暗合其名‘术’与其字‘公路’。且其一直以来都自称袁氏祖先出于春秋时代的陈国,是舜的后裔,舜是土德,黄色;汉是火德,赤色;以黄代赤,是五行运转顺序。如今其又用此谶文来试探主公口风。看来袁术篡位之心已不可扭转也。” “岂止是不可扭转,简直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子纲先生有所不知,那袁公路已得玉玺,登基称帝恐怕只是朝夕之事。”孙策说罢,随手将书信丢在案牍之上。 眼前这位叫子纲的文士,正是广陵名士张纮,字子纲。现年四十五岁的张纮原本因丧母,暂居江都。孙策闻讯后,便亲自上门拜访想要请张纮出山。起先张纮并没将当时还未满二十岁孙策放在心上,对其的邀请也婉言谢绝。但孙策并没有就此气馁,而是一次又一次地登门与张纮探讨天下大势。一年过后,张纮终于被孙策的恒心以及忠壮之气所打动,决定出仕助其成就霸业。而这会儿的张纮乍一听袁术手上有玉玺,不由惊呼道,“玉玺!袁术那厮哪儿来的玉玺?” 孙策被对方如此一问,不由同在场的另一个文士对了一下眼神。而这个文士正是孙策的三叔孙静。话说。孙静虽不如其兄孙坚武勇,却是个多智之人。其早年曾纠合乡曲及宗室五六百人追随孙坚举事,也有一定的作战经验。因此孙策此番在击败刘繇,平定诸县之后,便遣人将这位住在附近的三叔请来商议大事。而孙策此刻之所以会用眼神同自己三叔交流。是因为玉玺乃是孙家的一大秘密。 原来当初孙策之父孙坚兴兵付伐董卓,其在攻入洛阳之后,无意间在皇宫的一口井内打捞出了传国玉玺。据残留的宫中内侍所言。此乃当初张让等作乱,劫持天子出奔时,由掌玺人投到井中。然而孙坚在得到玉玺之后。却并没有将其上交给天子。甚至对外都不承认捡到玉玺之事,而是将玉玺私藏了起来。之后孙坚在征讨荆州之时,被黄祖部将用暗箭射杀。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孙策将孙坚的灵柩运回,葬于曲阿县。事毕,孙策渡江,居留在江都,结纳豪俊之士,待养成羽翼。为父报仇。然而此时早知道孙坚吞了玉玺的袁术,却将孙策的母亲扣了下来,逼其交出玉玺。无奈之下。孙策只得献出玉玺换取母亲的平安。而他自己则干脆投于袁术麾下,借袁术之势积攒实力。 整件事情虽说是袁术在乘人之危。但终究是孙坚私吞玉玺在先。说出去多少会影响孙坚的名声。不过此刻眼见孙静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孙策当即便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转而向张纮如实作答道,“不瞒子纲先生。这玉玺正是策所献。” 张纮身为广陵名士自然也不会是傻子。一联想到外界有关孙坚私吞玉玺的种种传闻,他立即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不过此事到底是涉及了主公先父的阴私,张纮也不好多加追问。所以他立马便将话题直接跳回了袁术称帝这件事上,“主公,袁术若是篡位称帝,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其不日便会成董卓第二,为天下各路诸侯所讨伐。故纮以为主公切不可再与袁术有瓜葛。” “子纲先生的意思是要策脱离袁术?然在外人看来袁术对策有恩,且策眼下又是其名义上的部将。倘若策离袁术而去,乃至与其兵刃相向,会否被人认为是吕布之流。”孙策皱眉问道。 “主公此言差矣。正所谓忠、孝、仁、义、礼、智、信。袁术虽于主公有恩,但忠孝在先,主公岂能因小恩而忘大义。”张纮义正词严道。待见孙策抬起头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张纮又趁热打铁道,“若主公顾念袁术之恩,可就此修书一封给袁术,劝其悬崖勒马,莫要冒天下大不韪而篡位称帝。倘若袁术听取了主公的谏言,那另当别论。但倘若袁术不听主公之言,那主公对袁氏已仁至义尽。” “子纲先生言之有理。伯符,汝乃堂堂乌程侯之子,非袁术之家奴。就算袁术与汝有恩,这些年汝为其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也早该还清了。家仇未报,国恨未消,伯符岂能因小恩而自毁前程。照叔父看来,袁术称帝之日,就是伯符汝自立门户之时!”孙静毫不犹豫地对孙策直言不讳道。 而孙静这话无疑要比张纮说得直白得多,同时亦说进了孙策的心坎里。说实在的,就算之前袁术没有用母亲胁迫孙策交出玉玺,仅凭袁术那为人反复的性格就也足以令孙策舍其而去。原来孙策刚投靠袁术之时,袁术曾向孙策许诺任用其为九江太守,但不久之后,却又将九江太守之位给了丹阳人陈纪。之后袁术又名孙策去攻打庐江,并许诺攻下庐江之后太守之位归其所有。孙策听罢遂领兵出击,一举就拿下了庐江。结果,袁术居然再一次出尔反尔,任用他的老部下刘勋当了庐江太守。如此三番两次的言而无信,孙策自然是对袁术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于是他听从其父的老部将丹阳尉朱治之言,以助舅父吴景征伐横江为由,带着父亲的旧部以及自己这些年招纳的门客,南下江东自谋发展。 因此,目前孙策虽在名义上还隶属袁术,但他在实质上却已经算是自立了门户。只不过还缺一个正式脱离袁术的理由而已。所以这会儿听罢张纮与孙静所言,孙策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祷袁术越早称帝越好。当然依张纮之计,孙策过会儿还是会去写一封措词诚恳的信去劝袁术。至于信中会饱含多少诚意,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事实上,当下看出袁术不臣之心的可远不止孙策及其幕僚等人。远在许都的曹操多少也听到了点袁术妄图登基称帝的风声。一想到自己这边才刚迎来汉帝这面大旗,那一头袁术就要称帝同自己打擂台,曹操在气恼之余。倒也不敢有所怠慢。毕竟袁术盘踞扬州多年,兵强马壮,且又毗邻许都所处的豫州。不可等闲视之。故而在同一片月光之下,曹操也在向自己的首席幕僚荀氏叔侄询问着应对之策。 此时此刻,听罢曹操一番对袁术这段时期言行作为的介绍之后。已然被汉帝任命为尚书令的荀彧。却丝毫没有慌乱,反倒是镇定自若地向曹操劝说道,“主公莫忧,袁术不过是跳梁小丑。其称帝对主公来说非但不是祸,而是天降之福。” “文若何出此言?”曹操皱眉问道。 “主公此番迎天子入许,天下间多有诸侯不服,听宣不听调者也大有人在。然倘若袁术此时称帝,其便会在一夜之间成大汉之公敌。而主公便可名正言顺地奉天子之命。统领诸侯讨伐袁术。有此奉天子以讨不臣的先例在前,往后又有哪家诸侯敢再无视朝廷?无视主公?”荀彧循序善诱地向曹操分析道。 而曹操经荀彧如此一点拨,顿时豁然开朗地抚掌大笑道。“若非文若提点,孤险些利令智昏也。好!就让袁术蹦跶去。其越明目张胆张罗称帝。就越失扬州民心,届时孤领兵南下定能杀他个人仰马翻!” 然而就在曹操雄心勃勃之时,荀彧却突然将话锋一转,郑重地向曹操提醒道,“主公明鉴,扬州袁氏固然不足为虑。但冀州那位袁氏却不可不防。天子此番任命袁绍为太尉,邺城那边似乎多有不瞒。” 曹操耳听荀彧提起了自己的老朋友袁绍,不由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其实荀彧说“多有不满”还算是客气的。据曹操安插在邺城的探子来报,袁绍接到圣旨之时,那可是直接就骂了娘。并且袁绍所骂的对象,并非下旨的刘协,而是他曹操。据说袁绍当时当着众臣的面,大发雷霆说,“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挟天子以令我乎!” 对于袁绍的反应,曹操既觉得委屈,又觉得不安。委屈的是,任命他曹操为大将军的是天子,任命袁绍为太尉的也是天子。又不是他曹操无聊到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硬要在官衔上压过袁绍一头。不安的是,曹操十分了解袁绍的脾气。自己这位“好友”在面子问题上,向来不讲道理。这一次的事估计袁绍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其实要是此刻蔡吉在场的话,她一定会惊讶于历史轨迹的改变。须知,历史上,汉帝刘协本该先下诏痛斥袁绍,“地广兵多,而专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但擅相讨伐。”在袁绍上书自责之后,刘协才任命其为太尉。然而此刻却成了刘协直接任命袁绍为太尉。中间省去的痛斥过程,看似没有影响结果。但毫无疑问,袁绍眼下会比历史上更嫉恨曹操,却不会厌恶刘协。 当然这会儿的曹操并不知晓历史在他面前发生了微妙的偏移。眼下他只是一心想着如何应付袁绍的怒火。再怎么说曹操的实力相差袁绍太多,要是袁绍真一个头脑发热南下抢天子,那他曹操多半得做杨奉第二了。想到这里,曹操当即神色凝重地向荀家叔侄询问道,“依二位看来,孤该如何 面对曹操的询问,这一次荀彧却并没有作答,而是回头向自己那位一直没发话的大侄子问道,“公达汝说呢?” 荀公达,荀攸虽是荀彧的侄子,但他的性格、仪表、作风却处处都与荀彧迥然不同。荀彧好修服饰,荀攸衣着朴素;荀彧为人温润如君子,荀攸则沉默寡言外愚内智。不过这对叔侄的风格虽不同,但两人的智谋却是不分伯仲。此刻荀攸眼见荀彧将自己推了出来,便慢悠悠地向曹操拱手进言道,“烦请主公让出大将军一职。” 荀攸这话若是当着袁绍的面说出口,势必会遭袁绍的白眼。但曹操不是袁绍。曹操懂得取舍,懂得顾大局。所以这会儿的他二话不说便点头应道,“孤也正有此意。” 荀攸见曹操丝毫不留恋于大将军的虚名,其原本半眯着的眼睛不由骤然一亮。不可否认,相对与曹操并肩作战多年的荀彧,荀攸刚开始之时对曹操还是心存保留的。他之所以会来许都,一是因为许都有汉帝,二是因为荀彧的游说。但说到是否真心辅佐曹操,荀攸觉得自己还需亲自考验考验这位主公的能力才行。因此其在入曹营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在观察曹操,而非为曹操出谋划策。不过曹操刚才的那番表现却令荀攸颇感惊艳。于是一个激动之下,荀攸不禁多给了曹操一个彩头,拱手进言道,“此外,还请主公多加注意天子。” “天子?”曹操没料到荀攸会突然提起现年只有十六岁的天子刘协。但曹操亦是多智谋之辈,只要稍加提点,他立即就能联想到问题的关键。没错,自己与袁绍目前剑拔弩张的关系,都是刘协的任命所引出的。想到这里,生性多疑的曹操当即扭头向荀彧问道,“文若,天子除了袁绍,还与其他哪家诸侯有联系?” 此时的荀彧在意味深长地瞥了荀攸一眼之后,拱手答道,“天子还下旨招东莱太守蔡安贞入许都。” “蔡安贞?怎么会是她?她可是刚同袁绍之子袁谭交恶啊。”曹操底头自言自语道。在曹操看来刘协既然有意挑拨他与袁绍,就该同袁绍亲近的诸侯有联系才对。可是蔡吉刚刚在青州西拒袁谭,南挡吕布。明眼都看得出蔡吉已与袁绍心生间隙。难道青州那些仗是打给外人看的?若是如此袁本初这局布得也太过奢侈了吧。 且就在曹操纳闷之时,荀攸又再一次向其提醒道,“主公,袁绍是袁绍,蔡吉是蔡吉。不可同日而语。” “公达言之有理。想来天子招蔡安贞入京许是另有目的。”曹操点了点头之后,又略带自嘲地说道,“人道是,伴君如伴虎。孤差点将幼虎误做为猫。” 小天子哭诉:荀令君,乃家公达75朕~~~75朕啊~~~ 荀彧:陛下要乖~~~乖小孩~~~才有粉票~~~ 柳丁:偶素乖孩子,偶要粉票~~~(未完待续,) 第2卷青州之鹏 第49节惊天之雷 轰隆一声巨响,滚滚浓烟夹杂着炙热的火焰直冲云霄,整个大地都在剧烈的爆炸中为之颤动。然后,一阵硝烟过后,原本高大厚实的城墙依旧挺立于荒原之上。 没错,在夯土的城墙上开个坑,埋上不下百斤的火药,封上土,点火。最后的结果却只是在城墙上放一个大烟花,而想象中本该被炸榻了的城墙,反倒是岿然不动。这就是蔡吉等人在黄县郊外,第一次实验黑火药爆破的情景。 身为后世人的蔡吉固然对眼前的景象哭笑不得。可在场的太史慈、郭嘉等东汉人何曾见识过这等惊天动地的阵势。加之他们本身就对爆破没有认识,没有印象。所以此刻除了蔡吉之外,众人皆被黑火药初次所展现出的“惊人”威力给震慑住了。 哪怕是拥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太史慈,亦楞了半晌之后,才发自内心地感叹,“真乃惊天之雷也!” “此物堪比震天雷!”郭嘉倒抽了一口冷气点头道。 震天雷?确实“雷”得很。花了如此多的火药竟然连条缝都炸不出,这不是“天雷”还是什么?在心中如此叹息着的蔡吉,无视于太史慈郭嘉等人的赞叹,转而以略带郁闷的表情回头向段芝询问道,“仲苗,这是威力最大的火药?” 此刻的段芝正沉浸于众人一片赞扬声之中,乍一听蔡吉如此探问,自然是得意洋洋地拱手作答道,“回府君,芝依正杰兄所提处方改进了火药。今日一试果然威力巨大。” 蔡吉见段芝也如此“没出息”,无奈之余。当即狠下心直言不讳地摇头道,“如此威力还远远不够。汝瞧那城墙依旧纹丝不动,连条缝隙都没被炸出。倘若真到了战场之上,想来除了能惊吓一番城上守军之外,并不能有效的破坏城池。” “府君想用火来毁坏城墙?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太史慈听罢蔡吉所言不由神色古怪地插嘴道。在他看来如此厚实的城墙。就算用人力挖也要挖上一整天才能挖出个洞来。依蔡吉所言,点个火就能烧毁城墙,那岂不是成妖术了。 太史慈觉得强人所难。身为火药研发者的段芝却知,既然火药能将炼丹炉炸坏,理论上就也能将炸开城墙。想到这里。段芝锁起眉头提议道。“要不再加大药量?” 加大药量或许是个办法。但蔡吉总觉得问题应该不仅仅是出在火药的用量上。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后世爆破没像现在这般挖个大洞直接埋火药。可能方法上有问题。在心中如此盘算着的蔡吉,跟着便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可以试试加大药量。不过本府见刚才爆炸之时,火焰和气浪直接从坑中冲出,会否是火药没被封实?就像将火药至于罐中,没将罐口封住一样。” 其实蔡吉差不多已经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此番爆破之所以会失败,一来是火药用量少了点。二来则是因为掩埋火药的士兵缺乏经验,用土封口时没封死,导致火药气体形成了向城墙外的“定向爆破”。其实就算封死了。以那么一层薄薄的土亦不可能封住气体。但蔡吉终究不是专业人士,最多也只能提点到这种似是而非的程度。 好在段芝之前有过炸炉的经验。经过蔡吉如此一比划,他多少也能理解问题所在。所以这会儿的段芝当即点头应道,“火药掩埋是由土遁旗完成。此事要问萧旗主。” 蔡吉一听负责爆破的是五行遁旗的人,便立即着人将萧柏请了过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土遁旗主就来到了蔡吉的面前,却见她恭敬地弯腰施礼道,“萧柏见过主公。主公有何吩咐?” “萧旗主,尔等刚才是如何掩埋火药的?”蔡吉探问道。 “回主公,吾等是先在城墙下挖一深坑,再将火药置于其中,用土封实后点燃。”萧柏如实作答道。 听罢萧柏介绍,同时回想起后世影视作品爆炸情景的蔡吉,不禁脱口提议道,“可曾想过将火药包裹起来,或是装入木桶之中,再埋入城墙下引爆?” “如此这般岂不是多了一层壳?”萧柏不解地反问道。也难怪萧柏会如此发问。东汉人并不知晓,爆炸的原理是热量无法迅速丧失所致。而不密封就给了火药足够的燃烧散热的空间,如此一来爆炸效果自然也就差了。 蔡吉说不清楚爆炸的原理,但她知道后世的火药都被包成一包,或是装成一桶的样子。所以此时的她只得仗着太守的身份,下令道,“试试吧。至少可以避免火药受潮。” 蔡吉是主公,其既然提出了这一意见,萧柏与段芝自然是得如实照办。于是二人双双拱手应诺之后,便赶去城墙那边勘探现场,并商讨下一次该如何改进爆破之法了。而另一边留下来的太史慈与郭嘉则对蔡吉如此执着于“五行之术”颇感意外。 却见太史慈皱着眉头问道,“主公真打算用火烧塌城墙?” “五行之术乃奇术,奇正相依固然有理。然主公也切不可将天下之争寄于奇术之上。”郭嘉也语重心长地向蔡吉劝说道。 蔡吉心知除非事实真摆到太史慈与郭嘉面前,否则自己说再多的解释也无法说服二人,相信那种黑色的粉末能将厚实的城墙炸开。正如当初富尔顿拿着蒸汽船的图纸去找拿破仑,结果却被拿破仑因资金不够婉言谢绝一样。技术的投资有时是需要有一定赌性的。蔡吉在清楚火药威力的前提下研发火药风险相对较小。而太史慈、郭嘉在不知道未来技术主流方向的情况下,自然会觉得蔡吉是在做一桩投资大收益小的事情。 所以这会儿的蔡吉便顺着二人的话头颔首道,“奉孝先生言之有理。然则攻城战伤亡太大,以东莱这点兵力可经不起如此虚耗。能多条破城的法子总是没错的。” 太史慈与郭嘉听蔡吉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毕竟攻城战的残酷众人有目共睹,且随着蔡吉实力的逐渐增强。攻城掠地乃是迟早的事,攻城战亦不可避免。加之刚才火药那惊天动地的威力也给两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就算不认为火药能炸塌城墙,二人还是肯定了火药在攻城战中的作用。 这不,太史慈在想了想之后便向蔡吉提议道,“主公。依慈看来火药拿来烧城门比烧城墙容易。” “嗯,子义将军所言极是。本府上京期间,还请诸君集思广益。研究火药攻城之法。”蔡吉颔首应道。 “喏。”太史慈一个抱拳之后,又不无担忧地向蔡吉追问了一句,“主公此番上京真只带百人?” 蔡吉见太史慈如此一问。心知其是在担忧自己在许都的安危。不禁苦笑道,“本府是上京,又不是出征。带多了兵马不仅是对天子的不敬,怕是曹操也不会让本府进许都。” “慈与主公一起上京,倘若有事慈也可护主公周全。”太史慈低头想了想之后提议道。 哪知蔡吉却毫不犹豫地否决道,“那可不成!倘若子义将军与本府一起受困许都,东莱无人坐镇岂不是要大乱阵脚?子义将军还是与奉孝先生一同留在黄县的好,万一出事还能在外围照应本府。至于本府在许都的安危。一来有李达可接应本府,二来由五行遁旗的两位女旗主充当本府护卫也更方便一些。” 虽说太史慈至今对五行遁旗依旧存心存防备,但蔡吉现下终究已进入适婚年龄。由女子充当贴身护卫总比男子来得方便。而在东莱境内武艺足够担此大任者,也唯有五行遁旗的那两位女旗主而已。而李达对蔡吉的忠诚亦毋庸置疑。只不过就算有了这些保护措施。在太史慈看来蔡吉这次去许都依旧颇为凶险。毕竟蔡吉当初曾在黄县与曹军为敌,谁都不敢保证曹操或是他的部将不会因此为难蔡吉。 此时一旁的郭嘉见太史慈纠结于蔡吉在许都的安危,不由向其劝说道,“子义将军,主公此番上京安危与否,关键在于如何应对天子与曹操,而非是去与曹操为敌。” “嗯,奉孝先生言之有理。许都之行确实微妙得很。虽说本府尚不知,天子此番招本府入许都意欲何为。但本府听说天子刚刚任命曹操为大将军,袁绍为太尉。想来许都与邺城此刻正值风起云涌之时。本府在这当口上京,怕是有不少人要盯着本府看热闹了啊。”蔡吉颇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说道。 “主公还在担心袁绍的反应?”郭嘉扭头反问道。 “本府已照先生之策,上书袁绍言明上京之事。但邺城那边至今都没回复。让人好生摸不透那位本初公的心思。”蔡吉无奈的苦笑道。话说自打蔡吉击退吕布之后,袁绍那边便再也没有同她联系过。一时间东莱陷入了同袁绍似敌似盟的微妙境地。原本蔡吉以为将天子招自己上京的事告知袁绍,会是打破双方现有僵持的一个契机。哪知袁绍那边却依旧沉默是金。而这种沉默令蔡吉很容易就联想到,之前袁谭攻北海之时,袁绍所表现出的那种默认姿态。因此蔡吉执意要让太史慈留守东莱,多少也有防备袁绍的意思。 然而眼瞅着蔡吉一副焦虑的模样,郭嘉却安慰她说,“主公莫要心急。想来主公面圣归来之后,袁绍自会答复主公。” “奉孝先生的意思是,袁绍这是在考验本府?”蔡吉蹙眉问道。 “大将军、太尉哪个都不好得罪哟。”郭嘉冲着蔡吉意味深长地笑道。 “无妨,本府以天子为尊。”蔡吉不假思索地朝天拱手道。相比同一时代的诸侯,蔡吉在性别上有着先天的弱势。加上她又不像袁绍那般有个雄厚的家族做靠山。因此“尊汉”这面大旗对蔡吉来说尤为重要。这是她在乱世招贤纳才的一大招牌。正如当初,太史慈正是出于对大汉的忠诚、对乡情的顾念,这才在东莱出仕。而郭嘉亦是被蔡吉想要复兴大汉的壮志所激励,才选择留在东莱。倘若只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太史慈、郭嘉等人大可去投靠袁绍、投靠曹操,甚至投靠荆州的刘表,都比投靠她蔡吉来得有前途。因此就算明知去许都有风险,蔡吉依旧得奉命上京。 就这一点来说,蔡吉还真是与处处号称宗室的刘备有几分相似。 果然,蔡吉的话音刚落。太史慈便激动地抱拳道,“主公说得是!吾等身为大汉之臣,自当以天子为尊。” 但郭嘉却并没有被蔡吉的冠冕之言所打动,却见他跟着追问道,“那倘若天子,不满太尉或是大将军呢?” 郭嘉如此问法虽直白了一些,但也点出了蔡吉当下最需要面对的一个问题。没错,“尊汉”是蔡吉的大旗,但具体到怎么个尊法,就不是说几句大话就可以解决的。熟知历史的蔡吉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不容易应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将大汉比作一个大家族的话,那天子就是这个家族的“老祖宗”。曹操现在是同“老祖宗”同住的一房。袁绍是既不想接“老祖宗”同住,又不想看家产被曹操多分的那一房。当然还有一心想要分家的袁术,甩手掌柜的刘表、刘璋,以及诸多大大小小的远房们。曹操与“老祖宗”同住,难免会有摩擦,也难免会被“老祖宗”抱怨伺候得不好。自己这个相对较远的远房此次前去拜见“老祖宗”,难道随着“老祖宗”一起骂曹操?这咋行!为了“家宅”安宁,还是和稀泥的好。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便向郭嘉回应说,“天子年纪尚轻,难免会误入歧途。本府身为臣子自当指点天子看清局势。” 原本与刘协同龄的蔡吉说出,“天子尚年轻”,这样的话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但在场的郭嘉与太史慈都没有笑的意思。在他们看来自家这位小主公或许在年纪上没资格说天子年轻,但以她的资历却绝对有资格说这句话。 于是乎,得到答案的郭嘉欣慰地向蔡吉躬身道,“如此这般,嘉就在此恭祝主公许都之行一路顺风。” 哦也~~~终于上京~(≧▽≦)/~啦啦啦~~~柳丁在此先感谢各位书友对本书的支持。那个打赏真是太让柳丁受宠若惊了~~~~另外,柳丁表素新一轮故事即将开始,小献帝、曹丞相、各位曹营滴~帅大叔们,小蔡府君来咯~~~~ 第2卷 青州之鹏第50节在城阙兮 时值十二月的中旬,朔风卷着旌旗啪啪的作响,许都城南门之外,一标鲜衣怒马的兵马,簇拥着一长一少两员带甲战将,分列官道两侧,似乎正在恭候某人大驾光临。但见为首的那员少年将军,头戴武士冠,身披乌油铠,内衬皂罗袍,赫然正是当朝司空曹操之子,钦命执金吾曹昂。至于站在他身旁,同样黑衣黑甲,二十七八岁的战将,则是曹操麾下的得力大将曹仁。话说,曹昂与曹仁这一日天才微微亮就已守候在了城门前。然而眼下时辰已然过了晌午,曹昂身上原本沾有的晨露亦早被略显薄弱的冬日晒干,但他所要等的人却迟迟没有到来。 此刻,多少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曹仁,眼瞅着对面没有半点动静的官道,不由向曹昂提议道,“子修,回去用膳吧。或许蔡太守今日到不了许都。” “现在才晌午,再等一会儿。或许就快到了。”曹昂望着空空如也的官道固执地说罢。跟着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过身向曹仁拱手道,“仁叔先回去用膳。此地有昂等候就成。” 曹仁在名义上是曹操的堂弟,可实质上他们却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就算是如此曹昂依旧将曹仁视作自己的长辈。而这会儿的曹仁在无奈地看了看,面前其实只比自己小九岁的侄子之后,突然爽朗地大笑道,“罢了。仁叔这次就舍命陪君子,陪子修在城阙兮一趟。” 耳听曹仁引用《诗经》中的句子,眼前这位未满二十岁的执金吾脸上竟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怯。只见曹昂略带慌乱地辩解道,“昂不过等了半日而已。” “唔。那也有一个半月了。”曹仁故作认真地点了点头逗弄曹昂道。待见后者讪讪地低下了头,曹仁却突然将话锋一转沉声提醒说,“子修,汝想好了?那蔡安贞可是打败了吕布的女人啊。” 曹昂耳听曹仁提起了蔡吉的名字,脑中立即显现出了那日在宴席之上。白衣少女朗声吟唱,“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时的姿态。其实曹昂之所以当众表示自己做不出诗。并不是他真不会作诗,而是为了向袁绍表示自己只是孔有武力之人。不过也正是如此,曹昂才得以见识到那样一位特殊的女子。是的。蔡吉是特殊的。不仅仅因为她以女子之身统领一郡之地,更因为其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大气与自信。总之曹昂从未见过那个女子拥有像蔡吉那样的气质。以至于面对曹仁的告诫,曹昂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道,“蔡安贞乃芊芊女郎。其打败吕布靠的是智谋,而非武勇。” “是啊。这位芊芊女郎还打败了你仁叔。”曹仁说这话时多少有些唏嘘的味道。要想自己当初在黄县城下之时,对方还只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娃娃。可转眼之间竟已成了叱咤风云的一方诸侯。甚至还博得了西拒袁谭,南挡吕布的威名。这等厉害的女人,换做是曹仁自己那是碰都不敢碰。可面前的曹昂却是一副“挑兮达兮。在城阙兮”,面对女色丝毫不惧危险的架势。让曹仁不得不感叹,这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然而就在曹仁胡思乱想之时。曹昂却颇不给他面子的点穿道,“仁叔那时的兵力根本攻不下黄县。以蔡安贞之智又怎会被仁叔诈城。” 听曹昂如此一说。回过神来的曹仁当即哑然失笑道,“子修,没想到汝还有吃里扒外的时候。” 且就在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科插诨之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忽然扬起了一阵烟尘。曹昂的目光也随之从曹仁的身上转向了官道。不一会的功夫一队旌旗招展的人马便簇拥着一辆双套马车出现了在了众人的面前。而那旌旗之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蔡”字。 蔡吉坐在车中,同样看到了等在许都城外的曹军。虽然远远的尚看不清楚,为首的两员武将是何人。但如此盛大的迎接阵容,还是令蔡吉颇感意外。至于她身旁装扮成侍婢的独眼女旗主段娥眉更是小心翼翼地向其探问道,“主公,曹军人可不少。”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蔡吉镇定地摆手道。毕竟对方只是派兵相应而已,真要因此就慌了手脚,岂不是令曹操笑话。 段娥眉听蔡吉说得如此轻松,亦不再多言,转而调整了一下坐姿掩到了蔡吉的身旁,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进攻。话说,为了掩饰自己的独眼,段娥眉特地用面纱遮住了半边脸,不过也正是如此,让原本外表彪悍的她多了几分神秘与妩媚。此刻任谁都不会想象得到,这个蒙着面纱,姿态柔媚的女人,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于是乎,东莱的使团就在这等警戒的状态下来到了许都城下。另一头并不知晓自己这番阵容已被误认为是“下马威”的曹昂,信步上前向端坐车内的蔡吉躬身行礼道,“曹昂见过蔡府君。” “昂公子多礼。”透过细细的竹帘,蔡吉微微颔首还礼,同时也打量了一下车外的曹昂。不可否认,相比在邺城之时,曹昂变得更加英姿勃发了。据悉,其此曹昂因救驾之功被汉帝封为了执金吾。有道是“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光武帝的这句千古名言道出了诸多少年郎的梦想。而曹昂未及弱冠就受此殊荣,自然是少年得意。不过蔡吉却知这又是一桩偏离历史轨道的插曲。因为历史上此时的曹昂应该刚被举为孝廉,身无公职,更毋庸说是出任执金吾了。东汉的执金吾主要负责统帅天子身边由缇骑、步卒组成的仪仗和警卫。当然也有领兵远征例子。但无论如何,曹昂身份的改变,可能意味着他不会随曹操参加宛城之战。想到这里,蔡吉不禁由衷地向曹昂道贺说。“听闻昂公子已被封为执金吾,真是可喜可贺。” 曹昂哪里知晓蔡吉这句“可喜可贺”有着一语双关的意思。相反此时的他被心仪的少女如此一夸,多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蔡府君过奖。这位是督军曹子孝将军。” 曹仁见曹昂在与蔡吉搭讪之际,倒也没忘了他这位仁叔。便也跟着上前施礼道,“见过蔡府君。” 曹仁和曹昂?这来头可不小。而且说起来这两人多少都同自己有些渊源。特别是曹仁可是让她蔡吉在这个时空赚到第一桶金的“恩人”呢。不过意外归意外,这会儿的蔡吉还是不动声色地还礼道。“见过子孝将军。曹司空竟派两位将军相迎,真是令本府受宠若惊。” 没错,在蔡吉从黄县出发前。曹操还顶着大将军的名头。可在她出发之后。曹操便主动上书要求将大将军的头衔让给袁绍。或许是慑于袁绍的威势,刘协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曹操的请求,改命曹操为司空,代行车骑将军之职。另将大将军一职授予袁绍。后世曹丞相的叫法也是由此而起的。 曹仁见蔡吉一副完全像是初次同自己见面的模样,不禁在心中暗叹好个圆滑的丫头。但面子上曹仁依旧客客气气地向蔡吉寒暄道,“那里。蔡府君远道而来,吾等当尽地主之谊。天色不早,还请蔡府君入城。” “劳烦两位带路。”蔡吉在车内颔首答应道。 曹昂得了蔡吉的允诺。当即兴致勃勃的跨上战马,护着车驾入了城。话说,这许都古为许国。“许”起始于尧时,高士许由牧耕此地。洗耳于颍水之滨而得名。之后此地成为夏朝的国都夏邑。秦汉时期“许”作为郡县治所被称为许县。直至此次曹操引天子入许,这才将许县更名为了许都。说实在的,虽然许都沾了刘协的“龙气”一跃成为了大汉的国都,但就其规模来说别说是古都洛阳、长安了,就连冀州的邺城,徐州的下邳都要比许都威武。哪怕是曹操依着洛阳皇城在许都仿造了一座新皇城,许都眼下也只是由内外两城组成。内城系皇城,外城蜿蜒起伏,状若小丘,环抱内城。而现下的邺城、下邳那可都是至少有三、四层城郭。 诚然许都在规模上并不符合一国之都的身份,但随刘协一同迁都至此的公卿达官以及各地闻风而至的世家豪族们,却为这小小的许都城带来了奢华之风。加之一旁的曹昂还时不时地向蔡吉介绍城内各种有趣事物。因此这会儿的蔡吉倒也没觉得许都有多寒酸,相反看着城内到处大兴土木的景象,她反倒是觉得整个许都正在散发着一种属于年轻贵公子的朝气。难怪历史上,魏文帝曹丕会以“魏基昌于许”为由,改许都为“许昌”。这里确实可以说是曹家的发家之地。 然而就在蔡吉兴致勃勃的打量四周热闹的街市之死,忽听车外的曹昂搭讪道,“听家慈说,令堂早年在琅琊时与家慈常有往来。家慈还曾抱过幼时的府君,不知府君可还有印象?”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端坐车内的蔡吉,乍一听曹昂的母亲与自己这个身体原有的主人有渊源,心头不由猛地一颤。蔡吉记得曹昂乃是由曹操侧室刘氏所生,因其生母早亡是以由正室丁氏抚养大。那么曹昂所说的家慈指的应该就是丁夫人。并且照史料记载丁夫人出身琅琊名门,确实可能同蔡吉的母亲张氏有瓜葛。毕竟东汉世家间的关系错中复杂,沾个亲带个故都很正常。话说,蔡吉当初虽然是带着前任记忆复生的,但两年过去了有关这个身体主人原有的记忆早已渐渐模糊。所以若非这会儿曹昂提起,蔡吉根本就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一条线连在曹操这边。不过对方既然都已经开了口,自己于情于理都该去曹府见一次丁夫人,同时亦可缓和一下同曹操的关系。至于会不会被丁夫人揭穿身份,蔡吉倒并不介意。正所谓女大十八变,经历过这么多年的战乱一个人总会有所变化。更何况她现在已是名满天下的东莱太守蔡安贞,又有谁敢说她蔡吉不是蔡吉。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便向曹昂回应说,“如此年幼之事本府都快记不得了。不过难得尊长在此,本府改天定来府上拜见丁夫人。” 车外的曹昂耳听蔡吉说要去曹府,心里不由喜滋滋的。可正当他沉浸在这小小的幸福时光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打破了眼前温馨的气氛。只见一带甲骑士正快马加鞭朝这边疾驰而来,直将四周的百姓惊得四处逃散。见此情形,曹昂当即提马上前,挡住了那骑士沉声喝道,“站住!天子脚下,何人敢当街纵马!” 那骑士眼见对方是司空家的昂公子,当即翻身下马禀报,“禀公子,吕布攻小沛。刘备败走,正向朝廷求援!” “吕布攻刘备!” “究竟出了什么事?” 马背上的曹昂与曹仁双双惊呼道。其实,也难怪他二人会有如此表现,要知道就在几个月之前吕布刚刚出面解救了被袁术围困的刘备。特别是吕布辕门射戟技惊全场的故事,更是被百姓们传得神乎其神。因此就算吕布之前曾从刘备手中夺了徐州,但在大多数人眼中吕刘二人终究还是同盟的关系。怎么就一眨眼的功夫,吕布突然性情大变转而攻击起了刘备。众人无不在心中感叹吕布这厮也太过喜怒无常了吧。 事实上,这会儿不仅仅是曹昂与曹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车驾中的蔡吉亦是一副差异的表情。不过她所差异的原因却同二曹略有不同。原来依照史书记载,吕布确实会在这段时间里攻击刘备并将其赶出小沛。究其原因是刘备集合起一万余人的兵马,让吕布觉得受到了威胁,所以亲自出兵攻打刘备,以免养虎为患。但是这是在吕布没有入侵青州的情况下所发生的事。而在这个时空,吕布之前不仅入侵了青州,还被蔡吉在不其打得伤筋动骨。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吕布又怎会去毁掉作为自己西边壁垒的刘备呢?然而这诡异的事还真就发生了。在蔡吉看来,能让历史在偏离轨道之后,再回到原来轨迹的情况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时空中发生了另一桩历史上发生过的事件! 仁堂弟横刀立马:欢迎来许都~~~啥?人*妻曹?真是太难听了~~~吾家堂哥的抢人标准其实是:别人的+危险的+美艳的+男女不限~~~请各位对号入座~~~记得留下粉票~~~推荐~~~否则~~~哼~哼~(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51节二桃杀三士 吕布究竟怎么了?徐州出了什么事?这不仅仅是蔡吉纳闷的问题,同样也是曹操在接到刘备求救信之后,脑中浮现的疑问。因此,当日下午曹操便将荀氏叔侄急召入府商讨应对之策。而令他深感意外的是,来的却并不止荀彧、荀攸二人。 “文若这位是?”书房之中,曹操望着跟在二荀身后的陌生男子,略带诧异的问道。要知道他找荀氏叔侄商讨的都是军国大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而面对主公的疑惑,荀彧倒是悠然地长袖一甩拱手回道,“主公今日召彧与公达前来多半是为了吕布攻刘备之事。而这位陈壮士恰是能解主公疑惑之人。” 随着荀彧的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陌生男子,当即跨前一步向曹操施礼道,“下邳汉瑜公门客陈彪见过曹司空。” 汉瑜是下邳名士陈珪的表字。因此曹操一听来者是陈珪派来的,立马眼睛一亮,随即追问道,“陈壮士来得正是时候,孤正想知道下邳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吕布又为何会去攻打刘备?” 面对曹操连珠炮似的提问,有些不知所措的陈彪刚要抬手作答,却被荀彧冷静地摆手阻止道,“主公,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先坐下说话。” 曹操被荀彧如此一提醒,当即一拍脑门,爽朗地大笑大道,“瞧孤急的。来,来,来,陈壮士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陈彪见大名鼎鼎的曹操竟如此平易近人,原本紧张的心情多少平复了下来。于是他在于荀氏叔侄各分主次坐定之后。沉着地向曹操抱拳,“回曹司空,吕布之所以会突然攻打刘备,是因为其已与袁术结下了姻亲之盟。” “袁术与吕布结亲!”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的曹操,在惊愕之余。连忙追问道,“陈壮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曹司空。袁术在一个月之前派谋士韩胤来下邳密会吕布,为其子袁耀提亲。说是袁术仅耀一个独子,一旦其登基称帝。那耀就是太子。吕布之女嫁过去便是太子妃。待到袁术百年之后,袁耀继承皇位,吕布之女自然也就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此外袁术还想吕布许下了谷粟万斛为聘。”陈彪如实地转述道。 “混帐!袁术猪狗之辈,竟敢篡我大汉江山!”曹操拍案怒道。 倒是一旁的荀彧见状,拱手劝阻道,“主公息怒。听陈壮士继续说下去。” 曹操荀彧一提心,便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追问道。“陈壮士,后来又怎样?” “正如曹司空所言,袁术乃跳梁小丑。与其联姻岂不是要陷徐州于不忠不义之境地。吾家主公与公子自然是竭力反对这桩婚事。哪曾想,谋主陈公台却鼓动吕布尽早将其女送往寿春。以便与袁术结盟对付曹司空。”陈彪颇为愤慨地答道。 耳听陈宫也参与了袁吕联姻一事,并且还一心想着要对付自己。曹操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怅然的苦笑,“对付孤?公台竟如此恨孤,连大汉的社稷都不顾。罢了,那吕布可是听了陈宫之言答应了婚事?” “是。吕布听信陈宫之言,遂将幼女交由韩胤送往扬州完婚。之后吕布听闻刘备在小沛募得上万兵马。因怕刘备破坏袁吕联姻,吕布便亲自领兵讨伐了小沛。而吾家主公则乘此机会命在下赶来许都来见曹司空。”陈彪说罢朝曹操拱了拱手,以表示自己说完了。 当然此时在场的四人都不知晓,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袁术本该在称帝之后向吕布提亲。而吕布亦本应该在陈珪父子的劝阻之下,拒绝婚事,并将前来求亲的韩胤解送许都枭首示众。但随着蔡吉带来的不其之战,一切都发生了转变。吕布因不其之战损失数千精锐以及张辽等战将,其实力当然是不能与原来的时空相提并论。这不仅使得袁术提早向吕布提亲,同时也让吕布更倾向于找人同盟,而非想原有历史那般单打独斗。加之陈宫在其中的推波助澜,最终使得原本该无疾而终的“吕布嫁女”成为了眼前的“袁吕联姻”。 历史虽然发生了变化,但身处历史之中的人物却不会就此束手待毙。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开创历史的人。这不,在了解完来龙去脉之后,曹操微微沉吟之后,便抬头向陈彪颔首道,“陈壮士一路辛苦,来人带陈壮士下去歇息。” 陈彪听罢当即识相地起身告辞。而随着他这个外人的离开,书房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凝重起来。无论是曹操,还是荀氏叔侄心里都很清楚,袁吕联姻将对刚刚迎来天子,恢复元气的曹氏阵营带来怎样的威胁。但他们却并不能将这种忧虑当着陈彪的面表现出来,从而动摇下邳陈氏亲曹的立场。所以曹操可以愤怒,荀彧可以悠然,荀攸可以沉默,但绝不的能流露不安。都说曹营狡诈,可身处乱世不狡诈又怎能生存。 而这会儿没了外人与顾忌,曹操当即面沉如水地向荀彧开口询问道,“文若,公达,可有办法破这袁吕联姻?” “回主公,吕布之女既已去了扬州,袁吕联盟暂难破解。”荀彧实话实说道。 “文若说暂难破解。也就是说还有机会?”听出弦外之音的曹操追问道。 “时间。破袁吕联盟最需要的是时间。袁术吕布皆短视之徒,特别是袁术为人反复无常。彧不认为其真能拿得出谷粟万斛做聘礼。而吕布为人睚眦必报,其得不到粮草,又送了女儿,必会对袁术心生怨恨。到时候双方是亲家变冤家,便是主公出手之时。”荀彧说罢从案牍上的棋笥里取了两枚黑子,一枚白字摆在了桌子上。 “文若言之有理,只是孤怕袁绍听闻袁术与吕布联盟会乘机扰乱关中。其若是向西联合羌人、胡人,向南勾结蜀、汉诸郡。如此这般,孤岂不是要以兖、豫独抗天下六分之五也!”曹操边说边从棋笥里取了黑子逐一摆在桌上。而在摆完之后,面对被黑子密密麻麻包围的白子,曹操自己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也就在曹操为凶险的前途忧心忡忡之时,一直没发话的荀攸却突然伸手加了一枚白子又挪开一枚黑子道。“主公莫忧,袁绍现已集结兵力征讨幽州的公孙瓒。然公孙瓒有高墙深沟为屏障,袁绍多半会因此泥足深陷于幽州之战。主公大可乘其远征之机。破坏袁吕联盟。” 荀彧见荀攸为曹操挪开了袁绍,亦跟着点头挪开了围在白字旁的另外数枚棋子道,“公达说得没错。袁绍深陷幽州之战暂不足为虑。而关中将领数以十计。各自为政。不能统一,其中以韩遂、马腾最强。倘若他们看到崤山以东生争斗,必然会各自拥兵自保。因此,主公需在袁术称帝之前,派使者安抚以韩遂、马腾为首的关中诸将,并与其联合。虽说此等盟约并不长久,却足以为主公博取时间克定崤山以东。彧以为侍中、尚书仆射钟繇有智谋,派其处理关中事务。主公便可高枕无忧也。” 曹操眼见双荀在转眼间就为他挪去了大半的棋子,不禁拍手赞道,“二位真乃孤之谋主!吾等再来说说破袁吕联盟之事。然二人刚结下亲事。当是士气正旺之时。倘若袁术称帝之后,命吕布来取许都。孤当如何处置?” 面对曹操的追问,荀攸从棋笥里取了一枚白字悠然问道,“主公可曾听说二桃杀三士?” “公达的意思是?”曹操当然知道二桃杀三士的典故,他所在乎的是如何二桃杀三士。 “徐州是个好地方。吕布做着徐州牧,刘备做过徐州牧。”荀攸说着将白字搁在了一枚黑子旁边。 “刘玄德确乃当世豪杰,不过其新败于吕布之手,怕是难独挡一面。”曹操想了一想之后摇头道。显然他并不认为光凭刘备就能压制得了吕布。 “二桃杀三士,光有两士怎么成。”荀攸说罢,又摆了一枚白子道,“还需加个蔡安贞。” 刚刚抵达许都的蔡吉并不知晓,自己俨然已被曹操相中作为对付袁吕联盟的一枚棋子。但她与曹操一样对徐州所发生的变故颇感兴趣。好在蔡吉虽没有下邳的陈氏父子做内应,却有于吉的门徒做眼线。其打探来的情报或许不像陈氏父子提供给曹操的那般详尽,但也对熟知历史的蔡吉来说,这点支离破碎的信息已足够她分析出事情的大致情况。 “韩胤去过下邳?又会带着人马回了寿春?看来吕布这次是真将女儿给嫁出去了啊。”蔡吉看罢木遁旗旗主君雅麗送来的情报之后,不由在心中唏嘘历史已在自己的影响之下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自己作为后世人预见未来的优势也将随之渐渐丧失。与此同时情报收集也变得尤为重要起来。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就向屋外的君雅麗吩咐道,“严密关注下邳、寿春的动向。一有情况立即来报。” “喏。”未曾露面的女旗主干练地应了一声之后,便再也没了声响。 而屋内的蔡吉,则将目光转向了端坐对面的李达,颔首道,“智深,这一年来辛苦汝了。” “主公过奖,达不过是聊尽本分而已。倒是能见主公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李达略带兴奋地向蔡吉抱拳道。 蔡吉眼见李达成了羽林郎中却依旧不改赤子性情,不禁在心中暗叹自己当初果然没选错人。于是蔡吉也跟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有子义将军等在旁保护,本府能有什么事。反倒是智深汝一路护送天子东奔西走,本府与张大哥在东莱甚为汝担心。” 李达听闻只有蔡吉与张清为自己担心,在心头热乎了一阵之余,却也略微失落地向蔡吉探问道,“就主公与张大哥担心达?” 瞧出李达心思的蔡吉,当即扑哧一笑,从身后取出了一封书信递上前道,“这是铃兰的信。” 李达接过书信讪讪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当着蔡吉的面拆开,而是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入怀中,然后向蔡吉探问道,“主公,此番达能否随主公一起回东莱?” “怎么?智深不想留在许都?不想做羽林郎中?”蔡吉略带诧异地问道。 “不瞒主公,这羽林郎中确实威风。但刚才听主公所言,似乎中原又将起战事,达想与主公等一起驰骋沙场。”李达一个抱拳如实坦言道。 面对李达朴素的言语,蔡吉在被他的忠诚所感动之余,却也语重心长地提醒道,“那天子怎么办?天子待汝不薄啊。” 李达耳听蔡吉提起了刘协,不由略微迟疑了一下。正如蔡吉所言,刘协待他李达确实不薄。不仅委以他重任,还每每与他推心置腹的谈天。要知道那可是堂堂的大汉天子啊。若是李达之前没有遇见蔡吉,或许他还真会死心塌地的一直守在天子身旁。然而在李达心目中天子与蔡吉都是对他有恩的人。这两个人的恩情他也都想报,只不过在李达看来,相比身处深宫有千禁卫保护的刘协,整日与诸侯周旋混战的蔡吉处境要更加危险,更需要他的武勇。于是在经过一番思虑之后,李达最终抬起头道,“天子有昂公子保护。达还是愿意同主公回东莱。” “昂公子?智深,汝就这么放心将天子交给曹昂?”蔡吉皱眉反问道。想到历史上曹家篡了刘家的皇位,蔡吉总觉得李达这番话听着有些怪异。 李达并不知晓曹操一家在历史上的“丰功伟绩”,所以这会儿的他只是凭着自己的观察,不假思索地点头,“主公放心,昂公子对天子之忠心不逊于达。将天子托付给昂公子,达便可安心随主公征战。更何况主公对付的是不忠大汉之人,达随主公征战也是在为天子灭不臣。” 对于李达真么快就能在忠君与忠主之间找到平衡点,蔡吉不得不感叹宫廷果然是个大染缸。但让她更为诧异的是,李达对曹昂的评价。曹昂亲汉帝?这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曹家父子在演戏?亦或是曹家父子这会儿是真心实意地在做大汉的忠臣?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有待于自己亲自去验证。 曹操p飞仁堂弟表示:丫没文化~~~乱说话~~~孤是要招贤纳士,那个~~~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孟公公可以站中间~~~记住都要给孤留下~~~票票和推荐~~~~(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52节大夫吴硕 诚然李达对曹昂的评价令蔡吉颇感意外,不过这会儿的蔡吉更在乎的是天子刘协对她蔡安贞的态度。刘协召自己来许都究竟有何打算?这是刘协自己的决策?还是旁边人给他出的主意?这是蔡吉在接到圣旨以后就一直在考虑着的问题。只不过由于可能性太多,蔡吉至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头绪。而眼下与小皇帝亲近的人就在眼前,蔡吉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一打探刘协态度的好机会。 所以面对李达想要回东莱的诉求,蔡吉并没有满口答应下来,而是故作沉吟地思虑半晌之后,语重心长地向李达说道,“智深,本府明白尔之心意。然则汝现下已是天子钦点的羽林郎中,调遣可由不得本府做主,还需看天子的态度。” 李达听蔡吉如此一说,心想也确实是那么一回事。于是在黯然之余,他只得拱手答应道,“主公说得是。达刚才莽撞了。” “智深莫要气馁。只要一有机会,本府自会向天子上奏,将汝调回东莱。”蔡吉冲着垂头丧气的李达安抚道。 李达一听蔡吉如此许诺,当即便两眼放光地向蔡吉抱拳道,“只要主公有所差遣,达也会恳请天子放达回东莱。” “智深,汝能如此识大体就好。”蔡吉在夸赞了李达一句之后,又顺势向其询问道,“不过智深汝时常伴君左右,可知晓天子此番召本府来许都所为何事?” 李达眼见蔡吉问得拘谨,再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同天子之间的聊天,不由朗声笑道,“不瞒主公。陛下那是因为听了主公的事迹,这才想亲眼见一见主公。” “听了本府的事迹?”蔡吉微微蹙眉之后,当即恍然大悟地瞪着李达道,“莫非是智深将本府在东莱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天子?” “是。起先陛下只是好奇主公以女儿之身出任东莱太守。之后听达说起主公如何退曹仁、灭蝗灾、造东莱车等等事迹,陛下在惊叹之余便时常会来达这儿听有关主公的故事。”李达兴致勃勃地说道。 然而相比李达此时欢愉的口吻。蔡吉这会儿的心情可有些五味具杂了。诚然能得天子重视算不得一桩坏事,但就蔡吉目前的情形来看亦算不得一件好事。倘若天子因李达的介绍,从而想要将自己留在许都的话。那可真叫是大事不妙了。想到这里蔡吉不由脱口问道,“智深,汝向天子提起本府之时。天子有何表示?” “天子对主公的才华大加赞赏。常常引主公为师。”李达自豪地回应道。在他看来刘协的那些赞扬之词都是对自家主公的认同与赏识。是桩大好事。 引我为师?这倒是微妙了。蔡吉在心中暗自沉吟了一下之后,又跟着问道,“那陛下可曾提起要本府伴随左右的意思?” 李达听蔡吉如此一问,在侧头想了想之后,突然一拍大腿道,“没错,陛下确实提起过,说是若能有主公这样的年轻才俊相伴左右。大汉方中兴有望。难道说陛下要将主公留在许都?若是如此达倒是不用回东莱了。” 相比李达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这会儿的蔡吉却是在心中暗呼,果然是碰上了最糟糕的情况之一啊。说实话。蔡吉来许都之前曾与郭嘉等人就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做过探讨。众人一致认为被蔡吉被留在许都是最糟糕的情况。须知蔡吉眼下的根基都在东莱,一旦她离开东莱。离开自己的军队,那她就会变回原来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其实莫说是蔡吉这等弱质女流了,历史上就算是曾制霸西凉的马腾,在接受朝廷给予的高官厚禄进京述职之后,立马也成了可以被曹操随意揉捏的面团。所以进京面圣可以,但绝不能留在许都,这是蔡吉在离开东莱之前就已定下的原则。当然这会儿的蔡吉并不责怪李达多嘴,毕竟李达那样做也是出于对自己的敬慕。但她同样也不能指望靠李达去说服刘协改变主意。这事还得找更有分量的人来解决才行。 于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蔡吉转口向李达问道,“智深,吴议郎眼下可在城中?” 李达听蔡吉突然提起了吴硕,连忙收回了思绪,拱手作答道,“回主公,吴议郎已被天子封为光禄大夫,现正住在西城。” “光禄大夫?那可是秩比二千石了啊。”蔡吉略带惊讶地说道。而她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一来是吴硕这官升得确实快。二来在蔡吉的印象当中,历史上吴硕直到因“衣带诏”事件就义也还是只是一介议郎而已。也就说,这又是一件偏离历史的小插曲。不过这段时期,与历史不相吻合的事情实在太多。加之吴硕升官对她来说也是桩好事。因此蔡吉只是稍稍咋舌了一下吴硕平步青云之后,便向李达颔首道,“智深,明日汝陪本府去一趟西城。” “主公这是要去拜访吴大夫?”李达追问道。 “难得来一次许都,自然得拜访一下吴老先生。”蔡吉微笑着点头道。原来汉朝百官出入宫门设有“门籍”,上书姓名状貌,无籍者不得进入。因此眼下蔡吉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上朝面圣,这使得她有得是时间去拜访城内的文人名士。然而令蔡吉颇感郁闷的是,由于她身为女子,以前又没拜过名师,所以蔡吉在东汉士林中的交际面比刘备还要窄。哪怕熟知历史的蔡吉“认识”许都城内不少名人。可那些个名人却统统与她蔡安贞没有半点联系。加之东汉的名士,特别是出身名门的名士,脾气普遍偏大。哪怕蔡吉顶着“东莱太守”的头衔,贸然拜访也极有可能会被对方拒之门外。且吃了闭门羹之后,你还不能发火,发火就表示你没气度。你的风评会变差,名声会受损。会成为士林笑话的对象。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有损名声的尴尬,蔡吉原本就已经决定先去吴硕那边投石问路,再通过他的介绍拜访其他名人。而在得知刘协有将自己留在许都的打算之后,蔡吉更加觉得需要去同那位吴大夫通通气。好让他向小皇帝替自己传个信。 李达并不知晓蔡吉心中的盘算。他只是觉得自家小主公对吴大夫颇为尊重,于是便欣然抱拳道,“喏。不瞒主公。达在许都举目无亲,也亏得吴大夫对达多加照应。” 而蔡吉听罢李达所言,则微笑着点头道。“如此这般。本府就更该去吴府致谢了。” 于是乎,翌日暂住东莱郡邸的蔡吉就带着礼品,在李达的护送下前往西城的吴硕府。不过一同随行的可不止李达一人,还有以从事身份陪蔡吉一同上京的庞统。只见现下的庞统身着一席青色长袍,脚跨一匹五花大马,虽然五官看着依旧平庸,但通过这样一身利落的打扮,倒也衬出了他身为少年郎的勃勃生气。不过这会儿的庞统虽衣着鲜亮。可他那一双丹凤眼中却透露着些许的迷茫与不安。 话说为了这一次的许都之行,庞统在东莱之时可没少花心思做准备,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言行举止符合许都高贵的气氛。然而昨日在城门口见过那位昂公子之后。庞统顿时就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那种世家公子,根本不需要训练。不需要准备,甚至都不需要华丽的衣裳,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散发出与寻常人不一样的风度。不像自己举手投足处处都带着雕琢的痕迹,简直就是在东施效颦。而稍后曹昂一面护送车队,一面与车内的蔡吉介绍许都风情的样子,更是令庞统自惭形秽颇感失落。为什么会失落?庞统自己也说不出个因为所以来。反正就是失落。 而此时端坐车内的蔡吉也看出了庞统的不自在,于是开口探问道,“士元,身子不舒服吗?” “没事。主公放心,统没事。”庞统挺了挺腰板故作精神地回答说。 “士元不用紧张,吴大夫为人和善得很。”蔡吉微笑着向身旁的少年谋士安抚道。 “唔。”庞统僵硬地点了点头。 蔡吉眼见庞统嘴里答应着,可样子却像是更加紧张了。倒也并没有在心中耻笑其上不了台面,而是循序善诱地向庞统询问道,“士元是觉得自己同这京师格格不入吧?” 马背上的庞统眼见自己的心事被蔡吉猜中,不禁略带黯然地低下了头。可还未等他整理好思绪做出解释,马车中的少女太守却已然自顾自地说道,“其实真要说格格不入的话,本府这个前无古人的‘女太守’才是整个许都城最为怪异的人。” “主公……” 没想到蔡吉会突然说出这等话来的庞统,诧异地抬起了头。待见车内的蔡吉正一脸平静地注视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可是本府生来就是个女子,不可能因他人异样的眼光而让自己变成男子。所以对本府来说,纠结于男女或是外表已毫无意义,本府所能做的就是以女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证明女子也能成为太守。至于他人接不接受,那是他人的事情。因此,士元不必太过介怀。有本府在,异样的目光总是先冲着本府来。” 李达跟在车驾之后耳听蔡吉如此自贬来激励庞统,本也想插嘴说几句。但当他看到蔡吉回头扫了自己一眼之后,连忙将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有点别扭的庞从事。却见此时的庞统在听罢蔡吉一番推心置腹之言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从他骑马的姿态来似乎是自信了不少。 就这样蔡吉在两个少年的护送下一路穿过许都的街市来到了西城吴府。恰巧吴硕也在家,便着人将三人直接带入了自己的书房招待。话说,吴硕在升任光禄大夫之后,其身边多少也聚集了一些风评甚佳的文官,虽然这些人的官职并不高,但好歹在士林之中也有些影响。加之汉帝刘协又对吴硕颇为器重,因此这会儿的吴硕俨然已成朝中一股自成一派的势力。 因此就算蔡吉的官衔比吴硕要高,且又掌握实权,但面对这位老夫子,她还是恭恭敬敬地以晚辈之礼施礼道,“吴大夫,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吴硕眼见蔡吉刚一坐定就递上了一只漆盒,神色不由微微一变。要知道他为人向来清廉,倘若是其他人像蔡吉这般公然送礼,他一定会当场变脸拂袖送客。但想到蔡吉终究曾出兵五百帮自己救驾,加之对方又是女子,不好意思让对方太难下台,吴硕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锦盒。 而对面的蔡吉亦注意到了吴硕的异样,于是便跟着补充道,“此乃东莱的土产绵纸和折扇,还请吴大夫莫怪寒酸。” “哦?绵纸和折扇?”吴硕听蔡吉这么一说,连忙打开了漆盒,待见盒内果然摆放着一叠洁白入素的绵纸和柄乌黑的折扇。一瞬间他那张原本扳着的脸渐渐舒展了开来。却见吴硕抚摸着盒中的绵纸,颇有深意地说道,“老夫听闻东莱出产的绵纸素白如雪,落笔不化。蔡府君这可不是薄礼。” “纸就是纸,拿来书画之物而已。”蔡吉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吴硕见蔡吉如此应对得当,当下感叹这蔡安贞果然不简单。要知道眼前这一盒小物件看似朴实,但识货的人都知晓眼下东莱的绵纸和折扇已成世家追捧之物。所以说纸和折扇,你可以说它礼轻,也可说它礼重。是轻,是重全由双方的关系来决定。如此圆滑的作风出自二八佳人之手,又怎能不令吴硕唏嘘。此外他还注意到蔡吉除了李达之外,还带来了一个陌生的少年同行。虽说这少年长得其貌不扬,但联想到他能随蔡安贞左右,因该也有些门道。因此,吴硕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庞统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本府的从事庞士元。”蔡吉抬手介绍道。 “荆州庞统见过吴大夫。”庞统长袖一甩恭恭敬敬向吴硕躬身施礼。 庞统这一揖的气度、姿势,优雅而又不失恭敬。以至于原本只是客套的吴硕见了之后,也不禁咦了一声,感叹道,“蔡府君身旁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啊。” “吴大夫过奖了。士元年纪尚轻,还需多加磨练。”蔡吉一面回应着吴硕,一面则为庞统能战胜自己而感到高兴。 哪知吴硕却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蔡吉和庞统,拂须笑道,“蔡府君莫要妄自菲薄。眼下朝廷正需要尔等俊杰为国效力,中兴大汉!” 蔡吉听罢吴硕这番言语,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暗呼,要来了……(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53节刘备入京 “蔡府君,不过二八年华便将边郡东莱治理得政通人和、粮谷满仓,实乃当世神童。然府君既有此等管仲之才,又怎可拘泥于一郡之地。当今天子与府君同龄,亦心怀天下,拥有励精图治之心。府君若是辅佐于天子左右,助天子中兴大汉,定能成为传世佳话。”书房内吴硕慷慨激昂地向坐在对面的蔡吉劝说道。 不可否认,吴硕的这番话说得颇为鼓动人心,像是坐在蔡吉身后的李达,就被说得血气喷张,恨不得立即就随主公与吴大夫一起治国平天下。至于坐在他身旁的庞统虽面色不变,但也暗自挺直了腰板。然而此时的蔡吉,面对吴硕的慷慨之词,却显得极为平静。只见她不动声色地向吴硕问道,“吴大夫认为本府该留在京师?” 听蔡吉如此一问,吴硕倒也不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锋一转反问道,“蔡府君,恕老夫冒昧问一句,府君可懂兵法?可懂行军布阵?” 或许在外人看来吴硕问“西拒袁谭,南挡吕布”的蔡吉懂不懂兵法,显得十分可笑。但蔡吉却知正因为眼前这位老者清楚自己情况这才会问出此等问题来。所以这会儿的蔡吉也没同吴硕打哈哈,而是颇为老实地坦言道,“本府不懂兵法,不懂行军布阵。不瞒吴大夫,东莱此番在青州的胜仗,皆为太史子义将军等人所为。本府只是在旁督战。” 吴硕见蔡吉答得诚恳,便也不再拐弯抹角,而是以语重心长的口吻向蔡吉劝说道,“这就是了。府君善理政。堪比齐之管仲,而非燕之乐毅。府君理当扬己所长,避己所短才是。” 吴硕这段话的意思其实很直白,也就是,你蔡吉擅长的是像辅佐齐王的管仲那样治理内政。而不是像辅佐燕王的乐毅那般领兵打仗。所以与其留在东莱受各方诸侯威胁,疲于征战,还不如放弃太守的身份。进京好好辅佐天子治理天下。这样既能施展本身的才华,同时也能保证自己的身家安全。 然而吴硕的一番言语固然是说得推心置腹,可蔡吉却并没有因此被其说动。不可否认。吴硕的出发点是在为自己好。倘若眼下不是东汉末年而是西汉末年。天子不是刘协而是刘秀,蔡吉或许会考虑一下吴硕的建议。但历史已经清楚地告诉她,东汉末年的情况十分复杂,并非戏文上演的那般“赐柄尚方宝剑”就可以解决。更何况以刘协的情况也不可能给她来段“管仲拜相”。 一想到管仲拜相,心中有了主意的蔡吉,当即朝吴硕拱手反问道,“吴大夫既然说本府有管仲之才,却不知司空可有鲍子遗风?” 鲍子遗风指的是。春秋时齐国大夫鲍叔牙向齐桓公举荐管仲为相的典故。而眼下整个许都城内只有一个司空,那就是曹司空,曹操。蔡吉这番话的意思无异于是要曹操学那鲍叔牙将“相位”让给她这位“女中管仲”。 竟然要曹孟德让位! 狂!太狂了!被蔡吉一番狂傲之言。惊得目瞪口呆的吴硕,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一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这小小女子才好。但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吴硕转念一想,蔡吉这话虽狂了一些,却也算不得疯。就吴硕所知,蔡吉在东莱兴修水力,推行屯田制、盐铁专卖以及开港通商,可谓是将管子的一手“轻重富国”玩得出神入化。相比之下曹操虽也在兖、豫二州实施屯田制,也像东莱那般造水车、翻车。但除了推行范围比蔡吉广之外,曹操治下两州的民生在各方面都要逊于东莱。更何况曹操荀彧、程昱等诸多能人名士相助,而东莱的诸多政令皆出于蔡吉本人之手。仅就理政而言,孰优孰劣已不言而喻。加之蔡吉年纪要比曹操足足小上一辈。若真是在春秋时代,曹操也确有鲍叔之德。那以长让幼,以愚让贤,倒也真能成一段佳话典故。然则眼下并非春秋时代,而是曹孟德也不可能事鲍叔牙。所以蔡吉所言在吴硕听来根本不可能实现,转而言之,亦可理解为一种推辞。 想到这里,吴硕不由神色一凌,冲着蔡吉沉声问道,“府君这不是说笑?” “吉不敢同长辈开玩笑,吉只是就事论事。若说管仲之才,天下间又何止吉一人。邺城的沮公与,许都的荀文若,乃至彭城的张子布皆可称有管仲之才。然光有管仲之才,若无管仲之权,怕也不能实现轻重富国,尊皇攘夷。”蔡吉低下头恭敬而又谦逊地答道。 是的,如果管仲不是被齐桓公拜为宰相,那他也不过是个跟错了君主流亡的乱臣而已。如果管仲没有大权在握,他也不可能在齐国推行他的种种改革措施。所以听完蔡吉这段话,吴硕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女子是谦虚务实的,但同时也是高傲骛远的。说蔡吉谦虚务实是指她能看清局势,不为高官厚禄所动。而说蔡吉好高骛远,则是指她太过自信于自己的才华,而枉顾自身的缺陷。 虽说吴硕对汉室的忠诚可昭日月,但他也知大汉已呈现东周末年的诸侯割据之势,想要实现光武中兴并不容易。所以吴硕和这个时代诸多公卿一样,并不抵触诸侯割据,毕竟只要诸侯不称帝,那国家还是统一的。倘若蔡吉是个男子,流露出想要制霸一方的想法,吴硕必会以诸侯之礼相待,以期望其能在得势之后声援朝廷。然而蔡吉不是男子,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子。 在吴硕看来,蔡吉能以女儿之身取得今时今日的成就已达极限。诚然正如蔡吉所言,其能仰仗太史慈等名将为其护卫东莱一郡之地。但是之后呢?难道她蔡安贞一介女流还能与那些个诸侯逐鹿中原,称霸一方不成?没错,蔡吉确实有才华,她的才华足以让诸多诸侯为之黯然。然则制霸一方光有才华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世家豪族的支持才行。像太史慈、郭嘉、王修等等寒门子弟或许为了出人头地不会介意蔡吉是女儿身。但世家豪族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过去的。要知道,哪怕是拥有十万大军头顶司空之衔的曹操,这会儿也没几个世家搭理他。至于他所贴出的招贤令应征者亦是寥寥。以至于曹操不得不用烧山的方式,逼出陈留名士阮禹。曹操尚且如此,身为女子蔡吉又怎么可能得到世家是支持。 想到这样一位旷世奇才正在走上歧路。忽然觉得心痛异常的吴硕,不禁脱口而出道,“蔡府君。汝争不了霸。自古争霸者须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方可成事。撇开天时不谈,东莱没有地利,府君亦缺少人脉。此事不可成也。” 吴硕此话一出。不仅是蔡吉心头咯噔了一下。就连坐在她身后的李达、庞统二人都为之动容了起来。虽然经过之前的青州之战东莱俨然已有割据之势,但蔡吉至今还没当众宣布过要制霸一方。而吴硕此刻毫无顾忌地一语点穿割据之事,多少令蔡吉有些意外。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眼前这位老者是真真切切地在为她蔡吉着急。 这让蔡吉不得不想起了当初在黄县时,张清的苦口婆心,太史慈的夜访。谁说乱世只有阴谋和背叛,这等萍水相逢间的情谊岂是太平年代的酒肉之交可比拟。大家的心意吉心领了,但修罗道一走就没有回头路可言。 在心中如此致歉着的蔡吉,随即平静向吴硕叩首道。“吴大夫教训得是。吉确实缺乏地利,也少人和。然则吉却知,这天下间多一片王土。汉室就多一份助力。为此吉情愿在边郡征战厮杀,也不愿拿着厚禄素餐尸位。” 素餐尸位!这四个字如鼓槌一般敲打着吴硕的心头。想到天子被董卓挟持时的情景。想到天子在李傕郭汜等人淫威下战战兢兢的那几年,想到而今朝堂上下满是曹操的党羽,吴硕忽然觉得这四个字还真符合堂上公卿们的模样。虽然公卿们并不是自己想要素餐尸位,但情势却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行事。倘若蔡吉真按自己所言放弃东莱太守之职,进京为官,她能改变这种情势吗?答案当然是不能。离开了军队,离开了驻地,蔡吉再怎么有才华,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女流而已。这点道理吴硕还是懂的。 这么说来,倒是老夫急功近利了啊! 豁然开朗的吴硕,在心中感叹之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是老夫糊涂了。蔡府君尚年轻不该陪着老夫等人在京师虚耗。罢了,府君难得来京师一次,不知老夫可帮些什么?” 蔡吉听吴硕如此一问,心知自己这一把赌对了。没错,蔡吉是在赌。毕竟她这会儿是身处曹家的大本营许都,说出“不知司空可有鲍子遗风”之类的话,是需要冒极大风险的。而蔡吉之所以敢当着吴硕的面说出此等狂傲之言来,关键在于她深知,吴硕在历史上是铁杆的保皇派,是参与衣带诏事件的主要人物。而吴硕此刻的表现则说明,她确实没有看错人。这位老夫子是位值得合作的对象。 于是,眼见吴硕被自己顺利说服的蔡吉,跟着便谦恭地拱手说道,“吉初到许都人生地不熟,还需吴大夫多加指点。” 吴硕听蔡吉的意思似乎是想结交京师中的人物。于是在沉吟了半晌之后,捻须点头道,“老夫倒是认识几位与令尊有渊源之人。蔡府君若是有时间,老夫倒是可以为府君引荐一二。” 虽然清楚吴硕介绍的人多半也是保皇派,且没有啥实权。但这些人胜在有名声。更何况正如吴硕所言,蔡吉眼下上得了台面的人脉实在太弱。那些个眼高于顶的士族名流或许一开始并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但依曹操的性子早晚有一天会拿这帮“不知好歹”的名流们开刀。届时自己此番在许都布下的香火情多少总能招点人来。再说就算名流本身顽固不化,他们还有子侄、族人,与其让曹孟德杀了填坑,还不如为己所用。 在心中将算盘打得噼啪直响的蔡吉,立马顺势一揖致谢道,“那就有劳吴大夫了。” 既然已让吴硕明白自己不适合留在许都,又得了其为自己引荐名流的许诺,蔡吉此番吴府之行算是圆满成功了。因此在与吴硕又谈了一些许都风物之后,蔡吉便欣然告辞离开了吴府。不过相比心满意足的蔡吉,随行的李达与庞统在回去的路上却是各怀心事。蔡吉见此情形,心知刚才自己在吴府与吴硕的一番言语对这两个少年触动颇大。只是这会儿大庭广众之下不适合谈论国家大事。所以蔡吉也只是端坐车内并不多言,只任他二人自己去思考。 然而就在一行人等沉默前行之时,前方的岔路口忽然冒出了一队旌旗招展的人马。心怀好奇的蔡吉微微撩起了竹帘,扫了一眼,却发现队伍中为首的那三员戴甲战将,赫然就是刘备、关羽、张飞三人。 “刘关张进京了?” 而就在车内的蔡吉暗自嘟囔之时,对面的那队人马却突然间停了下来,只见一个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在冲着刘备耳语几句之后,刘关张三人的视线骤然就转向了蔡吉所在的马车。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蔡吉倒也没有转身避开的意思,相反却大方地将车帘一掀,冲着刘关张三人礼貌地躬身一揖。 刘备似乎对蔡吉的表现颇感意外。但他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同蔡吉打招呼,而是与关羽、张飞一起向蔡吉抱拳还礼之后,便领着队伍离开了岔路口。倒是蔡吉顺势在看清楚了刚才与刘备耳语的那个文官正是老对手孔融。再一想到孔融、刘备、公孙瓒三人的关系,蔡吉不得不承认这许都是越来越热闹了。却不知刘备与曹操见了面之后会是一番怎样的情景。鉴于有吕布这一恶虎在旁窥视,估计青梅煮酒暂时还不会上演。 可蔡吉转念又一想,连历史都在自己手中改变了,青梅煮酒上不上演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蔡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庞统。只见此时庞统正盯着那队远去的兵马暗自皱眉。见此情形,蔡吉便欣然向其提点道,“士元,刚才那人就是刘备,刘玄德。” ~~~~(>_<)~~~~柳丁知道这两天更新都比较晚~~~~还请大家忍耐几天~~~~等手头上的活完了就恢复正常更新时间~~~~~(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54节造访杨府 相比蔡吉入京时的悄无声息,刘备的入京无疑给原本平静的许都带来的轩然大波。这倒并不说刘备本人比蔡吉更值得重视,而是他入京的原因不得不让许都的百姓为之惴惴不安。吕布击败了刘使君。足足一万兵马几乎一日溃散。用不了多久吕布就会同袁术进攻许都。虽然曹操之前曾将吕布驱逐出兖州,但各式各样的传言还是在许都的大街小巷暗自流传着。 身为朝廷命官的蔡吉自然不会加入到这等扰乱军心的八卦中去。以曹操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蔡吉可以想象得出用不了多久那位曹司空就会拿撒布谣言者开刀。因此在拜访过吴硕之后,蔡吉决定再郡邸歇上几天静观其变。不过在此期间东莱郡邸还是迎来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商贾,他们中有来自司隶的,有来自荆州的,甚至还有来自并州、凉州的。主要还是听说了东莱郡商贾云集,商贸繁荣,这才想来蔡吉这边搭条线。眼见东莱郡以及龙口商港的影响力已经波及到了内陆,蔡吉自然是乐得一批又一批地接见这些财神爷。然而这么做也为蔡吉引来了不少非议,一些清高的名士甚至觉得她这个幼妇太守铜臭味太过浓郁,人品可能有问题。 对于他人的非议,蔡吉除了略感无奈之外,依旧我行我素。说到底,蔡吉不可能令所有的人都喜欢她,都看重她。真要是如此,那她蔡吉的麻烦可真就大了。毕竟她这会儿是在许都,是在曹操地盘。若是一味地与上流名士结交,势必会引来曹操的猜忌。反而蔡吉在许都见的人越杂。就越难令曹操琢磨她的目的。 且就在蔡吉招商打掩护两不误之时,吴硕那边倒也没有令她失望。这不,数日之后,随着曹军在城内大肆逮捕奸细,城中各种谣言渐渐平息。吴硕带着蔡吉拜访了当朝太尉杨彪。杨彪,字文先,弘农华阴人。其先祖为杨喜。因随汉高祖刘邦诛杀项羽有功,而被封为“赤泉侯”。之后杨氏一门人才辈出,且数度封侯拜相。像是杨彪的祖父就曾任太尉。杨彪的父亲杨赐亦位列三公。 因此就算蔡吉明知历史上杨彪不久就会被曹操陷害丢官。此刻面对这位作为世家中的世家,贵族中的贵族,她依旧显得恭敬异常,“东莱太守蔡吉见过杨太尉。” “蔡府君不必多礼。老夫与令尊曾有些书信往来。今日见伯起兄有如此忠义之后,真是令人甚感欣慰。”杨彪平易近人地颔首道。 蔡吉听杨彪如此一说,立马打蛇顺杆上地又作了一揖道,“那吉就斗胆称太尉一声文先公。” 杨彪见蔡吉年纪轻轻应对有度不禁回头冲着吴硕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又将注意力转向了蔡吉身后的庞统。杨彪见庞统其貌虽不扬,但气度却不差。于是便开口问道,“这位是?” “回文先公,这位是吉的从事庞统。庞士元。”蔡吉微微侧身抬手介绍道。 许是上次见吴硕有了好的开端,这一次庞统进杨府之后举手投足间再也没了以前那种拘谨。此刻就算是面对当朝的太尉。庞统亦不卑不亢地躬身施礼道,“荆州鹿门庞统见过杨太尉。” “荆州鹿门?庞德公是汝何人?”杨彪扬声问道。 而庞统一听杨彪认识叔父,连忙作答道,“回太尉,庞德公乃统之叔父。” “素闻鹿门庞德公,笃志博闻,雅量高致。今日一见庞门子弟果然名不虚传。”杨彪抚须赞了一番庞统之后,又跟着向蔡吉邀请道,“小儿德祖正与好友在后院设有酒会,想请不如偶遇,两位不若一同参与?” 蔡吉耳听杨彪提起了他儿子,脑中立即就浮现出了在邺城猎场与袁尚等一干少年碰面时的情景。没错,杨彪的儿子正是杨修,杨德祖。虽说无论是史书,还是真实的碰面,杨修都没有给蔡吉留下啥好印象。但眼见杨彪身处高位却为人却甚为和善,不禁对这位老者心生了好感。所以便带着庞统欣然应答道,“吉等就恭敬不如从命。” 就这样杨彪与吴硕带着蔡吉、庞统二人来到了杨府内的花园之中。眼下虽已是积雪皑皑,草木凋零的隆冬时节,但杨府的园子布置得颇为大气,以至于身处其中的人非但不会觉得萧瑟,反而觉得都透着股子庄重。而就在这样一座带着肃穆气息的园子之中,却隐隐传来了一阵嬉笑之声。蔡吉寻声抬头一瞧,就见不远处的一间楼台内,正围坐着五、六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只见其中一人突然站起身举杯朝着众人说了几句话,一时间欢快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园子。而那个挑动气氛的男子正是杨彪之子杨修。 杨彪显然对杨修的这种狂豪做派并不在意。须知,世家豪族向来讲究名士风流,杨修结识的又都是当世俊杰,又怎能如朽木一般拘谨。却见这会儿的杨彪带着笑意向儿子招呼道,“德祖,还不快来见过蔡府君。” “见过蔡府君。”楼台之上的杨修随意地与蔡吉行了个礼之后,便向其招呼道,“府君上次在邺城。今日可会有佳作?” 佳作?上次那是瞎猫碰着死耗子,正巧有合适的诗歌可以抄袭。蔡吉一面在心中暗自苦笑,一面则谦逊地推脱道,“修公子见谅。本府那日不过是触景生情而已。今日再要作诗,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触景生情?也是今日没有昂公子在场,府君怕是做不出啥好诗来了。”杨修带着熏熏醉意戏谑地说道。 而蔡吉一听杨修将自己同曹昂联系在了一起,不由皱起了眉头暗自嘟囔,这男人的嘴怎么比八婆还碎!至于一旁的杨彪更是沉下脸来向儿子呵斥道,“德祖休得无礼!” 杨修被老父如此一喝,便颇感无趣地努了努嘴道。“罢了。吾等今日也不勉强府君作诗。” 且就在杨修的言行令蔡吉与杨彪等人都颇感尴尬之时,忽见不远处又走来了两个华服男子。蔡吉定睛一瞧赫然就是孔融与刘备。联想到数日前在岔路口的那次相遇,蔡吉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蔡吉在看到孔融与刘备的同时,对方也在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她蔡吉的存在。特别是孔融在向刘备拱了下手说了几句之后。便径直走到蔡吉面前,二话不说就冲着她躬身一揖,朗声说道。“融替家眷谢过蔡府君不杀之恩。” 唉?这唱的是哪出啊。孔融这算是在谢自己呢?还是在损自己。蔡吉虽然能感受出孔融的话中带话,但人家既已作了揖,也说了个“谢”字。自己总不成当着杨彪、吴硕的面同他抬杠。因此这会儿的蔡吉便装着没听懂孔融的话外之音。拱手还礼道。“孔少府大义弃官,本府怎敢伤及少府家眷。” 孔融见蔡吉一口咬定北海的事是自己弃官而走,而非东莱不宣而战,不禁暗生气恼。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孔融也不好公开反驳蔡吉的说法。毕竟自己堂堂一郡之首让人不费一兵一卒地赶出北海可不是件光彩的事。于是他只得冷哼着一甩长袖不再搭理蔡吉。 与此同时紧随孔融之后的刘备眼见现场气氛颇为诡异,当即快步上前先向杨彪行礼道,“刘备见过杨太尉。” “刘使君莫要多礼。”杨彪客套地还礼道。 可就在两人客套之时,忽听楼台上的杨修插嘴向刘备问道。“刘使君可会作诗乎?可会做赋乎?” 杨彪见儿子对两个当世豪杰都如此无礼,不禁在心中暗骂“竖子”。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又无法直接教训儿子,于是他只得干咳一声朝刘备与蔡吉歉然道。“犬子已醉。二位不如随老夫去那边的竹亭歇息。” 哪知刘备却对杨修的冲撞毫不在意。只见他淡然地向杨彪父子拱手道,“无妨。备不会作诗,也不会做赋。然能听众公子吟诗作赋亦是桩美事。” 啧~不愧是刘玄德,真会说话哩。蔡吉在心中暗自揶揄了一下之后,便也顺着刘备的话头附和道,“刘使君言之有理。难得许都才子齐聚于此,吾等要是离开,岂不惜哉。” 一旁的吴硕见刘备和蔡吉你一言我一语地为杨彪打圆场,在暗自点头之余,亦向杨彪提议道,“文先公,年轻人自有年轻的想法。吾等老翁还是去竹亭对弈吧。” 杨彪听吴硕这么一说也不再勉强,在向刘备、蔡吉二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随同吴硕一起到竹亭下棋去了。而被留下的刘备、孔融、蔡吉、庞统四人则顺势加入到了杨修等人的集会之中。依照杨修的介绍在场另外四人皆是许都城内的青年才俊。但蔡吉听了一圈之后,发觉自己只对其中一位名叫徐干的年轻人有印象,因为其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成员。 建安七子指的是东汉建安年间,七位文学家,包括,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也就说此刻这小小的楼台内竟有两大名留青史的大才子在场。如此高格调的场合蔡吉自然是不敢有所造次,免得令自己当众出丑,甚至被当做奇闻异事记录下来流传后世,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不过蔡吉很快就发现她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杨修依照先前的许诺确实没有逼她吟诗作赋,孔融或许真担心蔡吉揭露其在北海时的丑态,也将她当空气。反倒是庞统相对辛苦些,每每都被杨修、孔融抓出来考较才学。好在庞统在庞德公那边也,所以其文采或许不能与建安七子比肩,但多多少少还能应付得过去。实在应付不过去,只好罚酒一杯。 总之在这一场诗与酒的盛宴之中,蔡吉与刘备算是彻彻底底地成了无人搭理的人肉背景。而她二人也颇有这方面的自觉。任由一帮才子们喝完酒之后,呼啦一声跑出楼台,在园子里又吵又闹。蔡吉与刘备依旧并排端坐在自己的小案前不动声色地吃着点心,喝着甜酒,仿佛外界的一切喧闹都同他俩无关一般。 突然蔡吉端起耳杯想要向刘备敬酒,却发现对方也在做着同样的姿势。一阵诧异过后两人都露出了会心而又苦涩笑容。因为无论是蔡吉,还是刘备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两年前在小沛的那场宴席。那时蔡吉是受制于人的东莱太守,刘备是雄心勃勃的平原相。他们曾一同举杯高喊,“祝曹贼遗臭万年!”也曾将曹操视为实现自己抱负的踏脚石。而如今他二人却又偏偏身处“曹贼”所控制的许都城内,需看“曹贼”的脸色行事。甚至刘备还不得不带着一干弟兄投身于“曹贼”麾下,以期借势东山再起。 所谓的世事无常,莫过于此吧。在心中如此感叹着的刘备,率先打破了沉默,向蔡吉敬酒道,“上次与蔡府君同席而饮是在两年之前吧。” “是啊,一转眼就两年过去了。”蔡吉同样唏嘘地点头道。 “蔡府君依旧是府君,而备却已成丧家之犬。”刘备晃悠着手中的水酒自嘲地说道。对于刘备来说,过去的两年仿佛就是一场喧闹的梦境。大起大伏的梦境在小沛与下邳之间不断转换着,直到梦醒之后,刘备却发现自己依旧一无所有。自己和关羽、张飞仍然是一伙四处游荡毫无根基的流浪军。而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足足二十岁的女子,却在那两年内由一介傀儡一跃成为了盘踞东青州的诸侯,如此鲜明的对比,又怎能不让刘备深受刺激。 听出刘备心中压抑的蔡吉并没有因此而动容,在她看来刘备的这番话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则是在装可怜,博同情。因此,蔡吉当即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刘使君何出此言?两年前君是府君,两年后君是使君。” “使君?没有一州之地的人能称为使君?”刘备随手将耳杯往案牍上一甩大笑道。 “只要名分在,使君终归是使君。更何况有兵马,使君还怕没地盘?”不想再同刘备拐弯抹角下去的蔡吉,说到这儿,扭过头冲着刘备嫣然一笑道,“若是本府没猜错的话,曹司空此番应该调了不少兵马给刘使君吧?” 哪知蔡吉的话音刚落,刘备便瞳孔一缩,急切地探身问道,“蔡府君何出此言?曹司空可什么都没答应备!” 第2卷 青州之鹏第55节互为犄角 “子兰,汝说此刻刘玄德与蔡安贞会谈些什么?”竹亭内,杨彪手捻棋子,心不在焉地问道。 “相比刘玄德与蔡安贞会谈什么,硕更在乎的是,蔡安贞会与刘玄德谈什么。”吴硕落子作答道。 “哦?何以见得?”杨彪抬头问道。 “据悉,曹操在首日见过刘备之后,便将其一直晾到现在。城内还有人传言,说是有人向曹操进言说,备有英雄之志,今不早图,后必为患。因此刘玄德的心思不难猜出。难猜的是蔡安贞的心思。”吴硕说到这里,不由迟疑地将,“此女心气甚高。” 杨彪听吴硕如此一说,不由哑然失笑,“心气不高者,又如何能以女子之身统领一郡之地。” “文先公有所不知,蔡安贞之心气,怕是连男儿都自叹不如。”吴硕颇有感触地叹息道。 “愿闻其详。”杨彪好奇地追问道。 于是,吴硕便将那日自己与蔡吉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向杨彪说了一通。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有关管仲与鲍叔牙的比喻。果然,杨彪听罢蔡吉那句“不知司空可有鲍子遗风”,当场便连连惊呼,“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至于吴硕则进一步向杨彪解释道,“不瞒文先公,硕之所以会向蔡安贞提,让其留在京师之事,是因为陛下曾不止一次向硕表示,想将蔡安贞召入宫中。” “召入宫中!难道陛下想纳蔡安贞为妃?!”啪地一声,杨彪手中的棋子落在的地上。 “嗯,陛下似乎是想以此招纳蔡安贞为幕僚为其出谋划策。”吴硕点了点头之后,又跟着苦笑道。“老夫觉得此事太过唐突,为了稳妥起见,便先婉转地试探了一下她是否愿意留在许都为官。却不曾想得到的竟是如此答复。” “那陛下那边可知蔡安贞的心意?”杨彪皱着眉头追问道。 “老夫已将此事转述给陛下。陛下虽觉得遗憾,却也表示不会强逼蔡安贞留在京师。”吴硕点头答道。不同于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刘协,吴硕和杨彪不仅要考虑如何辅佐年少的天子。更要考虑要如何保下刘家江山。因此任何可能会威胁道刘家江山的因素他们都要分析,都要权衡。而蔡吉在他们眼中无疑是个既堪利用,却又充满了变数的一枚棋子。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杨彪长舒了一口气道,“那蔡安贞确有才华,然则女子当政。终非正道。若是再将其引入后宫。难保不会重蹈吕后覆辙。子兰,汝可要好好劝劝陛下。” “硕也是同样的想法。故硕开始只是打算让蔡安贞留在京师以臣子的名义辅佐天子。”吴硕颔首附和道。 “咳,说到底还是陛下身边缺乏人才,这才会出此下策。”杨彪怅然一叹道。 “文先公何不将修公子引荐给天子?”吴硕想了一想提议道。 “袁术称帝已成定局。想来用不了多久曹孟德就会以此事拿老夫开刀。曹操是不会让德祖接近天子的。”杨彪无奈地摆了摆手道。杨彪与袁术乃是姻亲,一旦袁术自立为帝,杨氏一门首当其冲就会因此受到波及。不过杨彪对此也早有布置,却听他跟着便补充说,“相较之下还是文举更能为天子所用。” 吴硕听罢杨彪所言。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经四十多岁却还在同一帮二十多岁小年轻厮混的孔融,断然摇头否决道。“孔文举成不了事。” “老夫也知文举有些志大才疏。然则文举对大汉之忠心可昭日月。”杨彪说到这儿,又捻起了棋子悠然说道。“子兰啊,这世道,有才者不多,有德者亦稀少,能德才兼备者简直是凤毛麟角。至少吾等都知孔文举在想什么。而不用像现在这般,去猜蔡安贞会与刘玄德谈什么。” 那这会儿的蔡吉究竟在同刘备谈些什么呢…… “那应该快了。”明明知道已经说漏了嘴,蔡吉却依旧故作轻松地朝刘备举了举酒杯。在她看来,就算不借鉴历史,仅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曹操收刘备当看门犬也是迟早的事。加之四下里除了她与刘备之外别无第三人,所以蔡吉并不担心这个“预言”会落空。 然而同样的话在刘备听来可就有了另一番深意,却见他又跟着追问道,“可是府君从曹司空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本府尚未见过曹司空,又哪儿来的风声。”蔡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刘备原本以为蔡吉是从曹操那边得了暗示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来,哪曾想对方竟然连曹操的面都还没见过。郁闷之余,刘备不禁借着酒劲冷笑道,“府君这是在戏弄备乎!” “本府并没有同刘使君开玩笑的意思。”蔡吉敛起笑容,冲着刘备正色道,“眼下袁术称帝已成定局,其与吕布结下了姻亲之盟。曹司空为了,势必需要有人为其守住东大门。而在本府看来这天下间除了刘使君,无第二人可堪此任。想来刘使君亦明白这一点,若非如此使君又怎敢进京?” 蔡吉的这记反问令刘备不禁有些语塞起来。没错,他刘备之所以敢跑来投靠曹操,就是在“赌”曹操为了对付吕布会不计前嫌接受自己。然而这几日曹操冷淡的态度,却令刘备对这个赌局越来越没信心起来。否则他也不会通过孔融的关系来拜访光有名声,并无实权的杨彪。更不会借机与蔡吉搭讪,向蔡吉示弱。 另一头,蔡吉见刘备陷入了沉默之中,心知自己说中了对方心事。于是便将心比心地冲着刘备劝说道,“刘使君莫要在意。其实本府也同使君一样,鉴于局势才敢如京。入京之后又不得不处处受制于人,看人眼色。谁让吾等是小诸侯呢。” 听罢蔡吉之言,刘备却在心中暗自苦笑。心想我怎能同你比。你蔡安贞好歹还有一个半郡为基业,在名义上亦隶属于袁绍。那怕之前同袁绍之子袁谭在青州打了一仗,曹操为了不给袁绍南下留借口,一时半会儿不会敢动你半根毫毛。可我刘玄德却是要基业没基业,要靠山没靠山。真要是不被曹操所看重。那可就前景堪忧了。不过怅然归怅然,刘备也知蔡吉说得在理。身为小诸侯,不。连小诸侯都算不上的自己,除了被人利用之外别无二途可言。 想通了自己处境的刘备,自然也不会再借酒力说些不着调的混话。只见他调整了坐姿向蔡吉正色道。“蔡府君言之有理。只是曹司空久久不召见在下,且城内也已有不利于在下的传闻传出。不瞒蔡府君,备已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知如何是好,那就以不变应万变,至少使君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地。”蔡吉一面扫了一眼园子里正冲着一颗枯树辩论的孔融等人,一面压低了声音向刘备反问道,“难道刘使君不知晓杨太尉乃是袁术的姻亲?” 蔡吉的话音刚落,刘备的脸色立即就变得难看起来。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走错棋了。但自己人已经到了杨彪府上,再懊悔,再扼腕。甚至现在就起身告辞,都已于事无补。因此刘备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转而为自己斟了杯酒自嘲地笑了笑道,“蔡府君说得是。只是备既已成杨府坐上客,也唯像府君说得那般,有既来之则安之矣。” “为既来之则安之。”蔡吉举杯向刘备敬酒道。 “为既来之则安之。”刘备回敬道。 且就在二人碰杯对饮过后,蔡吉却将话锋一转,向刘备问道,“刘使君,本府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蔡府君请问。”刘备搁下耳杯答应道。 “本府听闻,使君当初离开安喜县,乃是因益德将军鞭打督邮所故。”蔡吉说到这儿,平视着刘备问道,“此事真是益德将军所为?本府也与益德将军有过接触,其似乎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刘备听蔡吉问起那事,也不知是酒精作怪,还是真心虚了,竟脸色微红地低头说道,“不瞒蔡府君,此事其实乃备所为。只不过益德认为此事有损备之名声,故将此事杠了下来。” 果然都是为了名声呢。这也难怪,所谓的造势本就是如此。将臣下的功绩搁在主公身上,将主公的失误推到臣下身上。如此这般方能造出令人纳头就拜的“当世明主”来。反倒是像曹操那般不知“修饰”者,在历史上显得相当异类。蔡吉在心中如此感叹了一番之后,跟着便语重心长地向刘备说道,“既是如此,刘使君就更不能辜负诸位将军对使君的厚望。” 刘备听罢蔡吉所言,先是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继而又长眉一挑地向蔡吉探问道,“听蔡府君的口气,似乎也对备寄有厚望。” 汝个大耳,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乎!蔡吉一面在心中如此戏谑着,一面则向刘备解释道,“本府两年前就同益德将军说过,东莱毗邻徐州,需刘使君多多关照。直至今日本府还是这个想法。吾等势单力薄,唯有相互照应方能在中原立足。” 说实在的,刘备今日的表现与历史上那位建立蜀汉的枭雄尚有差距。当然眼下是刘备的低谷期,加之其又不知未来走向,会迷茫、会不安,这都很正常。然而眼下中原局势风起云涌,特别是吕布与袁术的联姻令历史严重偏离了其原有的轨道,蔡吉可不希望被不在状态中的刘备日后拖自己的后腿。 好在刘备经过蔡吉一席劝说之后,总算是摆脱了先前的迷茫,恢复了他那屡败屡战的小强作风。这不,刘备接着便不再纠结于曹操对他的态度,转而开始盘算起如何对付吕布来,“蔡府君言之有理。吾等确实需互为犄角方能对抗吕布与袁术。只是……咳,说出来也不怕蔡府君笑话,备与吕布作战未尝有过胜绩。倒是蔡府君曾在不其县大胜吕布,不知府君可否指点一下备。” “此地没有外人,本府便向刘使君透个底。其实不其之战,本府若非借了崂山的地利,胜负怕是难定。就算是如此,东莱这一战的死伤亦不下于吕布。”蔡吉苦笑着说道。没错,不其县其实就是后世的青岛,崂山的特殊地形从一开始就限制了吕布发挥其在兵力上的优势。加之吕布本身的轻敌,蔡吉才能取得不其之战的胜利。但这场胜利背后所付出的代价,还是令包括蔡吉在内的东莱上层们意识到了东莱军与吕布部之间的差距。因此之后,东莱军便再也没有主动同吕布野战过。 刘备耳听蔡吉的不其之战是建立在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基础之上的,脸色不禁又变得凝重起来,继而失望地说道,“若是如此备就算得了曹司空相助,怕是也难挡吕布之威啊。” 蔡吉听刘备语气中带着失落之意,加之联想到这位刘使君似乎特别喜欢同人在野外开战。不管是面对吕布也好,袁术也罢,亦或是曹操,刘备面对这些强敌似乎很少会利用手中掌握的城池,而是一味地与对方在野外决战。在士气、兵力皆不如人的情况下,刘备自然是每战必败。想到这里,蔡吉忍不住向刘备提点道,“刘使君为何一心只想着与吕布野战,借助城池的抵挡吕布不是更有胜算?使君原本就弱于吕布,相信无论是曹司空,还是天下的百姓都不会因使君在城池内抵御吕布,而笑话使君。” 其实刘备喜欢在野外同人决战的习惯,源自于他早年同黄巾贼作战的经验。那时刘备与关羽、张飞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将数万黄巾赶了鸭子。然而过这些年他的对手换成了曹操、吕布等当世名将,结果被赶鸭子的往往是他刘备。一来二去之后,刘备多少也觉察出自己的作战方式不对头。而这会儿眼见连蔡吉这女娃儿都能一语点穿了自己的缺陷,刘备便不再有所犹豫,直接颔首应和道,“蔡府君言之有理。备回去后会与两位兄弟商讨此事。” “使君三兄弟乃当世名将。本府相信列位将军等能想出对付吕布之策。”蔡吉适时地给刘备送了顶高帽。 “那就承蔡府君贵言了。”刘备朝蔡吉拱了拱手之后,又唏嘘地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曹司空那头何事能有答复。” 蔡吉听刘备如此叹息,不由杏目一转,扑哧笑道,“刘使君忘了?再过五日便是吾等上朝面圣之时。”(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56节建安朝贺 古代朝仪分两种,一种是帝王与大臣在朝堂上办理政务之礼,主要涉及听朝之场所、听朝之时间,以及与听朝相关的仪式和特殊规定,这一类主要的谓为“常朝之仪”,文献史籍中所谓“朝仪”、“朝礼”,多是指常朝礼仪;另一种是皇帝在元正、冬至等节日大会文武百官、王国诸侯和外国使臣的朝会,受群臣等的朝贺,称为“大朝仪”,或“朝贺之礼”、“朝贺”。常朝为治理国政而设,朝贺的场合则不处理国政,但大朝仪即朝贺之礼规格皆高于常朝。而蔡吉和刘备在许都后参与第一场朝礼,乃是元正的大朝仪,即正朝。 有道是,“鸡既鸣矣,朝既盈矣。”无论是常朝也好,正朝也罢,“朝”之所以称为朝,是因为百官通常都得在清晨入宫廷上朝。汉帝迁都许都之后的第一场大朝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这一日,夜色未明,疏星在天,蔡吉便领着庞统出了郡邸前往皇城。待见此时的许都大街上早已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宫门之前更是站满了像蔡吉这般身着朝服手持笏板的文武大臣。 “初岁元祚,吉日惟良。乃为嘉会,燕此高堂。尊卑列叙,典而有章。衣裳鲜洁,黼黻玄黄。清酤盈爵,中坐腾光。珍膳杂沓,充溢圆方。笙磬既设,筝瑟俱张。悲歌厉响,咀嚼清商。俯视文轩,仰瞻华梁。愿保兹喜,千载为常。欢笑尽娱,乐哉未央。皇室荣贵。寿考无疆。” 曹操的第四个儿子曹植曾在他的《正会诗》如此描绘曹魏年间洛阳皇宫大朝时的盛大场景。由于时值乱世,且御驾新迁,故建安二年的这场大朝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气势上,都不可能与二十多年后正处于鼎盛时期的曹魏相提并论。不过眼下江山还是刘氏的,而曹植也还只是个四岁幼童而已。所以对于第一次上朝的蔡吉与庞统来说,光是眼前这番人潮汹涌的场景足以令二人激动不已。 一想到曹操、刘备、荀彧、荀攸、曹仁、夏侯渊、夏侯惇等等名士名将,正同自己穿着相同的朝服。站在相同的地点,蔡吉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昂由衷地赞叹道,“士元。看!这就是天下!” “唔。”手捧着贺礼的庞统虽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但从他那目不转睛的表情看得出,这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谋士显然也被现场这等威严又不失喜庆的气氛所感染了。须知。就在一年之前庞统还只是个在荆、扬两州游学的少年。甚至因其少言寡语的性格以及其貌不扬的外表。使得他在荆州本地也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辈而已。但此时此刻,他庞士元却身着朝服手捧贺礼立于宫门之外。在这一刻,庞统只觉得荆州一切已离他远去,他的眼中只剩下面前高大的宫门以及大汉的万里江山——没错,正如主公所言,天下就在眼前! 且就在庞统心潮澎湃之时,蔡吉倒是收敛起了最初的激动,转而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朝臣起来。虽然蔡吉对他们中一些人的事迹、功绩。乃至死期都了如指掌。然而史书上所记录那些人物,究竟长什么模样,蔡吉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会儿的她只觉得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穿着相似朝服的胡子大叔。而依蔡吉的审美看来。就算长得再挫的男人,只要穿上这种黑色的朝服。乍一看过去都能带出几分威严来。所以光要凭外表来判断谁是谁,还真是困难重重。 幸好透过一干胡子大叔,蔡吉还是扫见了一个年轻而又熟悉的身影,那便是身为执金吾的曹昂。却见同样一席黑色朝服的他正和一位约莫三十多岁面容清俊的文官聊着天。“汉官威仪”四个字,通过曹昂与那名文官,从文武两个角度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似乎是觉察到了有人正望着自己,说笑间的曹昂下意识地将头一撇,不经意间就与蔡吉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从未见过蔡吉男装扮相的曹昂先是一怔,随即惊喜的笑容再次浮上了年轻的脸庞。只见曹昂回头在同那文官点头说了一句话之后,便朝着蔡吉这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见过蔡府君。府君来得可真早。”曹昂一个抱拳干练地向蔡吉躬身施礼。 面对对方有些笨拙的搭讪,蔡吉忍住笑意,欠身还礼,“昂公子过奖。早朝自当早。” 曹昂被蔡吉如此一提醒,不由尴尬地笑了笑,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搭讪才好。也就在这时,却见刚才同曹昂说话的那个文官欣然上前,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向蔡吉施礼道,“这位想必就是东莱郡的蔡府君吧。在下尚书令荀彧。” 蔡吉一听眼前这个年轻的文臣就是曹操麾下的首席谋士荀彧,荀文若,立马收敛起了与曹昂开玩笑的心思,转而恭敬地还礼道,“见过荀令君。” “蔡府君客气。素闻蔡府君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荀彧在与蔡吉客套之余,亦不动声色地暗自打量着面前这位仅有二八年华的少女府君。 话说,对于东莱蔡安贞的大名,荀彧可谓是早有耳闻。无论是曹仁、戏志才有关黄县之战的描述,还是之后探子传来的种种讯息,亦或是郭嘉婉言谢绝自己时在书信中的只言片语,都为荀彧勾勒出了一个当世神童的姿态。但当荀彧此时此刻见到真人之时,他却立即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种种猜测。蔡安贞确实年轻,但她绝非神童那么简单。这个女人是同刘玄德一样人杰。那种勃勃野心不是谦恭的姿态、语调可以轻易掩盖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值得利用啊。 蔡吉并不知晓荀彧已在两三句话之间将她同刘备归到了一路。本还想与荀彧多说几句拉近关系的她,还未来得及张口应答,就听不远处梆鼓交起。于是蔡吉顺势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高大的宫门缓缓开启,随着执挺人的声声传呼,百官群僚开始簇拥而行。 荀彧见状当即朝着蔡吉微微欠了欠身,以示就此别过。而曹昂虽有些恋恋不舍,但在临走之前倒也不忘向蔡吉邀请道。“蔡府君,家父明日与府上设有晚宴,还请府君赏光。” “曹司空设宴。本府自当出席。”蔡吉拱手答应道。待到她直起腰之时,荀彧与曹昂已经走远了。望着两人的背影,蔡吉不禁向身旁的庞统提醒道。“士元。刚才那位荀令君就是曹操的谋主。” “可是向曹操提议‘奉天子以令不臣’的那位?”庞统紧盯着荀彧的背影问道。 “正是此人。不仅是迎天子,荀彧还提出了‘中原论’作为曹操制霸中原的方略。可以说没有荀文若,就没有曹孟德!”蔡吉感慨万千地向庞统讲解道。 庞统耳听蔡吉对荀彧的评价甚高,不禁暗暗攥紧了手中的托盘,小声发誓道,“主公放心。统绝不输于荀文若。” “本府相信士元总有一天能超越荀令君。不过在此之前,吾等走好这一次的许都之行。”蔡吉回过头,微笑着向庞统鼓励道。 庞统听罢蔡吉所言。立马恢复了先前的恭敬,转而低下头低调地答应,“喏。” 据史书记载。汉代的朝仪为西汉叔孙通所定。即在天将亮而未亮之时,由三十五名“掌宾赞受事”的谒者治礼。以次导引;当朝见者入殿门,廷中陈列车骑、戍卒、卫官,并置放兵器、张竖旗帜。一旦传声教人,即趋行示敬。所谓的“趋”是古代为表敬意而小步快走去见尊者的一种礼节。那怕你是驰骋沙场的将军,也得低眉顺眼地迈着小碎步去上朝见皇帝。不仅如此,从西汉到隋唐,上朝、祭祀和赴宴都要“脱履”,也就说百官上朝不许穿鞋。 随同文武官僚一起上朝的蔡吉与庞统自然也不能例外。毕竟就算是曹操这会儿也还没得到“剑履上殿”的特权。不过此刻踩着皇宫一尘不染的地面,蔡吉还是在心中暗自庆幸,刘协这小皇帝还算厚道,没有像春秋战国时的那些君主那般让大臣连袜子都脱了。否则在这大冷天的光脚面圣那可真够难受的。 不多时,蔡吉等人便来到了宫殿之下,待见掌宫殿掖门户的郎中,站于台阶两旁,每一台阶数百人。功臣、列侯、诸将及军史以次陈列于西方,东向而立;文官丞相以下陈列于东方,西向而立。蔡吉虽不会武功,但她此刻的身份是太守,因此被安排站在了武将一列。更巧的是,站在她前面的正是那日在杨府刚见过面的刘备。当然他二人皆是第一次面圣,所以暂时都进不了大殿。 诚然蔡吉与刘备早就认识,不过在这等肃穆的场合,两人还是保持着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互不搭理。不多时便有内侍高唱着刘备的名讳将其引入了宫殿。又过了半晌,蔡吉的耳边也传来了内侍洪亮的声音:“宣东莱太守蔡吉觐见――” 蔡吉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随即便领着庞统,面无表情地拾阶而上,徐徐步入殿中。此时的大殿之上站满了名留史册之人,但蔡吉始终目不斜视,更不敢仰视大殿御座上的汉帝。而大汉的朝堂终究是天下的心脏,就算在场的不少文武百官都对蔡吉这个少女太守充满了兴趣。但在此等威严的场合依旧没有任何人感发出不协调的声音,更毋庸说是像袁绍府的那些部将那般口出轻薄之言了。就这样蔡吉在一片肃静之中,走到大殿中央,这才三拜叩首,俯身于地,高呼道:“臣东莱太守蔡吉叩见陛下。” 蔡吉不敢直视天子,可身为天子的刘协却可以大大方方地打量蔡吉。诚然刘协已从吴硕口中得知蔡吉并不想留在许都。但对于面前这个与自己同岁,且拥有诸多传奇故事的少女太守,刘协依旧充满了好奇。甚至想要一心快点结束早朝,好与蔡吉单独会面。不过碍于曹操等百官在场,刘协也不好显得太过轻浮。所以这会儿的少年天子只是按常规说了一句,“爱卿平身” “谢陛下。”蔡吉借着起身的间隙,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面前的御座。正如其所料御座上端坐着一个身着冕服,头戴冕冠的少年。虽然隔着冕旒看不清楚刘协的面容,但从其挺拔的身姿,还是能看得出这位年少的汉家天子并非唯喏之辈。此外在少年左手之下,则颇为突兀地站着一名五短身材,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从其所站的位置、所戴的衣冠以及那种倨傲的神态来看,蔡吉不禁猜想此人多半就是曹操了。 且就在蔡吉暗自揣测这男子身份之时,却听耳边又传来了少年天子的玉音,“爱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谢陛下关心。”蔡吉说罢又示意身后的庞统上前,呈上贺礼道,“陛下,此乃东莱贺礼以及东莱郡上计簿。还请陛下过目。” 蔡吉的话音刚落,堂上便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虽说按汉朝的惯例,每年正朝本就该由各郡县的代表也来向皇帝汇报本地的年成、税收等情况。但时值乱世,除了曹操统辖的兖、豫州两州之外,其余各州郡均未上交记录地方财政状况的“上计簿”。也就说,眼下的汉庭早已失去了对地方财政的掌控。因此姑且不论蔡吉给的数据是否真实,光是她的这一态度就足以向天下人证明其对汉室的忠诚之心。 刘协虽然年少,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此刻面对远道而来的忠臣,刘协自然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蔡卿真乃大汉之忠臣也!” 然而还为未等少年天子宣布对蔡吉的赏赐,却见站在他左手边的那个络腮胡子男,当先一步出列上奏道,“臣曹操有本启奏。” 果然是曹操呢。蔡吉在心中如此暗呼着。但她同时也很好奇曹操如此打断刘协发话,御座上的少年天子会有何反应。然而令蔡吉意外的是,刘协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却见此时的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面带微笑地向曹操颔首道,“曹卿请讲。” 曹操听罢,当即恭恭敬敬地向座上的刘协躬身进言道,“臣曹操上表东莱太守蔡吉为徐州刺史。” 呼~~~许都之行最关键点终于推出来鸟~~~个人表示之前阴谋阳谋滴~好累啊~ 小凤凰再次探头:吾家主公初次面圣,各位有粉票、推荐、收藏否?(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57节云台面圣 徐州刺史! 不仅蔡吉被曹操的进言惊得心头咯噔了一下,御座上的刘协同样也是一脸地茫然,不知该如何答复才好。不过曹操本人却丝毫不顾及堂上君臣们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说出了他的第二条进言,“臣再上表刘备为豫州刺史。” 这一次就连之前一直缩在队列中默不做声的刘备也不得不出列同蔡吉并肩站到了一块儿。当然刘备好歹数日前曾得过蔡吉的提点,因此对于曹操在大殿上突然来这么一出,心里多少还有点准备。可在场的其他文武大臣可就不似他这般镇定了。 一个徐州刺史,一个豫州刺史,明眼人都看得出曹操的这番安排,完全是针对袁术与吕布的联盟所设。也就说此刻殿上的这对男女即将成为对付吕布马前卒。且不论刘备与吕布先有夺州之恨,后有辕门射戟之恩。仅就蔡吉而言,曹操的这一任命就已颇为耐人寻味。须知,蔡吉乃是青州东莱郡太守,她在徐州没有一城一地,骤然任命其为徐州刺史,摆明了就是要挑拨东莱与吕布恶斗。此外蔡吉还是袁绍那边的人。以袁绍脾气得知这一消息后又会作何反应?因此曹操的话音刚落,大殿之上又再一次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与此同时,刘协在经过最初惊讶之后,这会儿反倒是静下了心来。其实他一开始是打算在保留蔡吉东莱太守之职,另入其为尚书,以便日后借此名目调蔡吉入京。由于曹操之前已经用相同的方法,分别将汝南太守荀彧。广阳太守曹仁调入京师,巩固其权势,所以刘协觉得自己照葫芦画瓢应该也能成功。可谁曾想,曹操竟会抢先一步上表蔡吉为“徐州刺史”。然而自小颠沛流离的刘协也知胳膊拧不过大腿。 所以这位少年天子最终还是扬起了笑容冲着曹操颔首道,“曹卿言之有理。朕之前也在想。如何封赏两位爱卿。既然曹卿提议两位爱卿出任刺史,那朕就准奏了。” 蔡吉耳听刘协同意了曹操的进言,心知自己“徐州刺史”的头衔算是铁板钉钉了。再一想到这一任命之后会给自己带来的诸多麻烦。蔡吉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曹操这手“挟天子以令诸侯”使得真够炉火纯青的。利用汉室的威信,提升敌对方下属官衔来分化对方阵营。或是通过有争议地区官职的任命来挑拨各个势力间的关系。从而实现借刀杀人、驱狼吞虎、二桃杀三士之类的目的。诚然这些招数都很老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明目张胆。但不可否认在诸侯争霸的汉末乱世,面对朝廷居心叵测的封赏与任命,十个诸侯里有八个诸侯会上钩,而另外两个诸侯就算明知这是陷阱亦会被周围入套的诸侯拖下水。而这也就是曹操在迎来汉帝之后,每每都能一招鲜吃遍天的重要原因。 因此,此时此刻的蔡吉与刘备明知曹操给他们挖了个大坑,却也只得闭着眼睛先跳下去。回头再去考虑如何出坑的问题。这不,殿上天子的玉音刚落,作为当事人的蔡吉和刘备便双双跪地叩首。齐声高呼,“谢陛下。” 随着蔡吉与刘备叩首谢恩退回队列。朝贺仪式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流程。随着执掌宾客礼的大行一声高喝,殿上诸侯王以下至六百石的官吏,开始依次向天子贺岁,并入席就坐。而刘协则一面接受这众臣的祝贺,一面为百官增禄、赐酒。虽然所谓的增禄只是象征性地一点点而已,却代表着皇恩浩荡。更何况刘协还是不分官衔高低逐一接见在场官僚,足见其用心之深。 待到众臣坐定之后,殿前管弦齐奏,一队队宫娥鱼贯而入为群臣端上美酒佳肴。由于御宴座次是按照品级来排序的,因此作为刺史的蔡吉和刘备都被安排在大殿与天子同席而座。话说,以目前的年景来说,眼前这场御宴的菜色不算差,而在场的群臣从一大早折腾到现在也确实饿了。可是由于之前被曹操摆了一道,蔡吉这顿御宴却吃得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当然蔡吉心事重重,不代表大殿之上的其他文武百官就同她一样心不在焉。事实上,作为汉帝迁都许都后的第一场,眼前这场御宴办得颇为热闹。光是孔融等人就没少在天子面前即兴赋诗贺岁。不过这一切暂且不表,只说御宴结束之后,蔡吉刚要带着庞统随百官离开皇宫,就见一黄门内侍跑来向其通报道,“蔡使君且慢,陛下召您云台殿相见。” 蔡吉耳听刘协要见自己,只得一边回头嘱咐庞统在宫外等候,一边向那黄门内侍拱手道,“劳烦大人带路。” 而那黄门内侍也没同蔡吉多说什么,直接便引着她朝云台殿走去。蔡吉记得,曹昂曾告诉她,许都的皇宫是效仿洛阳皇宫而造,像先前刘协接见百官大摆筵席的大殿人称“崇德殿”,历来都是群臣朝贺议政的地方。而此刻刘协接见她的“云台殿”也与其在洛阳的位置一样坐落于南宫。 蔡吉进入云台殿的时候,已然换上一身常服的刘协正负手立于殿堂中央,抬头仰望着一幅幅挂在墙壁之上的画卷。不过除了刘协之外四周没有其他人在场,故而整个殿堂多少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以至于蔡吉都忍不住暗自揣测,倘若面前的少年天子真要做些什么事,那自己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虽然以刘协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似乎并不那种不知轻重的帝王。可历史既已改变,有些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过相比那个啥啥,蔡吉更担心的是眼下这场“单独面圣”会否是曹操设下的另一个陷阱。须知依照史书记载,曹操引汉帝入许之后,在宫内安插了大量的眼线监视天子。以至于到后来,刘协只能通过衣带诏的方式来对外求救。虽说就目前来看。曹操与刘协应该尚处于“蜜月期”,刘协在这宫里多少也还能说了算。可谁又敢打包票此时此刻,在云台殿不会“隔墙有耳”。 总之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蔡吉带着谨言慎行的表情向刘协叩首施礼道,“臣蔡吉叩见陛下。” “此地并非大殿。蔡卿不必多礼。”刘协面带笑容地抬手示意蔡吉起身之后,跟着又仰视着面前的画像随口问道,“蔡卿可知这云台殿的典故?” “回陛下。云台殿乃是明帝为追忆随光武帝中兴大汉的二十八功臣宿将所造。”蔡吉拱手作答道。而此时的她也已发觉殿中所挂画像,虽均已古旧泛黄,但仔细端详还是能看出画得是武将与文臣的人物画。再一联想道云台之名。蔡吉若是联想不出此地的典故。那她前世的书可就白念了。 “蔡卿说得没错,此地挂着的正是云台二十八将的画像。当初朕从洛阳一路颠沛流离,丢了不少东西,唯有这二十八张画像,朕一直舍不得丢。”刘协说罢,回过头冲着正低着头的蔡吉问道,“蔡卿可知朕为何要带着这二十八张画像?” “陛下是想像光武帝那般中兴大汉。”蔡吉头也不抬地回答道。眼瞅着刘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又如何猜不出对方的心思。不过联想到历史上刘协下衣带诏时的窘境。蔡吉大致也可判断出,正是因为刘协打一开始没注意掩饰自己的王八之气,这才会让多疑的曹操萌生了戒心。 然而一心想着要重现光武中兴的刘协哪管得了那么多。耳听蔡吉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刘协当即便激动地上前一把扶住蔡吉问道,“那蔡卿可愿做朕的云台将?” “臣愿为大汉尽忠!”蔡吉毫不犹豫地发誓道。 “好!有了蔡卿这番话。朕又何惧曹操专权!”刘协兴奋地大笑道。 然而就在刘协得意忘形之时,蔡吉却将语调一转,向其谦恭地提醒道,“请陛下注意言辞。” 原本正踌躇满志的刘协经蔡吉如此一打断,不由皱起了眉头问道,“蔡卿这是……” 蔡吉可不管刘协高不高兴。她只知道,这里是皇宫,不是吴府、杨府。在吴府、杨府说的话可以赖掉,但在皇宫同皇帝说的话那可是一定要作数的。因此在心中斟酌了一番之后,蔡吉进一步向刘协进言道,“曹司空救驾有功,陛下不该如此非议有功之臣。” “蔡卿是怕了曹司空乎?”刘协将脸一板反问道。 眼见小皇帝一点都不开窍,再绕下去怕是其牢骚会更多,蔡吉只得一咬牙点穿道,“臣怕的不是曹司空,臣怕的是陛下的安危。” 果然,耳听蔡吉担心自己的安危,刘协那张原本已经阴下来的脸,立即又覆盖上了一丝愁云。却听他长叹了一声道,“蔡卿说得没错。朕这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啊。” “那陛下觉得臣是狼?还是虎?”蔡吉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蔡卿何出此言?”刘协差异道。 “陛下,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是忠,是奸,光凭他人的言语不足为据。还需陛下用心去体量。”蔡吉语重心长地向刘协劝解着。不可否认,刘协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帝王。但他的年纪实在太轻,缺乏帝王所需的韧劲与耐力。因此历史上,曹操在灭了吕布之后,眼见曹氏稍显跋扈之势的刘协,忙不迭就发了衣带诏,丝毫不考虑当时情势,结果自然是以惨败告终。而试想同样的衣带诏若是放在官渡、赤壁、襄阳之战,那效果绝对会比在下邳之战后要好得多。然而正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衣带诏的失败令刘协丧失了董承等助力,丧失了一后一妃以及两位皇子,更让刘协失去了帝王的尊严。以至于之后刘协再也没得到像样的势力相助于他。毕竟一个连老婆孩子都保不住的皇帝是很难让天下豪杰前来投靠的。所以蔡吉打心底里并不希望刘协像历史上那般急着与曹操翻脸。 刘协虽不知自己未来的走向,但蔡吉一番推心置腹之言,却令他颇有感触。只见刘协诚恳地向蔡吉点头道,“蔡卿言之有理,朕受教了。” “陛下身处深宫,为了大汉江山,还请谨言慎行。”蔡吉再一次郑重地提醒了刘协之后,便从腰上取下了一块玉牌,献上道,“然则若是陛下真要有难,只要看到这块玉佩,无论臣身处何处,定会赶来救驾。” 刘协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下面前与自己同岁的少女,忽然有了一种想将其留下的冲动。然而还未等刘协将这想法付诸实施。蔡吉却已一撩长袍,跪在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地俯身叩了三叩。如此肃穆的情景令刘协将刚到嘴边的冲动之言又吞了回去。而此时的蔡吉则已然起身退出了云台殿。 且就在蔡吉匆匆走出宫门与庞统回合之时,在离云台殿不远处的一处楼阁之中,曹操俨然正回味着刚才蔡吉向刘协引用的那段诗文,“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有意思!文若,这蔡安贞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却不知刘协那小儿听罢此言会作何感想。” “吾倒是觉得蔡安贞此言更像是在说给主公听。”荀彧开口提醒道。话说,荀彧并不介意曹操称刘协为“小儿”,因为他所忠于的是大汉,而非刘协本人。只要大汉能继续存在,刘协做不做皇帝都无关紧要。毕竟刘协本人原本是由逆贼董卓一手扶持上去的,严格来说他得位并不算正。 曹操自然也同荀彧一样,看重的是汉室,而非刘协本人,因此他跟着便回头反问道,“哦?文若的意思是,蔡安贞知晓孤在监视天子?” “应该是。”荀彧点头道。 曹操见荀彧回答得如此肯定,不由沉吟了一下,感慨道,“果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主公既知其不简单,还打算放虎归山?”荀彧沉声追问道。不知为何, “放。当然得放。孤连刘玄德都放了,又何惧再加个蔡安贞。文若,中原眼下是越热闹越好。”曹操说道这儿,脸上露出了一丝傲然的笑容,“不过在此之前,孤还要再试试蔡安贞的能耐。看看这位蔡使君,是否真有管仲之才,敢向孤讨鲍子遗风!” 小蔡升使君咯~~~散花~~~求粉票~~~推荐~~~收藏~~~ 但是~~~~(>_<)~~~~呜呜~~~又进入宣传淡期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柳丁写得还不错,就帮柳丁多多宣传啦~~~(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58节曹府夜宴 “蔡吉见过丁夫人。”曹府内院之中,一席女装打扮的蔡吉一面恭敬地向曹操的正室丁夫人行礼,一面示意身后的段娥眉递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递上前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夫人笑纳。” “蔡使君真是客气了。”丁夫人微笑着向蔡吉寒暄道。事实上,丁夫人虽与蔡吉的母亲张氏有过交往,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于幼时蔡吉的模样在丁夫人脑中更是一片模糊。所以此番其在府中见蔡吉与其说是所谓的“叙旧”,不如说是为丈夫曹操拉拢眼前这位名满天下的女诸侯。 蔡吉虽然也知丁氏的目的,但既然这一次是以晚辈的身份拜见长辈,自己自然就不能继续摆官架子。所以蔡吉跟着便谦恭地应答道,“丁夫人乃长辈,称吉为安贞便成。” “那妾身就斗胆称使君为安贞了。”丁夫人欣然颔首道。眼见,蔡吉本人的态度颇为恭敬,这也让丁夫人免去了诸多尴尬。因此在一番客套之后,丁夫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有关蔡吉母亲以及蔡吉童年的种种趣事。而蔡吉之前由于有过曹昂的提醒,故早有准备的她亦能做到应对得体。 不得不承认,曹操的正室丁夫人是个典型的世家女子,聪慧、守礼,但也带着这个时代世家女子特有的倨傲与倔强。虽然她或许不是故意的,但蔡吉还是能从这为贵妇的只言片语间听出其对曹操宠幸其他女子的不满。作为蔡吉来说,她只是借着丁夫人的这层关系来造访曹府而已,对于曹府后院的事,她没任何插手的立场。因此面对丁夫人的诸多弦外之音。蔡吉也只能装作没听见而已。 好在这样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就在日头渐渐西斜之时,曹昂来到屋外向丁夫人提醒道,“孩儿见过母亲。母亲,天色不早。宴席快开始了。” 丁夫人听儿子如此一说,当即便歉然地向蔡吉说道,“絮絮叨叨听妾身说了那么多。安贞也累了吧。” “哪里。是吉叨扰了夫人才是。”蔡吉带着淡然的微笑,向丁夫人告辞之后,便与段娥眉随曹昂离开了丁夫人所在的小院。 然而三人刚一踏出女眷居住的后院。忽见身后有人朗声笑道。“这不是蔡使君嘛。” 蔡吉回头一瞧,只见曹操正领着一员身材高大的虬髯大汉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自己的身后。于是她赶紧俯身施礼道,“见过曹司空。” 而曹操则先是扫了一眼曹昂,随即便冲着蔡吉和善地问道,“使君可曾拜访过丁夫人?” “回司空,尊夫人刚接见了吉。”蔡吉恭敬地回应道。 曹操听罢蔡吉所言,顺势点了点头道。“使君既与内子有此渊源,日后还请常来府上走动。” 而蔡吉则不动声色地再一次躬身作揖,应了一声。“喏。” 不过曹操有关丁夫人的谈话仅限于此,只见他随即便低头向身旁的男孩吩咐道。“子桓,还不见过蔡使君。” “曹丕见过蔡使君。”男孩顺从而又不失恭敬地向蔡吉行礼道。 哦,这就是曹丕,曹子桓呢。蔡吉打量着面前尚不满十岁的“魏文帝”,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稍稍有些感慨,曹操的相貌虽不济,但在基因改造上还是可圈可点的。至少曹昂和曹丕长得都不赖。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当着曹操的面说的,所以蔡吉随即也只是客套地说了一句,“丕公子真是伶俐。” 曹操当然不会将蔡吉的客套话当真。但见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之后,又将身后的巨汉介绍给蔡吉道,“此乃都尉典韦。” “典韦见过蔡府君。”典韦跨前一步,声如洪钟地向蔡吉施礼道。 蔡吉虽之前也已多少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但真当典韦自报家门之后,蔡吉还是忍不住由衷地惊呼道,“真乃当世樊哙也!” 这一次听罢蔡吉的夸赞,曹操终于发自内心地大笑了起来。没错,典韦就是他曹操的樊哙!有这等猛士在旁护卫,他曹操又何惧吕布之流。想到这里,曹操随即得意地向蔡吉抬手邀请道,“蔡使君请。” 话说,司空府上的夜宴规模虽比不上前日的御宴来的盛大。但前来赴宴宾客的级别却丝毫不逊于御宴。且不论在许都的曹营一系将帅们悉数到齐,就连孔融、刘备等人亦是座上之宾。此外,不知是官衔所致,还是曹操的故意安排,蔡吉这一次又与刘备并肩坐在了一起。至于孔融则与一干文臣坐在了对面,并对自己依旧是一副不爱搭理的模样。当然蔡吉本人也懒得搭理这位老是不着调的文举先生。 酒过三巡之后,却见曹操一撸长须,举杯向蔡吉说道:“蔡使君,骠骑将军张济自关中一路追杀天子至南阳,实乃乱臣贼子。眼下张济虽已中流矢而亡,但其侄张绣携残部暗附刘表,屯兵宛城,大有威胁许都之势力。孤受天子之命,不日将出兵宛城,蔡使君可愿随孤一同讨伐张绣?” 讨张绣?宛城之战?!蔡听罢曹操所言,不由自主地就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曹昂。心想,姑且不论曹操用天子的名头压自己,难道身为执金吾的曹昂,也还是会像历史上那般随曹操出征宛城? 哪知曹昂眼见蔡吉正盯着自己看,立马就自豪地当众宣布道,“不瞒蔡使君,昂与二弟均会参战。” “丕公子也要出征?”虽然蔡吉明知历史上,未满十岁的曹丕确实参与了宛城之战。但此刻的她还是很难想象,对面那个文静的小男孩身披铠甲的样子。 曹昂耳听蔡吉的口气似乎有些半信半疑,当即一把搂过曹丕,冲着蔡吉咧嘴笑道,“府君莫要小看子桓。这小子可是师承典都尉。再说吾曹家子弟。每战皆身先士卒,子桓又岂能落后。对吧,子桓?” “子桓定立下战功,不负父亲所望!”曹丕像模像样地朝父亲拱手道。 “好!这才像曹孟德的儿子!”曹操拍着曹丕的肩膀高兴得哈哈大笑。在场的诸多宾客见状,自然是纷纷出言夸奖起曹家子弟武勇。并预祝曹操旗开得胜。 然而此刻的蔡吉,在跟着一起赔笑之余,却在也在心中暗自腹诽。曹操这算哪门子的优良家风。须知历史上,诸多上位者都忌讳和嫡子住在一起或者出现在同一地点。怕得就是出现意外,父子一起遇难。可曹操倒好。打个仗还把两个儿子一起带在身旁。生怕不被人包饺子。难怪宛城一战,他会连损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就连次子曹丕都是自己骑马突围脱险。就这一点来说,蔡吉刚才夸赞曹丕伶俐也没说错。而眼下曹操竟还要拖自己一起下水参加宛城之战! 要不要在宛城之战给曹操添把火?让这一家子彻底从历史舞台上消失?蔡吉脑中凶光一闪,萌生这一念头。但她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谋害曹操一家的想法。且不论在乱军之中成功狙杀曹操父子的概率。就算此事真成了,她蔡吉也不见得能得多少好处。毕竟眼下天下间最强的势力不是曹操而是袁绍。历史上,曹操胜袁绍本身就带着些许侥幸。要是曹操再一死,试问这天下间又有谁能制得住袁绍?蔡吉可不想自己冒如此大风险行事,到头来却是在给袁绍做嫁衣。 想到这里。蔡吉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却不曾想竟正好对上了曹昂热忱的目光。在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感蔓延上了蔡吉的心头,令她心虚地低下了头――我刚才是在想如何杀死这个男子。还有他的父亲和弟弟呐…… 且就在蔡吉心乱如麻之际,一旁的刘备倒是主动拱手向曹操进言道。“司空攻宛城可需备出战乎?” “张绣不过一介武夫,无须刘使君出马。”曹操笑着摆手否决道。然而曹操虽拒绝了刘备,却不代表他会就此放过蔡吉。这不,曹操上一刻才说完无须刘使君出马,下一刻却又将目光投向蔡吉道,“素闻蔡使君智勇双全,宛城之战若是有使君为孤出谋划策,岂不妙哉。” “曹司空过奖。吉其实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更何况吕布已与袁术结盟,吉担心吕布接下来会对东莱不利。”蔡吉竭力推辞道。 “蔡使君多虑了。有刘使君在,谅吕布那厮不敢有轻举妄动。再说宛城之战关乎许都的安危,蔡使君不会弃陛下于不顾吧?”曹操不依不饶道。 蔡吉见曹操横竖硬是要自己参加宛城之战,心想,罢了,你曹孟德不怕丢脸,我蔡安贞又有什么好怕的。届时能阻止张绣复叛,固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曹操依旧要强纳张绣之嫂为妾,那大不了自己直接退出是非之地。在心中的蔡吉,当即恭敬地向曹操俯身领命,“承蒙司空不弃,吉愿效绵薄之力。” 眼见蔡吉的态度颇为顺从,心情大好的曹操,当即朗声鼓掌道,“来人,奏乐,以壮军威!”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从堂下走出了一队黑衣乐师,在稍加调试之后,堂上顿时就回荡起了一曲带着浓烈古风的曲调。也不知是谁先挑头唱了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紧跟着包括曹操在内的曹营将帅,纷纷和着拍子唱起了那首古老的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诚然蔡吉没有跟着一起唱,但曹营上下同仇敌忾的气势却令她深深为之震撼。眼下的局势对曹操来说并不乐观,甚至不客气地说还有些凶险。可谁都不能否认这段艰难的时期也是曹营最精诚团结的时候。无论是曹操有亲戚关系的曹氏、夏侯氏诸将,还是乐进、于禁等外来的将领,亦或是荀氏叔侄、程昱等名士,皆以曹操马首是瞻。这其中固然有曹操个人魅力的原因,正如《秦风?无衣》中所唱的那般,敌人才是团队最佳的凝结剂! 然而一曲《无衣》唱罢,曹操似乎并不尽兴,却见他扭头向为首的乐师问道,“鼓手呢?奏乐怎能没有鼓?” 那乐师听曹操如此一问,立马喏了一声,下去找鼓手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年轻男子手持手鼓,翩然而至。但见此人身形修长,风姿丰伟,面对满堂的上宾,目不斜视,神态倨傲。然而还未等司仪呵斥其放肆,那男子却已然自顾自地坐到大堂中央,抬手击鼓。 是的,只是单纯的击鼓,没有任何其他乐器伴奏,甚至都没有事先试音。然而那只看似普通的手鼓在男子的手中却像是中了魔法一般,发出了雄浑而又悲壮的声节。一瞬间先前交头接耳的人们统统都噤了声,唯有天籁般的鼓声响彻整个大堂。 这是天籁,蔡吉在心中如此赞叹着。虽然她也能从鼓声中听出击鼓者的悲愤与不平。但天籁就是天籁,在没有录音设备的时代,任何音乐都是奢侈品。更何况这鼓声就算是放到一千八百年之后也是当之无愧的瑰宝。由此也让蔡吉不得不感叹曹操麾下真是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不过曹操显然并不知晓自己府里,还有这么一块宝。这不,当一曲奏罢,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平视着鼓手问道,“此为何曲?” “渔阳掺挝”,年轻的鼓手平静的回答道。 然而鼓手的话音才刚落,先前跑出去找鼓手的那个乐师已然回来,但见自己要找的人已然上堂表演,不禁惊呼道,“祢正平,汝为鼓史为何不更衣!” 祢正平?!难道眼前这个美男子就是祢衡,祢正平?那此刻岂不是传说中的“祢正平裸衣骂曹”!哪儿曾想,蔡吉这边才暗自揣测,那一头堂上那击鼓的美男子竟真的搁下手鼓,刷地一下站起了身,当着众宾客的面,不紧不慢地去掉头巾,脱下袍子、亵衣……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行为艺术”,包括曹操在内的在场宾客自然是看得瞠目结舌。然而令蔡吉颇敢意外的是,曹操等人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并没有继续看着祢衡表演脱衣秀,而是不约而同地都将视线投向了,她这个现场唯一的女性嘉宾。见此情形,蔡吉又怎会不知那帮大老爷们的意思。于是乎,还未等祢衡脱裤子,新任的徐州刺史便在众人一致期待下,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祢衡:听余击鼓须买票,余只收粉票、推荐~~~~有票、有推荐不付者,余会上门表演行为艺术~~~~~(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59节浮生乱世 蔡吉这一“晕”可算是彻底抢去了祢衡的风头。身为主人家的曹操看也不看堂上脱到一半的祢衡,转身便喊来婢女七手八脚地将不幸被狂徒吓晕了的蔡使君抬下堂去诊治。当然被人抬着的蔡吉此刻虽闭着眼睛装晕,但耳朵好歹还能听清周遭发生了些什么事。因此当闻讯赶来的曹府巫医提出要用符水之时,她立马十分配合地“醒”了过来。不过令蔡吉稍感意外的是,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头一个映入眼帘的并非头戴面纱的段娥眉,而是曹昂那张紧蹙着眉头的年轻脸庞。 此刻眼见蔡吉“醒”了过来,坐在榻旁曹昂连忙关切地问道,“蔡使君,汝可安好?” 蔡吉当然安好,她现在可说是浑身上下都好得不得了。不过既然是装了晕,自然就得将戏继续圆下去。这不,在假意喘了一口气之后,蔡吉当即支起身子向曹昂致歉道,“无妨。本府刚才只是觉得胸口有点闷而已。不曾想竟了扰了司空的宴会。” “蔡使君身子不舒服,先躺下再说。”曹昂在柔声示意身旁的侍女扶蔡吉躺下之后,跟着便豁然起身,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扰乱宴会的是祢正平那狂徒!吾这就去教训那厮!” 蔡吉见曹昂起身就要去找祢衡算账,不知为何竟心头一急,脱口而出道,“昂公子且慢!此事虽因祢正平而起,但本府听闻其在许都士林颇有盛名。公子若是贸然伤及祢正平,恐怕会对公子的名声不利!再者出了今日之事,司空一定会好好惩治那狂徒!公子又何须自污双手。” 本在气头上的曹昂听蔡吉如此一说不由楞了一下。确实,祢衡在许都士林名气不小。且与孔融、杨修等名士交好。孔融甚至毫不吝啬地称赞祢衡,“淑质贞亮,英才卓砾。初涉艺文,升堂睹奥。目所一见,辄诵于口;耳所瞥闻。不忘于心。性与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潜计,安世默识。以衡准之,诚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怀霜雪。见善若惊。疾恶若仇。”也正因为如此。当初父亲闻讯后本想召其入府为幕。然而祢衡不仅拒不应召,还出言不逊,结果惹得父亲一气之下便将其罚作了曹府的击鼓小吏。 若换在平时,曹昂对这等华而不实的狂生,根本不屑一顾。可是一想到祢衡竟当着蔡吉的面宽衣解带,曹昂便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恨不得即刻就提剑斩了那厮。因此就算明知这会儿找了祢衡的麻烦,第二天有关自己心胸狭窄的风评会传遍整个许都。曹昂还是毫不犹豫地再次迈开了步子。 眼瞅着曹昂依旧怒气冲冲地要找祢衡算账,蔡吉猛地从榻上翻身而起,“公子要陷吉于不义乎!” “蔡使君?汝这是……” 曹昂回过头诧异地看了看竭力阻止自己的蔡吉。而后者已然跪坐在榻上。向自己拱手说道,“公子的心意吉心领了。然吉身为刺史。不想将此事闹大。还请公子体谅吉的处境。” 曹昂听蔡吉说到这份上,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松开了拳头,露出了一丝黯然的笑容道,“那好,就依使君所言,昂不会去找祢正平麻烦。也请使君好生歇息。” 说罢曹昂朝着蔡吉拱了拱手,便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厢房。而眼看着曹昂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蔡吉多少也觉得心情有些烦躁。于是她当即回头向在场的曹府侍婢下令道,“汝等都退下。本府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些侍婢眼见蔡吉已然无碍,加之对方又贵为刺史,自然是低眉顺眼地连声应诺退出了房间。一时间原本闹哄哄的厢房之内,只剩下了蔡吉与负责她安全的段娥眉。话说段娥眉平日里话虽不多,但曹昂与蔡吉之间的数次见面她却都在场。此刻眼见二人,一个黯然离开,一个对着雁足灯发呆,这位独眼女旗主终于忍不住叹息道,“主公还真是不解风情。” “不解风情?”蔡吉听段娥眉如此一说,自嘲地笑了笑,“本府又何尝不知少年心?” 段娥眉回过头反问道,“主公也知昂公子之心意?” 面对段娥眉的试探,蔡吉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反问道,“段旗主可知,林郎君之前曾引荐一名与旗主同名的女孩做本府的侍婢?” “回主公,那女娃儿正是舍妹。只因为其认为娥眉已死,这才会冒用娥眉之名。”段娥眉豪不避讳地承认道。 “原来段旗主也是段太尉之后。”蔡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蔡吉与段娥眉提到的段太尉,指得正是当初平定羌乱的“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另两位则是皇甫规与张奂。就战功来说,仅从167-169年,两年间段颎先后经历一百八十次战役,斩杀三万八千余人,俘获家畜四十二万七千头,而汉军仅战死四百余人。段颎可谓是力压后两者。但很不幸的是段颎入京为官之后,卷入了党争,得罪了天下的士人。具体来说,就是段颎奉命领兵马踏太学,逮捕了太学游生千余人。结果不久之后,段颎便因党争被对手陷害,并最终自杀。诚然段颎的冤案后来被平反了。但从段家姐妹的境遇来看,这种平反补偿不了段氏一族所受到的伤害。本来军人就该远离政治才是啊。想到这里,颇感唏嘘的蔡吉不由又向段娥眉补问了一句,“不瞒段旗主,令妹在段旗主来东莱之前就被林郎君带走了。本府回去后就让林郎君将令妹的消息告诉段旗主。” “多谢主公关心。不过正是娥眉拜托林郎君将舍妹带离东莱的。”段娥眉微微向蔡吉欠身道。 段娥眉的这番话,让蔡吉不禁在心中暗笑自己真是犯傻了。段娥眉的妹妹是林飞介绍来的,段娥眉本人也是林飞那边的人,其又怎会不知妹妹的下落。不过这位女旗主对妹子的态度还是令蔡吉颇感意外。却听她跟着追问道,“为何?” 段娥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只瞎了的眼睛,轻笑道,“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浮生于乱世。自是少些牵绊为妙。” “也是。”蔡吉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可段娥眉却并没有因这一段小插曲而放过蔡吉,而是扭过头揶揄着说道,“刚才是在说主公与曹公子的事。主公怎么扯到娥眉家事上来来了。” “段旗主刚才不是说了吗。浮生乱世。牵绊越少越好。”蔡吉盯着跳动的火苗淡然道。 段娥眉没想到蔡吉会用自己的话堵自己,,却也幽幽地。“可人心这种东西。又岂是说无牵绊就无牵绊。” 这一次对于段娥眉的感叹蔡吉并没有搭腔。两人就此枯坐了半晌之后,屋外传来了一阵鸣钟之声。原来经过祢衡如此一闹,曹操以及在场的众宾客都没了继续饮宴的兴致。原本热热闹闹的夜宴也只好就此草率收场。至于搅局的祢衡虽没有脱光,但孔融还是像历史上一样劝曹操说祢衡得了“狂病”。而眼下的曹操又正处于招揽人才的时期,为了保持宽容爱才的名声,其也并没有当场惩罚祢衡。 不过熟知历史的蔡吉却知,曹操如此“大度”的表现多半是为了之后的一箭双雕之计。须知历史上,祢衡在裸衣骂曹之后。被曹操派人解送到刘表那边,以期祸害刘表的“仁义”名声。而一开始刘表为了自己的名声也确实对祢衡以礼相待。怎奈祢衡的脾气实在太臭,忍无可忍的刘表又将其转送给了脾气火爆的黄祖。其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借刀杀人。话说,祢衡到了黄祖哪儿。倒也夹着尾巴老实了一段时间。这期间祢衡作为黄祖的书记,负责文书方面的事,孰轻孰重、孰疏孰亲,都处理得很恰当。祢衡甚至还与黄祖的儿子黄射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然而不久之后,在一次宴会之上,喝多了的祢衡老毛病又犯,当众辱骂了黄祖。气得同样喝高了的黄祖下令要杀祢衡。其子黄射闻讯后,慌忙赶来劝阻,却怎奈祢衡早就被嫉妒他才华的黄祖幕僚给杀了。当然这一件事同样也使得黄祖的声誉一落千丈。 想到晚宴上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最终会魂断鹦鹉洲,蔡吉心头多少有些唏嘘。不过唏嘘归嘘唏,眼下的蔡吉可时间在这等小事上多花精力。曹操既然逼着自己一同征讨张绣,那光凭从东莱带来的那一百多名护卫显然无法应对接下来的宛城之战。姑且不论张绣所率的并州铁骑本就是百战之师。只要一想到张绣的背后还站着被后世称为“毒士”的贾诩,蔡吉就觉得自己的胃都在抽。 因此当天夜里一回到郡邸,蔡吉就忙不迭地招来了庞统吩咐道,“士元,快帮本府写份奏折。” 刚一踏进书房的庞统乍一听蔡吉如此吩咐,不由怔了一下道,“主公,要统写奏折?” “嗯。曹操要本府随他出征宛城。光靠郡邸的这一百多东莱护卫可不够应付如此大战,所以本府要奏请天子将李达等五百东莱骑兵调拨过来出战。”蔡吉直言不讳道。话说,老刘家似乎都有借东西不还的习惯。自己当初只是派人护送吴硕进京,结果瞧刘协现在的样子似乎是真将那五百骑兵当做自己的亲卫了。以至于这会儿的蔡吉反倒是要低声下气地向刘协“借”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然而庞统听罢蔡吉所言,却依旧傻傻地问道,“要统写奏折?” “汝不会写?”蔡吉皱眉反问道。 庞统略带局促地为难道,“统写是会写。只不过……” “会写就成。本府相信士元的文笔。”蔡吉释然一笑,待见面前的少年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却也只得后退一步道,“这样,本府先写一篇。士元帮本府润色一下,可好?” 说罢蔡吉便当着庞统的面认认真真地写起一份她自认为还可以的奏折。要知道蔡吉在东汉的这两年可没少练习写公文。而她的老师也从最初的太史慈转成了在这方面更为专业的黄珍。因此眼下起草东汉的各种公文倒也难不倒蔡吉。可谁曾想,站在旁边的庞统才看到一半,就默默地另取了一张白纸,研墨润笔,开始仔细推敲起如何写好自己的第一份奏折。 翌日,顶着一双黑眼圈的庞统将他斟酌了一夜的奏折递给了蔡吉。蔡吉在仔细研读了一遍之后,不得不承认公文的格式可以突击学会,可文笔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所以她在大大地夸赞了一番庞统之后,便心安理得地通过李达的关系,将这份折子直接递到了刘协那边。 不可否认,目前曹操对刘协的看管相对还比较松懈,所以当天下午刘协就已读到了庞统写的奏折。当然一同在场的还有大夫吴硕。却见少年天子手持质地细腻的东莱绵纸,欣然笑道,“蔡安贞不愧出身书香门第,这折子写得可真词藻富丽。就是笔迹男子气了一些。” 不过一旁的吴硕可并不在意“蔡吉”的文笔、书法如何,他所在乎的是折子上的内容。因此在暗自琢磨了半晌之后,吴硕当即上前一步进言道,“陛下,臣以为正如蔡府君在奏折上所言,此番曹操征张绣,正是陛下在军中立威的一个好时机。倘若陛下的近卫能在作战中取得骄人战功,” “吴卿的意思是,朕该将那五百东莱骑兵还给蔡安贞?”刘协略带不舍地问道。虽然他也知扣下东莱那五百骑兵有些不厚道。可谁让他这个天子身边缺兵少将呢。如此这般也只好委屈一下蔡爱卿了。 吴硕当然也不想让天子失去那五百骑兵。但他却知光是守着这五百人,并不能让天子在许都高枕无忧。李达等人又普遍缺乏足够的战功,曹操想要换人进御林军简直易如反掌。可这个时候要是由蔡吉来统领那五百骑兵在宛城之战取得战功,那天子就会有更多的理由留下李达等人。想到这里,吴硕便意味深长地向少年天子提醒道,“回陛下,是让蔡安贞‘暂领’,不是‘还’。” “暂领?”刘协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的意思之后,当即满意地大笑道,“吴卿说得是。那朕就让蔡安贞再多暂领五百兵马。” 吴硕见小皇帝转眼间就能举一反三,不禁欣慰地拱手称赞道,“陛下圣明。” \(^o^)/~终于将同人的一个bug填成了一条线索。话说,柳丁一更的情节内容,可抵得上三更哟~~~(=__=)~~~所以诸位看在本文情节还不水的份上,投凤穿一票吧~~~(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60节龙争虎斗 且说蔡吉在许都忙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宛城之战之时,远在冀州的袁绍亦在为曹操近期做得的诸多小动作而恼怒不已,“什么徐州刺史!曹阿瞒那厮分明是想在孤的背后插钉子!” 面对袁绍暴跳如雷的架势,一旁陪坐的沮授在与田丰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不禁上前劝阻道,“主公息怒。据许都探子来报,曹操此番不仅上表蔡安贞为徐州刺史。还上表刘备为豫州刺史。其此举显然是针对徐州的吕布所设。以蔡安贞的智谋很难说会因一个刺史的空头衔而转投曹操。” “哼,不过又是二桃杀三士之类的把戏而已。孤怎会不知曹操心中所想。”袁绍铁青着脸冷哼道。历史上曹袁两家阵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保持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暧昧关系。因此,曹操在许都的诸多举动对袁绍来说都算不上什么秘密。然而正因为如此,眼瞅着曹操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汉帝的名义挑拨诸侯混战,并从中谋取渔翁之利。这会儿更是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地盘。而自己却只能在邺城干瞪着眼,坐视曹操在中原闹得欢。这会儿越想越不甘心的袁绍不由咬牙切齿地发狠话道,“曹阿瞒自以为有了天子这杆大旗就可为所欲为乎!孤这就发兵十万南下教训那厮!” 在场的沮授与田丰耳听袁绍打算调重兵南下攻打曹操,当即都露出了愕然之色。田丰更是忙不迭地脱口而出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可。主公的人马眼下正在幽州围攻公孙瓒,倘若贸然撤军,转而南下。莫说士气会因此受损。如此疲惫之师又怎能对付以逸待劳的曹操。更何况曹操坐拥天子,主公若无充足理由进攻许都,势必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如此作为,实乃得不偿失。” “元皓说得没错。”沮授在附和了田丰的进言之后,又跟着向紧锁着眉头的袁绍开导道。“授以为主公眼下可先派使者前往许都,游说天子和曹操,指出许都地势低而潮湿。洛阳已经残破,最好是迁都到相对富裕的鄄城。鄄城虽也隶属于曹操,可此地离冀州较近。一旦时机成熟。主公大可挥师南下迎天子入冀州。当然以曹操的性格可能不会答应此事。不过如此一来主公又可趁机挑拨曹操与天子的关系。然则无论主公采用何种手段对付曹操。在攻幽州与攻豫州之间,主公必须做出取舍。两线作战实乃兵家大忌。” 袁绍起先听到沮授那个迁都鄄城的建议,还捻着胡须频频点头。但当沮授要他在幽州与天子之间做抉择之时,这位北方霸主那原本已经松开的眉头却再也一次聚拢了起来,“公与言之有理。孤怎不知两线作战乃大忌。然则孤之前曾修书公孙瓒,想与他解开过去的仇怨,互相联合。可谁曾想,公孙瓒那厮根本不知好歹。其不仅对孤的好意。不予理睬,增强了幽州个郡县的防备。甚至还放出话说,而今四方龙争虎斗。无人能连年守在易京,就是袁绍又能奈我何!” 眼见袁绍说到最后紧攥着拳头。满脸通红的模样,沮授与田丰不约而同地都暗自叹了一口气。没错,袁绍之前确实曾尝试过同公孙瓒修好。然而那位白马将军却仿佛是被某种鬼魅附身了一般,丝毫不顾及中原的局势变幻,硬是要与袁绍死磕到底。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公孙瓒如此回绝袁绍,要比他在战场上战胜袁军,更能激发袁绍的怒火。 看来幽州之战怕是要不死不休也! 出于对自家主公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脾气的深刻了解,沮授与田丰很快就达成了一致默契——以幽州之战为先。因此就在袁绍怒不可遏地抱怨完公孙瓒之后,沮授便适时地向袁绍拱手进言道,“主公,既然公孙瓒不肯与我军修好。那授以为主公就该趁着曹操烦心吕布、袁术之际,一举平定幽州,以绝后患!” “孤也正有此意。既然公孙瓒一定要战,那孤就让他为那些狂妄之言付出应有的代价!”袁绍见自己想法与沮授完全一致,不禁傲然地点了点头,跟着又果断地补充道,“至于曹操那边就先依公与之计来办。” 沮授眼见袁绍不再叫嚣着要同时教训曹操与公孙瓒,便跟着,“主公若是担心那蔡安贞会被曹操收买。大可借此次征讨幽州的机会,命其领兵来幽州助战,以试探其对主公的忠心。” 袁绍是何等人物,听罢沮授所言,立马便心领神会地哈哈大笑道,“好个一箭双雕之计。孤倒要看看这蔡安贞究竟想做东莱太守呢?还是徐州刺史?” 不过这会儿坐在沮授身旁的田丰却略带犹豫地进言道,“主公,公与此计虽佳。然大公子至今未就上次平原城的事向蔡安贞致歉。恐怕东莱那边会对出兵幽州之时有所忌惮。” 袁绍耳听田丰提起了袁谭,当即就流露出厌恶之色道,“那个畜生整日就知道为孤找麻烦。孤听闻其在青州整日与一干奸佞小人厮混,纵欲肆志,声誉一落千丈。” 沮授心想袁谭那脾气还不是同主公你如出一辙。当然沮授也知,这样的话并不能当着袁绍的面说出口。更何况相比袁绍安排在并州做州牧的外甥高干,袁谭的风评多少还算过得去。毕竟他只是心情郁闷找一帮纨绔子弟瞎混而已。而高干在并州的所作所为那才真叫是天怒人怨。不过沮授也清楚,就算袁谭、高干在地方上闹得再厉害,袁绍也不会轻易地派人将他二人替换下来。因为在自家主公看来,外人永远没有亲人用得放心。也正是抓住了袁绍这种任人唯亲的心态,沮授并没有跟着田丰数落袁谭的不是,而是另行为袁绍找了块靶子道,“主公息怒。大公子不过是因被禁足而感到闷闷不乐而已。倒是别驾刘献多有不法之举。有负主公所托。还请主公明正典刑。” 袁绍本就不打算再追究袁谭的过错,此刻眼见沮授抛出了一个可以平息众怒的替罪羊,他自然是带着一脸正色宣布道,“着人将刘献押解来邺城问罪,青州别驾之职辛评接任别驾。令着其尽快解决东莱之事!” 历史上别驾刘献确实犯过当死之罪。乃是靠着王修审理此案,其才得以免于一死。而如今王修既已投入蔡吉麾下,这位刘别驾自然是凶多吉少也。不过在汉末乱世。一个人官做得再大,倘若没有兵马仰仗,那其在袁绍等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因此袁绍根本不会在乎自己麾下的别驾有没有犯死罪。他所在意的是曹操在做什么?蔡安贞又在做什么? 建安二年。春,正月,曹操入史书记述的那般率军讨伐张绣。不过与史书稍稍有所不同的是,眼下的曹军阵营中多出了一千人马。一千由徐州刺史、东莱太守蔡安贞所统领的步骑。而调拨这一千步骑给蔡吉的正是当今的天子刘协。不可否认,刘协是个极富行动力的皇帝。虽然他的这种行动力曾在历史上令他付出带来惨痛的教训。但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刘协的这种风风火火的作风还真帮了蔡吉不少忙。此外,而更令蔡吉颇感意外的是曹操竟然颇为爽快地答应了此事。不过想到曹操此番讨伐张绣总共才两万兵马,能多出一千装备精良的步骑自然也是桩好事。因此蔡吉很快就释然了曹操的爽快反应。 于是。在领了圣旨,完成交接之后,蔡吉不日便与李达一起领着这一千步骑。赶往曹营报到了。却见此时的李达,身着刘协赐予的银甲。脚跨五花良驹,眼神中却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能再次随主公出征真是太好了。” “本府也好久没同诸君并肩作战了。记得最近一次还是在东莱剿匪的时候呢。”蔡吉面露微笑道。相比一身戎装的李达等人,蔡吉虽没有再穿女装,却也是一副这个时代典型的文士打扮。这一来是因为就蔡吉的身形而言,铠甲、皮甲实在太重。二来,蔡吉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颇有自知之明。在她看来自己在后方充当文职本就不需要穿什么铠甲。而倘若真要是碰上敌袭,穿着盔甲逃起命来又太过累赘。还不如干脆青衫、折扇,既有风度,逃起来又方便。 当然蔡吉的这种逃命理论是不足为外人道来的。事实上,蔡吉的打扮虽文弱,可她身后的这支御林军依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却已算是武装到了牙齿。就这一点来说,刘协对自家的亲卫还是很舍得下本钱的。但这票人马的战斗力究竟如何,却只有到了战场上才能知晓了。毕竟当初在不其之战之前蔡吉对装备精良的东莱兵还是颇有信心的。不过真同吕布交手之后,蔡吉才发现真正当得了大任的还是太史慈平日里严加训练的一千五百骑兵,以及张颌自带的那票亲随。 且就在蔡吉与李达交谈之际,一行人等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曹操大营前。待见曹营辕门之前,这会儿正站着一员身材魁梧的战将。那战将一见蔡吉等人到来,便信步上前冲着蔡吉一个抱拳道,“来者可是徐州刺史蔡使君?羽林郎中李将军?” “正是本府。”蔡吉立即与李达翻身下马,双双向那曹将抱拳还礼。 而那曹将在确认来者身份之后,也不多寒暄几句,直接便自报家门道,“在下平虏校尉于禁。两位请随吾来。” 蔡吉耳听前来接待自己的曹将,就是后世被称为魏之“五子良将”的于禁。不由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举止得体的壮年将领。所谓的五子良将,指的是于禁、张辽、徐晃、张郃、乐进,这五员曹操麾下的外姓大将。因陈寿在《三国志》中将上述五人的列传合为一传,并评价此五人,“时之良将,五子为先。”后人因此称五人“魏五子”或“五子良将”。由于蔡吉的搀和,目前“魏五子”之中的张颌与张辽都在东莱。而眼前的于禁虽没有张颌和张辽那般年轻,但其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沉稳气质,令蔡吉相信此人被排在魏五子之首绝非仅仅靠的是资历。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客气地向于禁颔首道,“那就劳烦于将军带路了。” 于禁原本对主公让女子入军营颇为抵触。为了不让其在军中惹出啥幺蛾子,这才决定亲自出马迎接这票天子派来的兵马。不过此刻眼见身为蔡吉态度谦恭,而一旁的羽林郎中李达也无倨傲之色,于禁在稍稍安心之余,转而便以恭敬地态度,将这两个既年轻又有身份的少女和少男领入了辕门。 且就在此时,曹营之内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颇感纳闷的蔡吉不由抬头寻声望去,但见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士自另一处辕门策马入营,周围的曹兵见状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枪向那队骑兵欢呼致意。而为首的那名骑士赫然正是鲜衣怒马的曹昂。 “昂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受人欢迎啊。”跟在于禁身后的亲随小声感叹着。 眼瞅着曹兵们激动的表现,再一听那亲随如此评价,蔡吉不由回过头好奇地问道,“昂公子在军中很有人望?” “昂公子治军颇有李广之风。”于禁替那亲随回答道。 李广之风?这究竟算是好评呢?还是差评?据蔡吉所知,历史上西汉名将李广确实很受士兵的爱戴,但其一直不被汉武帝重用,以至于战绩不佳也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想到曹昂作为曹操的长子应该不存在太受欢迎而被忌惮的窘境,蔡吉姑且将于禁的评价视为了好评。深受士兵的爱戴,且武艺高强,这就是曹昂被曹操视作继承人的缘由?却不知这一次的宛城之战,曹操会否像历史上那般痛失继承人?原本这一设想对蔡吉来说不过是寻常情报分析而已。然而一想到对面的少年可能会在不久之后战死,蔡吉就觉得心头涩得慌。于是她当即一皱眉头,转身随着于禁前去大帐报到。 事实上,正在对面同士兵们招呼着的曹昂也发现蔡吉的身影。正在兴头上的曹昂本想策马跑去向蔡吉打招呼。却不曾想,对面的少女在与于禁交谈几句之后,竟看也没看自己一眼,转身离开了…… \(^o^)/~~~进入宛城之战鸟~~~为偶最爱滴~文和大叔即将登场,欢呼一下~~~顺便厚颜讨一下粉票~~~ 啥?没证据证明文和大叔有参加宛城之战~~~对手指~~~也没证据证明他没参加o(n_n)o哈!~~~(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61节张绣投降 浓厚的黑烟遮蔽着方圆数十里的高空,大地昏暗无光,蔡吉站在不知名的城池之上,如神祗一般俯视着底下打着曹、张两杆旗号,相互厮杀着的兵马。这是哪里?底下的人又为何要厮杀?似乎对蔡吉来说都已不再重要。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一个人,一个身影,那就是身披铠甲浴血奋战着的曹昂。 一道寒光闪过,曹昂的长剑削去了来犯者的头颅,喷溅血花将他身上的镏金铠甲染成了深褐色。但无头的尸体尚未倒下,更多的敌军已蜂拥而至。站在城头上的蔡吉甚至觉得自己都能看清曹昂大口喘气地神情。但她所能做的却只是像这样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如潮水般敌兵将少年逐渐吞没…… “呵啊!” 随着一声尖锐的呻吟,在外守候的段娥眉快步冲进蔡吉所在的帐篷道,“主公,出何事了?” “无妨。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已然从榻上坐起身的蔡吉,喘了一口气,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紧跟着她便觉得身子底下黏黏的,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手上顿时多了一抹殷红。 一旁的段娥眉不禁带着三分惊讶七分欣喜地惊呼道,“呀,主公来天癸了。” 天葵即月事,《素问?上古天真论》有云,“女子七岁,肾气盛,岁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时下,故有子。”过了年蔡吉虽叫名十七,但实质上才刚十六岁而已,算算也早该来初潮了。本来这个时代的女子来了初潮就算正式成年,在不少地方需由女性长辈为少女举行笄礼。不过眼下蔡吉尚身处军营之中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女性长辈。更何况依周礼而言。贵族女子在许嫁以后出嫁之前才会行笄礼。蔡吉目前没有婚约在身,自然也不用急着找人行笄礼。 因此蔡吉在侧头想了想之后,便向开口段娥眉吩咐道,“劳烦段旗主为本府准备些干净的布条来。不过,本府来天葵之事暂不可让外人知晓。以免扰乱军心。” 段娥眉被蔡吉一提醒,这才想起军营之中对女人来月事向来十分忌讳。若是让那些个刀口上舔血的大老爷们,得知军营里有个来月事的女人。指不定会闹出何等事端来。事实上,就连段娥眉本人这会儿都觉得,蔡吉这月事来得多少有些不祥。不过想归想。段娥眉却并没有将自己的不安说出口。再怎么说眼前这女娃儿也是第一来月事。自己总不能再吓唬对方。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段娥眉当着蔡吉的面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安慰道,“主公放心,娥眉会将此事置办妥当。” “有劳段旗主。”得到段娥眉如此应答,蔡吉自然也宽心了不少。要知道她来东汉两年多,由于之前一直是女童的身体,因此对生理卫生之类的事并没有花心思研究。只是知道按后世的文献记载。在连棉花都没被传入的东汉,女人只能用布条和草木灰来解决生理卫生。因此要还是像从前那般只有男侍卫相随,那这会儿的蔡吉可真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不。有了段娥眉的帮助,不多时。洗漱干净的蔡吉便以一身文士打扮走出了营帐。除了面色稍稍白了一些之外,外人根本看不出蔡吉与平日里有何不同。因此在草草用过正餐之后,蔡吉便像前几日一样,赶往曹操的帅帐报到去了。 话说,许都其实离南阳郡的郡治宛城并不远。若非如此曹操也不会放着袁术、吕布这两个大敌不打,先跑来处理没啥根基的张绣。而张绣似乎也被曹军的汹涌之势吓得没了方寸,以至于众人一路行军至今,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扰。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到目前为止曹操发起的这场征讨,简直就像是一场盛装大游行。当然熟知历史的蔡吉心知,宛城之战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可既然触发历史事件的条件都还没有发生,蔡吉自然也不能傻乎乎地逢人便说,曹操会强纳张绣的婶婶为妾,张绣会为他婶婶反水,进而杀死曹操的长子、侄子以及典韦。真要如此,她不被曹操当妖孽砍了才怪。 不过预言虽不方便说,可蔡吉至少也不能让她麾下的一千步骑抱着春游的心境去宛城。因此这几日蔡吉除了以文士的身份充当曹操的幕僚之外,就是让李达严加操练低下的人马。至于曹操身边的谋士、武将,蔡吉虽也七七八八认识了不少,但都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谈不上关系有多密切。这其中固然有东莱依附袁绍的缘故,但更为主要的是,蔡吉本人在下意识里也有故意躲曹昂的想法。所以才会尽量与曹营将帅保持距离。 须知,那日在曹府与段娥眉交谈过之后,蔡吉私下里也曾谨慎地考虑过她与曹昂之间的关系。不可否认曹昂是个不错的男子,他的心意蔡吉也能感受得到。然而理智却告诉蔡吉,曹昂终究是曹操寄以厚望的长子,这层身份注定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更何况蔡吉所谋之事也容不得她花精力纠结于儿女私情。所以为了自己的事业,同时也是为了曹昂着想,蔡吉决定还是与这位昂公子少接触为妙。可正如段娥眉所言,人心这种东西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蔡吉这边刻意避开曹昂,哪曾想,今天一早竟会做那样的梦。 “这难道就是,日有所想,夜有所梦?” 且就在蔡吉暗自嘀咕之际,不远处迎面就走来了三员曹将。蔡吉定睛一瞧赫然就是曹昂、于禁以及都护将军曹洪。诚然蔡吉不想同曹昂有所瓜葛,但她也不会做出见着曹昂就绕道走的小女儿行径。所以这会儿的她当即主动上前,大大方方地向那三人施礼道,“列位将军早。” 那三人见状,赶忙停下脚步抱拳还礼。不过头一个同蔡吉搭话的却是于禁。“蔡使君,来见曹司空?” “是。列位将军也来见曹司空?”蔡吉客套地寒暄道。 “司空有令,着吾等前来商讨要事。”于禁毫不避讳地颔首道。经过这几日的接触之后,于禁对军营之中有蔡吉这般的女娃儿出现,已不再心有抵触。至少从蔡吉稳扎营盘、日日操练的行为来看。眼前这个女娃儿是真出来打仗的。加之曹操又对蔡吉礼遇有加,于禁在蔡吉面前也就少了些许避讳。 “要事?”蔡吉故作纳闷地问道。在她看来曹操这会儿会招将领们一同商议的事情多半还是为了宛城之战。甚至这会儿张绣都可能已经像史书记载的那般向曹操投向了。 “可能是为了刘备被吕布阻击之事。”曹洪插嘴道。这位都护将军其实很年轻,也就二十六七的模样。不过别看曹洪年纪轻。可他在曹营的资历却不浅。曹洪的伯父曹鼎早年官拜尚书令,曾任命曹洪为蕲春长。之后曹洪随曹操追袭董卓,曹军为董卓部将徐荣所败。曹操失马。曹洪舍命献马并救护曹操,这才使得曹操免于厄难。加之这些年曹洪又紧随曹操南征北战,因此他眼下的官职可要比一旁的于禁高得多。 “刘使君与吕布开战了?”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答案的蔡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于禁。 但回她话的却是曹昂,“据探子来报。刘备未抵沛县,就遭到了吕布的奇袭。” 蔡吉听罢曹昂所言心想,也对,从许都到小沛的距离。相对到宛城而言,还要远一些。刘备那边既然是先开了战,那必然是吕布先发制人的缘故。早先蔡吉还觉得刘备跑去。比自己这儿要轻松。此刻看来曹操这厮的兵、粮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的。 抱着这一想法,蔡吉当即收敛起了心绪。谨慎地随三人入了帅帐。却见帐内的曹操正在与荀攸等幕僚商讨着什么。而向来作为曹操谋主的荀彧这一次则与满宠一同留守许都。说起来,这一次曹操征张绣的阵容算不得强大。除了蔡吉身边这三人之外,其余随行的部将皆为名不见经传之辈。这并不是说曹操不重视这一次的征讨。而是因为曹操刚刚新得两州之地,人员上正处于捉襟见肘的尴尬期。须知,就连程昱都被曹操任命为了东中郎将领兵前去平定兖州匪患了。 此刻眼瞅着蔡吉与曹昂等人一同上前施礼,曹操当即客气地招呼道,“蔡使君来得正好。孤刚巧要派人去找使君。” 可蔡吉却小心翼翼地应对说,“不知司空有何要事?” “蔡使君不必如此拘谨。孤找尔等来帅帐,自然是有喜事宣布。”曹操摆了摆手之后,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武将文士,随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宣布道,“张绣降了!” 曹操的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呼之声。要知道就在昨天,在场的众将领还在商讨着如何攻打宛城。那曾想转眼间的功夫,张绣竟然说降就降了。这胜利来得是如此突然,以至于不少曹将还未转过神来。直到半晌过后,这惊呼才渐渐为欢呼以及奉承所取代。 不过相比帐中曹将们的欢呼雀跃,听到消息的蔡吉心头却是五味具杂。因为她十分清楚历史的轨迹正朝着原有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行进着。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即将在宛城发生的惊天之变呢? 透过一干喜悦的部将,曹操很快就发现了,与众人格格不入,神色沉重的蔡吉。见此情形,这位当世枭雄抬手阻止了身旁正要歌功颂德的部将,转而向蔡吉沉声问道,“蔡使君似乎有话要说?” 蔡吉被曹操如此一问,当即回过了神,恭敬地向曹操进言道,“司空能兵不血刃就占下宛城,自是天大的喜事。然则吉曾听人说,张氏叔侄为人向来反复。故还请司空尽快命张绣献上人质入曹营,以免夜长梦多。” 蔡吉之所以为如此进言,是因为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发现曹营其实是严格禁酒的。所以正常情况下,不存在典韦醉酒误事一说。不过蔡吉同时也记得曹操在宛城之战失败后,曾懊悔自己实现没有扣下张绣的家眷为人质。因此蔡吉觉得与其防范这防范那,还不如提醒曹操早点扣人质来的更为直接。 哪知曹操在听罢蔡吉所言之后,连忙回头与荀攸交换了一下眼神。紧跟着曹操便直起身意味深长地冲蔡吉笑了笑道,“蔡使君多虑了。” 言罢曹操得意地朝帐外拍了拍手。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群妇孺就被曹兵押进了帅帐。待见为首的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赛雪,特别是她那掩藏在长袍下的曼妙身姿,带着蔡吉这等黄毛丫头所没有的成熟风韵。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从这妇人走进帅帐的那一刻起,原本充满阳之气的空间,就带上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这位……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张绣婶婶邹氏。面对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绝世美女,蔡吉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同时也认识到了情况有所不对。张绣确实送了人质入曹营,但这个人质竟是她婶婶。倘若张绣真像传言中的那样在乎他婶婶,又怎会将他这位年轻的婶婶送入曹营做人质。难道说…… 就在蔡吉暗自心腹诽之际,那美艳的妇人已然冲着曹操翩然施礼道,“妾身张邹氏,见过曹司空。” “夫人无需多礼。待到宛城城防交接完毕,孤会为夫人在城中安排新住所。”曹操目不转睛地盯着邹氏,言辞之间毫不掩饰他那空前的占有欲。 而那邹氏听罢曹操双关之语,也不气恼,反倒是再一次柔柔地俯身致谢道,“谢曹司空。” 蔡吉眼见曹操被妇人一声声糯糯的“曹司空”叫得骨头顿时就轻了几两。心想,估计用不了多久,曹操便会招这位邹夫人独诉衷肠。换而言之,不管张绣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多半还是会按历史进程“暴怒”一把了。也不知历史上,曹昂救他这位好色的父亲之时,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或是说,此刻眼见父亲与其他女人调情,曹昂会是怎样一种表现。想到这里,蔡吉不由偷偷瞄了曹昂一眼,待见他正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熏鱼在远方哭泣:主公请自重啊~~~ 小蔡一脸冷汗:男银真素无可救药滴~动物~囧~想看火滴,快投票票哟~~~(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62节进驻宛城 邹氏的意外出现令蔡吉意识到宛城之战的真实面貌可能与她前世读过的那些文献有着很大的出入。但此女既然已以“质子”的身份来到了曹营,蔡吉也不可能自打嘴巴地再让曹操将人给送回去。于是蔡吉只得将应对计划由最初的“釜底抽薪”,改成了“防范于未然”。 这不,在一干曹将各自散出帅帐之后,蔡吉破例单独找了曹昂谈话。后者对蔡吉的到来,显然有些意外,甚至有些小兴奋。不过自小由丁夫人养育的曹昂是个讲究礼节的男子,所以他并没有显示出任何轻浮的作态,而是礼貌地向蔡吉问道,“蔡使君有事找昂?” “是。不瞒昂公子,本府还是觉得,张绣此番投降有些突兀。还请公子能提醒司空多加注意张绣部的动向。”蔡吉开门见山道。 曹昂见蔡吉如此郑重其事地,不由也进入了状态,在低头沉吟了一下之后,皱眉问道,“蔡府君的意思是张绣再诈降?” 蔡吉顺着曹昂的话头,语重心长地向其警告道,“诈降不见得。但张绣部不加抵抗就投降,其实力并未受损。反观我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宛城,众将士难免会有所懈怠。倘若那张绣骤然复叛,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蔡府君言之有理。”曹昂听罢蔡吉所言先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跟着却又张口反问道,“不过,蔡府君先前在帐中应该也见了张绣送来的质子。难道这样还不够张绣投鼠忌器?” “本府听说过用子女做质子,用父母做质子。至于用婶婶做质子的事,昂公子可曾听说过?”蔡吉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然而曹昂对蔡吉的这番反问并不在意。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张绣送他那美艳的婶婶来曹营就是来向曹操示好的。不过曹昂觉得这种事当着蔡吉一个女郎的面说总有不妥。所以这会儿的他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或许张绣此举有其深意。” 蔡吉是何等人物,如何听不出曹昂的话外之音。再一联想历史上,曹操纳邹氏也没引起曹营众谋士名将的异议。敢情所有人都将邹氏真当成了张绣送来的“礼物”啊。若是如此,这收礼的代价也真够大的。想到这儿,蔡吉心知到这份上。唯有将话挑明了才能引起曹昂以及曹营诸将的重视。所以她跟着便神色一凌道,“那公子更要加强戒备,莫要让司空中了美人计。” 果然曹昂听到“美人计”这三个字。眉目之间终于有了一丝忧虑。而蔡吉则跟着趁热打铁道,“吉希望公子在提醒司空的同时,也能让典都尉加强护卫。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听罢蔡吉的一番分析。再一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个美艳女子可能是对方设下的陷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焦虑的曹昂,当即冲着蔡吉深深一揖道,“多谢蔡府君提点。昂这就去提醒父亲。” 眼瞅着曹昂一副为曹操安危心急火燎的模样,蔡吉下意思地脱口而出道,“公子也需多加小心。” 曹昂没想到蔡吉临末了会来这么一句话。在怔了一下之后,少年的脸上带上了些许红晕,“蔡府君放心。那等宵小之辈伤不了昂。” 说罢。曹昂便转身信步赶去了帅帐。蔡吉望着少年的背影,很想再次叫住他,提醒他不要亲自护卫他那个好色的父亲。但这话蔡吉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相比于禁等人。曹昂的话在曹操眼里更有分量,也更容易被曹操所接受。至于让曹昂远离曹操的提议。以这位孝子的性子多半只会当面一笑了之,过后我行我素。 既然曹操那边该提醒的都提醒了,那蔡吉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如何打点好自己的后路。以便事情真到一发不可收拾之时,她能仰仗手下的一千兵马迅速逃离宛城。而与此同时曹营上下也在忙着调拨人马准备从张绣手中交接宛城的城防。 就这样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忙碌之后,翌日一早,宛城四门皆开,张绣亲率部将弃盔解甲,向曹操请降。而曹操则当众解下披风披在张绣身上以示接受其请降。且就在张绣与曹操二人默契地表演请降与受降之时,紧跟曹操身后的蔡吉倒是乘机打量了一下张绣。发觉此人身形壮硕,五官端正,看着倒也不像是奸诈之辈。却不知“送婶”这事究竟是张绣本人的主意呢?还是贾文和的主意? 说起贾诩,此刻蔡吉多少有些失望。因为在这群自报家门的降将之中,并没有贾诩的存在。难道贾诩还没投靠张绣?话说《三国志》里头虽没有写明贾诩投张绣的确切时间,可《吴书》中却记载了贾诩在宛城之战中,为张绣出谋划策过。难道是《吴书》记错了?还是说贾诩那老狐狸故意躲着不见曹操? 鉴于曹操在场,蔡吉自然是不方便直接向张绣打听贾诩的下落。不过只要贾诩人真在宛城,真在张绣麾下,那蔡吉自负以君雅麗等人的手段挖出贾诩只是时间问题。因此这会儿的蔡吉也同众曹将一样带着洋洋自得的笑容,众星捧月着将曹操拥入了宛城。 受降之后自然就是盛大的宴会。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场摆在宛城之中的宴会上,典韦并没有像史书记载的那般持斧而立给张绣等人来下马威。相反整场宴会的气氛显得颇为热闹。若非之前蔡吉刚在城门口看过受降仪式,她甚至都会误以为这是一场曹营间自家人的宴会。 有了如此顺畅的开端,之后数日,曹操开始派出兵马陆续收服宛城周边叶、穰、舞阴等等一干南阳诸县。曹营诸将更是与张绣的部将称兄道弟打得火热。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过了十天,如果蔡吉的灵魂不是来自一千八百年之后的话,她可能会同曹营诸将一样认为南阳郡就此平定了。不过每次看到曹操与邹氏出双入对,蔡吉还是会暗自提醒自己注意张绣的动向。并坚持每日回城外营地过夜。 这一日在宛城办完公务的蔡吉照例又要出城回营地。却不曾想,还未等她骑上马,就有一小卒跑来禀报道,“蔡使君,司空今晚在城外大营设宴。还请使君莅临。” 曹操又要设宴拉拢张绣的部将?听到消息的蔡吉,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自打曹操入驻宛城之后,那可真是小宴天天有。大宴三六九。这倒并不是说曹操为人奢靡。而是南阳郡毗邻荆州,本地的世族豪门多多少少都与刘表有些关系。为了安抚这些地头蛇,同时拉拢张绣的人马。曹操如此往来迎送倒也并不为过。只不过在城外大营设宴这还是第一次。蔡吉虽觉得有些意外。却也颔首接下了帖子道,“请转告曹司空。本府会如约而至。“ 然而令蔡吉深感意外的是,当她以一身文士打扮来到曹操的帅帐之时,迎面碰上的并非是一排排明艳动人的侍女,而是手持大斧宛如巨灵神一般立在门口的典韦。说起来,蔡吉现在与典韦也算是有了点头之交,平日里也没少见他鞍前马后地跟在曹操身边做保镖。因此她并不害怕被称为“恶来”的典韦。相反倒是觉得这个忠心的侍卫长,其实是个挺憨厚的汉子。可此时此刻。面对眼前这个充满了杀气的典韦,一股莫名的恐惧还是在第一时间漫上了蔡吉的心头。 这会儿的典韦显然也觉察到自己吓着面前的少女了,却见他难得地向蔡吉挤出了一丝笑容向蔡吉点了点头。虽然这笑容看着也令人渗得慌。可蔡吉还是从典韦的眼中看到了善意。所以她在向典韦报以了同样和善的笑容之后,便信步迈入大帐找了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其实被典韦骇着的可不止蔡吉一人。当张绣带着一干亲随来到大帐之时。面对怒目圆睁的典韦,这位宣威侯甚至都不敢抬头。如此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曹操搂着邹氏出场才逐渐被热络的气氛所取代。不过敏感的蔡吉还是发现坐在对面的张绣面色郁闷,似乎心事重重。 难道此刻才是宛城之变的导火索? 暗自心惊的蔡吉,抱着这样的想法思略了一番之后,便在宴会进行到一半之时,便借故退了场。而众人对她的这一举动也并没有太过在意。本来有蔡吉这等女宾在场,许多即兴活动都不方便展开。因此这位女刺史的离开,往往预示着宴会上的肉戏即将开场。 蔡吉本人可不在乎自己离开之后,曹操等人会在帐中玩出怎样的花样。她所在乎的是今日曹操那特殊的安排,以及张绣的反应。诚然这些景象都与史书的记载一一对应,可蔡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究竟是什么东西不对劲,蔡吉又说不出个因为所以然来。 也就在蔡吉暗自琢磨之际,早已在帐外守候多时的段娥眉匆匆赶来,凑上前向其耳语道,“主公,那人找到了。” 蔡吉听罢段娥眉带来的消息,当即一扫眉宇间的阴郁,转而面带喜色地点头应道,“走!去看看。” 段娥眉所提的那人当然就是蔡吉一直在找的贾诩,贾文和。话说从入宛城至今已经过去十日了,就连蔡吉本人都差一点放弃找贾诩的念头。可谁曾想,事情竟会在这么一个充满变数的月夜有所转机。 当蔡吉在段娥眉的护送下赶回营地之时,君雅麗正在蔡吉的牙帐之中把玩着小刀,看管着面前闭目养神的五十多岁老者。事实上,早在四天前君雅麗便已探听到张绣府上有一个贾先生存在。但她并不能肯定这位贾先生就是蔡吉要找的人。加之这位贾先生本身也一直深居简出,让人难以打探到更为确切的消息。于是君雅麗只能一直带着手下在张绣府周边打埋伏。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日落之后,那位比甲鱼还谨慎的贾老先生破天荒地出了张绣府。君雅麗这才有机会将人掳来大营。而在掳人的过程中,她也从随行的小厮口中证实了,眼前的男子正是蔡吉要找的贾诩。 “君旗主可是请来了贾先生?”虽然明知人是被强行掳来的,但蔡吉一进牙帐,还是摆出一脸无辜的模样向君雅麗问道。 不过君雅麗却丝毫不配合蔡吉的表演,却见她将手中的小刀一收,像介绍一件货物一般向蔡吉抱拳道,“回主公,这就是汝要找的人。” 然而端坐牙帐之中的贾诩却对两个女子间的对话充耳不闻,依旧在那里自顾自地闭目养神,仿佛他并不是被人掳来的,而是自己走来的。恰逢此时庞统也闻讯赶了过来。面对牙帐中突然冒出的这个相貌平庸的老者,庞统不禁有些纳闷地向蔡吉问道,“主公,这位难道就是贾先生?” 面对庞统的疑问,蔡吉倒是收敛起了最初的兴奋。只见她信步渡到贾诩的面前,将其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一番之后,这才用失恭敬地语调,向庞统介绍道,“士元,这位便是光禄大夫贾文和。” 出于保密的关系,蔡吉之前只说张绣府中有个姓贾的谋士很厉害。所以庞统并不知晓蔡吉这些日子经常提起“贾先生”就是贾诩。此刻乍一听蔡吉揭穿了对方的身份,庞统不禁带着七分惊讶三分不满地追问道,“贾文和?可是那个武乱长安的贾文和?” 庞统所说的“武乱长安”指得是,当初贾诩向李傕与樊稠等进言进攻长安一事。此策令原本已是丧假之犬的凉州诸将转眼反身封侯拜相,不可谓不漂亮,但也同时被不少忠于汉室的士人所诟病。并将李傕与樊稠等人之后祸乱朝纲之举都怪在贾诩的头上。庞统出身鹿门自然是对贾诩的这条“毒计”不会有好感。 不过相比受主流言论影响的庞统,蔡吉对贾诩则要宽容得多。特别是在对照了历史上曹操、袁绍等人的所走所为之后。蔡吉不得不感叹“奉天子以令不臣”这一招想得到的人有很多,但得好的人却凤毛麟角。而贾诩也算得上是早期尝试此计的谋士之一。只不过他的那些个主公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于是,心有感触的蔡吉当即便向庞统摇头道,“士元此言差矣。李傕与樊稠乃猪狗之辈,怎能理解贾老先生的鸿鹄之志。倘若当时统领凉州诸部的是曹操,那早在四年之前,便可实现奉天子以令不臣之局。” 庞统听罢蔡吉所言不由陷入了沉思。而此时的贾诩也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蔡吉问道,“蔡使君,抓老夫来此,究竟意欲何为?”(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63节意欲何为 “蔡使君,抓老夫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面对贾诩开门见山的质问,蔡吉倒也不好再多买关子。只见她恭恭敬敬地向面前的老者俯身一揖道,“不才徐州刺史蔡吉,久闻文和先生大名。望先生不弃鄙贱,曲赐教诲。” 哪知面对蔡吉真心诚意的邀请,贾诩却是目光一敛,不咸不淡地回绝道,“承蒙蔡使君抬爱,令贾某受宠若惊。然而贾某已下定决心归隐山林不再过问天下乱局。故曲赐教诲之事,还请蔡使君另请高明。” “哦?文和先生要归隐山林?”蔡吉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老夫原本已向张将军高老辞官,却不曾想,才出城门就被使君的人掳了过来。故而老夫才要问使君,究竟意欲何为!”贾诩扬起头略带温怒道。 蔡吉眼见贾诩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不由微微一笑点穿道,“先生若是归隐山林的话,那先生在华阴的家眷怎么办?要知道先生若不能为段煨寻来外援。那位段将军可是要生气的哟。” 贾诩耳听蔡吉提起了他在华阴的家眷,以及将军段煨,眼皮不由自主地就跳了一下。原来贾诩当初眼见李傕与樊稠难成大事,便主动辞官挂印投靠了领兵驻扎华阴的同郡老乡段煨。然而贾诩在与段煨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现段煨此人心胸狭窄,恰逢此时张绣就派人来请贾诩做谋主。于是贾诩就欣然答应了张绣的请求。临行前贾诩在华阴的好友问他,“段煨对待你那么优厚,你怎么忍心离去?”贾诩回答说,“段煨性情多疑心。有忌妒我的意念,对待我的礼节虽然不薄,但这是不可依恃的,日子一久一定会被他算计的。我离去,他一定很欣喜。而且也希望我到外头去求取大的援助,他也必定会厚待我的妻子。张绣这个人缺少主谋的人,也希望我去。那么我个人和家庭两方都获得保全了。” 话说,贾诩与好友之间的这段谈话颇为私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话竟会传到眼前这位少女刺史的耳中。不过这一从另一个角度表明。对方注意自己已经很久了。事实上。贾诩对蔡吉的事迹也是早有耳闻。毕竟十七岁的刺史不管是男是女,都足以令天下人刮目相看。更何况这位蔡使君还有过“点蝗成虾”、“青州粮仓”、“五百骑兵救驾”、“西拒袁谭南挡吕布”等等脍炙人口的美谈。 可环绕着蔡吉的光环虽多,贾诩本人却并不看好眼前这位少女使君。在贾诩看来不管蔡吉本人再怎么有才华,终究不能改变其是女子的事实。故而蔡吉所能取得成就不见得会比张绣高多少。而张绣眼下只有他贾诩一个谋主,且其本人又对自己言听计从。反观东莱那边却是人才济济,自己过去难保不会同蔡吉原有的谋士心生间隙。更何况,据贾诩所知蔡吉还是靠着袁绍当时上东莱太守的。有了这层关系,蔡安贞与她的东莱郡迟早都会卷入曹袁大战之中。总之怎么看。贾诩都觉得留在张绣身边要比去东莱来得安稳。 所以这会儿虽被蔡吉点穿了谎言,贾诩却还是以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回敬道。“老夫的家眷,老夫自有法子安置。无须使君烦心。” 蔡吉见贾诩如此直截了当地回绝了自己。心想。这位贾老先生还真像历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恪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做人原则。不过从贾诩的履历来看,他虽不喜欢“危墙”,可在投靠曹操之前,“危墙”却总喜欢找上他。想来自己在贾诩眼中多半也是堵“危墙”。不过我蔡吉可不是,李傕、樊稠、段煨、张绣之流,你这老狐狸别想溜出本姑奶奶的五指山。就是用强的,本府也要将汝绑去东莱! 在心中下定决心的蔡吉,当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冲着贾诩拱手道,“既然贾老先生有办法安置家眷。那本府便可安心将老先生接去东莱归隐。当然也请贾老先生配合,莫要伤了和气才好。” 贾诩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十七岁的女娃竟会露出如此无赖的笑容。更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女娃竟敢同他来硬的。要知道就算是当初叱咤朝堂的李傕、樊稠也不敢如此对待他贾文和!然而贾诩在语塞之余,也从对方坚定的目光中看出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倘若自己要是再坚持的话,眼前这女娃儿恐怕真会对自己不客气。于是本着明哲保身的想法,贾诩在下一刻选择了沉默。 而蔡吉眼见贾诩不再同自己扯东扯西,心知这只老狐狸暂时是消停下来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蔡吉还是回头向君雅麗使了个眼色道,“天色不早了,君旗主护送贾老先生下去歇息。” 君雅麗得了蔡吉的暗示,立马心领神会地将贾诩押了下去。而眼瞅着贾诩被带离牙帐,蔡吉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张绣身上。不管怎样,先前宴会上典韦持斧而立的模样,以及张绣的阴沉的表情都给蔡吉留下了不安的印象。因此总觉得心头隐隐有些不安的蔡吉果断地让段娥眉叫来了李达。 李达本在值夜,乍得蔡吉召唤的他,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迅速赶来了牙帐,“主公召达有何要事?” “智深,汝现下就传令下去让各部加强警戒。”蔡吉果断地向李达下令道。 李达见自家主公一上来就是一派大敌将至的模样,不禁又惊又愕道,“主公出何事了?” “本府觉得张绣今日在宴席之上有些不对劲。”蔡吉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有些危言耸听了。毕竟张绣这会儿还没反呢。要事那厮隐忍个几天再反,那自己岂不是在扰乱军心。想到这儿,蔡吉当即便将话锋一转,向李达解释道。“当然这可能只是本府错觉而已。故智深只需加强戒备就行,不得将张绣之事外传。” “喏!”李达郑重地抱拳领命后,便快步走出牙帐调整营防去了。 一旁的庞统见状,觉得蔡吉刚才没将话说透,于是便忍不住向其探问道。“主公为何觉得张绣不对劲?” 蔡吉被庞统如此一问,便将自己先前在宴会上见到的情景原原本本地向庞统说了一通。然而庞统在听完蔡吉的述说之后,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地疑惑起来。“因此主公认为张绣会反?” 蔡吉从庞统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质疑的味道。确实,撇开史书的记述而言,先前在宴会上所发生的事并不能作为张绣会反叛的证据。否则历史上。曹操麾下如此多的名将谋士又如何看不出张绣的反意。然而蔡吉也不能直接就同庞统说。自己是因为看过一千八百年后的史书,所以知道张绣会反。所以她只能换个角度向庞统解释道,“本府一开始也只是觉得张绣有些反常而已。但本府刚才见过贾诩之后,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士元,汝想啊,贾诩之前数天都躲在张绣府中,偏偏今夜却突然要出城。这其中难道就没有猫腻?” 经过蔡吉一番颇带主观意识的解释,庞统也觉得事情变得蹊跷起来。“主公言之有理。统这就去与智深将军商讨如何布防。” “士元懂得布阵?”蔡吉故作好奇地问道。要知道庞统随军至今尚未表现出任何军事上的才能。虽然蔡吉心知这位历史上随刘备入蜀夺下三分天下的凤雏在行军布阵上应该有些门道。但此刻乍一见庞统主动请缨。蔡吉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相比往来应酬,庞统显然对自己的兵法颇为自信。却见他立马一个抱拳向蔡吉自荐道,“不瞒主公。统在鹿门曾学过兵法,相信能帮上智深将军。” 既然庞统都如此信誓旦旦地下了保证。蔡吉自然也就从善如流地点头道,“那防务就拜托二位了。” 庞统得了蔡吉的托付,怎敢有所怠慢,其在向蔡吉作了个揖之后,便风风火火地出去找李达商量如何结合阵法布置防务去了。另一头眼见李达、庞统先后领命而去,蔡吉也稍稍安下了心来,打算先回自己的帐篷睡上一觉。毕竟,姑且不论张绣什么时候会反,自己老这么提心吊胆的总不是个事儿。养足了精神方能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骤变。 不过真当蔡吉躺上榻之后才发现,要在满脑子都是事情,并且还是在和衣而睡的情况下,睡个好觉实在是件困难的事。以至于她辗转反侧了半晌之后,才迷迷糊糊地陷入了一种浅睡眠之中。而这等半睡半醒的睡眠也不知持续了多久,蔡吉忽觉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纷乱的嘈杂之声。 难道又做梦了?不对!梦是不会有声音的…… 难道说! 猛然惊醒的蔡吉一睁开眼就看见,已然被照得一片通红的帐篷上,正有无数的人影在慌乱地攒动着。意识到情况不妙的蔡吉,赶紧披上外衣冲出营帐,大声喊道,“段旗主!出什么事了!” “有人劫营!还请主公莫要出帐!”闻声赶来的段娥眉一面简要地向蔡吉禀报情况,一面则护着蔡吉就要回帐篷。 可这时候的蔡吉哪儿有心思往帐篷里躲,却见她一把甩开了段娥眉,望着营地边缘冲天的火光,焦急地问道,“何人劫营?可是张绣!” 段娥眉一直守在蔡吉的帐篷外,哪会知晓确切的情况。好在正当她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之时,忽见一带甲侍卫匆匆赶来向蔡吉禀报道,“禀主公,营地已被敌军团团包围。智深将军要主公做好准备,随时突围!” 蔡吉骤一听,自己竟被包围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好在她之前曾不止一次在心中模拟过营地被皆的情景。因此在经过最初的惊骇之后,蔡吉倒也没做出扭头就跑之类的丑态来,而是急切地向那侍卫追问道,“来者打得是何人旗号?” “回主公,是张绣旗号。”那侍卫回应道。 张绣果然反叛了啊!可他在主攻曹操的同时怎么会有余力来围攻自己这边?难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觉得情况有些诡异的蔡吉跟着又问道,“曹司空帅帐那边情况怎样?” 被蔡吉如此一问,闹不清营外状况的侍卫在迟疑了一下之后,只得老实地回答道,“这……属下也不知。” 侍卫的回答虽让蔡吉有些失望,不过在眼下这种乱哄哄的情况下,也确实不能指望自家将士能搞清楚外面的情况。于是蔡吉当即换了个话题问道,“智深将军、庞从事现在何处?” 侍卫答道,“回主公,智深将军与庞从事正在南边的辕门指挥作战。” “走!随本府去南门。”蔡吉整了整外套,当机立断地下令道。 一旁的段娥眉见状连忙上前劝阻,“主公, 哪知蔡吉却摆了摆手回应说,“就算要突围,也是同李达等人一起突围更有胜算。此事不必多言,尔等护送本府去南门就成。” 段娥眉听蔡吉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便带着一干侍卫簇拥着蔡吉赶到了南边的辕门。此时正在指挥部将抵御进攻的李达,乍见蔡吉来了前线,不由心头一惊,慌忙劝阻道,“主公怎么来了?此地凶险,主公快回牙帐!” 然而蔡吉却丝毫不为所动,却见她环视了一番对面火把林立的敌军,沉声问道,“智深,情况怎样了?” 李达见蔡吉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得一挥手让盾牌手在蔡吉面前摆出了一道盾阵,跟着便向蔡吉抱拳答复道,“回主公,敌军于子夜时分前来袭营。幸好主公早有准备,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蔡吉紧盯着对面的敌军又问道,“智深可知对面有多少人?” “黑暗中虽看不清确切的人数。但达估摸着围困,少说也有四、五千人。”李达紧锁着眉头答道。 “四、五千人!”蔡吉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李达。要知道张绣的兵马总共才万把来人,对方竟以一半的兵力来围攻自己。那她蔡安贞的面子岂不是比曹孟德还大。 不过还未等蔡吉质疑李达估摸的人数,对面的张绣阵营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骇人的呐喊之声,“杀曹操!杀曹操!” 杀曹操?!跑我这来干什么!? 且就在蔡吉被这呐喊声惊得瞳孔收缩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沙哑而又略带讥讽的声音,“蔡使君似乎是被人摆了一道。” 小蔡掀桌子:尼玛!不是说嘛!肿么成烧本府鸟~肿么回事!这素肿么回事!嗷~嗷~嗷~ 系统回复:哔~三国志后妈模式已启动~~~要调整为亲妈模式,请大家踊跃投粉票、推荐、收藏~~~(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64节鏖战之夜 被摆了一道? 眼前的情景就算没人提醒,蔡吉也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算计自己的是曹操?是张绣?或是曹操和张绣的联手?不管答案是哪儿一个,其结果都是蔡吉与她麾下的一千多兵马正被四、五倍,甚至更多的敌军所围攻。而更为可笑的是,就在数个时辰之前,蔡吉还一心想着如果张绣围攻曹营,自己该怎么办?可眼下莫说是隔岸观火了,怕是连金朝脱壳都难! 这事该怪谁? 怪张绣?怪曹操? 蔡吉在脑中将可疑分子撸了一遍之后,却发现似乎唯一能怪的人只有她本人。张绣会反那是无论史书还是现实都有迹可循的事。而曹操本就不是什么善类。反观蔡吉自己却一直拘泥于史书的记载,拘泥于现实与历史的不符之处,进而忽略了对现实情报与局势的分析。凭什么曹操就一定会被张绣捉奸在床?凭什么张绣不会被人祸水东引到自己的营地?既然她蔡吉都能带着一千御林军参加宛城之战,历史又凭什么一定要按部就班? 想到这里,蔡吉不禁回头看了看说这位说大实话的人,却发现发话者赫然就是之前被她掳来的贾诩。此时此刻这位被后世称为“毒士”贾老先生正在君雅麗的陪同下站在蔡吉的身后。火光映着满是沟壑的苍老脸庞,使得贾诩的表情看上去多少有些飘忽不定。而站在他身侧的君雅麗更是一脸的警惕。也不知是君雅麗押贾诩来的呢?还是贾诩自己要来的? 不过答案对蔡吉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位老者既然是当世的智者,也是张绣的谋主。于是乎,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蔡吉,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贾诩躬身行了个大礼。“文和先生,我部正遭受张绣将军夜袭。还请先生为吉指条明路。” 哪知贾诩在上下打量了一番蔡吉自会后,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道,“不瞒蔡使君,在天亮之前。老夫也没办法。” 贾诩这话倒也算不上是在故意推脱。确实,如果张绣是误以为此地是曹操本阵,或是曹操就在营内。而攻击她蔡吉的话。那在如今一片漆黑的深夜之中,很难解除对方的误会。更何况双方都已交上手,又岂是说停就能停的。也唯有等天亮之后。方能让对方意识到打错了。可问题是这一夜要怎样才能熬过去呢? 望着对面两三百步远的张绣部战阵。蔡吉不禁萌生了一股想要将指挥权交给贾诩的冲动。要知道她本人对行军打仗并不精通,更没本事应付眼前这种困局。与其霸占着指挥权不知所措,还不如将其交付给真正懂行的人。然而还未等蔡吉将这想法说出口,忽听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主公莫忧,不过是数千乌合之众。我军占据地利,只要挺过今夜就能有所转机!” 放出如此豪言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主动请缨帮助李达布防的庞统。只见此时的庞统身着皮甲腰挎长剑,一副难得的戎装打扮。待见蔡吉正诧异地望着自己。这位向来腼腆的少年谋士,一改往日的拘谨,当即跨前一步从冲着蔡吉抱拳道。“主公,统先前已按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将兵力部署于营寨各个关口。故我军人数虽少,倒也不会就此落下风。还请主公留守本阵,莫要贸然突围。” “主公不用突围?可刀剑无眼,万一主公有所差池,那可如何是好?”李达急切地反问道。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倒并不是不相信庞统。而是事关蔡吉的安危,李达不敢将拿自己主公的性命做赌。 “本府不需要突围!本府会与在场的将士并肩作战!”蔡吉大声回答了李达的疑虑,同时亦向在场的将士宣布了自己的决心。确实,眼下突围的成功率并不高。与其像历史上的曹操那般丢下部队贸然脱逃,导致曹营全线崩溃。那还不如干脆放手一搏,与张绣决一死战!再怎么说张绣的目标是曹操。只要将他打疼了,相信这个来自凉州的军阀,不会将有限的兵力耗费在她蔡安贞的头上。 就这样在心中下定决战之心的蔡吉,当机立断就向李达下令道,“智深,从现在起本府将指挥权交由庞从事代领。尔等皆需听其号令行事。” 将指挥权交给庞士元?蔡吉的这一决断不仅令李达为之诧异,同时也让庞统有些惊讶。不过还未等庞统与李达做出反应,蔡吉就已抢先一步向他二人激励道,“士元、智深,接下来就拜托了!” 应承着少女郑重其事的托付,庞统与李达双双抛去了心中的杂念,齐声领命,“喏!” 蔡吉与庞统、李达之间对话,统统都被贾诩看在了眼里。虽然他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明显的变化,但他的心情却远没有他的表情来得淡定。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有胆识留下来决战,一个未满二十的少年郎会八阵,一个刚二十出头的青年能统领御林军。难道是他贾文和老了吗?还是说这些娃娃们真是天纵之才?不过真实的战斗不等同于纸上谈兵。就算这名叫庞士元的少年真精通八阵也不代表,他真能用一千兵马抵挡数倍之敌。真要不行,还得自己出马,谁让自己这会儿也被裹挟进了这场危局呢。 既然如此,是乐毅还是赵括,就让老夫好好瞧瞧吧。 抱着这一想法贾诩自顾自地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冷静地旁观庞统与李达如何指挥兵马。而与此同时,营寨外的喊杀声已然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震天的军鼓号角,以及战马往来奔腾的隆隆声——张绣,攻寨了! 最初的攻击来自于黑暗中的箭矢。西凉的骑兵宛如夜行的豺狼行踪诡秘,令营寨上的弓箭手根本无法捕捉对方的动向。相反在通明的灯火映照下守寨的士兵却成了对方弓骑绝佳的目标。嗖嗖几声促响,毒蛇一般箭矢瞬间就夺去了四、五个守军的性命。慌乱中。寨内守军连忙拉弓还击,却不曾想射出去的箭矢却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没了踪影。 “不要放箭!注意躲避!”庞统大声呵止了正在盲目还击的弓箭手。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射箭只会浪费箭矢。更何况他已有了对付对方袭扰的解决方法。“来人,快将被子浇上水挂上!” 随着庞统一声令下,几个兵卒迅速地将已然浸湿的被子挂在了木栅之上。恰逢此时对面又射来了几支火箭,这一次虽没伤着人。倒也扎上了被子。不过庞统对此却并不在意。只见他随手拔下了一支已然熄灭的箭矢冲着在场的兵卒笑了笑道,“让他们射,射得越多。咱的箭矢也越多。” 庞统的话音刚落,现场就响起了一片哄笑之声,原先因西凉游骑给众人心理所造成的阴影。也随着这一笑而烟消云散。本有些松动的士气也再一次回到了守军的身上。而那些先前还对庞统心存疑虑的将士。此刻更是对其心悦诚服,纷纷开始依照庞统之令,各安其位严阵以待。 被子借箭?蔡吉不得不承认庞统很有创意。当然同时也得庆幸这个时代火药还没普及应用。否则就算是沾了水的被子也不一定能抵挡住加了料的火箭。且就在蔡吉望着庞统的背影露出会心一笑之际,一旁的贾诩突然向其开口道,“使君这位从事还真有些门道。” “那是当然,士元师承鹿门庞德公。”蔡吉自豪地向贾诩介绍道。 不过贾诩对庞统的师承似乎并不感兴趣,却见他打量了一番对面若隐若现的敌阵之后,意味深长地向蔡吉警告道。“使君,夜战才刚刚开始,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 仿佛正是为了印证贾诩的警告。原本游离于营寨之外的马蹄声渐渐消隐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鼓声。紧接着黑暗之中。如潮如涛的敌军,宛若出匣的猛兽,嗷叫着朝营寨扑杀而来。 “放箭!” 随着庞统挥下长剑,一排排弓箭手将冲在最前头的敌军射翻在地。但这并不能阻止敌军的疯狂冲击。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不要命的进攻者便已踩踏着自己人的尸首开始攀爬起营寨的木栅来。蔡吉的扎营虽然牢固,但营寨终归是营寨,无论是在厚度上,还是在高度上都不能同城池相提并论。诚然庞统、李达等人用箭矢、砖石竭力阻止着对方攀墙,可不多时双方还是进入了白刃战。 眼瞅着情势越来越危险,李达在将一个刚刚攀上营寨的敌兵捅了个透心凉之后,赶忙就向段娥眉等人喊道,“段旗主、君旗主!快护送主公离开!此地危险!” 蔡吉也没想到敌军这么快就爬了上来。但自己真要就这么退下去?在场的将士会怎么想?会否扰乱军心?且就在蔡吉犹豫不决之时,忽见挥剑劈斩了一个敌卒的庞统,扭头冲着她大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想扰乱军心吗!” 蔡吉被庞统如此一呵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留在原地才是对将士们最大的阻碍。于是她在向庞统稍稍点了点头之后,便默不作声地与贾诩一起被段娥眉等人护送下了楼。反倒是庞统愣愣地看着蔡吉远去的背影,似乎是对自己刚才向少女大吼有些意外。 然而就在庞统分神的那一刻,一个手执弯刀的敌军已然纵身一跃叫嚣着冲他劈头砍来。说是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敌军那狰狞的头颅突然噌地一下飞入了夜空。与此同时庞统的剑亦贯穿了那具无头尸体。 “智深,吾欠你一条命。”庞统抽出长剑略带后怕地向李达致谢道。 久经沙场的李达眼见庞统显得有些紧张,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主公有段旗主她们保护不会有事。先杀退这帮兔崽子再说!” “唔。”庞统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点头应了一声之后,又挥起了长剑,继续他的初战。 另一头,被护送到安全之处的蔡吉并不知晓,在她转身之后庞统已然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但她却深知李达、庞统正处于危险之中。特别是庞统,文士出身的他如何能应对得了白刃战?倘若庞统因自己失误而英年早逝,那可怎么办才好?!自己真不该将士元带来!不,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让那个少年入幕……士元若是留在荆州就不会碰上这种事了! 杂七杂八的想法,令蔡吉几次三番都有想回南门的冲动,但最终理智还是让她停下了脚步。不过蔡吉坐立不安的样子,倒是引起了贾诩的注意。却听这老者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问道,“使君可是在后悔留下来?” “本府并不后悔留下来。本府是在为智深、士元以及作战的将士们担心。”蔡吉停下脚步如实地回答道。 “是这样啊。”贾诩看了蔡吉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同她搭话。 于是乎,这样的煎熬一直由子夜持续到了天明时分。待到东方白肚微显,才有小校跑来禀报说敌兵暂时退了。得到消息的蔡吉二话不说便匆匆赶回了南门。此时南门上下已是一片狼藉。特别是营外那些横七竖八的尸首,足以昭示昨夜的恶战有多么的凶险。因此当蔡吉看见浑身浴血的李达与庞统之时,一切肺腑之言都化作了简单的一句,“智深、士元,汝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经过一夜的生死作战,乍一听蔡吉这话,李达与庞统在心头一暖之余,多少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李达率先回过神向蔡吉躬身行礼之后,便伸手朝对面一指道,“主公,看!那就是张绣部。” 迎着晨曦蔡吉第一次看清了夜袭者的面目。那是一片密密麻麻衣号不整的兵马,就外表来说庞统称这些人为乌合之众倒也并不为过。但也正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在昨天夜里将众人几乎逼入了绝境。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士兵的战斗力有时是同衣号齐整与否成反比的。 在大白天吾等能否再一次击退对方的进攻? 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考虑的问题。与之相对应的是,没人会问援军什么时候会来。毕竟经过一夜激战,曹操那边却是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就连蠢猪也该看得出曹操这是要想借张绣的手灭他们这一千人马。而既然援军已指望不上,那唯有通过谈判才能解决目前的困局。 不过这场谈判又该如何起头呢?是让贾诩出面?是等对面叫阵?且就在蔡吉暗自盘算之时,忽见对面的张绣阵营骤然慌乱了起来。紧接着蔡吉便听身旁有人高声呐喊,“主公,快看!援军!” 没想到这当口竟会有援军出现的蔡吉,赶紧手扶木栅探身远眺,只见朝阳之下正有一队兵马自地平线上正朝自己这边疾驰而来,硕大的“曹”字迎风招展…… 呼~~~看着各位的票票份上,还是亲妈吧~~~虽然中途大修了一下~~~\(^o^)/~~~ 这素小凤凰滴初战哟~~~看着丫这么卖命滴~份上~~~大家记得投票鼓励哟~~~ 第2卷 青州之鹏第65节阴谋阳谋 曹操站在山坡之上,冷眼俯视着两队曹军如猛虎扑食般,朝着正在围攻营寨的张绣部冲杀而去。原先只想着如何攻寨的叛军顿时就被这突变,惊得六神无主,慌忙分兵相抗。然而曹军却对占据人数优势的叛军丝毫不以为意,只见曹军领头的两员骁将,一人舞着长殳,一人手提长枪,双双驰马飞纵杀入敌阵。刹那间张绣阵中一片血雾翻腾,挡者望风而逃! 舞着长殳的是曹操的爱将曹洪,手提长枪的是曹操的爱子曹昂。照理说此二人如此勇猛善战,曹操本该向他们投去自豪的目光才对。然而曹操那双丹凤眼最终却将视线定格在了,那被团团包围的御林军大营。曹操仔细地打量着底下营寨的损失程度,其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阴沉。待到看见营寨中冲出一队骑兵与曹昂部相呼应之时,这位当世枭雄终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略带懊恼地说道,“孤来早了。” 面对曹操的这记低声感叹,一旁身为军师的荀攸倒是不以为然地开口纠正道,“主公没来早,是蔡安贞坚持的时间长。” 曹操听罢荀攸所言,原本阴郁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公达说得没错。是孤小看了那帮娃娃。罢了,再怎么说蔡安贞这次也算是救了孤。孤领兵来援就当是还了她的恩情。” 荀攸见曹操说得如此大言不惭,不禁在心中暗自苦笑,人都道曹阿瞒为人奸诈。此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要知道,当初正是蔡吉通过曹昂向曹操进言张绣可能有诈。这才让众人对张绣心生了警惕。并在之后发现这厮正暗地里将部队屯扎于曹营的要害部位。当然荀攸与曹操并不知晓,张绣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受了贾诩的指点,想为自己留条后路。可张绣这么一布置,在蔡吉之前提醒的印证之下。反倒是成了他想反叛的铁证。于是乎,认准张绣心怀不轨的曹操便开始谋划起了应对之策。 然而对于三番两次提醒张绣有诈的蔡吉,曹操非但没有褒奖于她。相反曹操竟让人画了张假图。将自个儿的本阵与蔡吉的营寨调了个个儿。此外为了造成自己有狡兔三穴的假象,曹操故意在进驻宛城之后,整日留宿城内。使得外人闹不清楚。城外的本阵与御林军营寨,究竟何处是他曹操的留宿之处。期间曹操自然也少不了拉拢张绣的部将,例如送金银给胡车儿等人。待到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曹操便在昨夜设下“鸿门宴”,彻底激怒张绣,令其图穷匕见。受了曹操误导的张绣当夜就将御林军的营地当做了曹操的本阵发起了猛攻。 “公达,是不是觉得孤恩将仇报,很无耻?” 曹操却冷不丁冒出地一句话打断了荀攸的腹诽。后者连忙底下头圆滑地回应说。“主公面对强敌,壮士断臂,也是无奈之举。” 哪知曹操却摆了摆手。坦然说道,“孤做了些什么。孤自己心里清楚。蔡安贞确实是个天纵之才,倘若其因这次的事而阵亡,孤会觉得很可惜。可她偏偏同杨彪、吴硕以及那一千御林军扯上了干系,孤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没错,曹操此番真正想要借刀杀人的并非蔡吉,而是她手下的那一千御林军。由于蔡吉的乱入,刘协比原有的历史多了一份军力。而曹操既然要“奉天子以令不臣”,就必须得供应宫廷中的一切开销,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以东莱兵为基础的一千御林军。起先曹操眼见李达与曹昂关系不错,便拨了钱粮,想要拉拢这队人马。可时间一长曹操却发现李达对自己的好意根本无动于衷,相反却同大夫吴硕来往甚密。而吴硕偏偏又是太尉杨彪的同党。这就让曹操不得不怀疑起了御林军的立场。要知道,杨彪自负世家名门,对出身“卑微”的曹操一直没有好感,并且经常在政事上与他作对。而曹操为了敲打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卿,亦早有拿杨彪开刀的打算。毕竟杨彪与袁术是姻亲,袁术,借此事做文章杀鸡儆猴并非难事。但是倘若杨彪身后有一千御林军做后盾的话,那这事可就复杂了。 不过就在曹操烦恼于如何处理那一千御林军之时,恰逢蔡吉入了京。世人皆知李达等人本就隶属于蔡吉麾下。于是借着这层关系,曹操决定硬逼蔡吉随军征讨张绣,从而将御林军中的五百东莱兵引出京师。然而令他颇感意外的是,小皇帝刘协似乎是将此次征张绣当做了一次宣扬天子之威的机会,竟将家底全押了上来。曹操本就打算在战斗做手脚,入套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因此他二话不说,便同意了天子的“英明”之举。期间,张绣的投降,曾一度让曹操以为自己的“借刀杀人”之计泡汤了。好在最后张绣还是反叛了,这才让曹操得以按原计划行事。 荀攸是何许人也,耳听曹操说到这份上,又怎会不知其心中所想。不过曹操虽口口声声宣称这么做是为了对付杨彪,但荀攸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毕竟这一千人马是天子的亲卫,曹操在对付这支部队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削弱天子的实力。可眼下汉室又确实需要曹操这样的能臣力挽狂澜。于是乎,这会儿的荀攸也只得在忠汉与佐曹之间,找起了平衡。“主公说得是。经过这次的叛乱,御林军应该损失不小。主公可趁此机会寻一些贤良之人充实御林军。” 曹操眼见荀攸一点就通,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插人那是一定的。不过曹家、夏侯家的子弟多半是塞不进去的。须知就算曹昂顶着执金吾的头衔,刘协也没有将最核心的御林军交由他指挥。而正当曹操打算向荀攸征询有什么靠得住,又出身好的世家子之时,忽见一小卒赶来禀报道,“禀司空。于将军已平定东营之乱。请司空定夺如何处置叛兵?” 小卒这里所说的叛兵并非是指张绣部,而是曹操麾下的一营青州兵。事实上,昨夜张绣部在主攻蔡吉这边的同时,也分兵袭扰了其他曹营,并放出风声说“曹操已死”用以扰乱军心。原本曹操在设宴之前已知会了主要将领。要他们严加防范张绣劫营。可谁曾想,真到了关键时刻,东营的青州兵还是炸了营。所以说。曹操没有在第一时间过来救援蔡吉,除了他的主观阴谋之外,也有青州兵反叛的客观因素存在。 话说对于那伙儿由黄巾贼改编的“青州兵”。曹操真是又爱又恨。这伙贼子作战时虽悍不畏死。却也同样桀骜不驯。不管是之前与吕布的作战,还是这一次的宛城之战,只要他曹操稍显劣势,青州兵便会在第一时间整出幺蛾子来。当然曹操并不知晓,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宛城之战中,曹军大败之后,这伙青州兵乘火打劫的速度比张绣部还要快。不过就算眼前的损失也已让曹操怒火中烧。 “十夫长以上杀无赦!从乱者挞一百!”曹操望着对面的营寨铁青脸说出了自己的决断,“养不熟的狗。还是杀了干净!” 且就在曹操做出处理青州兵的决断之时,不远处的张绣部已然在曹昂、曹洪以及稍后参战的李达部的合力攻击之下,开始向西南方向溃散。不过这期间出了曹洪一路紧咬着张绣部的残兵不放之外。曹昂与李达都在占据优势之后停止了追击,转而进驻了营寨。 特别是曹昂几乎是一路马不停蹄直冲入了营寨之中。待见蔡吉正被一群满身血污的将士所簇拥。曹昂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当即一扯缰绳,翻身下马,快步扑上前道,“安贞汝没事吧!” 然而还未等蔡吉开口作答,一旁满身血污的庞统便已没好气地,率先回敬道,“托司空的福,吾等鏖战一夜死伤惨重。” 面对庞统的讥讽之言曹昂羞愧地底下了头。诚然就算他之前并不知晓曹操所设的种种暗桩。但是经过这一夜的变故,曹昂多少也能看得出,这次御林军营地被张绣部围攻与他的父亲脱不了干系。一边是自己心仪的女孩,一边是自己尊敬的父亲,曹昂忽然相比先前的敌军,对面的少女才是自己最难面对的人。在这一刻他甚至都有了扭头就走的冲动。 不过此时此刻,曹昂的关切、曹昂的欣喜,以及曹昂的愧疚,都已统统都被蔡吉看在了眼中。她相信眼前这个少年是真挚的,虽然这种真挚改变不了,其父亲设计暗害众人的事实。但蔡吉却知与其责难面前的少年,还不如堂堂正正地去面对幕后主使者。想到这里,蔡吉当即面带笑容地向曹昂颔首道,“张绣既然有心反叛,那曹司空昨夜多半也受到了夜袭。一时间难以分兵来援,也情有可原。” 曹昂没想到蔡吉会为自己的父亲开脱,惊讶之下,不由也跟着支吾地解释道,“不瞒蔡使君,本阵昨夜也遭受了袭击。东营的青州兵还因此炸了营。” “是这样啊。那曹司空可有伤着?”蔡吉故作关切问道。 “家父没事,现正在东边的山头上指挥作战。”曹昂如实回答道。 蔡吉一听曹操也来了,心想,曹操这老狐狸的面皮可真是比长城还要厚。他那脸络腮胡子该不会是粘上去的吧。不过腹诽归腹诽,既然正主就在附近,蔡吉也就不打算继续为难曹昂,所以她跟着便向曹昂提意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昂公子护送本府去见曹司空。” “蔡使君汝这是……”曹昂耳听蔡吉要去找自己的父亲,不禁迟疑了一下。 蔡吉眼见曹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他是在担心自己见了曹操之后会发飙。不由微微一笑反问道,“经过一夜鏖战,御林军伤亡颇多,本府于情于理都该去向曹司空禀报战况。难道昂公子觉有所不便?” “唔。没有”曹昂听蔡吉如此一解释,心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便恭敬地向蔡吉抱拳应答道,“蔡使君请。” 但正当蔡吉要随曹昂出营之时,一旁的庞统却赶紧跟着上前道,“统随主公一起去。” “还有达。”李达亦跟着翻身上了马。 蔡吉见状,心想,这会儿要是真带了血气正盛的庞统和李达去见曹操,那非得火星撞地球不可。于是她当即便向二人否决道,“士元、智深,汝等留下收拾营寨。有昂公子护送,本府不会有事。” 曹昂耳听蔡吉在这当口依旧如此信任自己,不禁心头一热,挺了挺胸膛,向李达与庞统抱拳道,“二位放心。昂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得蔡使君周全。” 面对曹昂信誓旦旦的保证,庞统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而李达与曹昂好歹也有过些交情。虽然昨夜一战令李达对曹操心生了间隙,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向曹昂还礼道,“吾家主公就有劳昂公子了。” 就这样曹昂护送着蔡吉一路赶到了位于东边山坡之上的曹军主阵。曹操显然也对蔡吉的只身来访颇感意外。特别是看到一个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女娃儿,在经过一夜恶战之后,仍有胆识不带护卫来见自己,曹操多多少少地都萌生了一股子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却见这会儿的他,带着爽朗的笑容向蔡吉夸赞道,“蔡使君率部以一敌众,鏖战一夜而不失营寨,真是令人佩服。” “曹司空谬赞。御林军大营能从虎口脱险全仗将士死战。反倒是吉从头至尾都躲于后方,对夜袭素手无策。说起来吉真是有愧皇恩,有愧曹司空之提携。”蔡吉谦恭地自责道。 “蔡使君莫要妄自菲薄。御林军此番虽伤亡不小,但也立下了大功。相信回许都之后,天子自有奉赏。孤也会着手补充御林军。”曹操挂着笑容向蔡吉颔首道。 耳听曹操打算回去后补充御林军,蔡吉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话说昨夜在李达、庞统等人鏖战同时,蔡吉也暗自将整个事件从头到尾地撸了一遍。在她看来曹操此番的借刀杀人之举,无外乎有两个目的,一是要对付她蔡吉,二是要对付御林军。倘若曹操要对付她蔡吉,那之前根本不用多此一举地任命她为徐州刺史。因此理论上,曹操要对付的应该是御林军。 不过这样一来,蔡吉就不得不担心曹操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继续对付御林军,而自己却夹在中间殃及池鱼。好在这会儿听曹操的口气,其似乎是要借这次的事往御林军里头安插人手。倘若真能就此告一段落,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回到许都之后,蔡吉会按计划返回东莱。届时曹操与刘协怎么斗,那就不关她蔡吉的事了。 《宛城之战?解篇》奉上~~~ 荀攸淡定提醒:主公,喝药时间到了~~~那边的谁~谁~谁~把票留下~~~(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66节天下未平 “蔡使君,孤打算回许都之后,上表使君为徐州牧。毕竟使君在宛城之战的表现可圈可点,理应有所褒奖才对。” 曹操的一番话打断了蔡吉的思绪。当意识到曹操这是要授予自己统领徐州的实质权限之时,蔡吉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兴奋。这算什么?抽一记巴掌,给一颗枣吗?只可惜,虽然她现在是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下去,枣也还没尝到嘴。但面对眼前握有绝对优势的曹操,蔡吉也只得放下姿态,向曹操示好道,“谢司空提拔。” 曹操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面前毕恭毕敬的少女,跟着又将话题一转道,“此番张绣复叛夜袭大营,回京之后,陛下必会追究此事。不知蔡使君对张绣复叛有何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总不成跑去向小皇帝哭诉,你曹阿瞒故意摆我一道吧。蔡吉一边在心中如此腹诽着,一边则以谨慎的口吻回答说,“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吉只知昨夜张绣骤然围攻御林军大营,至于其它的事情吉不敢妄下断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蔡吉言之有理。”曹操回味了一下蔡吉的话之后,当即露出微笑,向一旁的曹昂吩咐道,“蔡使君经过一夜激战也该累了。子修,汝送蔡使君下去歇息。” “喏。”曹昂得了曹操的吩咐,立马就护着蔡吉退了下去。仿佛蔡吉在这里多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险似的。 而眼瞅着曹昂与蔡吉的背影渐走渐远,曹操倒是双手抱臂,悠然说道,“子修已达弱冠之龄。该为其说门亲事了。” 站在曹操身后的荀攸,听曹操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再一联想到之前有关曹昂爱慕蔡氏的种种传闻,荀攸不由心头一惊道,“主公,这是想……” 哪知曹操却自顾自地嘟囔说。“也不知颍川本地世家有何适龄女郎可配吾家子修。” 此时此刻的曹昂并不知晓他的父亲在为他张罗婚事。相反眼前这位刚刚成年的大男孩,正沉浸在与心仪之人单独相处的暧昧气氛之中。初春的野风带着醉人的暖意,到处是一片草长莺飞的繁茂景象。倘若没有不远处的金戈铁马。这片缀满野花的山坡真可算得上是情人私会的好去处。而曹昂与蔡吉就这么互相牵着各自的马,并肩走在宛若织锦的野地之上。 这会儿的自己该说些什么?念诗?犹豫间曹昂终于冒出了一句,“安贞对不起。” “昂公子为何要说对不起?”蔡吉扭头问道。 “那个……家父……”面对蔡吉的反问。曹昂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眼见先前还在沙场上如入无人之境的猛将。转眼间竟露出如此腼腆的表情,已然两世为人的蔡吉又怎会不知曹昂的心思。但也正如曹昂自己说的那样,他们二人之间还隔着那位绝世枭雄曹操。且照目前的情势来看,曹昂既然没有像历史上那般战死宛城,那他总有一天会继承曹操衣钵,成为曹家的家主、魏侯、魏王,甚至魏高祖。但无论曹昂能走到何种程度,有一点却是铁板钉钉的。那就是曹昂会成为诸侯中的一员。而无论是上一世学过的历史。还是这一世得来的教训,都告诉蔡吉,诸侯与诸侯没有情。只有利! 想到这里,蔡吉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唤道,“子修,还记得邺城那首诗吗?” “当然记得!”曹昂没料到蔡吉会唤他的字,其在兴奋之余,张口就念出了蔡吉代他做的那首诗,“去时女儿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那子修可知冠军侯最有名的一句话是什么?”蔡吉小心翼翼地追问道。 不知少女心思,更没有细想的曹昂当即便脱口而出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当曹昂说出那句千古名言之时,蔡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落寞的笑意。但她却并没有将这种怅然展示给身边的男子看,而是扬起头望着无边的天际,傲然宣布道,“不瞒子修,吉虽身为女子,也有此壮志。” 曹昂乍一听蔡吉此言,本想称赞对方胸怀大志。但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然而还未等曹昂细细品味蔡吉这番话的深意。身旁的少女却已然自顾自地翻身上马。见此情形,曹昂不由急道,“安贞,汝这是……” “天下未平,何以为家!昂公子不必相送。”蔡吉说罢扬鞭一抽,丢下曹昂一人绝尘而去…… 建安二年,二月下旬,被曹军击败的张绣退回穰城,再度与刘表联合。不过少了贾诩辅佐的张绣其行动多少有些迟缓,有些短视。其对曹军的威胁也没有历史上来得那么如鲠在喉。因此曹操一方面留曹洪驻守宛城,严防张绣借刘表之势卷土重来;另一方面则亲自率部班师回朝。而与其一同回到许都的自然也包括了蔡吉以及如今只剩下七百多人的御林军。 话说,刘协之前虽已做好了御林军会有所损伤的准备。但真当他拿到伤亡名单之时,这位年少的天子还是有些坐不住了。特别是他还从内侍口中听到了一些有关曹操的传闻。于是为了查明真相,刘协在蔡吉回许都的第三日,就召她入皇宫单独议事。 刘协所谓的单独议事,是仅针对蔡吉而言的。也就是说她蔡安贞只能一个人进宫。而刘协这边可是找了一票人来冲场面。这其中既包括了她所认识的杨彪、吴硕,还有之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卫将军董承。 说到这位董将军,不得不提一下,此人乃汉灵帝母董太后之姪,勉强算得上是刘协的舅舅。而就在曹操领兵征讨的张绣的这个一个多月里,刘协将董承的女儿纳入宫中封为贵人。因此其女便是历史上那个身怀五甲却因衣带诏而被曹操缢死的董贵人。 此刻眼瞅着衣带诏的主谋分子齐聚于堂,蔡吉在暗呼晦气之余。表面上还是颇为惶恐地向刘协叩首谢罪道,“臣蔡吉作战不利,有负圣恩,还请陛下治罪。” “蔡卿何出此言。世人皆知宛城之战乃曹操故意陷害蔡卿。御林军之伤亡管不得蔡卿。”御座上的刘协热络地示意蔡吉起身道。 不过此刻的蔡吉倒是情愿刘协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责问她御林军的损失问题,也不愿面对如此直白的诛心之言。因此明知宛城的事就是曹操在搞鬼。蔡吉这会儿还是故作惊讶地抬头问道,“陛下这是听何人所言?” “天下人皆知此事。难道蔡使君还被蒙在鼓里乎?”说这话正是国舅董承。而他此话一出,立即就将在场诸人的眼光引向了蔡吉。 承受着众君臣热切的目光。蔡吉在心中暗自咒骂了董承一句‘靠裙带上位的蠢货’之后,便不卑不亢地向刘协作答道,“陛下。臣当时正身处乱军之中。一心只想着如何抵御叛军。因此对于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臣根本无力关注。” “那蔡使君在夜战之时可曾注意到有何异样景象?例如,叛贼在城外呼喊杀曹操。”吴硕想了一想之后也向蔡吉追问道。事实上,有关曹操陷害蔡吉,陷害御林军的说法,最初就是从御林军中传出来的。毕竟蔡吉为了大局可以暂时不找曹操算账。可御林军的那帮小伙子们又怎能轻易咽下这口气。也正因为如此,刘协在得了消息之后,才会风风火火地将蔡吉召来问话。 相比其他几人。蔡吉对吴硕的映像虽相对好一点,但许都终究还是曹操的地盘。为了能顺利离开这是非之地,蔡吉还是昧着良心推太极道。“这话臣当时也听到了。然则张绣部既然是要反叛,会高喊杀曹司空。也不足为奇。” “那蔡使君如何解释御林军会被张绣的主力围攻?”董承不罢休地问道。 “这臣也不知。”蔡吉被众人轮番一追问,心情多少也有些不爽。在她看来天下局势纷乱,身为臣子首先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应对袁术、吕布、刘表、张绣乃至袁绍等等强敌。可眼前这群手握重权的大叔们,却忙着找自己审案子。拜托,就算要找曹操的茬,也请等到灭了袁术再说。于是乎,蔡吉当即跨前一步,冲着刘协拱手进言道,“恕臣直言,曹司空乃当朝重臣,倘若陛下因一些风言风语而怀疑司空,势必会影响士气。毕竟眼下袁术、刘表之流皆对朝廷心怀不轨,还请陛下为了大汉的社稷,三思而行。” 蔡吉这番话可谓是说得有理有据、苦口婆心,直让在场的刘协君臣露出了羞愧之色。因为就算杨彪等人再怎么讨厌曹操,都不能否认他们之所以能有如此安定的生活,全是托了曹操的福。但在另一方面害怕曹操会重蹈董卓覆辙的想法,却如毒蛇一般啃噬着一干君臣的心。 且就在殿内的气氛逐渐被尴尬所充斥之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内侍在外恭敬地禀报道,“启禀陛下,八百里加急。” 刘协一听有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便连忙找了个台阶下道,“呈上来吧。” “喏。”殿外的内侍得令后,推开门,迈着小碎步子,将手中的折子献给了刘协。虽然此人进来之后就一直目不邪视,谨守礼仪,但细心的蔡吉还是从对方额头上微冒的汗珠上瞧出了些许段疑。令她不禁暗自猜想,难道这折子有问题? 事实证明,蔡吉的这份预感十分精准。这不,在粗略地扫了一眼折子之后,刘协那张原本白嫩的小脸刹时就涨得通红。只见他猛地将手中的折子朝地上一掼,怒不可遏地咒骂道,“混账!袁术那猪狗不如之辈竟敢伪称为帝!” 袁术称帝?!诚然众人早就知晓袁术会借传国玉玺而称帝,但当消息真的来临之时,众人依旧多少显得有些措手不及。身为天子的刘协固然破口大骂。作为袁术姻亲的杨彪亦是痛心疾首,“袁公路!汝这不忠不孝之辈!如何面深受皇恩的列祖列宗!” 不过相比殿上君臣的捶胸顿足。这会儿的蔡吉却在心中暗呼,袁术这帝称得妙。自己总算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回东莱了。不过高兴归高兴,值此危难之际,自己还是得有所表示才行。于是蔡吉当即一个抱拳朗声说道,“陛下,臣愿回东莱,点齐兵马征讨逆贼!” 话说刘协刚才的表现一半是愤怒,另一半也是出于害怕。要知道豫州毗邻袁术所割据的扬州,且袁术又与吕布、韩暹、杨奉联合对外号称兵马八十万。诚然明知袁术那是“癞蛤蟆打哈气,口气大”,其能有个七、八万兵马已是封顶。不过一想到自己曾被韩暹、杨奉在关中撵得乱窜,刘协便觉自己在许都也住不长了。 故而此刻蔡吉话一出口,刘协立即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冲下御座,拉起蔡吉的袖子,急切地问道,“蔡卿愿为朕调东莱兵讨贼?” “是。不仅臣会来勤王,天下间的忠义之士亦都会来匡扶汉室。”蔡吉斩钉截铁地点了下头之后,又不忘再次向刘协提点道,“不过远水解不了近火。眼下最能护得陛下周全的还是曹司空。臣斗胆,恳请陛下莫要寒将士之心。” 蔡吉这话要是在袁术称帝之前说,杨彪等人或许还会怀疑她是否怕了曹操。可这会儿有了袁术称帝这个大前提在,蔡吉的这一举动,便成了不计个人得失的公允之举。特别是刘协被蔡吉如此一提醒,再一想到自己前一刻还想要找曹操的茬,不禁惊出了一头冷汗道,“蔡卿说得是。朕回头就下旨封曹司空为车骑将军!还有卿,朕这就准了曹司空之奏,改封卿为徐州牧。” “谢陛下。”蔡吉虽恭恭敬敬地谢了恩。但她在心里对刘协的评价却低了几分。要知道危急时刻是最能看出一个人本质的时刻。刘协固然有时心急了一些,但在平日里倒也有几分明主的风范。然而当眼下面临大敌之时,刘协那软弱的性格却如此轻易地就暴露了出来。或许过个一炷香的功夫,这位少年天子便能恢复冷静,甚至可以反省自己此刻所作所为有多么的不妥当。但说出去的话,做出去的事,却如泼出去的水一样是想收也收不回的。谁让御座是这世上最难坐的位子呢。 小昂昂被发好人卡鸟~~~~(>_<)~~~~大家给点安慰奖吧~~~~粉票、推荐就别藏着掖着~啦~(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67节打道回府 “主公。” 皇城之外,刚要上车的蔡吉遇到了信步赶来的李达。宛城一战后御林军虽损失不小,但刘协为了撑面子还是给予了全体成员不小的赏赐。当然这些赏赐说到底都是曹操掏的腰包。因此称其为慰问金更为贴切一些。不过就算是如此,身为御林军中郎将的李达依旧是一副朴素的便装打扮。见此情形,蔡吉不由抬起头招呼道,“智深今日不用当值?” “嗯。吾是在校场听说主公来了。这才赶过来的。”李达爽朗地点了下头之后,又走向前,压低了声音向蔡吉问道,“主公,吾来时听人说袁术已称帝?” 蔡吉眼见李达消息如此灵通,再一想先前在大殿上的情景,便顺势颔首头道,“本府也是刚知晓此时。” “那主公可是要回东莱?”李达急切地问道。 “没错。袁术既已称帝,想来与其有姻亲之盟的吕布定会与其一同举事。本府得尽快回东莱调兵压制吕布。”蔡吉自顾自地分析了一番情势之后,却发现李达正热切的看着自己。这才想起当初刚到许都之时自己曾向李达许诺会找机会调他回东莱。然而,此刻的蔡吉十分清楚,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她要让面前的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大男孩失望了。 一想到要将李达一个人留在暗潮汹涌的许都,蔡吉的心中不禁萌生出了一股子难以言喻地愧疚之情。要知道当初正是她为了博取美名,当机立断地将李达连同那五百骑兵调拨给了吴硕前去救驾。结果却让这个曾经救过自己,给予过自己帮助与支持的少年深陷险境。更让人纠结的是,李达并不知晓自己所处环境的凶险。而蔡吉也不能向他挑明掩藏在帝都光鲜外表下的诸多阴谋。因为那样一来会暴露她的本意,会影响她同各方面势力间的关系,会让她之前精心筹划来的“名声”付之一炬。 因此此时此刻,为了“大局”着想,蔡吉只得强忍下了心中的种种愧疚与不安。转而向李达正色道,“智深,汝得留在许都。眼下的局势对陛下来说十分凶险。汝得留在陛下身边,守护陛下。” 李达眼见蔡吉说得如此郑重其事,不由也收起了先前想要随蔡吉回东莱的想法。毕竟天子待他也是推心置腹。倘若天子真如主公所言真身处为难之中。那他李达理当义不容辞地为天子保驾。所以这会儿的李达。二话不说便向蔡吉抱拳应道,“喏!主公放心,达定会护陛下周全。” 面对李达信誓旦旦的保证,蔡吉深切地意识到,李达对汉帝的忠诚远甚于她蔡吉对汉帝的忠诚。然而光有忠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无论在什么年代总缺不了“爱国贼”这种特殊群体,以正义的目的行损人不利己之事。而李达能透过层层伪装看到本质吗?蔡吉对此并不敢打包票。因为就连熟知历史的她有时也不知道该将吴硕、杨彪等人如何定位。更何况是心眼耿直的李达呢? 但蔡吉终究狠不下心将李达当弃子处理。所以在低头思虑了一番之后,蔡吉还是忍不住向李达嘱咐道,“智深。汝要记住。在许都汝只忠于天子,只听天子的命令。其他人的命令,汝一概不用理会。也别与任何朝臣结好!” 李达没想到蔡吉会如此叮嘱自己。不由惊讶的问道,“连吴大夫也不能?” “不能!”蔡吉斩钉截铁的否决道。在蔡吉看来李达坚守忠于刘协的立场。是他在许都活下去的唯一凭仗。或许这么做会让曹操对李达心生忌惮,但同时出于“奉天子”的立场,曹操不会去动只忠于天子的人。可是倘若李达与吴硕等人往来甚密,那他就是在“结党营私”。这是曹操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事。届时不仅李达会有危险,对远在东来的蔡吉来说也不是件好事。于是为了给李达再加一道紧箍咒,蔡吉跟着又语重心长地强调道,“智深,为了天子,为了本府,更为了铃兰。汝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李达虽不知蔡吉所谓的凶险究竟为何物,也不知道为何连关系不错的吴大夫也不能相信,但他还是怔怔地应了一句,“喏。” 蔡吉眼看着李达嘴里虽说着“喏”,可表情还是一副一头雾水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几成。然而蔡吉所能做的也只是点到为止。因为天下的局势已容不得她继续留在许都搀和曹操与公卿之间的纷争! 建安二年,三月,袁术在寿春登极做皇帝,自称为“仲家”,改九江郡太守为淮南尹,作为京都最高行政长官,设置公卿百官,祭祀天地。据悉在袁术称帝之时,本打算委任前任兖州刺史金尚为太尉。金尚闻讯后,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袁术,并连夜逃走。结果这位金老先生没逃多远,就被袁术部将追问,并惨遭杀害。 消息传到许都,京师上下一片哗然。人们在纷纷指责袁术残暴、无耻的同时,亦越发觉得汉室摇摇欲坠。身为汉家天子的刘协自然是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他除了依照先前召见蔡吉时所许诺的,封曹操为车骑将军,封蔡吉为徐州牧之外。另外还派遣大匠孔融持符节到邺城,任命袁绍为大将军,兼管冀州、青州、幽州、并州四州的军务。派议郎王携诏书,去会稽任命孙策为骑都尉,承袭父亲孙坚的爵位乌程侯,兼任会稽郡太守。命其同吴郡太守陈瑀合力讨伐袁术与吕布。 且就在孔融与王携陆续启程后的第二日,蔡吉亦正式向刘协上表要求返回东莱。一心想着让蔡吉从东莱领兵救驾的刘协那会有所拖延,当庭就应允了蔡吉的请求。曹操甚至还主动提出要让于禁领上五百兵马将蔡吉等人护送到兖州与青州的交界处。蔡吉起先并不打算领曹操的这番“好意”,但她转念又一想眼下袁术自立为帝,正是人心浮动之时。多点护卫总不是件坏事。 于是乎,翌日一早刘协便领着曹操等一干文武百官在南门外为蔡吉一行人等送行。许都虽没有灞桥,官道两旁却也有一排排垂柳。正所谓“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却见一席常服的刘协手持柳条欣然向面前的少女托付道,“汉家江山就拜托蔡卿了。” 蔡吉接过柳条恭敬地俯身还礼道。“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而就在蔡吉答复完刘协之后,曹操也跟着递上一支柳条,郑重其事地说道。“蔡使君,孤得到消息,袁术已封吕布之女为伪太子妃。并且两人约定将在彭城会面。想来用不了多久袁吕二人便会有所动作。希望使君回东莱后能尽快集结兵力出征徐州。当然。孤也祝使君一路顺风。” “谢司空。”蔡吉低眉顺眼地接过了曹操手中的柳条。而就在那一刻,她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扫到了站在曹操身后的紧低着头曹昂身上。只见曹昂今日虽也同在场的百官一样锦衣华服,但他的气色看上去却很不好。也不知是否是那日被自己回绝的缘故。不过就算是如此,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让时间来冲淡一切。相信用不了多久,曹操就会让曹昂娶一个世家女子为妻。然后新婚的妻子和接踵而至的责任会让他忘却曾经有过的那么一段情愫。当然曹昂也会纳妾,也会拥有一些有名分或没名分的女子。总之,这就是汉末三国,爱情如风一般稍纵即逝。 所以这会儿的蔡吉。在稍稍感慨了一番之后,便收敛起了目光,转而再次恭敬地向刘协以及百官躬身施礼。跟着便回过身坐上了马车。在此期间她甚至都没多看站在刘协身后的李达一眼。但蔡吉却并不知晓,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曹昂抬起了头。少年用依依不舍的视线,目送着她坐上马车,启程远行。 从许都到东莱的黄县,总共要穿过豫、兖、青三州之地,仅就直线距离上来说比去袁绍的邺城还要远一些。但好在豫、兖两州有黄河之便,可走水路,因此蔡吉此番回程可比上次从邺城回东莱时方便了许多。不仅如此,蔡吉还发现沿路之上各个关卡、城池,甚至村落对他们一行人的态度也都十分热情。以至于使团每每歇脚之时,总会有当地的名流豪门前来拜访。相比蔡吉等人来时的冷清场面,真可谓是天壤之别。 这一日,庞统照例又送走了几个慕名来访的士绅。在回到屋内向蔡吉复命之后,他又兴奋地咋舌道,“主公升了州牧,果与做太守之时不同了啊。” 手支扶几的蔡吉听庞统这么一谈,不禁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士元认为豫、兖两州的名流来拜访本府,是因为本府升任州牧缘故?” “难道不是吗?主公数月前经过同一地,同一城之时,当地的豪门名流根本就不搭理主公。当地的官府也只向吾等提供必要的补给与护卫。而眼下主公每路过一地,当地的官绅百姓,必夹道欢迎。来访者更是络绎不绝。而主公与数个月之前相比,仅仅是多了一个徐州牧的头衔而已。”庞统说到这里,又略带不甘地嘟囔道,“早知道袁术三月就敢称帝,主公当初大可不必亲自上京面圣。反正袁术一称帝,曹操为使二桃杀三士之计,照样会将徐州牧之衔双手奉上。” 蔡吉眼见庞统,从最初一听到要面圣就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拘谨样子,演变成了此刻会私下里抱怨许都之行的模样。不禁感叹危难果然是催人成长的灵丹妙药。于是她跟着又向庞统追问道,“士元觉得本府此番不该领旨去许都面圣?” 庞统被蔡吉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刚才是在抱怨天子的旨意。而这样的想法放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觉得自己言辞无礼的庞统,连忙讪讪地解释说,“统只是觉得主公此番许都之行太过凶险,有些得不偿失。” 蔡吉又何尝不知庞统的意思。因此听罢少年直言不讳的评价,蔡吉不禁怅然地摆了摆手道,“士元,汝搞错了。那些名流来拜访本府并非是因为本府升任为了州牧。而是因为本府面过圣,是天子认可的朝廷命官。” “可是主公之前的东莱太守也是由天子所封,不是吗?”庞统不解地问道。 “话虽如此,但在天下人眼中,本府的东莱太守是靠袁绍所得。故而那些名流才会摆出一副不愿与袁绍的家臣为伍的模样。”蔡吉说道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当初投靠袁绍之举,确实令她在最短的时间里就收拢了东莱郡的实权,但与此同时也影响了她的名声。 “主公不是袁绍家臣。主公的太守之职,名至实归。那些人根本是对主公心存偏见!”庞统不服气地替蔡吉打抱不平道。 蔡吉眼见庞统认可了自己实力,心里自然是颇为欣慰。但已在汉末当了两年太守的她,可不会轻易满足于得到一两个人的认可。她蔡安贞所要的是天下人的认可! 所以这会儿的蔡吉,当即调整了坐姿冲着庞统严肃地说明道,“士元与本府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天下人可不都这么想。本府身为女子,十分清楚女子当政最缺的就是‘威望’。而此番本府见过天子,替天子统领御林军出战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至少在天下人心中,本府已是名副其实的汉臣!所以天子的认可,对他人来说或许可有可无。但对本府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统明白了!自即日起,统也会严于律己,绝不辱没主公的威望。”深受蔡吉感染的庞统,当即也跟着挺直了腰板大声答应道。 然而就在蔡吉同庞统谈论“威望”对女主的重要性之时,却见段娥眉急匆匆地跑到了门外禀报道,“主公,有一队曹军追来说是曹司空有份礼物要送于主公。” 曹军?礼物?曹孟德这是又要耍什么鬼花样了吗?蔡吉听罢段娥眉所言,下意识地与庞统面面相窥了一下。待见后者也是一副警惕的模样,蔡吉当即拍板道,“士元,走!咱们看看去。” 许都之行结束鸟~~~柳丁在此先声明一下,从下面起本书进程会与史实有很大的改变~~~进入架空阶段鸟~~~
_<)~~~~ 小蔡露出小黑尾巴:秦皇汉祖很牛叉~~~也要这世上有才行啊~~~么有的话~~~那就~~~咩哈哈~~~ 第2卷 青州之鹏第74节颍川辛毗 管统找到辛毗之时,这位袁绍派来的特使正在他家的后院中享用正餐。蒸鱼、紫菜豆腐汤、麦饭以及烩菜,带着鲜明的东莱特色。辛毗似乎对这样的菜色很满意。这不,一见管统到来,他便端起手中的漆碗冲其招呼道,“管郡承可曾用膳?贵府的汤不错。” 然而管统显然不是来陪辛毗吃饭的。只见他挥手打发了在一旁伺候着的婢女之后,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辛毗面前焦急地说道,“辛特使怎么才用膳。这日头都上三竿了,吾等若是不早点去太守府。怕是又要扑个空也!” 辛毗丝毫没有因管统一番话语而流露出任何着急的情绪。相反他先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汤,跟着便不紧不慢地反劝管统说,“管郡承莫要心急。平日里吾等何时去太守府,蔡使君十有八九人都不在。不过今日嘛,吾等何时去太守府,蔡使君都会有空见咱俩。” “辛特使的意思是,那蔡安贞就主公的命令已经有了决断?”管统皱着眉头在辛毗身旁的草席上坐了下来。 “都过去三天了。蔡安贞的幕僚若是再没个定案,那郭奉孝等人都可以回老家抱孩子去了。”辛毗略带揶揄地搁下了手中的漆碗。 “可是如此一来,对吾等岂不是很不利?咳呀,早知如此,当初蔡安贞回黄县的第一天夜里,吾等就该找她谈话!”管统低着头懊恼地说道。 那也要人家肯见你才成。辛毗在心中暗自腹诽着管统毫无建树的絮叨,转而同手巾抹了抹嘴道,“管郡承,眼下袁术已在扬州称帝。中原正值多事之秋,就算吾等,蔡安贞也不会轻易给出许诺。有些事情急不得啊。” “可那蔡安贞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皆拜主公所赐。难道她还真打算出兵助曹操,而不理会主公之命!”管统抬起头怒道。 这可怜的家伙当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样死心眼。出兵助曹操?出兵助天子?应该是乘机扩充地盘才对。罢了。邺城那边多得是认为天下只能围着袁绍转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只要这家伙别误了我的差事就成。想到这里。辛毗随即便向管统打起了官腔道,“袁术谋反称帝,天下汉臣皆需诛之。就连远在幽州的主公亦已发出了檄文。蔡安贞身处青州又怎能不呼应天子之命。管郡承有些话自家人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可别说出去影响主公的声誉。” 管统被辛毗如此一提醒连忙噤住了声。确实,眼下众人虽明知袁绍在心里根本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但在明面上袁绍还是尊汉室为主的。否则当初得知朝廷移驾许都之后,袁绍也不会写一封声情并茂的告罪信给天子。所以正如辛毗所言有些话确实不能随便乱说。不过袁绍所谓尊汉之举也仅限于此。虽说刘协已经任命袁绍为大将军,并将冀、青、幽、并四州军务交由其统辖。可到目前为止袁绍依旧自顾自地在幽州领兵围攻公孙瓒,丝毫不理会许都方面的求救。而袁绍此举难免会让低下部将心生想法,管统就是其中之一。 在管统看来主公之所以会对中原的战事不闻不问,甚至不乘机南下从曹操手中夺走汉帝。多半是想看曹操与袁术、吕布争得两败俱伤。最好是袁术能攻破许都杀死小天子诛灭汉室,如此一来主公便可趁机称帝自立,而不用成为众矢之的。且一旦主公平定了幽州。便可再无后顾之忧,届时挥师南下讨伐袁术、吕布之流。那还不是吹枯拉朽的事。因此管统一直认为身为袁绍的部将就应该将幽州之战看得比中原之战要重。东莱就应该出兵助主公尽快攻下幽州,而不是出兵助曹操平定袁术之乱。至于忠于汉室之类的想法,管统在很早以前就抛弃了。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有着更高一层次的大义――那就是天下统一!只有天下统一了,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而能实现统一者,唯有本初公! 抱着这样的信念,管统将袁绍的对手,视作阻碍统一的障碍。一直在尊汉与忠袁之间游离的蔡吉,自然也被他划到了障碍那一边。因此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管统随即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向辛毗耳语道,“辛特使,据统所知蔡安贞治下还是有不少地方名门对其心怀不满的。” “哦?可据毗在黄县的观察,似乎东莱的豪绅对蔡安贞的映像还算不错。汝说说是哪儿一家对其心怀不满?”辛毗长眉一挑问道。对于蔡安贞会有反对者,辛毗并不感到有什么意外。只要有权利的地方就必然会有争斗。正如袁绍本人至今在最初起家的冀州就有不少仇家,更毋庸说是并州、幽州、青州了。所以有没有反对者并不是问题,反对者的实力如何才是关键。 管统眼见一向“玩世不恭”的辛毗对这个消息产生了兴趣,便小心翼翼地道出了合作者的名字,“是北海的公沙家。” 辛毗听罢,想了想之后,向管统求证道,“北海?是胶东的那家?” “正是胶东公沙家。当年王修在孔融麾下之时,就曾率兵攻入公沙堡,斩杀了族长公沙卢兄弟。如今王修在蔡安贞的扶持下俨然已成半个北海太守,对公沙家等当地名门更是苛刻异常。故公沙家代表北海名门派人来找过统,希望能将北海七县归于大公子管辖。”管统兴致勃勃地向辛毗述说道。 北海七县?他一个公沙家能代表北海七县?辛毗显然对管统的夸张说法有些嗤之以鼻。须知他既然能一语道出公沙家的位置,自然对这个家族也有些了解。事实上,公沙家根本算不上名门,而是一个营垒堑壕的地方宗族而已。从当初王修能只带几个骑兵冲入公沙堡杀人可以看出,这种土豪欺负欺负农夫还成,在拥有军队的官府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与其指望这种货色掀起大浪。还不如暂时留作“暗桩”,以备日后不时之需。所以辛毗在听完管统的介绍之后,再一次打起了官腔道,“毗回去后会同别驾提及此事。不过东莱以及北海七县,在名义上依旧隶属于青州。蔡安贞也一直对主公恭敬有加。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这些豪族惹出事端来。” 管统耳听辛毗并没有利用公沙家做文章的意思,不由垮下脸道,“依辛特使的意思。难道就这么放任蔡安贞南下去帮曹操?” 面对管统三不罢四不休的态度,辛毗多少也有些不耐烦起来。要知道,上一次袁谭挑衅蔡安贞的事。让郭图差一点就栽了一个跟头。而如今以青州别驾身份辅佐袁大公子的人。正是他的哥哥辛评。辛毗可不想因管统鲁莽之举,给自己的大哥找麻烦。更何况辛毗从来就没看好过袁绍。他之所以会在袁绍麾下出仕,一来是出于大哥强拉硬拽的结果;二来辛家既然身处袁绍的控制之下,出仕为其办事也是没办法的事。故而在为袁绍谋利与自保之间,辛毗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保。所以辛毗跟着便咳嗽了一声,故作郑重地向管统警告道,“管郡承,有一点毗要提醒汝。主公确实厌烦曹操。可相比之下,主公更痛恨的是袁术。所以主公的心思非吾等所能揣测。而吾等眼下所能做的,就是按照主公之令按部就班。” 管统眼见辛毗搬出了袁绍来压自己。自然是不好再多言语。不过在心中,管统俨然已将辛毗当做一个弄臣。一个只求自保不求上进的弄臣。既然汝不敢但责任,就由管某自行布置此事。于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之后,管统也不再同辛毗多废话,而是将口风一转探问道,“辛特使可以出发了吗?” “那是当然。”辛毗调整了一下心态,向管统报以了公式化的微笑。 当辛毗与管统坐着牛车来到太守府之时已是晌午时分。照理说此刻本该是府衙最忙碌的时候,然而正如辛毗所预言的那般,蔡吉极其爽快地接见了他二人。不仅如此,一同会面的还有蔡吉的首席军师郭嘉,郭奉孝。 却见四人就在蔡吉的书房之中,各按宾主就坐之后,辛毗率先向蔡吉作揖施礼道,“颍川人辛毗,辛佐治见过蔡使君。” 又是一个颍川出身的军师。后世有“绍兴师爷”的说法,不知东汉可否来个“颍川军师”专称。蔡吉一面打量着面前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特使,一面则在心中如此感叹着。不过除去《三国演义》中有关辛家被审配屠戮的记述。辛毗在历史上最出彩的地方还是在于,他有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辛宪英。说起来那位被晋书评价为“聪明有才鉴”辛才女,也该有七岁了吧。还真看不出来眼前这个清俊的年轻男子已为人父了呢。当然坐在自己身旁的奉孝先生乍一看上去也不像是人父。不过八卦归八卦,依照史书上的说法辛毗一向不看好袁绍。却不知他今日要怎样替袁绍做说客。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客套地抬手回应说,“佐治先生不必多礼。说起来是本府远行数月,令先生久等了。” “使君客气。使君乃是奉天子之命进京面圣,毗就算因此再等数月又有何妨。却不知现下京师情况如何?”辛毗以谦恭而又关切地语调向蔡吉询问道。 有意思,我还没提面圣的事呢,对方倒是先问起了许都的情况。也不知这辛佐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蔡吉暗自腹诽了一下辛毗的目的之后,便顺着对方的话头,长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佐治先生,本府离开许都之时,陛下曾再三嘱咐本府,要东莱出兵讨伐袁术。哪知恰逢此时本初公也下令要吉出兵,东莱兵力有限,吉现在可真是左右为难啊。” 早就料到蔡吉会叫苦的辛毗,并没有因此而语塞,而是长袖一甩,侃侃而谈道,“蔡使君明鉴,本初公并非有意阻止东莱远征袁术。只是眼下幽州战事吃紧,而本初公又刚被陛下任命为大将军统管北方四州,倘若北疆有所差池的话,岂不是难以向朝廷交代?” 蔡吉眼见辛毗将袁绍与公孙瓒之间的私斗,偷换概念成了朝廷交代的任务,不禁在心中暗呼高明。好在她与郭嘉等人事先有过商议,所以这会儿的蔡吉也不同辛毗在幽州之战的“正义性”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面带着笑容颔首道,“佐治先生言之有理。然则事有轻重缓急,眼下袁术已集结数十万大军进犯豫州直逼京师许都。吉身为汉臣理应以救驾为先。当然吉与东莱众军民也不会坐视本初公在幽州孤军作战。” 蔡吉说罢向身旁的郭嘉使了个眼色,而郭嘉则立即会意地向辛毗递上一卷书稿道,“此乃东莱军此番北上幽州的名目,烦请佐治先生过目。” 辛毗接过富有东莱特色的纸卷,将其展开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跟着便剑眉一挑探身问道道,“哦?走海路?” “是。从东莱走海路道幽州不仅路途短,也可减少军粮的损耗。”郭嘉颔首作答道。 “如此一来,东莱军就得在易水口建水寨。这可不是一两日就能完工之事。还不如直接走陆路来得方便。”辛毗如拨浪鼓一般摇着头道。 蔡吉当然不会愿意走陆路,且不说穿越青、冀两州去易京路途太过遥远,光是途中耗费的军粮就足以令她心痛。更何况走陆路就以为着要将东莱军的后背交给袁绍的人马,怎么看都没走海路风险来得小。所以此刻的蔡吉也不等郭嘉作答,直接便插嘴回答说,“佐治先生无需担忧。建一水寨快得很,要知道想黄县城外龙口港那样的大港口,当初也不过才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相比长达一年的攻城战,本初公应该也能多等上个十天半个月吧?” 可辛毗却并不罢休,却见他指着卷轴据理力争道,“若是如此,除去建水寨所需的口粮,使君所提供的粮草可不够。” 耳听辛毗说到这种地步,蔡吉已然明了对方这是,明知讨不到兵,所以打算多讨点粮食。于是在与郭嘉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蔡吉当即两手一摊苦笑道,“佐治先生,本府即将南下救驾,东莱现下可是军粮吃紧啊。” “使君说笑了吧。今年诸县又是丰收,谷子都快堆满龙口的粮仓了。”辛毗说到这里露出了狡黠地笑容,“更何况使君还享有盐铁专利。区区一点军粮又何足挂齿?” \(^o^)/~~~上封推了~~~欢迎各位jm路过收藏~~~(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75节移民辽东 辛毗最终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正如蔡吉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一样。有时候谈判不存在绝对的输赢,达成双赢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就像是辛毗要向袁绍交代,而蔡吉则想以最小的代价在幽州安插“暗桩”。双方默契地没有揭对方的老底,所以气氛还算融洽。 然而在送走辛毗与管统之后,郭嘉却回来的路上,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旁的蔡吉见状,自然是不能就此坐视不理,只见她在边走边聊间,探声问道,“奉孝先生觉得刚才谈判的结果有问题?” “只要能让袁绍接受走海路的提议,多付些粮草无伤大雅。”郭嘉先是摆手示意蔡吉不必为先前的谈判结果担忧,可跟着却又皱起了眉头狐疑道,“嘉只是在意管统先前在书房中的表现。此人对袁绍颇为忠心,可辛毗在与主公据理力争之时,此人却始终没有发话。主公不觉有异乎?” 蔡吉被郭嘉如此一提醒也觉得刚才管统的表现有些不符合他的性格。但真要说管统具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很难鉴定。毕竟辛毗才是特使,而管统只是引荐者。他二人极有可能在来之前就已达成了某种默契。不过郭嘉既然提到了这一点,蔡吉就不能就此置之不理。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且不论管统那边整的什么幺蛾子,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于是蔡吉便向郭嘉点头附和说,“嗯,本府会让人多加注意管统的动向。” 可是郭嘉的眉头却并没有就此舒展开来,只见他摸着下巴上修剪整齐的胡须。沉吟道,“主公,眼下既已决定由忠纯将军北上幽州。那东莱这里就必须得有人接替忠纯将军。主公可想好人选?” “本府打算让子义将军以兵曹从事的身份留守东莱。”蔡吉想了想之后向郭嘉说出了自己的安排。蔡吉所说的“兵曹从事”乃是州牧麾下的属官,主要负责掌管军事,且仅在有军务时设立。由于蔡吉眼下已有郡守升任为了州牧。因此她手下部将幕僚们的官衔也随之有了相应的提高。例如,郭嘉眼下就由闲散的“军师”,正式升任为了“治中从事”。黄珍则在保留“东莱功曹”的基础上。兼任“簿曹从事”。王修也在继任“高密令”的同时,以“北海郡国从事”身份统管北海七县政务。庞统与祢衡则被任命为“假佐”,跟随蔡吉左右负责文书。而低位仅次于州牧的“别驾从事”则由新近加盟的贾诩担任。毕竟放眼整个东莱与北海也唯有贾诩的资历堪当此任。 不过听罢蔡吉对太史慈的安排。郭嘉却略带玩味地向她发问道。“兵曹从事?主公不打算让子义将军南下徐州?” “本府仔细想过了。子义将军与儁义将军皆可领兵南下征讨吕布,然则能坐镇东莱的却只有子义将军而已。更何况本府只能任命子义将军为兵曹从事,无权变动儁义将军的职位。”蔡吉颇有感触地回答道。在外人看来,太史慈与张颌两人的身份似乎不分伯仲。可真到了关键时刻,两人之间的微妙差异就立竿见影了。太史慈是蔡吉的心腹,所以蔡吉敢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太史慈。而张颌虽在实质上投靠了蔡吉,但他终究在名义上隶属于袁绍。别人都能升官,唯独张颌暂时无法变动官衔。所以为了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蔡吉也就免不了要在人员安置上颇下一番功夫。 此时此刻郭嘉眼见蔡吉不用自己提点,就自行注意到了张颌身份的微妙,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却见他当即便欣慰地向面前少年老成的少女使君颔首道。“既然主公心中已有定夺,那嘉就放心了。” “先生过奖了。大战在即本府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想得面面俱到。若有不足之处还需先生多加提点。”蔡吉向郭嘉谦逊地作了一揖之后,随即与他一同走进了大堂院西侧的典章阁。 话说,典章阁原来是衙门用来摆放竹简资料的地方。由于东莱衙门已然开始大规模地用绵纸替代竹简,令少了成堆竹简的典章阁一下子就变得宽敞了起来。于是乎,蔡吉便命人在此打造了沙盘,钉上了地图,使得典章阁转眼间就成为郭嘉等幕僚的专属办公地点。不过蔡吉目前的幕僚团并不大,真正常驻黄县的也就郭嘉、贾诩、庞统、祢衡四人而已。 这不,蔡吉一进门就看见庞统正在整理徐州诸郡的地形图,而在另一边同样身为假佐的祢衡正在案牍前支着脑袋会周公。见此情形,蔡吉一面示意想要行礼的庞统继续做事,一面则信步渡到祢衡面前敲了敲他的案牍道,“正平先生,开工了。” “唔!”被蔡吉一语叫醒的祢衡,踉跄了一下直起了身,在擦了擦疑似口水的物质之后,便跟着向蔡吉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正平先生,请照这纸上的内容,替本府写一封信给袁绍,措辞要谦恭、要奉承,但也不能太过献媚。”蔡吉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写了不少字的绵纸递给祢衡道。对于祢衡在大白天打瞌睡,蔡吉本人倒并不介意。毕竟相比祢衡在历史上喜欢随意更改同僚文案的不良作风,那蔡吉还是情愿他没事打瞌睡的好。 不过祢衡显然被新来的工作提起了精神。却见他先是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蔡吉递来的稿纸,跟着闭目想了一想之后,当即便将白纸往案牍上一摊,然后研墨润笔,洋洋洒洒地埋头书写起来。一旁的蔡吉、郭嘉、庞统眼见祢衡只是沉吟片刻,便挥毫点就,无不好奇地上前围观。而祢衡对此却并不在意,依旧自顾自地埋头疾书,不多时便将完成的书信递给蔡吉道,“请主公过目。” 蔡吉接过祢衡写好的信。定眼一瞧只觉这文章写得辞藻华丽,令人朗朗上口。不过蔡吉自付自己文学素养不高,于是她又将信转交给了郭嘉与庞统过目。郭嘉本不打算接手,可谁知庞统却抢先一步取过信上下扫视了一番。紧跟着便听他颇为诧异地小声“咦”了一声。眼瞅着庞统的表情由最初的质疑到此刻的惊叹,蔡吉心知祢衡这封信确实写得好。看来历史上对其文采的评价都是中肯的。 不过蔡吉却并没有就此立即夸赞祢衡。只见她跟着又向其吩咐道,“本府明日要出席龙口港商船的出航仪式。还请先生再写一篇致词。” 祢衡听完蔡吉的吩咐,这一次竟连想都没想。直接就提笔写下了出航所需的致词。见此情形,蔡吉哪儿还再有疑虑,当即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脱口称赞道。“先生词章纵横,真乃奇才!” 祢衡被蔡吉如此一夸赞当即就露出了得意之情。只见狂劲上来的他将笔一搁,傲然地向蔡吉反问道,“主公还有吩咐否?若无吩咐,衡要歇息了。” 然而面对祢衡“无礼”的问话,蔡吉却并没有生气。更没有应着祢衡的话头委以他重任。因为蔡吉很清楚祢衡的才华确实出众,可他的性格和脾气却并不适合做官,更不适合参与政治。所以蔡吉在勉励了祢衡一番之后。便任由其继续打瞌睡了。 就这样,翌日一早,蔡吉带着祢衡写的稿子出席了出航仪式。当她当众念出致词之时。蔡吉能敏锐地觉察到在场乡绅名士的反应有别于从前。从前蔡吉念完稿子,乡绅们也会夸赞几句。但那明显都是奉承。而这一次蔡吉却能明确地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惊讶与欣赏。面对如此显著的变化,蔡吉不得不在心中感叹,领导花再多的时间提高文学素养,都不及找个才子当秘书来得实在。 不过蔡吉这日出席商队的出航仪式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要向外界秀她新秘书的才学。她之所以会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参与一支商队的仪式,是因为这队商船所运载的乃是第一批移民辽东的太平教民。由于这个时代最大的海船一次性也不过仅能运载一千余人。故这一批移民不过一万余人而已,相比于吉所说的十万教民只是一个小数目。不过好在辽东离东莱并不远,往来多运几次的话,相信到年底锦西港的人口很快就能达到三、四万人,如此这般也能形成一个不小的营寨了。 此时此刻望着船上那一张张虔诚的脸庞,蔡吉不禁感叹有时候面对未知的世界还真需要信仰的力量来做后盾,无论这信仰是来自神灵,还是来自贪婪。不过想到神灵,蔡吉不由下意识地回头,向身后的小道士王韫问道,“怎么没见于道长?” “回使君,先师在两个月前已先行渡海前往锦西港。”年轻的小道士谦卑地作答道。 于吉提前两个月去锦西?莫不是怕自己在船上呕吐的模样有损仙风道骨的形象吧。蔡吉在心中坏坏地腹诽着于吉。不过腹诽归腹诽,蔡吉还真得感谢于吉的忽悠,若非如此她很难说服如此多来的太平教众走凶险的海路移民去辽东。毕竟这些教众来自于内陆,而非沿海。更何况海上也确实有诸多不确定的因素存在,如巨浪、如风暴……碰上这等人力所不能扭转的灾难,除了向神祈祷之外似乎别无它法。好在这些船上的人也都拥有属于他们的神。 且就在蔡吉暗自感叹移民前路凶险之时,忽见段融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径直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虽然蔡吉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老者,但通过对方的气度与举止,蔡吉猜想这位老者多半就是前河内太守李敏。因为在这个时代能有这等做派的人,多半都当过官,而蔡吉本人也是其中只一。 果然,段融一上来便引着那老者向蔡吉介绍说,“主公,这位便是来自辽东的李大人。” “蔡吉见过李老。”出于尊老的习惯蔡吉连忙客套地向面前的老者施礼道。 不过对面的李敏却并没有立即回礼,而是眯着三角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蔡吉。不可否认,蔡吉比李敏想象中还要年轻。一想到自己即将同这么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孙女的女娃儿商讨军国要事,李敏总觉有些不自然。过了半晌之后,李敏似乎是意思到了自己观察的时间长了一点,于是他赶紧收敛起了目光,微微拱手作揖道,“老夫李敏见过蔡使君。” “李老无需多礼。”蔡吉面带微笑地建议道,“此地风大,不如借一步说话。” 李敏也知他与蔡吉所要谈及的内容,可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于是便默不作声地随蔡吉走进了位于港口大道上一间名为观海阁的酒楼之中。话说观海阁并非是龙口港最大的酒楼,但它却是东莱最老的酒楼。在龙口港建港之初观海阁便已屹立于此,而它的东家正是身为东莱之主的蔡吉。话说蔡吉最初造这间酒楼的时候,只是想像那些仓库一样租借出去换点钱,解决一下东莱捉襟见肘的财政。不过很快她便发现酒楼这种地方不光可以用来提供住宿,还可以做许多意想不到事。例如交换情报,例如见一些特殊的人物。因此蔡吉最终没有将这幢酒楼租出去,并时不时地会在这里宴请本地或外地来的商贾代表。一来是拉近关系,二来有许多事情还不方便在衙门里说。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李敏的装扮。此时这位来自辽东的复仇者,身穿一件松绿色的丝绸锦袍,脚踏一双小鹿皮软底靴,腰间挂着叮当作响的玉佩,手指上戴着无颜色六色的戒指,乍一看就同那些进出龙口港的商贾没什么不同。显然段融打算让外界以为蔡吉不过是接见了一个远道而来的商贾而已。至于外人会不会这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至少蔡吉就能从李敏迈的官步上看出这老头与她是同行。 不过蔡吉本人对伪装什么的并不在意。因为在她的计划中,倘若李敏真是她所需要的那种人,那这老头儿从今往后就用不着再在东莱伪装其身份。于是,在一番寒暄之后,蔡吉端起手中的茶杯便向李敏敬道,“李老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吉在此茶代酒敬李老一杯。” “蔡使君真是客气了。使君小小年纪就能在此边郡之地重现齐桓之辉煌,真是令老夫汗颜。”李敏煞有其事地端着茶杯回敬了一下蔡吉之后,跟着却又骤然冷笑道,“不过老夫更没想到,使君竟对太平妖道感兴趣!” 好吧o(n_n)o~~小蔡又要借一步说话鸟~~~~(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76节互惠互利 “那些人是积善道。”虽说没想到对方一上来会提如此尖锐的问题,蔡吉还是不动声色地向李敏纠正道。 但李敏显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却见他眉头一拧反问道,“换汤不换药的东西,又有何不同?” “当然有所不同。黄巾贼是一心想要夺天下的乱贼。而这些人只是一群想找片安身之所的普通百信而已,只不过他们碰巧也信黄天而已。”蔡吉带着无辜的笑容解释道。 “蔡使君真这么认为?接受这些乱民的不是东莱,而是辽东!蔡使君可曾想过,倘若这批太平余孽到了辽东之后与那黑山贼相互勾结,那可如何是好?”李敏加重了语气质问道。事实上,在来东莱之前李敏只当林飞等人是要将中原躲避战乱的流民移民辽东。可等他在黄县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却渐渐发现所谓的流民根本不是普通的流民,而是自徐州、豫州、扬州等地汇聚而来的太平道余孽。话说,李敏身为朝廷命官向来对为祸天下的太平道、黄巾贼恨之入骨。加之黑山贼张燕部又一直游走于幽、冀两州。因此在李敏看来蔡吉移民辽东的这一批批太平余孽根本就是群随时可能造反的祸害。而这事要不解决的话,那接下来合作事宜也就用不着深谈下去了。 哪知蔡吉听罢李敏所言,非但没有被他的假设所吓唬住,反而悠然一笑道,“如此这般李大人岂不是又能凭空多出数万兵马?” 李敏没想到眼前的少女会如此回答自己。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的老者,立马胡子一翘问道,“蔡使君此话是何意?” 此时的蔡吉眼见李敏已被自己的话题所吸引。便不紧不慢地侃侃而谈道,“想必李大人也清楚,如今中原虽然战乱不断,可真有胆量移居辽东属国那等蛮荒之地的人却少之又少。若非这些个在中原呆不下去的乱民,本府又能上哪儿去找数万人建锦西城?至于黑山贼张燕嘛。那可是连袁绍都得拉拢的人马。若是能以太平道的关系与其联手,锦西城岂不是又能平添一份助力?” 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能量守恒定律不仅适用于唯物的物理世界。同样也适用于群雄逐鹿的世界。所谓的“天下”就这么大,人力、物力、财力也就那么一点儿。你不用,别人就会用;你用了。别人就没得用。蔡吉不是神仙。不可能念个咒撒把豆子,就凭空变出军队来。她所能做的就是像这个时代的军阀们一样拉拢一切可拉拢的力量,哪怕这个力量曾经是你的敌人。 李敏好歹也是在乱世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人,更何况几年之前还刚刚经历过抄家之痛。他当然知晓矫情并不能换来实力,也不能帮他报仇。因此听罢蔡吉所言,李敏也觉得利用太平道或许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你能利用到别人的同时,往往意味着别人也能利用你。所以李敏对太平道的态度可并乐观。这不,在低头沉吟了片刻之后。李敏不由语重心长地向蔡吉提醒道,“蔡使君所言虽有道理。然而乱民终究是乱民,毫无信义可言。使君若想真正控制这些乱民就必须除去其首脑。否则就是在与虎谋皮!” 面对李敏的一番郑重提醒。这一次蔡吉终于收敛起了笑容,露出了些许凝重的表情。因为李敏的话语确实触及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不安因子。于吉和林飞。那两个家伙真的可靠吗?但蔡吉很快就将这一疑问强压了下去。显然无论于吉和林飞可靠与否,蔡吉眼下都需要利用他二人的势力。就算对方极不可靠,她也只能先捏着鼻子忍了再说。所以在稍稍动容之后,蔡吉很快就恢复了应有的,冲着李敏颔首道,“多谢李大人提点。不过说到对移民的控制,本府现下正需要李大人这般的辽东名士相辅佐,方能加强对锦西港的掌控。” 李敏见蔡吉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并主动提出要与自己合作,不由捻着胡须摆手道,“老夫不过是一介黄土埋脖之人,如何能帮得了蔡使君。” 既然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这么还有精神漂洋过海来我这儿?蔡吉一面暗自腹诽了一番李敏欲擒故纵的手段太过简陋,一面则继续向李敏奉承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本府虽有心经略幽州,却怎奈幽州与中原相距甚远,本府对幽州特别是辽东的情况知之甚少。正需要李大人这样的辽东名士指点一二。” 有了蔡吉这番话起头,李敏自然是顺势就将辽东各郡的大致状况做了一番介绍。这期间自然也少不了对公孙度的控诉。不过蔡吉不是林飞,不是段融,不会只听李敏的一面之词。实际上,就蔡吉所知的历史而言,公孙度并不是一个毫无作为只知横征暴敛的偏远诸侯。相反许多史料都表明,公孙度是个志向远大,极有抱负的“寒门豪杰”。他不仅在辽东数次远征高句丽等东夷,为汉朝开疆扩土,还在辽东本地招贤纳士,设馆开学,广招流民。至于诛杀辽东名门,亦是出于压制世家豪族的目的。正如曹操当初在徐州也做够相类似的事。而蔡吉同样也在日夜琢磨着如何解决那些盘踞中原的世家豪族。 所以说,公孙度无论是志向上,还是在执政理念上都与蔡吉有着许多共同之处。然而在这个时代有共同之处,并不代表两者就能是盟友。盟友间基石是利益,而非理念。相反相同的理念,往往意味着不可调节的对立。因为要达成远大的志向,就需要拥有压倒性的实力;要拥有压倒性的实力,就难免会参与群雄逐鹿。所以蔡吉虽欣赏公孙度,但对方依旧是挡在她面前的绊脚石。正如蔡吉也很钦佩曹操,而曹操注定会是她对手一样。如此矛盾的情形,正应了后世基辛格说过的一句名言。 历史的大悲剧不是发生在正确与错误相对抗时。而是发生在两个正确相对抗时。 此时此刻,听罢李敏的一番控诉之后,蔡吉当即顺着对方的话头,低声叹息道,“未曾想公孙度在辽东竟如此暴虐。” “蔡使君明鉴。老夫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眼下辽东百信正处于公孙度的淫威之下,度日如年。倘若蔡使君能出兵辽东诛灭公孙度,老夫愿以此残躯助使君成就大业!”李敏说罢。猛地向蔡吉俯身一揖。 “这可是不得。李大人折杀本府也。”蔡吉赶紧上前扶起了李敏。 但李敏却依旧俯身请命道,“蔡使君请救民于水火!” 就这样经过一番退让之后,意识到火候差不多的蔡吉。便向李敏坦言道。“不瞒李大人,此番袁大将军命本府出兵幽州助其围攻公孙瓒。虽说本府身受皇命,正打算出兵徐州救驾。但东莱还是会派出舰队为袁大将军从海上负责运输辎重。倘若东莱军能在易水河口建起军港,便可与锦西港遥相呼应。届时无论是治理移民,还是日后出兵辽东,皆无虑也。” 李敏一听蔡吉将派遣舰队前往幽州助袁绍攻打公孙瓒,心头不由略微咯噔了一下。要知道,李敏刚到东莱时乍一听东莱刚刚经历过青州之战。蔡安贞不仅同袁大公子交恶,与袁绍的关系也是不冷不忍。可算是让李敏大大失望了一把。因为他之所以会冒风险漂洋过海来东莱,主要是希望能通过蔡安贞做跳板。搭上袁本初这条线。要是蔡氏已然同袁本初决裂,那他岂不是白来了。 因此曾经有一段时间李敏确实有过打退堂鼓的打算。不过碍于辽东与东莱交通不便。加之对方好歹也是一郡之主,于是李敏只能硬着头皮在东莱继续等候蔡吉自许都回黄县。然而就是在这漫长的等待之中,李敏却发现一直被他当跳板的蔡安贞其实并不简单。这个年纪可以做自己孙女的少女太守,并不像寻常官吏那般,单纯地收取税款,然后锁进库房坐等铜钱烂掉。相反她将积年的劣质铜钱运去三韩换取粮食、武器,装备她的水军。用官府的种种承诺来抵支债款,借商贾之力来修建龙口港。她还用税款购置店铺、船只、房舍进行租借,甚至放贷,使钱能生钱。她坐拥盐铁专卖,她从北方买进牛羊,自南方购入丝茶,或囤积,或流通,用以赚取差价。此外她还为关中的一些没落世家寄卖家什。那些制作精良的器皿往往能在三韩、倭国等地卖出高价。不过据说蔡安贞从不将字画卖给蛮夷,而是自行收藏。对此李敏则深表赞成。 毫不客气地说,若是放在二十多年前,蔡安贞的这些所作所为足以令她收到满满一牛车的弹劾。当然她多半也会因此成为先帝的宠臣。毕竟无论在什么年代,能将两块金饼磨一磨变三块的人都是帝王的宠儿。而在乱世这种本事则更为弥足珍贵。因为带兵打仗皆需要钱粮。更何况东莱军的军备也不容小窥。至少以李敏的经验来看,蔡安贞这会儿是占着一个半郡,却坐拥一州编制的兵马。其向外扩张乃是早晚的事。也正因为如此,李敏才逐渐又燃起了同蔡吉合作的劲头。 不过此刻蔡吉既然会在中原战事吃紧的情况下,决意派出水军支援袁绍,并为其提供军粮,那就意味着蔡吉与袁绍之间的关系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差。想到这里,李敏一边在心中盘算着目前幽州的战况,一边则试探着向蔡吉问道,“蔡使君可是需要一名熟悉幽州者为贵军带路?” “本府正有此意。不知李大人可有兴致助本府一臂之力?”蔡吉欣然向李敏邀请道。对于蔡吉来说,李敏最大的利用价值,莫过于他在北方的人脉以及名气。倘若李敏能以军师的身份辅佐张清驻军新建的天津港,那不仅能让建港之事事倍功半,同时也能以天津港与锦西港为中心招纳北地名士来投。要知道这世道要向发家,一半靠刀子,一半靠名气。而蔡吉在幽州最缺的就是名气。而李敏的名气恰恰可以抵消蔡吉的这一劣势。至少日后公孙瓒被袁绍诛灭之后,他手下的那帮子部将幕僚也能多一份选择。 李敏是何许人也,怎能听不出蔡吉这是想利用自己的名气,在幽州站稳脚跟。不过李敏同样也打着利用东莱兵马的小九九,所以这会儿的他当即便再次推山倒柱地向蔡吉俯拜道,“蔡使君若不嫌弃。老夫愿效犬马之劳。” “李大人快快请起。大人是长辈,本府怎能受此大礼。”蔡吉见状赶紧扶起了李敏。心想这位李大人还真是为了报仇不惜代价呢。不过若非如此,此人又怎能为自己所用。 而李敏在被蔡吉扶起之后,突然一改先前激动的态度,转而整整了衣袍,以一副谋士派头向蔡吉探问道,“蔡使君,请容老夫多嘴。却不知此番东莱军北上幽州是随袁大将军一同围攻易京呢?还是仅是为袁大将军运送辎重?” 蔡吉听李敏如此一问,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得辣。看来自己今天若不交代清楚自己与袁绍的关系,这老儿到了幽州之后可有得心猿意马了。想到这里蔡吉不由悠然一笑道,“东莱只是一方小郡,兵少将寡。像攻取易京这样的大战役还是不要贸然抢功了。相较之下袁大将军发动如此大战役,需耗费大量的军粮,势必会引来周边宵小之辈窥视。故本府以为保住粮道,才是东莱军的首要之责。当然如此一来,东莱军也少不得要与幽州本地的宗族豪强打交道,而这就得靠李大人多多担待了。” 李敏听罢蔡吉,随即心领神会地作了一揖道,“老夫明白。” 就在蔡吉与李敏会面的三日之后,东莱郡对外公布将由平虏将军张清、伏波校尉管承统帅水军连同陆军五千人北上幽州。而李敏则以军师的身份一同与之随行。一时间黄县内外的话题纷纷由南下徐州转向了北上幽州。一些好事之徒甚至还揣测蔡吉是否打算坐山观虎斗,好等曹操与袁术、刘备与吕布打得四败俱伤之时,领兵南下坐收渔翁之利。毕竟眼下中原的战况已然陷入了一片焦灼之中。 新一章奉上,作为上班党,柳丁在此请大家见谅本书无力加更。不过柳丁保证会保持一天一更,一更4k的速度~~~还请新来的书友多多收藏本书。(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77节小滑头 夕阳下,苍白的薄雾笼罩了潺潺的汝水,然而这薄雾并非源自水汽,而是由成千的营火弥漫所致。建安二年,在寿春称帝的袁术联合韩暹、杨奉两大关中诸侯以许都为目标杀入曹操治下的汝南郡。诚然袁术的称帝在天下士人眼中乃是不忠不义的禽兽之举。但在不少人看来天下多出一个皇帝就多出了一份机会。这不,随着袁术浩浩荡荡杀入豫州,沿途闻讯的宵小之徒蜂拥而至。 而面对于源源不断的投奔者,袁术也不问优劣一律接收并唯一高官厚禄。因为在他看来,前来投靠他的人越多就越说明他这个皇帝是受命于天。以至于真当袁术进抵汝南郡治汝南城之时,其兵马已然暴增至十多万人。虽与袁术号称的“二十万”大军相差甚远,却也远超曹操的兵马。 但见而今的汝南城外,成片成片的树林被砍伐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如蘑菇一般连夜冒出的袁术军营帐,以及云梯、高橹、临车、冲车等等巨大的攻城器械。时而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营妓穿从这些“巨兽”身旁穿梭而过,与沿途的士兵调笑喧嚣。事实上,就连袁术本人这会儿也在大帐内一面坐拥两名爱妃,一面听着长史杨弘向其禀报来自各方的战报。 “五月初一,东莱水军自龙口北上幽州。” “蔡安贞末了还是做了袁本初的狗啊?”御座上的袁术听到杨弘说到这儿,举着酒樽,揶揄地笑出了声。说起来他酒樽中的酒还是从东莱运来的烧酒,可袁术显然对与自己兄长扯上干系的人一律不抱好感。 然而袁术对袁绍的厌恶虽人尽皆知。可身为谋主的杨弘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其进言道,“陛下,刘协之前曾派孔融前往邺城任命本初公为大将军。但邺城至今都没有出兵呼应曹操,而今更是逼迫蔡安贞调兵幽州。由此可见本初公尚还顾念兄弟之情。陛下若是能与本初公一南一北相呼应,这天下不日便能姓袁也。” “什么兄弟!家奴所出之子怎能同朕相提并论。更何况袁本初在想什么。朕会不知道?哼,他不过是想让朕与曹操死斗,好坐收渔翁之利而已。家奴就是家奴。只知割据一地,胸无大志。对刘协那黄口小儿,都卑躬屈膝。真是丢尽了袁氏的脸面。”不知是酒精在作祟。还是过于激动的原因,袁术那张因酒色已然有些松垮的脸庞,此刻已然涨得通红。却见他高举起酒杯,大声宣布道,“朕!唯有朕才是袁氏的嫡传,舜之后!是代汉的真龙天子!” 面对袁术激昂的言语,杨弘哪儿敢继续同他提与袁绍合作的事。却见他赶紧高呼了一声,“陛下万岁!” 袁术显然对杨弘的表现十分满意。只见他得意地抿了一口杯中之物后,便点头示意后者继续说下去。于是杨弘顺势从手中找出了一份内容不错的喜讯向其禀报说,“四月。安城、阳安两县来投。” 果然袁术听罢这段报告,立马洋洋得意地向身旁的两个可人儿大笑道。“怎样?朕说的吧,朕是真龙之主!” 那两个妃子都是机灵人儿,自然是双双娇声口乎,“陛下万岁!” “哈哈,乖!。” 袁术听罢更是龙颜大悦,一挥手大方地赏赐道,“赏秦美人、陈美人,锦缎两匹,海珠一串。” “谢陛下。” 映着俩个妃子欢天喜地的谢恩声,杨弘的心头却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要知道袁术这些年虽在扬州搜刮了不少,可以号称富可敌国。然而眼下袁术谋得是天下,征兵打仗、收买人每一样都需要钱。照袁术现下这种挥霍速度,就算坐拥金山银山,也总有亏空的一天。不过杨弘也知,就算自己提点了袁术,袁术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更何况帐外那么多人跟袁术,还不是看他出手大方嘛。于是乘着袁术心情不错的档口,杨弘跟着又取出了一份战报念道,“四月二十,孙策行军至钱塘。” 虽然杨弘没有说明孙策到钱塘干什么,可袁术听完这消息霍地就站了身,“什么!孙伯符敢忤逆朕!这个小滑头!” “小滑头!” 隔着宽阔的护城河,汝南城头上的曹操也在用相同的评语评价着孙策。只见他一手拿着战报,一手扶着城墙冷笑道,“哼,当初孙策嫌骑都尉之职太低,说是要将军的名号,逼着出使会稽的王议郎以天子的名义,任命其为明汉将军。可结果呢,这小滑头磨磨蹭蹭现在才到钱塘!” 耳听曹操对孙策充满了抱怨,一旁的荀攸不由上前劝说道,“主公息怒。孙策行军虽慢,却总算出了兵。想必现下得到消息的袁术正在为后方不稳而烦恼。这对贼军的士气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公达说得没错。孙伯符好歹已经动身。有个小滑头还没出兵呢。”曹操听罢荀攸所言,不无自嘲地笑了笑。 在场的曹军将帅皆知曹操所说的第二个“小滑头”,正是远在青州按兵不动的蔡吉。加之刚刚传出来的战报又显示蔡吉应袁绍之命,派了一支舰队北上幽州,这就更让众人对她的立场产生了怀疑。这不,向来脾气刚硬的夏侯渊头一个就向曹操进言道,“主公,是否要派人催促一下蔡安贞。让那丫头别光说不练!” “是啊。即要有美名,又要讨好袁本初,这世上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一旁的夏侯惇也跟着附和起来。 然而这一次荀攸又帮蔡吉说起了话来,“两位夏侯将军莫要心急。依在下所见,蔡安贞不日也将出兵。” “公达何出此言?”曹操皱眉问道。 面对曹操的疑问,荀攸一个拱手悉心分析道,“主公明鉴,蔡安贞此番虽派了水军北上。但领兵者并非张颌、太史慈等宿将,而是蔡家的家将张清。而蔡安贞本人此刻也留在东莱。由此可见前往幽州的兵法并非东莱主力,蔡安贞想要攻略的还是徐州。不过无论是蔡安贞,还是孙伯符,都仅是奇兵而已。正所谓奇正相辅。在正面击败袁术的大军,方乃取胜的正道。” 对于荀攸的这番分析,曹操深表赞同。毕竟靠人不如靠己。蔡吉、孙策、刘备都不是真心想要帮自己。这些诸侯个个都打着各自的小九九,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在战场上出卖自己。所以正如荀攸所言,从正面击败袁术才是彰显他曹孟德功勋的正道。想到这里。曹操当即朗声大笑道。“公达说得好!诸君,就让吾等用城下袁术军的血,来向天下昭示曹军之武勇!” “喏!”以夏侯兄弟为首的曹将们齐声领命。就好像此刻围于城外的十多万大军只是一群绵羊而已。 部将们所爆发出的士气令曹操十分满意。但他也十分清楚想要战胜袁术光靠高昂的士气是远远不够的。正确的战略战术才是取胜的关键。正因为如此曹操从一开始就将大半个豫州坚壁清野,将袁术的大军一路引入汝南城下。话说,自古以来豫州乃九州之中,汝南又居于豫州之中,故历来都有“中天”之称。而汝南城不仅城高墙厚,更有汝水自东西下。屈曲而流,将城池三面环抱,形若垂瓠。面对如此系统的工事。韩暹、杨奉两人的关中铁骑自然是有劲使不出。而袁术的兵马虽多,可跟他的人大多是写乌合之众。一旦陷入艰苦的攻城战,这些人的士气很快就会跌入谷底。届时再由曹仁、曹洪等人率领骑兵自外围袭扰袁术军,便能一举将袁术击溃。 当然曹操此举也是要冒极大风险的。因为一旦汝南城破,许都就会像一个没遮拦的少女一般,裸露于袁术面前。所以对于曹操和他的部将们来说,汝南之战就是场只许胜不许败的背水一战!抱着这样的决心,曹操将目光又投向了对面的袁术大军,并最终定格在了那些庞大的攻城器械上。不可否认,就算袁术手下兵马都是乌合之众,可那些攻城器械不是吃素的。 见此情形,曹操不由扬声长叹道,“未曾想,袁术这厮竟能制作出如此花样繁多的攻城器械!” “回主公,能制造如此多攻城器械者,想来应该是淮南人刘晔,刘子扬。”荀攸想了一想向曹操介绍道。 “刘子扬?孤怎么没听说过此人?”曹操好奇地问道。 “回主公,刘子扬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出头,主公未听说过其名号也不足为奇。然则此人年纪虽轻,却才华横溢,颇有胆色。名士许劭就曾评价,晔有佐世之才。更为难得是,刘子扬对机关术也颇有研究。据说其能依照古书制作出诸多器械,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荀攸进一步向曹操说明道。 “如此佳人竟投身于贼,真是可惜。可惜啊!”曹操听罢荀攸所言,颇为动容地兀自感慨了一番。不过他很快就收拢起了羡慕之色,转而神色一凌,回头向夏侯渊等人问道,“这些攻城器械明日势必会对汝南城造成重创。不知诸君有何对策?” “这有何难!待到子夜时分,渊带上一票人马掩杀而出,放把火烧了这堆鸟货!”夏侯渊不假思索地抱拳请命道。 曹操听罢夏侯渊所言,再瞅了瞅对面乱哄哄的袁术大营,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且就在曹操在城头上与夏侯渊等人商讨如何夜袭之时,城内的曹军已开始开锅煮饭。诚然汝南城内的粮草十分充裕,但为了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曹军的伙食相比城外的袁术军而言可要简单得多。不过饶是如此,肉汤与面饼的香味还是让曹军将士们喜笑颜开。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吃顿饱饭在哪儿都是桩难得的事。 曹昂像寻常的士兵一样围坐在篝火前,取了烙饼就着肉汤大口吃着。一些老兵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另一些刚被招来的壮丁则好奇地向他张望。这不,有一个胆子较大,且缺点心眼的家伙,就忍不住直接向曹昂问道,“昂公子咋不到帐子里吃?” 面对周围兵卒好奇的目光,曹昂晃了晃咬了半块的烙饼随口说道,“这儿凉快。反正大伙吃得都一样,吾要是在营帐里吃,外人岂不是当吾开小灶。放心,那天真有小灶,吾一定躲到帐子里吃。” 曹昂此话一出,立即逗得周边的士兵都大笑了起来。但有一个士兵却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笑,甚至连他手中的烙饼都还原封不动。见此情形,曹昂起身移坐到了那个士兵身旁,开口问道,“不合胃口?” 那士兵见曹昂突然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当即便吓得跪地叩首道,“昂公子!” “起来吧。吾也只是随口问问。汝不用怕。”曹昂和善地向士兵颔首道,“汝叫什么名字?” “小的周兴。”那士兵战战兢兢地回应了曹昂的问题之后,便坐回原来的位置,机械地咬起了烙饼。 曹昂见对方一副味同嚼蜡的模样,便跟着问道,“第一次上战场?” 叫周兴的士兵点了点头。 曹昂又问,“很怕?” 周兴被曹昂如此一问,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待见一旁的战友脸色都变了,赶忙摇了摇头回应说,“小的不怕。小的只是担心留在乡里未过门的媳妇。” 周兴的话音刚落,周围又想起了一片哄笑之声。曹操治军甚严,只在指定的日子让营妓入营,加之现下大战在即,更是不许近女色。因此在场的将士自然是忍不住拿周兴开起了涮。不过曹昂却并没有跟着大伙儿一起哄笑,却见他感慨地说道,“心上人啊。昂也有呢?” “昂公子的心上人?定亲了?”这次换做周兴来了兴致。 “没。”曹昂自嘲地摇了摇头,继而仰望着已经,“她说,天下未平,何以为家。” 周兴心想,那女孩一定是在回绝昂公子。而今天下如此纷乱,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天下平”啊。但他却并不敢将这话说出口。一来这话有影响士气的嫌疑,二来周兴也不想打击面前为人和善的昂公子。 却不想,曹昂本人倒是直言不讳地自言自语道,“很苛刻的条件。” “昂公子……” “无妨!”曹昂朗声一笑,仰头冲着东北方向发誓道,“吾曹昂会平这天下!” 关于本书的男主,柳丁觉得既然是乱世,就该有乱世的感觉。所以每个角色都会根据自己的身份做出相应的选择。柳丁不会强求某份感情,就让乱世的情节自己来推演吧。 第2卷 青州之鹏第78节不宣而战 “一支舰队,五千士兵。这就是蔡安贞给孤的答复。”牙帐之中袁绍带着嘲讽的语气将鸽子带来的讯息丢弃在案牍之上。透过帐幕的缝隙,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瞥见高耸的箭楼此起彼伏,而箭楼上不时飘扬着的“袁”字大旗与“公孙”大旗,则向世人彰显着此地乃是易京城下。 此刻,面对袁绍不满的口吻,席下的田丰连忙拱手劝说道,“主公明鉴,至少此举证明蔡安贞不想与主公为敌。” “证明蔡安贞不想与大将军为敌?所以沮公与就可以擅自替大将军应下蔡安贞的条件?”坐在田丰对面的淳于琼冷哼着质问道。淳于琼,字仲简,颍川人。算起来他本应该是袁绍幕僚中资格最老的人。因为早在中平五年,淳于琼就与袁绍、曹操、蹇硕、鲍鸿、赵融、冯芳、夏牟同列为西园八校尉。然而眼下的他不仅投靠于袁绍麾下,更屈居于沮授之下。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淳于琼时常与沮授唱反调。 对于淳于琼与沮授之间的矛盾,袁绍多少也有些了解。所以他当即便抬手示意淳于琼适可而止,并向在场的幕僚申明道,“是孤让公与坐镇邺城,公与见机行事也不无不可。” 哪知淳于琼却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只听他阴阳怪气地又补了一句说,“就不知,大将军回邺城之后,将士们还认不认得大将军?” 田丰耳听淳于琼说出如此诛心之言,不由神色一变,呵斥道,“淳于将军何出此言?” 淳于琼却故意扯高了嗓门回敬道。“老夫是说,公与先生深受将士爱戴。” 淳于琼的这番话宛若一根木刺一般不动声色地扎入了袁绍的心头。确实,沮授这些年随自己东征西讨,立下了汗马功劳,同时也在军中拥有了不小的威望。孤给公与的权限是否太大了一些?狐疑的念头在袁绍脑中一闪而过。不过他却并没有将这种忧虑显现出来。而是再一次打断了淳于琼话语道,“仲简,吾等现下是在说蔡安贞的事。不知汝对蔡安贞此次出兵北上有何看法?” 淳于琼耳听袁绍向他询问起了意见。立马神色一凌,抱拳回应说,“老夫以为蔡安贞蛇鼠两端。大将军还是早日将其除去。以免夜长梦多。” “将其除去?淳于将军有何妙法可除去蔡安贞?”田丰不依不饶地向淳于琼反问道。在田丰看来,淳于琼就是个华而不实的莽夫。漂亮话谁不会说,如何实现漂亮话才是重中之重。 果然,淳于琼被田丰如此一问,立马就没了声响。而袁绍对于这种情形也早已是见怪不怪。只见他当即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一直没发话的郭图问道,“公则,汝怎么看?” 自打去年青州事件之后,别调回袁绍身边的郭图为人低调了许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在不知不觉间又取得了袁绍的信任。而此刻面对袁绍的询问,郭图在故作沉吟了一下之后,便拱手作答道。“图以为公与的决断并无不妥。眼下主公志在平定幽州,能保证蔡安贞的不倒向曹孟德便可。待到主公统一北境四州。届时无论是曹孟德,还是蔡安贞,岂不都是主公的掌中之物。至于蔡安贞想要出兵徐州,那就让她出兵徐州。中原就那么点地方,夺食的人越多,对主公就越有利。” 郭图的一番话无疑是说到了袁绍的心坎里。却见他跟着又侧着脑袋反问了一句道,“哦?公则认为蔡安贞会出兵徐州?可她还尚未宣战。” 对于袁绍明知故问的问题,郭图只是淡然地笑了笑说,“主公明鉴,对付反贼无需宣战。” 一轮圆月之下,张颌领着三千骑兵,一言不发,一丝不乱地疾驰于原野之上。黑色的战甲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龙鳞一般闪耀着咄咄寒意。张颌此番的目标是黔陬城外六十里处的田家庄,更为确切点说,他和他会下的三千骑兵所要对付的是围攻田家庄的昌豨部。 昌豨是与臧霸、孙观、吴敦、尹礼四人齐名的“泰山群贼”。此人为人凶悍、残忍,早年曾与臧霸在徐州豪强间被并称为“昌霸”,盛极一时。而自从臧霸、孙观投靠吕布之后,昌豨也与吴敦、尹礼等人陆续放弃了啸聚山林的生活,摇身一变成了吕布的部将。昌豨更是因为其作战勇猛被委任到黔陬城负责压制不其城。不过昌豨虽然凶猛,但此人的野性极大。而今的黔陬城在昌豨治理下,与其说是一座要塞,不如说是个山寨。昌豨根本无心修缮城墙壕沟,对他来说城池只是用来休息以及堆放战利品的地方。事实上,昌豨这半年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掳掠,以黔陬城为中心向四周掳掠。诚然那些被糟践的田庄、村寨在名义上都隶属于昌豨的管辖,可这位泰山贼却更愿意以“贼”的姿态来向他治下的百姓彰显“官威”。 虽然昌豨的山贼作风对于黔陬县的百姓来说是个噩梦,但对于张颌来说却是个制胜的法宝。至少此刻的他就可以肯定,昌豨正亲自带着一千贼兵劫掠田家庄,而只要自己能将其截杀,那黔陬城便可不攻自破。为此张颌不惜只带一队骑兵,轻装夜行,深入黔陬县腹地,为的就是要打昌豨一个措手不及。从而也向世人证明他这个先锋大将名至实归。 没错,眼下的张颌已然被蔡吉任命为先锋大将,负责南下征讨盘踞琅琊的臧霸、孙观等泰山众贼。不可否认,蔡吉的这个任命大大出乎了张颌的意料。要知道先锋虽意味着要打头阵,但同时也意味着能得更多的战功,能夺更多的战利品。更为重要的是此番南下征吕乃是奉天子之命行事,打好了不仅能名满天下,还能得到天子的封赏。然而蔡吉却将如此重要而又荣耀的任务交给了身为“客将”的自己。这让张颌即觉得受宠若惊,又深感责任重大。所以他必须要以一仗漂亮的开门红。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同时报答蔡吉的信任。 当初夏的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之时,经过一夜疾行的张颌与他的部下终于望见了不远处山坳下被围攻的山寨,以及露宿外围的昌豨部。只见一杆“昌”字大旗下,刚刚起床的贼兵三三两两地穿梭于营帐之中。或整理衣物,或埋锅做饭,宛若一群毫不设防的羊群。一瞬间。张颌只觉得有一只狼正在自己的体内嚎叫着,就像他年幼时在河间听到了狼嚎一样。于是下一刻,张颌抡起了心爱的长槊。漆黑的暴风就此虎啸而下。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建安二年,五月初六,杀敌一千,斩贼首昌豨,黔陬城降。” 高密城内,蔡吉念罢由斥候送来的最新战报,嘴角弯起了一道优雅的弧度,“嚯。儁义将军旗开得胜了呢!” “主公明鉴,儁义将军之所以能轻取黔陬城乃是仰仗不宣而战之故。故而老夫以为,眼下并非庆功之时。主公因命儁义将军乘胜南下,能战就战。能诈就诈。力争在贼寇回过神来之前,收拢莒县以北诸县。” 如此提醒蔡吉的正是作为军师随军而行的贾诩。而郭嘉这一次则与太史慈一道留在了东莱郡。毕竟前有曹操丢兖州,后有刘备丢徐州。两者都是在大军远征的时候,被人反水夺了安身立命的根据地。这其中曹操因留了荀彧、程昱、夏侯惇坐镇好歹保住了三个县翻本。而刘备只留了个张飞,结果被吕布净身赶出了徐州。有两位“前辈”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在,蔡吉自然是不敢倾巢出动。 此外对于贾诩兵法水准的信任,也是蔡吉留下郭嘉的一大诱因。须知历史上,贾诩在三次宛城之战中,不仅在战术上完胜曹操与荀攸,在战略上也逼迫曹操接纳与其有杀子之恨的张绣。作为一个谋士,这等表现堪称完美。而这一次的徐州之战,“攻”有贾诩作为谋主,庞统、王修为辅;“守”有郭嘉坐镇,黄珍、刘义逊为辅。如此这般,凑出两个谋士团,蔡吉总算是有了发动远征的基础。 这不,贾诩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王修便点头附和道,“文和公言之有理。臧霸率部围攻莒县已有数月,我军若能速下莒县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正如贾诩和王修所言,这一次东莱出兵琅琊郡,就一个字,那就是“快”。须知直到此时此刻,东莱郡乃至整个青州,都还纷纷注意着远航幽州的张清等人。可蔡吉却已然在不动声色间,率兵南下到了北海与琅琊的边境。而张颌更是在不宣而战的情况下,直接突袭了黔陬城。 不过没人会来责难蔡吉不宣而战。因为吕布与袁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讨伐逆贼不需要宣战,想打就打。虽然逆贼本身并不这么认为。可他们既然已经破坏了这个时代的规矩,又有何理由让其他人对他们守规矩呢?因此这会儿蔡吉麾下的幕僚们只是一个劲地讨论如何扩大战果而已。 “可是臧霸等泰山贼,盘踞琅琊多年,其若是退入山林,滋扰我军补给,那可如何是好?”庞统忽然一脸凝重地提出异议道, 贾诩听罢庞统所言,并没有因对方年纪小而忽视对方的进言。相反,这位年长的谋士捻着胡须点头道,“士元说得没错。此番我军南下,在剿匪之余,也需要对其进行安抚收拢。毕竟臧霸部不是吕布的心腹,只要恩威并施,将其招纳麾下也不是件难事。” 蔡吉眼见贾诩有招纳臧霸部的意思,再一想到臧霸是北徐州的地头蛇,不由皱眉道,“可是臧霸等人毕竟是贼寇出身,倘若尔等降而复反,那可如何是好?” “主公是担心自己压制不住臧霸等泰山众贼?”贾诩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在他看来蔡吉连太平贼都敢收,区却会怕压不住泰山贼,这可真是令人有些意外。 蔡吉如何听不出贾诩的话外之音。却见她脸色微红,讪讪地向对方解释说,“不瞒文和公,本府是担心臧霸在泰山、琅琊两郡盘踞多年,党羽众多,桀骜难驯。” 哦,是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瞧出蔡吉心思的贾诩,在低头沉吟了片刻之后,便欣然进言道,“主公所虑不无道理。地头蛇确实难驯服。不过只要切去蛇头,蛇身与蛇尾又何足为虑。” 蔡吉眼见贾诩做出了一刀切的手势,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错,先把兵马收了,再把不听话的领头干掉。这种事情老曹做了不少,所以老曹的兵马才会越打越多。想到这里,蔡吉当即便向贾诩拱手致谢道,“多谢文和公指点。” “主公本来就是明白人,用不着老夫指点。”贾诩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之后,跟着又郑重地向蔡吉提点说,“不过老夫在此还是要唠叨几句。徐州之战的关键一是收拢民心,二是攻克下邳。下邳城有三层城郭,城高墙厚,想要将其攻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收拢民心却是当务之急。这一点还请主公早做准备。” “文和公所言极是。据悉琅琊郡国刚经历过蝗灾,眼下正是缺粮之际。故本府打算在琅琊诸县广设粥铺,赈济灾民。”蔡吉微笑着作答道。在吕布横征暴敛的对比下,蔡吉自负自己的所作所为足以收买琅琊的民心。 然而贾诩听罢却皱眉反问,“仅是如此?” 一旁的王修见状,连忙替蔡吉解释说,“文和公有所不知。东莱郡虽号称青州粮仓。但眼下同时要应付幽州、徐州两地作战,军粮吃紧之际,不可能真的开仓赈灾。” “二位误会老夫了。老夫并非是嫌主公舍粥少。有道是,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舍粥这种事点到为止就成。”贾诩摇了摇头说道,“老夫的意思是,主公舍粥能收拢的终究是一些小民。而琅琊不比东莱、北海,此地世家、豪族云集,主公可曾想过如何收拢这些人的人心?” 然而面对贾诩直白的提问,蔡吉与王修的脸上却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见此情形,贾诩当即长眉一挑,厉声问道,“主公,可是有什么事瞒着诩?” 眼见贾诩追问得紧,蔡吉在与王修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不得不坦言道,“文和公说得没错。本府确实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同公说明。本府与叔治先生打算借此次南征徐州的机会,丈量土地,登记流民,以便日后让徐州本地的世家豪族依律缴税。” \(^o^)/~~~boss终于乘灰机走鸟~~~解放~\(≧▽≦)/~啦啦啦~~~(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79节经略琅琊 “丈量土地,登记流民,以便日后让徐州本地的世家豪族依律缴税。” 听罢蔡吉铿锵有力的宣言,贾诩眯着双眼紧盯着面前的两个小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没错,才二十多岁的王修与连二十都不到的蔡吉,在年过五旬的贾诩眼里都太过年轻了。如果不是战乱的话,除了拥有世家背景的官宦子弟,像这样的年轻人根本不可能有在三十岁之前身居要职。但是大时代将这些年轻人过早的推到了权利的大漩涡之中,以至于他们都还拥有着一颗赤诚之心。只是光有一腔赤诚之志并不能就此治国平天下。 想到这里,贾诩不禁长叹了一声,向蔡吉与王修摇头道,“主公如此行事,可是要将琅琊世家豪门推向他人乎?” “文和公此言差矣。依律缴税,乃天经地义之事。难道瞒报土地、丁户者,还能占理!那些所谓的豪门,当初有不少是仗着卖官鬻爵得了封号,从而横赐的名义圈占土地丁口。而今十常侍等诸恶已伏诛,这些人又有何脸面继续霸占本该属于官府的土地和丁口。”庞统不服气地为蔡吉辩解道。 早在荆州之时,庞统就常听伯父庞德公与来访的名士谈起大汉的诸多顽症。其中一条就是世家豪门仰仗权势强掳丁口、强圈田地,使得朝廷的税赋日益减少。倘若朝廷当初能及时丈量土地、清点丁口,也不至于落到靠卖官鬻爵来充实国库的地步。而卖官鬻爵又让更多的人通过横赐来吞并土地和人口。所谓“横赐”,就是官府于制度以外赐官吏以土地。相比买卖、请射甚至假贷等土地兼并手段,横赐是最恶劣的一种。因为横赐根本不需要任何成本。不用经过任何经济手段,只要做过官就成。对于靠耕读经营起家的庞家来说,这种靠买官发家的家伙自然都是些卑劣之徒。所以庞统对蔡吉的这一举措,可谓是举双手同意。 然而庞统的慷慨之言并没有说动贾诩。因为这世道除了卖官鬻爵的假世家,还有不少历史一直可以追溯道战国时代的真世家。所以此刻。这位在后世以“谋身”著称的老者横扫了众人一眼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冷哼道,“当初曹孟德也这么想。结果他差点丢了兖州。” “曹孟德丢兖州。那是因为他在兖、徐二州滥杀无辜。”庞统不假思索地辩驳道。 贾诩却没好气地反问道,“汝当曹孟德没事喜欢杀人?” 曹操当然不喜欢没事杀人,他当初在徐州进行的屠杀一来是为了打击陶谦军的士气。二来也是为了清除徐州当地的世家豪族。从而能将大片的肥沃土地收归国有。结果曹操成了杀人魔,世家联合起来引吕布入兖州,给了他一个惨痛的教训。对于这一点,蔡吉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清楚。但此刻她却不得不面对曹操当年遇到过的问题。 须知不同于东莱、北海等临海郡县,作为中原腹地、农业大州的徐、兖、豫三地聚集了太多的世家豪族。他们霸占着绝大多数的良田和丁口。对于任何一个势力来说,没有比坐拥天下最富裕的州郡,却收不到多少税,更郁闷的事情了。但这还不算最麻烦的事。最令人头痛的是。这些世家豪族不仅不怎么缴税,甚至还会同官府抢流民。毕竟为官府屯田百姓除了缴税,还需负担徭役、兵役。可为世家豪族耕地。却可以避免服徭役,更不用担心被抓壮丁。当问题涉及税收和兵源之时。试问又有哪个诸侯不会为此抓狂呢。蔡吉唯一能庆幸的事,而今的琅琊豪族在经过曹操与吕布连番洗略之后,实力已大不如前。所以她虽不会像曹操、吕布那般采取极端行动,却也下定了决心,至少要借这一次的南征之威丈量土地。 于是,蔡吉在心中稍稍整理一下措辞之后,便向贾诩恳切地说道,“文和公,本府也知丈量土地、清查丁口会引起琅琊本地世家豪族的不满。可就算现在不清点,等日后天下太平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难道那时世家豪族会乖乖地向朝廷双手奉上自家的田册?会任由朝廷进庄子清点丁口?本府在此敢拿脑袋保证。不会!相反他们还会利用清议,利用关系阻挠此事。用不了多久新朝廷就会重蹈桓、灵二帝的覆辙。文和公,本府说过,本府会在自己的治下找出压制世家与豪族之策。现在就是开始!” 贾诩听罢蔡吉所言,先是沉默了半晌,跟着便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问道,“主公真打算在琅琊丈量土地,登记流民?” “是。”蔡吉斩钉截铁的点头道。 而贾诩则又盯着蔡吉端详了半晌之后,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徐州历经战乱多年,各府衙的文书想必早已丢失,丈量土地,清点丁口也无可厚非。不过东莱军初到琅琊,人生地不熟,恐难以单独完成此事。故老夫以为,使君可从琅琊本地找几家风评不错的宗族,从中挑选良家子弟负责此事。倘若有人敢从中徇私舞弊,使君也可依律问罪。” 耳听贾诩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蔡吉可谓是又惊有喜。特别是让琅琊人查琅琊人,那可真是神来之笔。照贾诩的办法,蔡吉可先找几家势力不大不小的宗族出面负责重新修订田册。不过这份差事看似风光,可只要是涉及土地、财产,就势必就会有人心生不满,有人心生不满就会有人告密。如此一来即分化了琅琊本地世家豪族,又能借他们狗咬狗的机会完成土地的丈量与丁口的清算。而在整个事件中,蔡吉除了最初挑个头,发布一下命令;跟着就是坐等那些世家豪族们相互攻击,然后再以徐州牧的身份为他们做仲裁。想到这里蔡吉恨不得立马就上去熊抱一把贾诩——老爹,你太有才了! 事实上,还未等蔡吉将这想法付诸实施。王修就已经率先抚掌大笑起来。“文和公妙策!妙策啊!” 而一旁的庞统也收敛起了最初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转而恭敬地向贾诩致歉道,“统错怪文和公了。” 贾诩眼见众人一致对他交口称赞,却并没有因此而流露出任何得意之色。相反他又郑重地向蔡吉进言道,“主公在丈量土地、清单人口之余。也可借此事观察琅琊本地是否有才俊之士。若真有可堪重任之人,还请主公莫要介意其出身,委以其大任。” “文和公的意思是打个巴掌。给颗枣?”蔡吉饶有兴致地问道。 “使君明鉴,千万别将顺序弄反了。否则吕布就是前车之鉴。”贾诩神色凝重地向蔡吉警告道。 贾诩这话并没有危言耸听。话说,吕布初到徐州之时。确实曾听陈宫进言。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功夫。可时间一长,吕布却终究夹不住狼尾巴,又开始放任手下四处劫掠打牙祭起来。当然吕布如此作为也是有他苦衷的。徐州地界豪族林立,他总不成像刘备那样在下邳装一年好人,结果连万把人马都养不起吧。只是先给颗枣,再抽一记巴掌,人们记得的终究会是那记巴掌。所以就算眼下吕布成了“宋王”,整个徐州也没多少人认同他的伪王身份。相反倒是有不少世家豪族借机起事反抗吕布。而这其中名气最响、实力最强的一方势力。莫过于琅琊国相萧建。 不过最近数个月来这位萧国相的日子却并不好过。他的老对手臧霸一路将他从琅琊郡治开阳赶到了偏远的莒县。说起来,萧建与臧霸的矛盾一直可以追溯到陶谦时代。琅琊本是个郡国,最后一任琅琊王刘容过世之后。琅琊国便改制成了琅琊郡。照理说身为国相的萧建本该成为琅琊郡的太守,就像北海国相孔融一样。可陶谦却故意安插了臧霸、孙观等人驻军琅琊郡。结果双方一直为琅琊郡的控制权争斗到现在。 倘若不是蔡吉的乱入。已然山穷水尽的萧建多半会像历史上一样,选择向臧霸投降,并唆使其对抗吕布。跟着高顺会阻止吕布攻击臧霸,并说服臧霸再次效忠吕布。不过眼下历史早已偏离了原有的轨迹。吕布同袁术成了亲家,高顺正随其围攻沛县的刘备。而萧建则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蔡吉身上。 “还没有东莱郡的消息吗?”萧建已经快忘记自己是第几次向身旁的主簿询问东莱的消息了。事实上,早在三个月前,眼见情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的萧建,就开始暗中同北海的王修通信暗示要将琅琊诸城献给当时还是东莱郡守的蔡吉。而当许都那边传来蔡吉被任命为徐州刺史的消息之后,萧建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因为这下连出师之名都可以省了。可令萧建没想到的是,眼下他都已经被臧霸堵在莒县了,可期盼已久的东莱大军却迟迟没有踪影。 然而面对萧建急切的询问,一旁的主簿却垂头丧气地作答道,“回府君,贼寇封锁了四门。现下城内的消息传不出去,城外的消息也传不进来。” 也难怪这主簿会如此发话,看看单薄的莒县县城,再看看城外黑压压一片的贼寇。明眼人都能看出情势对萧建极为不利。可萧建却像固执的赌徒一般不肯认输。只见他大手一挥厉声下令道,“今夜再派一人出城试试。此外,传令下去!将城内的屋舍全给本府拆了做木檑、石檑。本府要同臧霸那贼寇死战到底!” 且就在城头上的萧建叫嚷着要坚持到最后一刻之时,臧霸正站在牙帐前注视着面前因围攻而破败的城池,那眼神就好像正盯着一堆金山。因为萧建将琅琊郡府最后那点的辎重全都运进了莒县县城,而臧霸眼下正缺粮缺钱。 话说自从吕布被袁术封做宋王之后,臧霸与孙观也水涨船高,一个成了威虏将军;一个成了振威将军。骤然升官让孙观等人好是兴奋了一阵,可臧霸对此却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威虏将军什么的,都只是虚衔而已,既换不来兵马,也换不来粮草。果然,随着吕布率部西征豫州,成批的粮草被运往沛县用以支持吕布征讨刘备、曹操。而臧霸向下邳要粮得到的回复,却是让他们就地征粮。 就地征粮?!去他妈的!去年秋天征来的粮成车往下邳运,琅琊哪儿来的粮好征。更何况四月又刚遭过蝗灾。一想起谋主陈宫那不阴不阳的表情,臧霸就气不打一处来。相比之下还是那位陈军师更和善一些,到底是徐州人,对自家乡亲还有些感情。可下邳既然不肯分粮,臧霸也只得自己重新想办法。于是乎,臧霸很快就又同老对手萧建干起了架。虽然攻城战是泰山贼最不想遇到的事,但为了粮草也只有放手大干一场。更何况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也可能是他与萧建最后一次争斗。 且就在臧霸盘算着如何攻克莒县县城之时,忽见不远处冲进了一匹战马,直扰得营地鸡飞狗跳。不过马背上的斥候并没有停下来,直至冲到牙帐前,才翻身下马,风风火火地向臧霸禀报道,“禀将军,东莱军已攻克东莞、东安两县。” 那斥候的话音刚落,臧霸身的身旁顿时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而他本人更是一把揪起斥候问道,“什么?东莱军!有多少人马?昌豨那厮干什么吃的!” 那斥候被臧霸如此一揪,立马结巴地作答道,“这……这小的也不清楚。小的只看见沂水畔扎满了帐篷。东莱军的辕门上挂着……挂着昌将军的脑袋。” 粗重的唏嘘声再一次响起,同时还夹杂着“昌……昌豨死了!”“那个昌豨被砍了……”之类的小声嘀咕。而此时的臧霸脸色也早已阴沉如水。昌豨战死固然令人惊讶,可更为要紧的是东莱军已攻克东安。而东安离莒县快马加鞭的话也不过一天的路程而已。倘若今天自己不能攻克莒县,那自己将受到东莱军以及莒县的腹背夹击。 是要继续围攻莒县?还是……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臧霸最终松开了手,环视了一番在场的部将,沉声下令道,“传令!撤军!去下邳!那里有粮!” 贾诩老先生坐在草席上晒太阳,喝热茶:年轻人要记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个谁谁谁,给老夫把票留下~~~(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80节无间之道 翌日,当萧建再次站上城头之时,臧霸已然趁夜起寨拔营率部撤离了莒县。面对城门前满地的疮痍,莒县城内的军民真是即惊又喜。但在众人一片海呼万岁之余,萧建却并不敢就此放松警惕,生怕这是臧霸设下的圈套。直至派出的斥候领来打着“张”字大旗的三千先锋,萧建这才意识到是东莱已出兵来援。 事实上,为了达成贾诩下达的“快”字诀,张颌最初占据东安县之时,身边总共不过五千兵马。而臧霸军斥候在沂水河畔看到的营寨,则是张颌故意布下的疑阵。既然是疑阵,自然是忽悠得了一时,忽悠不了一世的事。很快臧霸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但臧霸却并没有掉头杀个回马枪意思。他先是退入琅琊郡治开阳城,跟着又联合孙观、吴敦、尹礼诸部,以共计一万余人的兵力,一路南下直接进驻毗邻下邳的东海郡。 坐镇下邳的陈宫,眼见臧霸等泰山贼一面毫不抵抗将琅琊郡拱手让人;一面却又气势汹汹南下,一副剑指下邳的架势。哪管什么下属不下属,同盟不同盟的关系,当即便命侯成等人领上一拨兵马屯于良成县,严防众泰山贼对下邳图谋不轨。另一头则将东莱南侵,泰山贼不稳的消息心腹之人日夜兼程送去沛县吕布大营。 好在沛县其实离下邳郡并不远,因此当侯成在良成县扬起吕字大旗与臧霸对峙之时,陈宫的急件也已被吕布狠狠地掼在了帅帐的泥地之上。 “混账!臧宣高那厮想造反呼!还有蔡安贞那丫头竟真敢南下与孤为敌!” 面对吕布的大发雷霆,被急招来商议对策的程登与高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臧宣高有没有造反。现在还不能肯定。可蔡安贞会南下那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想来也只有吕布会自信的认为那个名满天下的奇女子会惧怕他的武勇,不敢坐实徐州牧之职。事实上,早在出兵沛县之前,高顺就曾在私下里提醒过吕布,要严防北方的东莱部。可当时刚刚成为“宋王”的吕布一心只想着尽快除掉刘备。攻克许都,最终还是依照陈宫的进言强行抽调走了琅琊郡的大部分军粮。结果直接导致了臧霸与萧建的互斗,以及此刻泰山贼的南下。 然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一味地追究责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不,待到吕布气头稍稍消了一点之后,高顺便率先上前劝解道。“主公息怒。眼下臧霸部只是退入东海郡。并没有任何对主公不敬之举,更没有进攻下邳。仅是如此,就说臧霸谋反,空有不妥。毕竟臧高宣一直都很仰慕主公的武勇,这一年多来对主公也是忠心耿耿。” “哼,吾让臧霸驻守琅琊。可他却让蔡安贞那丫头长驱直入,现在有领着一干泰山贼屯兵郯城,他这还不算造反?”吕布咆哮着反问道。 高顺却毫不退缩地抱拳回应说。“主公明鉴。那只是陈宫的一面之词而已。臧霸与陈宫关系一向不融洽。” “汝的意思是陈军师在诬陷臧霸?”吕布直起腰板,神色冷峻地向高顺问道。 对于吕布的质问,高顺如顽石一般保持着原有的抱拳姿势。自辩道,“顺只是就事论事。臧霸等泰山贼乃是北徐州的屏障。倘若主公与其交恶,最后得利的还是蔡安贞。故此事还需谨慎处之。” 可现在北徐州都已经在那帮贼寇手上弄丢了!孤养这帮看门狗有何用!吕布虽在心中如此腹诽着,但理智却告诉他高顺的话并没有错。高顺或许出身低微,或许没读过多少的书,但他的话却一向很有道理,比一些谋士都要有道理。所以当吕布收到陈宫的信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找高顺与陈登过来商量,而不是去找魏续、宋宪。诚然后者是他的亲戚和老部下。但要说陈宫会害自己,吕布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说那位公台先生平日里唠叨了一些,可他终究是助自己成为王爷的人,怎么会来害自己呢? 且就在吕布独自皱眉犹豫之时,一旁的陈登眼见其在高顺的劝说下,态度有了松动,不由跟着凑上前拱手道,“主公明鉴,高将军言之有理。臧霸等泰山贼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与其交恶确实与我军不利。依登之见,此番泰山贼之所以会放弃琅琊南下归根结底,还是缺少粮草的缘故。倘若主公能拨给泰山贼粮草,并派遣使者安抚臧霸等众贼首。相信泰山众贼必会在主公的恩威并施下,挥军北上收复琅琊。” 相比直来直去的高顺,陈登一番圆滑的进言在吕布听来无疑要受用得多。只是受用归受用,可一旦涉及到粮草,吕布就忍不住要头痛起来,“元龙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孤现下哪儿有余粮给泰山贼?” 听闻吕布为军粮所恼,陈登立马毕恭毕敬地为其出谋划策道,“主公明鉴,眼下军粮虽告急,但该给的粮草还是得给,否则主公让臧霸等人如何对抗蔡安贞呢?不如,主公向陛下上书,请陛下支援一些粮草?” 陈登嘴里所说的“陛下”,当然不是指刘协,而是眼下炙手可热的“仲家”袁术。可吕布一听陈登提起了自己的亲家公,却骤然脸色一变,温努道,“别同孤提袁公路。这厮许下的诺言没几次兑现过。” 既然袁术的诺言没几次兑现过,主公又何以一次又一次信了袁术的话呢? 眼瞅着吕布一副吃亏上当的表情,陈登与高顺二人不约而同地都在心中发出了相同的感叹。说起来,程登同高顺是吕布阵营中,少数反对吕布与袁术结亲的人。当然程登是出于对大汉的忠诚,不想看着徐州百姓从逆。而高顺则完全是为吕布着想。在他看来吕布是诛杀董卓的大汉忠臣,怎么能同袁术那等货色同流合污。更怎么能将幼女嫁到寿春为质。然而吕布最终还是没有听他们的话,依着陈宫的进言与袁术结成了姻亲之盟。 也正因为如此。而今陈登对吕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之所以会继续留在吕布身边,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破坏吕布与袁术的盟约,直至挑唆两虎相斗。为此陈登不惜以身犯险。既然此刻吕布已经如此直接流露出了其对袁术的不满。陈登又怎能轻易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见他在故作沉吟一番之后,便再一次向吕布试探道,“陛下不拨粮草给主公。蔡安贞又乘徐州空虚之际长驱直入。啊呀,主公,这小沛不好打啊。” “哼!孤就不信攻不下小沛!”吕布铁青着脸发誓道。话说眼下吕布在小沛的攻势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正深陷泥沼。向来喜好野战的刘备。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突然转了性子,成天龟缩在小沛城内不出城。这让没有攻城器械,又不擅长攻城的吕布军困苦不堪。吕布之前之所以会说没余粮,也出于可能要长期围困小沛的考虑。 但陈登却并不认为吕布真有如此决心,有如此耐心,肯在小沛同刘备死泡硬磨。却见他带着一副困苦的嘴脸向吕布摊手道,“主公明鉴。我军已围攻小沛近两个月。将士们大多已疲乏,军粮也消耗巨大。想来就算最终攻下小沛,城内也不会留下多少粮草。眼下恰逢蔡安贞南下。不如……” “不如什么?”还未等陈登说完,高顺便将其打断道。“元龙先生的意思是要主公从沛县撤军?如此这般主公岂不是要失信于人!” 面对高顺一方面反对吕布与袁术结盟,一方面却又固执地坚守信义,陈登只得一脸无辜地笑了笑。看来高顺的这种正直+固执个性,可没少给陈登惹过麻烦。不过高顺的性格显然同吕布也不在一个频率之上。否则吕布又怎会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天下道德的底线呢。 这不,高顺的话音刚落,吕布就像故意要同其抬杠似地大手一挥道,“失信就失信,怕啥。他袁公路失信于孤的次数更多!孤至今仍在围攻小沛,是不想让世人认为孤打不过刘玄德那卖草席的。” 陈登耳听吕布再一次表示出他对袁术的不满。不由下意识地干咽了一口唾沫,跟着便顺着吕布的话头,以激昂的语调鼓动道,“主公真乃当世霸王也!没错,袁公路何德何能,能使唤主公。不过主公之前。刘玄德不过是仰仗小沛。其要敢出城绝对不是主公的对手。以主公之才干,之武勇,将精力花费在小沛这等破败之城上,实在是得不偿失。主公就算要攻也得去攻富庶的大城,例如许都,例如……寿春。” 陈登说完这段话之后,顿觉口干舌燥间自己的心一阵狂跳。终于说出来了!我终于说出来了!也不知吕布听完之后,是上钩呢?还是会直接砍了我脑袋?罢了,为了大汉豁出去一次又何妨!吕奉先,就让吾陈元龙看看,汝是否真有一颗桀骜的野狼之心! 吕布与高顺显然没料到陈登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惊骇间两人当场就楞了半晌。跟着便见回过味来的高顺,怒目一睁,冲着陈登呵斥道,“元龙先生此话何意。主公与袁术乃姻亲之盟,寿春又是袁术的京师。元龙先生说这话难道是想挑拨主公与袁术!” 对于高顺的质问陈登毫不在意,他所在乎的是吕布的反应。因此在说完以上那段极富煽动性的话之后,陈登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吕布。但见此时的吕布既不暴怒,也不激动。他只是阴沉着脸低头不语。 虽然吕布并没有表态,可陈登却觉得对方应该已被自己说动了,于是他赶紧乘热打铁,又继续煽动道,“主公明鉴。而今袁术为征曹操倾巢出动,寿春正是防务空虚之时,主公可以雷霆之势南下将其攻克。至于袁术那边主公根本无需担忧。韩暹、杨奉与袁术就好像几只公鸡,决不能同时住在一个鸡窝里,用不了多久就会离散。只要主公对他二人晓之以利,他二人一定会臣服于主公这般霸王式的人物,而不是袁术那样的宵小之辈。” 刷地一下陈登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腾空而起。原来是怒不可遏的高顺一个箭步上前揪起了陈登的衣襟,将他举在了半空中,“混账!主公的女儿就在寿春。汝唆使主公攻寿春,让吕小娘子如何处之!” 虽然双腿离地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可陈登还是俯视着高顺平静地说道,“那正好可以将吕小娘子接回来。” “放屁!”高顺涨红着眼紧盯着陈登怒喝道,“那是打仗!会死人!” 是的,打仗会死人。一旦吕布与袁术反目,没人能保证吕布的女儿能活着回来。事实上死的机会更大一些。这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毕竟不是少女想要嫁给袁术的儿子,也不是少女想要成为所谓的太子妃。一切的一切都是成人们的阴谋。少女只是大人物手中的棋子而已。她无权作出选择,却又不得不为长者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当然如果陈登不挑拨吕布与袁术,少女可能会活得长久一些。在普通人眼中,每一条人命都是珍贵的。可在谋士的眼中人命却是可以权衡的数字。这世上已经死了数以万计不该死的人。倘若吕布继续与袁术同盟下去,天下间死的人无疑会更多。 所以在下一刻,陈登抑制住了心中的不安,继续向高顺与吕布,鼓动起他条三寸不烂之舌道,“登只是个谋士。就事论事地在向主公进言。想必高将军也知主公屈居袁术之下不是长久之计。” “够了!高顺,放下元龙先生。” 随着吕布一声爆喝,高顺喘着粗气一把将陈登掼在了地上。而陈登在一瘸一拐地起身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女儿是吕布的,人马是吕布的,道路也是吕布的。事情到这份上,成与不成,只在吕布本人的一念之间。 柳丁在此申明一下,本书是争霸类小说,难免会涉及到对周边异族的攻略和蔑称。以后还会有大规模的征战or屠杀~~~请各位少数民族兄弟姐妹见谅~~~ 陈登摸一把冷汗:无间真素一桩坑爹的活~~~啥米?阴谋阳谋很无聊?~~囧~~要不素小蔡那丫头乱入改变历史,本公子现在应该在下邳搂着mm吃生鱼片呐~~~诸位要补偿本公子啊~~~来点票票吧~~~(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81节神医神术 话分两头表,且就在臧霸与陈宫各怀鬼胎地对峙之际,蔡吉却在一万多兵马的簇拥之下大摇大摆地进驻琅琊郡治开阳,并派出信使昭告琅琊诸县她徐州牧蔡安贞已光复琅琊郡。事实上根本不用信使通知,那些紧闭城门观望的县令们也知道琅琊郡已经换了主人。只不过唯有盖着州牧大印的文书真的送到面前时,他们才敢带上印绶,驾着牛车匆匆赶来开阳向蔡吉宣誓效忠。值此东莱军终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横扫了整个琅琊郡并将其据为己有,中途仅经历黔陬一场激战。可以毫不夸张到说蔡吉此番是兵不血刃地拿下了琅琊。当然说到“兵不血刃”,倒也并非一滴血都不流。毕竟在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中,总免不了会有倒霉蛋出现。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他们的阵营拥有华佗这样的名医。 四面透风的医舍内,摆放着一张灰黑斑驳的胡床,胡床上则躺着一名年轻的男子。男子的双眼紧闭,呼吸匀称,但他的头发却已然被剃了个精光,露出泛着青光的头皮以及一道一寸多长的狰狞伤口。发须花白的华佗对于这样的情景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只见他熟练地用小刀割去伤口上腐肉,再切拨下一块圆形的头皮,使得碎裂的颅骨能更为清晰的展现出来。在观察了一番伤口的情况之后,老者将手中的小刀换成了一把类似木匠用的钻子,然后按照头皮切割的范围开始在颅骨上钻孔。 钻子与颅骨摩擦发出的“咕吱咕吱”声,令华佗身边的助手脸色铁青。但少年还是强忍住胸口的不适,仔细地将华佗所做的过程逐一用碳条画在泛黄的纸张上。因为依照蔡使君的命令。华医师的每一次手术都需要将其详细的记录下来。不仅要有文字记述,同样也要配有图片,如此方能著书成册。 当华佗钻到第三个孔时,他忽然停下了手,转而向屋外石墩上睡大觉的张辽招呼道。“那边的年轻人,过来帮把手。” 张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显然对华佗打搅他睡觉有些不满。不过他最终还是打着哈气走进了夹杂着草药味与血腥味的医舍。向正在忙活的老者询问道,“怎么帮?” “去将那边的凉水端过来。”华佗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这小鬼也可以去拿。”张辽先是瞥了一眼站在胡床边的少年嘟囔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地将盛有清水的盆子递给了华佗。 “就放那边。九章要将整个过程画下来。如果汝能画画。老夫情愿让九章来帮忙。”华佗一面示意张辽放下盆子。一面则麻利地将手中的钻子搁在清水里浸泡了一会儿。钻具与骨头摩擦的时候会发热,所以要经常把这些钻具用冷水冷却。不过蔡吉曾向他提出生水之中有看不见的小虫会让人化脓,所以开刀用的器具、包扎用的绷带统统都需要用沸水煮过。华佗起先对此半信半疑,但试过几次之后他发现,照蔡吉的办法处理过器具之后,化脓的伤者确实减少了。所以现在开刀之前,华佗都会将刀具放在锅里煮上一段时间,而他所使用的水也统统煮沸过才用。虽然这样一来会费不少功夫。但华佗觉得相比化脓,这些费这些功夫都是值得的。 “他怎么了?”张辽一脸好奇地看着华佗再次拿起钻子在颅骨上钻起孔来。这让他觉得眼前的老者更像是个木匠而不是医师。 “昨晚军营大设庆功宴。有八个醉鬼摔伤,另有四个为个营妓打了起来。医馆的医师这会儿都去了大营。而这个最倒霉。醉倒在地上磕碎了后脑勺,结果只有抬到这儿来诊治。”华佗说着又将手中的钻子。换成了线锯。 “确实够倒霉。他会死吗?”张辽盯着胡床上年轻的面容问道。 “难说。可能过个两三天就没事,可能永远不醒。”华佗是医师,不是巫师,所以不会说出起死回生之类的话。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其所能地救治伤者而已。却见此时的华佗经过一番又钻又锯之后终于在颅骨上开了个光滑的圆孔,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伤者的脑袋里取出了一小片白色的碎片。那是伤者的骨头,同时也是致命的遗留物。看着镊子上的碎片,华佗忍不住感慨道,“人都是脆弱的。生与死有时只在一线之间。” “至少战死沙场比喝醉摔死来得光荣。”张辽黯然地扯了扯嘴角。掐指算来,张辽在东莱待了也有小半年了。可蔡吉却迟迟没有给他“还人情”的机会。哪怕是这一次南下徐州,蔡吉也只是让他以护卫的身份跟随左右而已。既不让他出面与臧霸等泰山贼对战,也不让他领队剿匪。以至于张辽除了练武之外,只能整天无所事事地瞎逛。再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像这样喝醉摔死――张辽在心中忍不住如此腹诽着。 然而,华佗并没有理会理会张辽抱怨。只见他随手取了一片铜片在颅骨上的空洞比了比之后,便拿起小铜锤像个铜匠一般将那片铜片用细小铜钉订在了伤者的脑袋上。见此情形,张辽忽然恍然大悟道,“吾想起来了。以前在并州的时候,匈奴人也用铜片订脑袋。不过他们是把人绑起来灌了酒之后开脑袋。这家伙被喂了很多酒?睡那么死?” “老夫不会让人硬挨。这孩子事先喝了麻沸散,老夫为他开刀的时候,不会觉得痛。”华佗说罢,仔细观察了一番自己的杰作,然后开始着手为患者上药包扎。事实上,华佗的手术确实堪称杰作。据说自打人类开始互殴砸破脑袋起,钻孔手术就诞生了。从非洲大草原到南美的热带雨林,从地中海的庭院到古埃及的神庙,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时代,人类用石斧、贝壳、小刀、锯子、钻具来打开患者的脑袋。但这个时代却唯有华佗使用麻醉剂。所以华佗无疑是独一无二的。 这不,在看完华佗的手术之后,张辽就忍不住感叹道,“若辽以后受伤,一定让华医师为辽诊治。不过想来眼下是没机会了。” “张将军就这么想受伤?”华佗揶揄地问道。 “都快想疯了呢。”张辽苦笑着自嘲道。 然而华佗听罢张辽所言。却并没有继续同他开玩笑,而是抬起头正色道,“蔡使君对将军十分器重。还望将军莫要作践自己。” “华医师觉得蔡使君器重辽?”张辽不置可否地问道。 对于张辽的情况华佗多少也有些耳闻。加之这段时日他们又一同随蔡吉南下琅琊,一番接触之下,华佗觉得张辽在本质上是个豪勇之士。只是一失足跟错了主公而已。所以这会儿的他带着语重心长的口吻向张辽劝说道。“是。否则蔡使君不会让张将军跟随其左右。张将军,蔡使君是个心怀天下的好官。万望将军认清忠贤,莫要助纣为虐。” 张辽听罢华佗所言,不禁想起了自己被俘之后,蔡吉对自己的种种礼遇。确实,那丫头待自己不薄。不仅如此,哪怕是在她南下许都面圣的时候,东莱的众将领也没怎么为难自己。太史子义是个值得尊敬的猛将。文固山那小子虽狂得很却也是个直来直往的直肠子,还有为人和善的郭奉孝……不可否认,在东莱的日子虽无聊。却远比在下邳时来得轻松。难道自己真要留在蔡安贞的麾下? 且就在张辽回味华佗的劝言之时,蔡吉本人正在太守府的另一头接见琅琊众名士豪绅。他们中有世代盘踞琅琊的名门。也有刚刚兴起的暴发户。但不管出身如何,都无一例外地向蔡吉,他们的新父母官,送上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然而面对如此琳琅满目的供奉,蔡吉却一样都不能拿。或许在世界的其他地方,或在大汉的边境,接受臣民奉上的礼品是礼貌的表现。可这里是中原,蔡吉如果二话不说一股脑儿地收下礼物,那第二天有关她“贪财”的恶评就会广为传播。所以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蔡吉只得一面以和蔼的笑容接见每一位来访者,一面却又要用严肃的口吻回绝对方一次又一次献上的礼品。作为回报蔡吉从来访者的眼中看到了尊重与敬畏,而这正是她眼下所需的东西。 “临沂王融见过蔡使君。”大堂之上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领着两名少年,恭敬地向蔡吉作揖施礼。 这个自称为王融的男子并没有带任何礼物,也没有向蔡吉说任何奉承话。在一干衣着华丽的进见者之中,显得颇为特立独群。但一旁已被蔡吉举荐为琅琊太守的萧建,却极为郑重地凑上前向蔡吉轻声提醒道,“使君,王郎君乃临沂名士。王氏乃谏议大夫王吉之后,王郎君之父更是曾任青州刺史。” 琅琊名士,姓王,祖上做过谏议大夫,父亲是青州刺史……该不会是那个王家吧。蔡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王融身后的那两个少年。待见年长者约莫十三四岁,年幼者也已有十岁。两人皆粉面红唇,俊秀之极,比之袁绍之子袁尚浑若不让。见此情形不由更加深了蔡吉的猜测。于是她当即便向那王融颔首询问道,“王郎君不必多礼。这两位可是郎君之子?” “回使君,正是犬子王祥、王览。”王融说罢回头便向儿子吩咐道,“祥儿,览儿还不快见过蔡使君。” 随着父亲一声令下,两个少年像小大人一般跨前一步躬身施礼道,“王祥、王览见过蔡使君。” 蔡吉坐在榻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王融的长子,此时的她已然能肯定这个叫王祥的男孩正是《二十四孝》中,“卧冰求鲤”的主人翁大孝子王祥。据说王祥生母早逝,后母朱氏虐待他,冬天嚷着要吃鱼,王祥就就到河上“卧冰求鲤”。不料,王祥才刚脱了衣服,凿开河面上的冰,底下冰冷的河水中就跃出两只鲤鱼,给他捧回去了。后母看这样冻不死他,就说要吃烤黄雀,又有数十只黄雀飞进帐来,乖乖让王祥烤了。后母一看又整不死他,就叫王祥去屋外守一棵李树刮风下雨的时候,王祥就抱树哭泣。更有甚者王祥丧父之后,名声渐渐大起来;后母忌恨,便用毒酒要毒王祥。弟弟王览知道,急着取来要喝,王祥疑酒有毒,就和王览抢着喝,后母自知事泄,干脆自己把酒抢下来了。后来每次后母给王祥食物时,王览都要先吃,后母怕毒死自己亲生儿子,就不再下毒了。 不过蔡吉之所以会如此在乎王祥,并非出于他是个孝子,更不是因为他有一个“白雪公主”般的童年。而是因为历史上的王祥乃是曹魏、西晋的两朝重臣。甘露五年(公元260年),魏曹第四任皇帝孙曹髦被司马昭派人杀死。朝廷中人人自危,王祥却抱着小皇帝的尸体大哭,并高喊,“老臣无状。”此举一方面表示了王祥对旧主的中心,另一方面一句“老臣无状”,又把罪责都推到了小皇帝身上,替司马兄弟的丑行进行了开拓。王祥因此不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升为三公。待到晋武帝司马炎篡位之后,王祥更是进爵为“公”,而他的弟弟王览也做到了光禄大夫,其孙则是东晋著名的宰相王导。总之,琅琊王家从王祥这一辈起,青云直上成为把持左右两晋朝政达数百年名门世家,赫赫有名的王羲之、王献之都是王家子弟。刘禹锡在“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的“王”指的正是琅琊王家。 此时此刻,眼瞅着两晋的顶级世家“琅琊王家”的创始人,正恭恭敬敬地像只小白兔一样站在自己面前,蔡吉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不同于已经发家的曹操、刘备、孙策。王家现在只是琅琊的一个小世家,王祥也还只是个小男孩。只要自己动一动手指头,历史上权倾两晋的琅琊王家可能会就此灰飞烟灭。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自己既然已经改变历史,那两晋完全可能不再出现。想到这里,蔡吉不由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向王家兄弟问道,“祥小郎君,览小郎君,可有兴趣进本府的讲武堂?” 去了次医院,更新晚了,还请大家见谅~~~ 司马二少代表未出生滴~众司马,痛哭流涕:苍天啊~大地啊~不带这么挖墙脚啊~~~(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82节入学讲武堂 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两个男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父亲。很乖巧的孩子,就不知道父亲是否也一样乖巧。蔡吉一面俯视着王融,一面心中如此想着。事实上不仅是蔡吉,在场的其他人,此刻也在关注着王融。因为到目前为止,蔡吉虽然对每一个来访者都很客气,却唯独让王融的孩子进“讲武堂”。谁都知道讲武堂是蔡安贞用来培养心腹的地方。蔡吉的这番邀请无疑代表着某种殊荣。 承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王融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惊讶或是欣喜,而是依旧以恭敬却又不失谨慎地口吻俯身作答道,“回使君,吾儿王祥已满十四岁正是求学的大好年纪,能得使君垂青,实乃荣幸。不过小儿王览年纪尚幼,不宜远行。还请使君见谅。” 只送大儿子进讲武堂?难道《世说新语》里故事是真的?蔡吉虽在心中暗自腹诽,可对王融本人不卑不亢的态度还是颇为满意的。却见她微笑着颔首道,“无妨。那就让祥小郎君一人来讲武堂。倒是王郎君可有兴致出仕?战乱使得琅琊郡的文书多有损毁,故本府打算重新丈量土地,清点丁口。眼下正需要在场诸位熟悉琅琊的名士相助。” 蔡吉此话一出,现场立即又响起一一片轻微的交头接耳声。要知道今日众人之随所以会,一来是为了向新州牧示好;二来也是想亲自见识一下这位“女中管仲”的为人与手段。此刻耳听蔡吉亲口说出要重新丈量土地,清点丁口,并且还要从琅琊郡本地找人负责此事。这又怎能不让在场的众人精不为之动容。至少蔡吉已从几个四十来岁的豪绅眼中看到了一丝跃跃欲试。但面前的王融却紧低着头,即没有作答。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蔡吉再一次向其问道,“怎样?王郎君可否助本府一臂之力?” 这一次盯着王融看的人比刚才更多了,因为每个人都想看他如何为琅琊本地世族作答。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王融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却拱手谢绝道,“使君见谅,恕融愚钝难当如此大任。” 一旁的萧建眼见王融竟拒绝了蔡吉的好意。不由霍然起身道,“王郎君,汝这是……” 然而蔡吉却抬手阻止了屁股刚离地的萧建。在她看来王融的拒绝虽然有些可惜。倒也不算太过意外。毕竟历史上此人至死都没有出仕。而这种游离于权利争斗之外的态度,与其说是王融想做隐士,不如说是一种在乱世之中明哲保身的处事方式。正如后世对琅琊王氏的评价——善处兴废。不过善处兴废的王氏一族或许打算谋定而后动,可这个时代也多得是云随风动的投机之徒。所以蔡吉跟着便杏目流转,环顾了一番四周道,“无妨,既然王郎君无意出仕,本府也不便勉强。却不知。在场诸君是何想法?” “某愿意为使君效犬马之劳!”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率先跨出列道。 蔡吉记得此人叫樊承,没有显赫的祖上,却在阳都县拥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田庄。据说他早年和族兄弟曾外出游学。但族中却并没有人出仕,也就是说这个人是个寒门。寒门有钱有地有知识。却没有与之相对应的名声与地位,所以最先投身乱世的往往都是地位不高的寒门,他们积极地参与战争,参与变革以期改变自身的命运。然而最终登上舞台顶峰的,却往往都是那些不显山露水的世族,如河内司马家,如琅琊王家,如陈郡谢家。 不过蔡吉并不在乎寒门与世族最终谁能获胜,她所需要的是借助两大阵营间的争斗来完成自己变革。此刻樊承既然第一个做出了相应,蔡吉便当着众人的面抛出了相应的奖赏,“樊郎君真是爽快之人。阳都县正缺一仓曹掾,樊郎君可暂领此职负责阳都县的土地丈量。” “谢使君提携。承定不负使君重望。”樊承一听自己转眼间就成了县里的仓曹掾,兴奋之余,立马向蔡吉表了忠心。说罢,他似乎又觉得有所欠缺,于是便再次向蔡吉抱拳道,“使君,承之次子晖年方十二,一心向学,望使君收留其进讲武堂。” 眼瞅着樊承主动提出要将儿子送入讲武堂,蔡吉忽然意识到,讲武堂除了传播知识、招纳名士、培养心腹之外,还有另一个隐形的作用,那就是扣留人质。是的,历史上有不少王公贵族会让自己的臣下将子侄送入府中学习。而遥远的欧洲也有领主会互送儿子到对方身边当侍从。毕竟再天花乱坠的誓言都比不过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质来得令人信服。想到这里蔡吉不得不感叹,中原大郡的人物果然了不得。想来自己在东莱开设讲武堂已两年有余,可就楞是没啥当地的大户豪强送子嗣进讲武堂念书。这觉悟差得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就这样蔡吉一边盘算着回到东莱之后,如何暗示那些土豪送人进讲武堂;一边则带着向樊承朗声答应道,“那就与王郎君的长子一同入讲武堂吧。” 对于蔡吉的决定,一旁的王融并没有任何表态。而在樊承的带动下,之后又有数家本地名门表示愿意支持官府丈量土地、清点人口。当然这其中依旧是以寒门占多数。与此同时,蔡吉也大方地接受他们的子侄进入讲武堂。反正讲武堂已独立出太守府,拥有足够的空间安置前来求学的学子,当然也能承载足够多的效忠。或许不仅仅是东莱、北海、琅琊的豪强子弟,辽东那边应该也有不少学子会跨海求学。就不知道李敏那伙人能找到多少这样的识时务者。蔡吉带着可人的微笑在心中如此盘算着。 咸腥的海风吹拂着牙帐上的旌旗,发出啪啪的响声。发须斑白的李敏就站在这洁白的牙帐之中与张清翻看着小羊皮地图。透过被风掠起的帐帘可以看到,海天一色间,士兵们正用小舢板将一批批物资从军舰驳运到海滩上。不远处则有更多的士兵赤裸着上身砍伐树木。以便众人能在此建起一座简易的水寨。这样一来往后他们就用不着如此辛苦地一遍遍用小船驳运物资。 正如蔡吉当初在黄县决定的那般,管承的舰队此刻正停靠在易水的入海口。依照后世的说法,此地应该属于天津。但确切的来说这里又不是天津,因为在一千八百年前滹沱河、易水、马水、沽水的泥沙还没有在渤海湾内冲出一片冲击平原来。眼下的易水河口是一个月牙形的避风港湾,水质湛蓝。沙滩澄黄,就算此刻是炎热的六月也凉风习习。当然到了冬天,这里会呈现出另一番骇人的景象。冰冷、阴沉以及惊涛骇浪。所以大海留给东莱水军的时间并不多,他们必须得在规定的时间内建起营寨,屯下粮草。以便渡过他们在幽州的第一个冬天。 “忠纯将军。汝之人马必须得尽快在易水南岸建起水寨。此地流寇众多,老夫不敢肯定,今夜或者明夜会否有不长眼的贼寇前来偷营。那些贼寇不隶属于任何人,他们只为他们的肚皮而战斗。”李敏地图絮絮叨叨地向张清与管承提醒道。 “李大人放心,清的人马会在日落之前建起营寨。”张清认真地听完李敏的唠叨之后,向其保证道。 “但愿吧。”李敏撇了一眼帐外正在忙活的士兵努了努嘴。说实话,李敏对于蔡吉派遣张清与管承来出征幽州并不满意。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同河北四庭柱之一的张儁义。或是义救北海的太史子义合作。毕竟后两者的名气远比眼前的家将和海贼要响亮得多。此外张颌与太史慈都曾在幽州待过,对幽州的风物比较熟悉,也更能招纳幽州的豪强。而说起张清、管承。除了那些走私贩子,幽州又有谁认得他们呢?罢了。蔡安贞之所以派自己随军而行,就是为了让自己弥补眼前这二人在名声上的缺陷。更何况这样一来也能更显示出自己对蔡安贞的重要性。想到这里,李敏也只得捏着鼻子接受了眼前这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将军” 张清当然也清楚曾经是一郡之主的李敏看不起他与管承。但张清对此却并不在意,在他看来李敏是有名望的长者,有点脾气没什么,更何况在临行之前蔡吉还特地叮嘱过他要尊重李敏。所以这会儿的张清无视李敏带刺的口吻,转而以谦恭的语调向其询问道,“李大人,觉得吾前往易京走陆路好?还是走水路好?” “走水路沿河而上。至少那样看着还威武一些,也不容易被贼寇袭击。”李敏指着羊皮上的细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张清听李敏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毕竟自己这次才带了五千步骑来幽州。而情报却显示,袁绍此番足足派了十多万兵马围攻易京。相比之下几千人的部队在易京城下不过是沧海一粟。反倒是有水军相随更有气势一些。于是张清当即便点头附和道,“李大人言之有理。陈觅,去请管将军过来,说这有要事相商。” “喏。”传令兵一个抱拳匆匆走出了牙帐。与此同时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男孩则提了两只笼子走进来问道,“将军鸽子放哪儿?” “就放那儿。”张清指着身后的木架子吩咐道。这个男孩正是蔡吉当初收养的孤儿蔡风。因其是讲武堂毕业的学生,能读会写,所以被指派到张清身边负责文书,当然也包括传递书信的鸽子。 李敏并不知晓蔡风的来历,他只是眯着一双混老的眼睛看着男孩将鸽子搁在了木架之上,然后挑起眉毛问道,“忠纯将军还带了鸽子?” “这是林郎君送的鸽子,之前一直养在黄县。想来幽州与东莱相隔甚远,便带了这两只鸽子以防万一。”张清向李敏解释道。 其实,并不算特别稀奇的事,至少在汉高祖刘邦被楚霸王项羽所围时,就曾以信鸽传书,引来援兵脱险的。张骞、班超出使西域,也用鸽子来与皇家传送过信息。不过就算是如此信鸽在这个时代依旧还是个稀罕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享受飞鸽传书的。须知,所谓的飞鸽传书就是利用的鸽子的归巢本能进行通信。也就是将“甲地”饲养的鸽子带到“乙地”,等有需要时将信绑在鸽子身上放它飞回“甲地”。所以说,一只鸽子只能往返固定的两地传信。要达到多地传信的效果,就必须在需要传信的地点设立据点长期饲养鸽子才行。因此当初蔡吉去许都时,遇到紧急情况她可以放鸽子送信。而东莱这边却只能靠信使来传信。 耳听这鸽子是林飞送的,李敏的脑海中不禁显现出了那个身材高挑,行踪诡秘的男子。如果不是他,李敏也不会搭上蔡吉这条线,更不会参与到袁绍与公孙瓒之间的争斗中来。但直至今日李敏都还没闹清楚林飞究竟是何来历。一开始他曾以为对方是蔡安贞的幕僚,可在与段融接触之后,他却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个自称为林飞的男子不仅同蔡安贞有联系,与太平道的逆贼也往来慎密。他究竟是什么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要将如此多风马牛不相干干的势力揉捏在一起?想到这儿,李敏不禁试探着向张清问道,“林郎君?他可真是个博学多才之人啊?忠纯将军可知其来历?” “不瞒李大人,清也不是很清楚。”张清报以苦笑道。是的,张清也说不清楚林飞究竟是何来历。他只知道此人是段家介绍来的,而且为自家主公带来了诸多稀奇古怪之人。因此一直以来张清与太史慈等人都对林飞抱着谨慎的态度,哪怕眼下他奉上的三百力士每每都为主公屡建奇功,哪怕他在辽东属国为主公建起了锦西城。都不能打消众人对其的顾虑。总之在张清的眼中那个男人就不像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 李敏听罢张清所言,不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哦?忠纯将军也不清楚其来历?那这位林郎君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小蔡仰天长啸:天下正太皆归吾府~~~咩哈哈~~~ 小凤凰裂墙:请主公自重! 小蔡展扇捂嘴:呜呼呼~~~士元不要想歪~~~本府是要打造大汉第一学府~~~请大家投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83节新城锦西 鸽子咕咕叫着,并在原木塔楼上留下层层叠叠的鸟粪。但林飞对此并不介意,他喜欢独自爬上塔楼用小米喂养他的鸽子,并从塔楼眺望海湾以及整个锦西城。或许以中原的标准来说“锦西城”充其量只能算个寨子。但就辽东而言,这里有城墙,有箭楼,有港口,有市场,有衙门,无论从何种角度上来说,它都是一座城,一座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的城。而随着第一批中原移民的到来,锦西城亦像是一株吸收了充足养分的树苗一般茁壮成长。 总有一天我栽下的树苗会长成苍天大树――林飞环视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在心中如此起誓着。是的,这里的每一个码头,每一条街道,每一间房舍,皆出于林飞之手。是他说服蹋顿在小白狼河口南岸建锦西城;是他指挥王烈招来的奴隶在小白狼河口起最初的码头;是他用商队运来的布匹、美酒同乌桓人换取粮食、牛羊,以便第一批抵达后能立即着手屯垦。事实上,以后世的地理划分来说,此地不应该是“锦西”,而应该是“锦州”,因为小白狼河正是未来的小凌河。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蔡吉要一座城,林飞给了她一座城,而且位置比她原先选的还要好。 “林郎君果然在此啊。”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林飞的思绪。顺着这熟悉的声音,林飞一眼就望见,一身八卦白袍的于吉正惬意地倚坐在由蜀锦、皮毛装饰的轿子上,由八个身强力壮的奴隶将其抬得稳如平地。而在于吉的身后则跟着数十名男女信徒,他们中有中原来的太平道教众,有乌桓人、扶余人。还有一些说不出名来的野人。据说这些新近加入的蛮子都是附近的法师、巫师,因斗法失败而被于吉收服。当然所谓的“斗法”在林飞眼里不过是唬人的把戏而已,并且一些桥段以前还是由他林飞设计的。 管他的呢。反正能唬住蛮子就成。毕竟仅靠移民以及王烈的手下根本无法保住锦西城。林飞之所以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北疆建立起一座属于汉人的城池,关键还是靠了乌桓大人蹋顿的支持。而蹋顿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之所以会向林飞提供帮助。是因为他需要中原的铁器、中原的布匹、中原的器皿。乌桓人是优秀的战士,但绝不是好的工匠。他们的工艺水品甚至都不及三韩人。三韩人至少能打出优良的刀剑,而乌桓人要是没有汉人、三韩人的工匠。他们连补盔甲的人都没有。所以蹋顿需要锦西港,正如锦西需要乌桓人保护一样。只不过可又有谁能保证,那个住在昌黎城内的蛮子哪天不会一个头脑发热。突然冲入城中洗劫一番。因此。至少在锦西能积聚起属于自己的力量之前,他们需要有这样一个富有“神力”的人物来镇住反复无常的蛮夷。 抱着如此想法,林飞脸上挂起了公式化的笑容快步走下楼,向于吉拱手招呼道,“大上师来访,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林郎君客气了。是本座不请自到。”于吉客气地拱手还礼,却并没有让奴隶放下轿子的意思,所以他依旧保持着俯视林飞的姿态。向其提议道,“林郎君,本座要北边的山头上建一座占星阁、一座神殿。用以占卜算卦。” 占星阁?神殿?这老儿真把他自个儿当神仙了?还是当他是这儿的皇帝?林飞显然不喜欢于吉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特别是在知道各自底细的情况下,于吉的种种装腔作势在林飞看来十分可笑。但他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虔诚的模样回应道。“上师明鉴,在下不是已为上师在城西建起精舍?” “城西的风水不行。而且那精舍太小了,本座需要一座神殿,方能便与接见前来求学、求医的信众。”于吉连连摇头。 前来求学的信众?是说那些蛮子吗?够了,适可而止吧。就算是符水也不是百试百灵的灵丹妙药。总会有救治不成功的时候,到时候要怎么向这些蛮子做解释?像在中原时那样说救不了是不信道的缘故?但愿这些蛮子能听你解释。林飞一面腹诽着于吉,一面则两手一摊苦笑着回应说,“上师,正如汝所见,百姓才刚刚登岸,他们需要安置,需要歇息。而且辽东的夏季很短,冬季很长,在寒冬来临之前,锦西城需要屯储足够的粮食过冬。恐怕一时半会儿城内难以抽出足够的人手建神殿。” “东莱会运来足够的粮草让城内百姓过冬。这点林郎君不必费心。”于吉嗤之以鼻道。 “上师明鉴,蔡使君确实答应过会提供粮草给锦西城,但上师也别忘了,海路十分凶险。这次移民船队,就有一艘船在海上迷了路,从此再无踪影。”林飞不甘示弱地警告道。 耳听林飞提起了汹涌的大海,于吉的脸色不由微微发生了些许变化。看来上一次的海上之旅给这位上师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但于吉还是固执地说道,“那就在冬天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冬天?这里的冬天能直接把人的耳朵冻掉。当然那些新附的蛮子或许会乐意为“活神仙”,用一个冬天造一座神殿。林飞抱着嘲讽的心态向于吉欣然俯身道,“愿意为您效劳。” 于吉见林飞不再推三阻四,原本板着的脸立即就缓和了下来。他甚至还带着友善的口吻向林飞询问说,“那就有劳林郎君了。不过城内的储粮也需林郎君多多费心。” 果然,就算是“活神仙”也没办法凭空变出粮食来。林飞暗自冷笑了一下之后,自信地回应说,“上师放心。林某已着人出海捕鱼,用盐腌制鱼肉。相信这个冬天锦西城不会过得太过糟糕。” 林飞说到这里,不得不在心中感谢蔡吉向他提供了晒盐之法,这让他省去了许多人手。小白狼河口是个天然的盐场。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经营,他能让锦西成为一座远近闻名的盐都。到时候无论是白山黑水间的东夷,还是来自大漠草原的匈奴人都会从这里购买食盐,用他们的牛羊,用他们的马匹。乃至他们自己。此外他还可以通过海路运来茶叶。对于吃肉奶的蛮子来说,没有比茶叶更神奇的饮料。他们一定会为其出大价钱。一瞬间林飞爱上了这种感觉。远离中原的阴谋,远离古老的誓言。只是一心一意地经营一座属于他的城。 然而,于吉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打破了林飞的美好想象。只见这白胡子老头抚摸着长须仰声大笑道,“多亏了林郎君。本座的锦西才能安枕无忧。” 什么你的锦西?你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坐享其成。林飞在心中止不住地怒吼着。但从周围百姓以及蛮子向于吉表现出的恭敬态度中,林飞知道就算于吉什么都没做,他依旧是大多数人眼中的锦西缔造者,是个“活神仙”。而自己这个为他们造起一座城池,为他们带来粮食与安定生活的人,在他们眼中却只是个会养鸽子的怪人而已。事实上,从很早以前起,墨门的子弟就重复着同样的场景。他们周游列国。为列国的君主奉上他们的知识与机关术。然后列国的君王却像对待工具一样,用完就将他们随意丢弃。而现在就算是同太平道这样的丧家之犬合作,自己照样还是被丢到了一旁。 真是无可救药的愚蠢呢。 林飞的脸上与心中同时显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还有另一个合作者。虽然同样野心勃勃,但至少那个少女懂得尊重古老的知识。在而今这个毫无信义的乱世。这样的诸侯已经不多了。 刘晔策马站阵前在看着自己制作的一辆临车冲过重重烈焰直达汝南城门,却被城头砸下的石檑砸得粉碎。对此刘晔显得无动于衷,他只是在想倘若有能一种器械能将巨石抛出岂不是能砸碎更多的攻城器械,或许可以改用木球,或许可以叫这东西为“霹雳车”…… 当然刘晔不会将自己的心中想法同他人去说,因为这会让他被别人当成怪物。刘晔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研究家中古籍,其中有一套墨子。他所制造的诸多攻城器械都是从这些古籍中汲取灵感的。曾经有长辈告诫他少去碰那些书,那些书并不是正道。但很快乱世就来临了,事实证明,那些书上所记录的东西十分管用。它们为他带来了荣华富贵。然而刘晔却并不打算将霹雳车的想法告诉袁术,他甚至不愿意再继续为袁术造任何攻城器械。因为那些诸子百家的书籍不仅教会了刘晔如何制造攻城器械,同时也让他明白何为明主,何为狼主。 袁术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看都不是明主,他甚至都算不上是狼主,只是一介独夫而已。所以刘晔并不想留在袁术身边。但他的家族在扬州,在袁术的控制之下,这让刘晔不得不为袁术效力。其实袁术阵营中有不少人都有相类似的经历。家族给他们良好的教育与生活环境,而他们又不得不被自己的家族所累,无法像那些出身卑微的寒士一般选择想要的主公。 “子扬,陛下对神械营没能及时补造井阑十分不满。”不知何时出现的杨弘打断了刘晔的思路。但他的语气却不如他所说的内容来得严厉。 所以刘晔也只是照实回应道,“制造井阑需要大量的木材。主公急于攻城,一时间也只能造出临车。” 井阑是一种高於十米以上的攻城武器,用来攻击城墙上的守军,并保护正在爬越城墙的己方士兵。这是移动的箭楼,能给城头上的守军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刘晔曾经让部下造出三辆井阑,但它们都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曹操的兵马烧成了一堆木炭。两军对阵有夜袭本是极其寻常的一件事,可拥有十万大军的袁术还是让数千曹军骑兵如入无人之境般地烧毁了重要的攻城器械。可袁术已经要按原计划攻城。这就使得刘晔不得不连夜仓促打造三辆冲车,四辆临车来配合大军攻城。其效果自然是不能同先前打造那些攻城器械相提并论。 杨弘听罢刘晔的回答,叹了一口气道,“主公,想尽快攻下汝南城。” “可曹军很顽强。”刘晔拧着眉头摇头道。不管是书里,还是现实,都告诉刘晔攻城战是残酷而又漫长的过程,特别是面对曹军这等难缠的对手。袁术的愿望显然有些想当然。 “这大伙都知晓。只是时不待我啊。”杨弘咧嘴苦笑道。最新传来的战报显示,东莱的蔡吉已率部南下,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占据了徐州的琅琊郡。吕布闻讯后直接就从小沛撤军到了沛国以南,不知是想要重整旗鼓呢?还是回徐州对付蔡安贞?倘若是后者,这便意味着沛县的刘备将腾出手来威胁袁术的右路。此外孙策也在同一时间在吴郡击败了严白虎等人,随时都可能继续威胁袁术麾下的广陵郡。周边的情势对袁术并不算好,但只要他能打下汝南城,则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孙策会退兵,蔡吉也会权衡利弊按兵不动。可就算只有一个条件,眼下想要将其达成也并不容易。想到这里,杨弘再一次向刘晔期盼地问道,“子扬,汝想想还有什么没用到的墨家攻城术?” “不瞒杨军师,吾在墨子上所学的东西都已用上。攻城终究还是要靠将士舍命才能实现。就像曹军没有大型的器械,光靠人力也已坚守了数月。”刘晔回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而今我军缺的正是舍命的勇气啊。望着对面被曹军驱赶回来的士兵,杨弘的心情惆怅不已。那些新近加盟的流寇一心只想着跟着王师占便宜。而陛下又不打算让自己的嫡系去攻城,如此焦灼下去可不是件好事。且就在杨弘忧心忡忡之时,忽见不远处疾驰来了一个斥候,翻身下马向其献上一支皮筒道,“军师!寿春八百里加急!” 寿春八百里加急?!杨弘纳闷地从斥候手中接过了皮筒,麻利地从中倒出了麻纸展开一瞅。下一刻,他那张鲶鱼般的脸庞顿时就刷地一下变得煞白。旁边的刘晔见此架势,不禁关切地向其问道:“杨军师,出何事了?” 待见杨弘张了张嘴,艰涩地吐字道,“寿……寿春告急!” 第2卷 青州之鹏第84节英雄与叛逆 吕布一脚踹开染血的头盔,大步跨上汉白玉的台阶。寿春的皇宫比不得洛阳、长安的汉宫,但绝对要比下邳城要有气势得多。此起彼伏的亭台楼阁显示出袁术为他的宫殿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而此刻它们都归了吕布。一想到袁术收纳入宫的诸多美女、财宝,吕布的心头就一阵热乎,连带着步伐也变得轻盈起来。相比之下,紧随其后的高顺与成廉,虽也是一身鲜衣亮甲胜利者的打扮,可脸色却比他们的主公要差得多。 没盟友了——这是高顺与成廉得知吕布决意偷袭寿春后,脑中的头一个反应。从洛阳到长安,从长安到兖州,从兖州到徐州,从徐州到寿春。吕布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城头变换大王旗的戏法,令天下人为之瞠目。但与此同时,丁原、董卓、曹操、刘备、袁术,这些人的名字想烙印一样烙在吕布的身上,烙在了吕布的每一名部将身上。让他们走到哪儿都难以博取他人的信任。可就算是如此高顺与成廉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吕布的命令。 事实上,偷袭寿春,并不比偷袭下邳来得困难。吕布驻军的沛国与寿春仅隔着一条淮河。并且吕布与袁术还是亲家加盟友,这两层关系让吕布军如入无人之境地渡河进抵了寿春。许是袁术自付整个扬州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而吕布又是自己的姻亲之盟,因此他在西征之际仅了留了五千人马交由其弟袁胤负责寿春的防务。袁胤虽曾担任过丹阳太守,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好谈风月的公子哥儿而已。当吕布在寿春城下报出自己的名号之后,这位皇弟吓得当夜就弃城而逃,将偌大个寿春留给了虓虎了吕布。 不过拿下寿春城虽容易。可高顺与成廉却并不认为吕布能守住寿春。须知袁术器重的大将刘勋就驻扎于庐江,其部本是用来提防孙策的。而眼下吕布既然占了袁术的京师寿春,那刘勋势必就会率部来夺。刘勋的兵马少说也有一万余人,且皆为勇猛善战的丹阳兵。再加之周边的成德、合肥、曲阳诸城的驻军。不难想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数万袁术军兵临寿春城下。而吕布为了达到奇袭的目的,此番仅带了八千曲部南下。怎么看寿春都不是一个久留之地。 因此当看到吕布围着袁术的龙榻直转悠之后。高顺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忧虑,快步上前向吕布进言道,“主公。袁胤已逃。想必用不了多久其就会招来庐江刘勋抢夺寿春。还请主公找到吕小娘子后,尽快撤离寿春。” 没错,吕布此次对外宣布其之所以会进攻寿春。是为了解除与袁术的婚约并接回自己的女儿。至于理由嘛。就是袁术至今都拖欠着聘礼没有付完。当然世人皆知,吕布用这种方式接女儿,十有八九是接不到的。甚至吕布本人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在进城之后,虽也派人入宫寻找女儿,但直到现在都只字未提起过女儿的事。 这会儿耳听高顺提起了女儿的事,吕布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却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回头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登问道。“陈军师,汝看呢?” “登以为高将军言之有理。寿春确实不是主公的久留之地。”陈登恭敬地作答道。 “为何?”吕布抚摸着鎏金的龙榻迟疑地问道。 而陈登在众部将的注视下,侃侃而谈道。“主公明鉴,正如高将军所言。主公兵力逊于袁术。且主公缺乏水军,无法在河道纵横的扬州与袁术军抗衡。一味死守寿春对主公来说并无意义,还不如搜刮了城中的粮草、钱财,撤回下邳。” 对陈登来说能煽动吕布偷袭寿春,破坏其与袁术之间的姻亲之盟,无疑是向胜利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接下来只要在此基础上任由吕布与袁术自行争斗而已。所以陈登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继续煽风点火,以免引起吕布的怀疑。 果然陈登的话音刚落,就引来了在场众部将的一致附和。而高顺则向陈登投去了异样的目光。说实话,直到现在高顺都还弄不明白陈登此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此人时而蛊惑主公行不义之举,时而又会向主公进献妙策。这让高顺闹不清楚陈登究竟算是忠还是奸。不过一旁的成廉可没有高顺想得那么多,只见他一个抱拳朗声说道,“陈军师说得对。主公,咱这就装了钱粮过河回下邳去。至于这鸟皇宫就一把火烧了干净。” “烧了?”吕布环视了一番眼前金碧辉煌的大殿,心中竟萌生了些许不舍。要知道,想当初洛阳的汉宫是何等的巍峨,董卓一声令下,吕布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放火烧了。长安的未央是何等壮观,吕布还不是说丢就丢了。不得不说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且就在吕布沉默不语之际,待见部将曹性匆匆赶来向其抱拳道,“禀主公,找到绮小娘子了。” “绮儿在哪里?快带孤去!”吕布一听找到女儿了,立马神色一变,再也无心依恋眼前的奢华,转而带着一干部将随曹性赶到了后宫。 当吕布来到由重兵把守的宫舍之时,他的女儿正身着华服,在几个年纪相仿的宫女陪同下端坐于榻上。一见吕布到来,女孩立马一跃而起,带着哭腔扑入了他的怀中,“爹爹!” “乖女儿莫怕,爹爹来了。”吕布搂着女儿柔声安抚。 哪知吕布这边才安抚了一句,女孩却突然扬起小脸指着站在门口的曹性厉声道,“爹爹,这些人闯入内宫意图谋反。爹爹帮绮儿教训他们!” 一瞬间吕布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好。倒是一旁的陈登见状,连忙一面示意曹性等人退下,一面上前向女孩劝说道。“小娘子受惊。温侯正是来接小娘子回家的。” “大胆!吾乃堂堂太子妃。岂容尔如此放肆!” 女孩大声呵斥着打断了陈登的言语。却让吕布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于是他一把扳过女儿的肩膀,郑重地宣布道,“绮儿,从今日起汝已不是太子妃。汝与袁术之子也再无瓜葛。” “可……可是太子待绮儿很好。太子说只要绮儿在这等着,他会回来接绮儿的。”女孩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她不明白为甚当初欢天喜地将自己嫁来扬州做太子妃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吕布却再一次打破了女儿的幻想道。“那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太子。他就是个叛贼。吕奉先的女儿不能嫁给叛贼。绮儿,汝要随爹爹回下邳,爹爹会为汝找个当世英雄做如意郎君。” “不要!”女孩尖叫要从父亲的怀里挣脱。但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陈登见此情形,连忙向在场的几个宫女使了个眼色,下令道。“小娘子不舒服。尔等要安抚好小娘子。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那几个宫女听陈登如此一言。连忙凑上前对女孩儿又哄又抚。吕布见状也只得长叹一声,将女儿交给了那几个宫女照料。而自己则铁青着脸随陈登走出了宫舍,抱怨道,“早知如此,真该将袁耀那小子斩了干净!” 无怪乎吕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汉朝对女子改嫁十分宽松。世家豪门为了巩固各自的关系,一女历经数次改嫁并非稀奇之事。若是成了寡妇那更是有充足的理由再嫁他人。相比之下反倒是平头百姓间的婚姻更为自由一些。不过眼下陈登可没心思去管吕布如何安排女儿改嫁。他所在乎的是如何利用此事改变局势。 所以在沉吟了片刻之后,陈登拱手进言道,“主公。袁耀叔侄已逃离寿春,现在去追怕也来不及。不过主公大可将城内没来得及逃走的袁术余党枷送许都由天子问罪。这一来可以彰显主公对汉室的忠诚,二来也不失为一个向曹操讲和的契机。” 吕布听罢陈登所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今既然已同袁术撕破了脸,那就得尽快再次举起朝廷这杆大旗才行。说起来。我吕奉先这可是在为复兴汉室,忍辱负重啊。就像当初杀董卓时一样,曹操、刘备非但不应该责怪我,相反还应该感谢我才对。若非有我吕奉先偷袭寿春,曹操能对付得了袁术?想到这里,吕布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且不论吕布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再一次反叛了他的盟友,至少正如其想的那样,他的这番举动从客观上为曹操解了汝南之围。原本正在围攻汝南的袁术在得知自己的老巢被吕布抄家之后,立马放弃了眼前的恶战,调转枪头火速驰援扬州。然而两军对垒岂是儿戏,袁术的决断非但扰乱了自家阵营的阵脚,同时也让曹操有了可乘之机。 这不,就在袁术军拖着庞大的身躯从汝南撤军之际,早已在外围徘徊多时的曹仁、曹真部如饿虎扑食与汝南城内的曹操前后夹击袁术。本就已惶惶不安的袁术军哪儿经得起如此折腾,那些半路依附而来的流寇几乎一触即散。袁术见状吓得魂不附体,当即留下大将桥蕤断后,自己则在亲随的护卫下一路向南逃窜。并在刘勋、纪灵等大将的接应下渡过淮河赶回了寿春。 只不过此时的寿春早已不是袁术当初称帝时的寿春。吕布不仅将袁术多年来积蓄在寿春的粮草财富,席卷一空,还将他精心修建的宫殿付诸一炬,用以嘲笑他的愚蠢。当然遭受损失的可不止袁术一人,寿春城内的扬州世家无一例外地都受到了彻底的洗劫。吕布军带走了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粮食、钱财、珠宝、锦缎、女人,还有袁术的部分“重臣”。 与喝凉水都塞牙的袁术相比,被堵在汝南城数个月的曹操这会儿可谓是意气风发。他先是在汝阴大破桥蕤部,并将桥蕤等将领全部斩杀。后又将袁术留守在淮河以北的张勋部赶回了淮河以南。而之前同样被吕布压制在小沛动弹不得的刘备亦亲率兵马连续从吕布军手中“收复”了萧县、梧县、竹邑诸县。诚然世人皆知吕布已与袁术翻脸,正同朝廷处于敌我难辨的微妙时期。可多一块地盘,就多一份助力,因此刘备一点都不为自己拣现成便宜而感到脸红。反倒是以豫州牧的身份四处张榜,接受豫徐边境各方势力的投诚。不过刘备的扩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建安二年的盛夏八月,曹操率部进入小沛与刘备部胜利“会师”了。 “数月不见,刘使君清瘦了不少。” 小沛城前,红袍白马的曹操热络地与刘备攀谈着。而后者则低着头以谦恭的姿态回应说,“司空过奖了。备不过是与吕布对峙了数日。怎及得上司空为抵御袁术二十万大军而日夜操劳。” “刘使君此言差矣,若非使君此番在沛县拖住吕布那厮。孤又如何能在汝南安心对付袁术。”曹操说罢环视了一番刘字大旗下纪律严明的兵卒,咂嘴感叹道,“看来刘使君经此一役,已然在小沛锻炼出了一支劲旅。真是可喜可贺。” 面对曹操一番话中有话的赞扬,刘备心中可是暗自叫苦。却见他慌忙向曹操摆手道,“司空说笑了。这些都还是些新兵,未加历练,未加历练。” “刘使君莫要谦逊。新兵老兵孤还是看得出的。”曹操说着直接抬手指着刘备身旁的一员青年将领说道,“像这位壮士就是难得的猛士。以前没见过,可是使君新收的战将。” 刘备见曹操点评完自己的人马,又来打探自己的将领,不由眼皮一跳,咬牙作答道,“不瞒司空,此乃备新收的部将汝南人陈到。叔至,还不见过曹司空。” “末将陈到见过曹司空。”陈到目不斜视地向前行礼道。 “真猛士也!改天可有兴致同孤的恶来切磋一下?”曹操抚摸着胡须向陈到征询道。 谁知早已看不过去的张飞冷笑一声接口道,“曹司空若是觉得典都尉闲得慌的话,飞可以陪他玩几招。” “孤差点忘了益德将军才是刘使君麾下第一猛将。”曹操一面同张飞打着哈哈,一面则回头扫了一眼正摆着张苦瓜脸的刘备。在觉得自己敲打得也差不多之后,曹操当即一扯缰绳,指着城门口的梅树,朗声大笑道,“哈哈,废话少说。这鬼天气,热得要死!走!刘使君,进城喝杯青梅酒去!” 紧急通知:偶有小宝宝鸟~~~散个花~~~以后具体更新时间可能会有差别。不过柳丁还是会坚持一日一更,每更4k~~~(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第85节青梅煮酒/复更咯 梅子在清澈的水酒中上下翻滚,诱人的酒香在青缡幔间若隐若现。有道是,青梅煮酒论英雄。此时此刻,蔡吉面前煮着青梅酒,手边点着一品沉香,可嘴里谈的却并非“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待见一袭素衫长裙的她,一面手持折扇轻叩虎口,一面紧盯着摆放在案牍之上的战报,兀自唏嘘道,“未曾想吕布嫁了女儿竟还敢反袁术。” 面对蔡吉的这声感叹,端坐对面的贾诩却显得颇不以为然。这位老者像往常一样身着青灰色的长袍,微瘘的背脊干咳道,“袁、吕皆叨贪翻覆之辈,诚然结成姻亲,亦不过是卒合之师,谋无素定,不能相维。故二贼反目不足为奇。” “话虽如此,可吕布此番奇袭寿春也未免儿戏了一些,直叫天下人瞠目结舌啊。”蔡吉感触颇深地摇了摇头。虽说吕布的反复无常史书早有记载,但此番吕布军奇袭寿春的举动,还是让蔡吉不得不由衷地惊叹这位吕温侯的思维真是异于常人。做事如此任性妄为,无怪乎历史上就连一向求才若渴的曹操都容他不下,一代无双猛将最终只得命陨白门楼。 不过这边蔡吉的话音才刚落,贾诩却捻着他那三缕长须,沉声道,“吕布之举,在中原,许是见利忘义;可在边地,却是天经地义。须知边地人不知五常,以弱肉强食为天理。主公既然有心经略边地,日后少不得与边地豪强打交道,须引此事为戒,莫要重蹈袁公路之覆辙。” 贾诩所说的“边地人”指的是驻扎于汉帝国边疆的众多军阀与异族首领。他们追逐名利。追逐财富,像狼一样遵从强者为尊的自然法则。其实这些边地人并不比中原的诸侯更卑鄙、更凶残,他们只是不善于用“仁义道德”来掩饰自己的欲望而已。同样的你也不可能指望这些边地军阀会像中原的诸侯那般顾及“面子”,按中原的游戏规则出牌。 好在蔡吉的灵魂来自一千八百年后那个讲究“物竞天择”的时代。所以对于贾诩的告诫,蔡吉非但没有心理上的抵触。反而郑重其事地端正坐姿,拱手回应,“先生教诲。吉谨记于心。” 就面前少女恭敬的态度来说贾诩还是十分受用。由于蔡吉出身书香门第,其父在官场上又是个名儒,这使得贾诩曾经一度担心这位女娃儿刺史无法接受权谋的黑暗。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贾诩发现自己的忧虑全都是多余的。蔡吉年纪虽小。却是个极其务实的人。她既不是宋襄公之辈,也不是董卓之流。这女娃儿很清楚自身条件的优劣,也知道如何引人之长补己之短。甚至说其深谙权谋之道亦不足为过。既然对方是个聪明人,贾诩在出谋划策间也就少了些许顾虑。 却见表情肃穆的老者未卖什么关子,就当着少女主公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主公,袁、吕之盟即已毁,那徐州之战亦可休矣。” 对于贾诩突如其来的停战论调。蔡吉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之情。事实上,在得到吕布突袭寿春的消息之后,蔡吉的第一反应也是“休战”。吕布嫁女的举动曾一度让蔡吉以为历史已大幅度被修改。但吕布的再次反叛却令历史似乎又恢复到了原来的轨迹。须知在历史上,此刻吕布本该在陈珪父子和曹操的挑拨下与袁术势同水火互相争斗。直至两者两败俱伤之后。曹操才以汉帝的名义与刘备一起先征讨吕布,再收拾袁术。不过现如今曹操虽新胜袁术,但曹军在之前的汝南之战损失不小。无论是为了保持士气,还是为休养生息,于情于理曹操都会像原有历史进程那般暂缓对吕、袁两家的攻势,这一点从其放任袁术渡淮河的举动中便可瞧出端疑来。既然挑头的曹司空都有心坐山观虎斗,身为小军阀的蔡吉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将身家押在徐州继续与吕布死磕。然则是明眼人都看得懂的事,却并不能当着天下人的面直白地说出来,做出来。 所以在思虑片刻之后,蔡吉便冲着贾诩叹息道,“文和公言之有理。只是出师须有名,停战亦须有理。曹公或许能以张绣威胁许都为由,明里移师讨伐张绣,暗里挑拨吕、袁护斗。南方的孙策亦可打起‘为父报仇’的旗号转攻黄祖。而吉如今既无国仇,也无家恨。袁、吕二贼未灭,吉身为汉臣又岂能轻易停战?” 蔡吉一番关于曹操与孙策的动向的分析令原本神定气闲的贾诩不禁微微挑了挑眉梢。事实上,这已经不是蔡吉第一次令贾诩感到惊讶了。在贾诩看来自家小主公颇有“知人之明”。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时常能够根据对手的脾性,一针见血地分析出对手的动向。就谋士而言,蔡吉无疑是优秀的。但蔡吉不是谋士,蔡吉是个主公。身为一个主公,既要有知人之明,能推测出大势的趋向,也要有自知之明,能看清楚自己脚下的路。只是相比对他人入木三分的分析,蔡吉对己方的走向可就不那么果断了。不过若非如此,又何劳他贾文和在此坐镇。 这不面对蔡吉的感叹,贾诩眼皮一抬反问道,“停战之由?主公莫是忘了北边的袁大将军?” “文和公的意思是要吉奉袁绍之命增兵幽州?”蔡吉沉吟了片刻之后,随即转身取了一封信递给贾诩坦言道,“文和公请看,就算吉此刻有心北上助战,怕是袁大将军也不会将吉当做友军吧。” 贾诩接过书信打开一看,便知信是由郭嘉写的。主要是向蔡吉禀明这段时期东莱、北海两地官僚、豪绅暗通袁绍部的情况。须知,自打蔡吉南下以来,东莱、北海两郡便交由太史慈与郭嘉坐镇。太史慈久经沙场又是青州本地人,正是由其统辖后方蔡吉方能安心南下攻略琅琊。不过再固若金汤的堡垒都免不了会有暗流涌动。而监视这股暗流的正是看似玩世不恭的郭嘉。 且就在贾诩低头看信之时。蔡吉则下意识地将目光投过缡幔投向了另一片天空。那是一汪海天一色的碧波世界。蔚蓝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层层浪涛在山崖下拍打出撼人心脾的节奏。而蔡吉与贾诩所处的楼阁正位于山崖之上,名唤“琅琊台”。 琅琊台亦称望越楼,据说最初是由春秋五霸之一的越王勾践所造。六百年前,卧薪尝胆的主角越国国君勾践。先灭吴国,后又挥师北上先后征服宋、郑、鲁、卫等国,并将国都由会稽迁至琅琊。出于对家乡的思念。勾践迁都后不久便命人造了琅琊台,以便能在此向南眺望他的故乡会稽。然而一座琅琊台并不能抵消越国将士的思乡之苦,加之越国在北方缺乏根基。新吞并的吴国又蠢蠢欲动。勾践最终选择了在琅琊台会盟诸侯。歃血盟誓,共扶周室。周元王命使臣赐勾践胙,封其为侯伯。勾践自此成为春秋最后一位霸主,而越国的争霸之路也就此戛然而止。 蔡吉不是勾践,也远没有达到称霸中原的程度。但眼下身处琅琊台的她却遇到了与当年勾践相类似的瓶颈,那就是缺乏根基。虽然蔡吉利用自己对历史进程了解以及一些超前的意识,克服了性别和年龄上的劣势,在短短两年半的时间里由一介孤女成为了掌控一方军政的小诸侯。但在急速崛起的光环下。无论是蔡吉本人,还是她麾下的部将心里都清楚,蔡吉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一半是“借势”借来的。借袁绍的力、借公孙度的力、借曹操的力、借吕布的力。借天下大势的力。 既然有“借”,那必然就会有“还”。至少就目前来看。袁绍一方已经有了向蔡吉讨债的意向。据郭嘉所报,曾经作为蔡吉“助力”的东莱郡承管统,而今正与东莱乃至北海的一些人物暗通款曲。这其中既有摄于四世三公名号而卑躬屈膝额的土豪,也有像长广县令钱茂那般的心思活跃之辈。而将这些人揉捏在一起的与其说是管统的谋略,不如说是袁绍的实力。相比蔡吉初临汉末之时,袁绍经过两年多来的经营俨然已经成了北地,不,应该说是中原实力最强的诸侯。无论是公孙瓒,还是公孙度都已无法动摇那位袁大将军称雄北地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凡是有些许野心的人都不可避免地会想去接近袁绍。更何况还有蔡吉这个现成的活榜样在。 既然那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能通过攀附袁本初进而成为一郡之守,乃至一州之牧。凭什么老子就不成呢?! 相信不少青州“名士”在得知女儿身的蔡吉成为东莱太守时,或多或少会萌发出相类似的感叹。不过面对蠢蠢欲动者的嫉恨,蔡吉即不觉得恼怒,也无心去辩驳。此乃汉末乱世,哪里都少不了励志以野心做墓志铭的家伙。只要有心任何人都有一展鸿途的机会。区别只在于有的人留名史书,有的人则化作尘泥。 更何况拥有相似烦恼的其实并不止她蔡吉一家。已然成为当朝司空的曹操,身边同样也不乏这等蛇鼠两端者。要不何来日后“曹操烧信”的典故。归根结底,曹操与蔡吉起家都曾借过袁绍的力,就无怪乎他们身边的人会与袁绍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曹操最终摆脱袁绍的阴影,靠的是在战场上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而眼下离官渡之战尚有三年多的时间。那她蔡吉又该如何处置身后那些跃跃欲试的墙头草与野心家呢? “主公可是想清理门户?” 贾诩的一声探问打断了蔡吉的思绪。与此同时一只鹰自崖壁间的鹰巢一跃而出。那迎风展翅的孤影在汪洋的映衬下显得十分的渺小,却也异常的坚韧。漆黑丰满的翅翼丝毫没有因为逆风而怯摇,相反对于鹰来说强劲的海风才是它盘旋而上的助力。面对这个顽强的天空独行者,蔡吉忽然间下定了某种决心。于是下一刻,少女将目光转向老者宣布道,“本府要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四个字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令贾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只见他随手将信丢入煮酒的泥炉,拱手进言道,“既然主公有心釜底抽薪,那就更该北上。须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蔡吉既然宣称要釜底抽薪,那就表示她已然下定决心要撇开魍魉之徒的干扰,将矛头直指袁绍。就目前的情势看来,借汉帝的名义疏离袁绍,转投曹操是最稳妥的办法。但照此刻照贾诩的意思,对方似乎是要她更进一步接近袁绍。这让蔡吉不由纳闷地问道,“何为虎子?” “大义!”贾诩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与他个人风格完全迥异的词汇之后,也不待蔡吉追问,而是自顾自地解释道,“世人皆知袁绍于主公有恩。主公若公然与之对抗,定会被视作忘恩负义。然则袁绍若是像袁术那般高举反旗……” “本府便可学江东的孙伯符来个大义灭贼。”蔡吉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茬道。其实蔡吉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只是无论是史料,还是目前局势,都显示袁绍不会轻易称帝。想到这里,蔡吉不禁将语调一转道,“文和公此话虽言之有理。不过若论胆气而言袁绍可比不得袁术。袁术虽奢淫放肆,但至少还敢作敢当。至于袁绍嘛,怕是有贼心无贼胆。” 贾诩不用预知未来的史料也清楚袁绍是什么样的人。否则他不会在袁绍如日中天的时候拒绝其投来的橄榄枝,转而投靠张绣、蔡吉这样的小军阀。然而此刻面对蔡吉精准的分析,贾诩却浑然不为所动,依旧斩钉截铁地进言道,“那就请主公将玉玺摆在袁绍面前以壮其胆!” 玉玺、袁绍、以壮其胆……这一刻蔡吉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老者并非是要她等待官渡,而是要她创造官渡! 各位好,偶是黑色柳丁。首先在此偶要为之前的跳票向广大书友表示歉意。之前说好停更一个月到九月复更,结果拖拖拉拉到十月中旬才填坑,真是十分抱歉。话说怀孕真的比偶想象中的要辛苦哟。本来以为过了头三个月就ok了,没想到第四个月依旧是反应不断。家里人也不怎么支持偶长时间用电脑。现在实在是不敢再随意拍胸脯保证更新啊o(╯□╰)o~~~不过《凤穿》偶是依旧会写下去的,这点还请各位书友放心。 说完自己的情况,再来谈一下书的进度。正如本章所言,小蔡接下来的舞台将由青、徐二州转向河北。所以第三卷《鼎峙春秋》会是小蔡与袁boss一家的决战,中原大小boss的乱斗。敬请期待哟~~~(未完待续) 第一节 踏雪寻友 初冬的第一场雪薄薄地洒在隆中的山间地头,将原本的青山绿水染做一片素白。且就在此银装素裹间,但见一人一马独行于山林小道。许是寒风凛冽,马上之人头戴竹笠,面裹长巾,紧压着眼帘,乍一望去瞧不清面目。不过其腰间却跨有一柄三尺长剑,虽是半旧不新,倒也显示此独行者并非等闲之辈。 一席朔风掠过,山野间隐约飘来了阵阵似悲似凄的琴声。马背上的独行者侧耳听了片刻,突然一夹马肚径直循声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方小院便展现在了独行者的面前。却见此宅,柴门敞开,一个白衣少年正端坐堂前,抚琴高唱。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彊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少年的琴声虽悲切,少年的歌声却高亢清亮,配合着《晏子春秋》中的典故,有着一股子纵横天下的豪气。令门外的独行者不禁朗声赞道,“好一曲梁父吟!州平常言孔明于隆中自比于管仲、乐毅。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独行者的赞叹虽打断了少年的歌声,却并没有引起后者的反感。相反少年在看到来访者的身影之后,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起身相迎道:“吾道是谁,原来是元直兄。门外风大,快快进屋烤火。” “那庶便恭敬不如从命也。”独行者说罢随手将竹笠向上一推,方才露出了面貌。却是个剑眉星目笑容灿烂的俊郎君。 话说此人姓徐,名福,字元直,豫州颍川人。自幼爱击剑,好行侠仗义。常以仁侠自居。中平末年(188年),徐福的一位朋友因与当地一豪门恶霸结怨而被害得家破人亡。徐福闻讯后,以白色泥涂抹面孔。只身闯入恶霸家中将恶徒刺死。而他本人随后也被闻讯赶来的官兵捕获。出于江湖道义,同时也怕株连母亲,徐福在狱中始终闭口不说姓名。官府拿他也无可奈何。后经好友上下打点。费尽周折,方才将其营救出狱。不过经此事件之后,徐福觉得光靠舞刀弄枪并不足以铲除人间不平事,更不能改变腐朽的朝廷。于是为了掌握一身治国用兵之术,徐福自此改名徐庶,告别诸友,远赴异乡潜心求学。 初平元年(190年),汉室衰微。悍臣专政,群雄并起。游学数年的徐庶与同窗好友石韬为避战乱,举家南迁到了荆州。并在荆州结识了同样客居于此的崔州平、孟公威等等名士。不过在这一干文人名士之中,徐庶最看重的却是两个未及弱冠之龄的少年。鹿门庞德公之侄庞统。以及面前的白衣少年诸葛亮。在徐庶看来此二人年纪虽小,却学识渊博、见识非凡。特别是年方十六岁的诸葛亮,其对时局的敏锐观察与独到见解,常常令人拍案叫绝。因此徐庶每次路过南阳总会来隆中拜访诸葛亮,与其一同畅谈天下大势,品评当世豪杰。 当下二人各分宾主坐定,徐庶环视了一番四周。待见诸葛亮的茅庐虽是简陋,却收拾的干干净净,书架上摆放着层层叠叠的竹简,火盆里燃烧着忽明忽暗的炭块。再看对面的诸葛亮,面色红润,目若流星,一派自给自足,悠居山野的惬意之姿。联想到自己之前游历豫州等地的所见所闻,徐庶便忍不住感慨万千道:“而今天下大乱,战火四起,唯荆州远离纷争,百姓安居乐业,实属难得啊。” 哪知诸葛亮听罢徐庶所言,却不以为然地摇头道:“元直兄此言差矣。汝在荆州所见承平之景,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孔明何出此言?”徐庶半惊讶半不解地问道。需知荆州这些年远离中原战乱,因此吸引了不少名门世家来此避祸。而随着客居于此的名士越来越多,荆州的风评也随之水涨船高起来。也不知从何时起,荆楚之地开始流行起“鼎足论”,即将北方各州视作一只鼎的鼎身,而南方的荆、益、扬三州携地利之便,就像三只鼎足一样托住(制约)北方。这其中益州的刘璋生性懦弱且沉迷巫术,故难堪大任。而扬州的袁术不仅横征暴敛、穷兵黩武,甚至还僭号称帝,妄图染指神器。其结果自然是惹得人神供愤,为天下士人所唾弃。因此眼下三足之中最被看好的还是一门心思在荆州治理民生的刘表。可这会儿听诸葛亮所言,似乎荆州安定与富庶只是幻想。这还真是与荆州名士们的看法有很大的出入。不过出于对诸葛亮才华的信任,徐庶还是想听听少年接下来的看法。 诸葛亮见徐庶对自己的观点颇为迟疑,倒也不多卖关子,而是一边拨弄着炭火,一边笃定地向好友分析道:“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本就是用武之国。加之这些年荆州远离中原纷争,确实可算得上沃野千里、士民殷富。只可惜刘景升此人,坐谈奚望,多疑无决。荆州终究不过是他人腹中鱼肉。” “孔明的意思是刘景升不足为谋?!”徐庶再次惊道。他二人这会儿谈论的刘景升,正是目前荆州的州牧刘表。此人姿貌温伟,少时知名于世,与范滂、孔昱、范康、檀敷、张俭、岑晊七贤同称为“江夏八俊”。别的不说,光是刘表当年顶着袁术的堵挡,单马进入宜城就任荆州刺史,就足以令天下士人对其胆识心悦诚服。更毋庸说,刘表之后在蒯良、蒯越、蔡瑁等人的辅佐之下励精图治,将原本盗贼四起的荆州经略成了一方乱世乐土。如此有勇有谋的刘使君竟在诸葛亮眼中成了如此不堪之主。且不知荆州那些对刘表给予厚望的名士听到后会作何反应。 然而诸葛亮却根本不理会徐庶的异样神情,却听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刘景升确实不足为谋!君不见,去年天子蒙难之时。刘表身为汉室宗亲,拥一州之地,却对天子征召充耳不闻,坐视天子为曹操所掳。而今见曹操于许都挟天子以令诸侯,刘表又心有不甘。几次三番唆使张绣滋扰豫州。令曹操以此为借口收兵自保,放任逆贼袁术南下苟延残喘。刘表若是真有心匡扶汉室,就理应在荆州高举义旗。先肃清袁术,再对抗曹操,以清君侧。此方为忠臣之道!” 诸葛亮说到激动之时。双手不禁握紧了拳头。而徐庶亦被少年的忠纯之心所打动。忍不住拍案赞道:“好个忠臣之道!孔明说得没错,刘表、曹操皆心怀不轨,非汉室之忠臣。不仅是此二人,就连江东的孙策也以报父仇为由撤兵钱塘。原本声势浩大的讨袁之战,在吕布袭寿春之后,竟潦草收场,真是令人唏嘘。” “此事亮也有所耳闻。不过孙策虽对外宣称要寻黄祖报杀父之仇,可其实则却是在与陈瑀争夺海西(今江苏东海)。不仅如此孙策还将幼弟孙权任命为阳羡长(今宜兴)。由此可见孙氏兄弟一统江东之心昭然若揭。”诸葛亮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感慨道,“如今看来忠汉室者,唯刘豫州也!” 徐庶见诸葛亮对刘备推崇备至。想到自己在豫州的所见所闻,不由点头附和起来。“未曾想孔明隐居山野,竟对天下事也了如指掌。没错,确如孔明所言,庶离开豫州之时,刘豫州正于沛县招募壮士征讨袁术。豫州义士闻讯后纷纷来其帐下投军效命。” 对于徐庶的夸赞,诸葛亮并没放在心上。他的叔父诸葛玄在刘表帐下为官时常会与他往来书信谈论时事,且其师庞德公亦时常会介绍一些荆州名士与他相识。因此诸葛亮在隆中并非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天下事。同时对于叱咤中原的各个诸侯,诸葛亮也有着自己的一番独特见解。更为确切点说诸葛亮对诸侯的品评是以德行为标准,而非世俗意义上实力。所以就算曹操、刘表、袁绍、孙策等诸侯实力再强也入不了诸葛亮的慧眼。因为这些诸侯都是德行操守有问题的人,他们对汉室的忠诚都值得商榷与怀疑。特别是曹操还曾屠戮过诸葛亮的老家琅琊,逼得诸葛一门惶然南下避祸。所以哪怕曹操救了圣驾,在诸葛亮的心中他依然只是个居心叵测的汉贼而已。相比之下,刘备实力虽弱,却能秉持汉室宗亲的骄傲,响应天子号召讨伐袁术、吕布二贼。故而刘备在诸葛亮心中的评价要远高于其他诸侯。 也正是抱着这种想法,诸葛亮一听到刘备的消息,就立即探身追问道,“哦,刘豫州要伐袁术?那吕布呢?” 徐庶如实相告道,“吕布自奇袭寿春之后,与袁术军对峙于淮水,与东莱军相持于沂水。眼下还无力分兵对付刘豫州。” “东莱蔡氏没有撤兵?”这一次换诸葛亮露出了惊讶之色。想来在他眼中身为诸侯之一的蔡吉也应该见风使舵及时从讨袁大战中及时抽身才对。 而徐庶听诸葛亮问起了蔡吉,不由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前道,“目前徐州的东莱军由中郎将张颌统领。不过若论东莱之事有一人比庶更清楚。” 诸葛亮接过信筏一瞧字迹是庞统的,便一边拆信一边随口问道,“元直兄去过会稽了?” “非也。此信是庶从江夏的东莱会馆所得。”徐庶咋了咋舌道,“不瞒孔明,而今江淮沿岸各郡皆有东莱商贾开设会馆招待同乡。庶虽居无定所,却也每每都能收到士元托人带来的信。想来蔡氏对荆扬二州的情形怕也是了如指掌啊。” 诸葛亮听罢徐庶所言,这一次并未发表任何意见,而是将手中的书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只是随着目光的游移,少年两撇浓密的剑眉却下意识地逐渐拧了起来。 见此情形徐庶不由打趣地问道,“可是士元那小子又在劝孔明北上?” 话说自打庞统在东莱出仕之后,就没少写信来劝说徐庶等好友北上东莱。虽然他在信中详尽地介绍了东莱的种种变革,并将蔡氏描述成堪比管仲、商鞅的当世能臣。而蔡氏本人也确实不负所望,战袁谭,抗吕布,救圣驾,伐袁贼……短短两年间就由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傀儡一跃成为了能与中原诸强并驾齐驱的小诸侯。只可惜蔡氏的表现虽堪称神童。可荆州本地名士十有八九都为宗族所绊。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这些人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家族。加之刘表在荆州的声望本就极高,无论是荆州本地,还是客居荆州的名士都还巴望着有一天刘表能在荆州登高一呼呢。所以这一年来响应庞统者可谓寥寥无几。而徐庶本人同样也曾对刘表抱有一些想法,加之其对中原的纷争更感兴趣一些,所以至今也没有北上找庞统的打算。 不过从诸葛亮先前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并不看好刘表。而且他不是荆州本地人,也没有庞大的家族拖累。依诸葛亮的情形,他完全可以想投谁就投谁。说起来在诸友之中诸葛亮与庞统的关系最好,想必庞统应该也不止一次邀请过诸葛亮北上。现如今刚满十八岁的庞统已然在东莱蔡氏帐下谋得一席之地。甚至还随同蔡氏一起去许都面过圣。这在普通士人眼中可是了不得的经历。也不知向来心高气傲的诸葛亮面对好友的盛情邀请会作何反应? 然而诸葛亮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徐庶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信纸一合,沉声道:“士元在信中说,他要随蔡氏渡海北上幽州。” “北上幽州?难道蔡氏打算助袁绍灭公孙瓒?”徐庶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可眼下正值隆冬,理应是北方休战退兵之季,蔡氏怎会挑选这时节北上?就算她要找借口从,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还是说袁绍在暗地里威胁蔡氏,使其不得不出兵幽州?” 此时诸葛亮的脸色亦是凝重异常,却见他起身行至窗前,来回渡了几步之后,随即望着院中桑树上的积雪呢喃道,“元直,北地怕是要出大变故。” 先前还在低头思索的徐庶,听诸葛亮这么一说,不禁抬头追问,“此话怎讲?” “亮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来。”诸葛亮兀自摇了摇头道,“只是事出反常即为妖!”(未完待续) 第二节 初抵锦西 “事出反常即为妖。” 冷风、飞雪、戌时夜。太史慈背手立于窗前望着屋外飘散的雪花小声呢喃着。在他的身后,身为屋舍主人的郭嘉盘膝坐在榻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招呼道,“子义踏雪而来,该不会只为了来寒舍看风景?来来来,先陪嘉小酌几杯再说。” 说罢,郭嘉便如变戏法一般从角落里摸出了两只白瓷酒瓶,一瓶摆在火盆前;另一瓶则拔了酒塞,一昂脖子先自顾自地灌了一大口。刹时郭嘉那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层病态的嫣红。 面对郭嘉一副酒不离身的架势,太史慈虽知蔡吉给郭嘉下过禁酒令,却还是信步上前拿起酒瓶,与其同榻而坐。毕竟在此天寒地冻的日子,太史慈也需要一口暖酒来活络活络血脉,提提精神。 眼瞅着太史慈随自己一起大口喝着酒,郭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刚才听子义言及‘事出反常即为妖’。子义可是在担心主公此番的幽州之行?” 太史慈耳听郭嘉一语点中了自个儿的心思,不由将手中的酒瓶朝榻上一搁,沉声说道:“不瞒奉孝,文和先生此番所献之计虽是高明,可恕慈直言,眼下正值隆冬季节本就不利于攻城。主公此时领兵北上,非但在兵事上多半会无所作为。相反如此有违常理行径,还恐招来袁绍猜忌。就算袁绍本人不在意此事,其麾下能人异士众多,又如何不会瞧出端疑来。诚然主公北上,文有文和先生相伴。武有忠纯将军等人保驾,想来只要主公小心行事,也不会有所大碍。但……慈却始终觉得主公的幽州之行太过仓促。” 太史慈说完,提起酒瓶又兀自饮了一口水酒,可他的脸色却并没因酒精的作用而泛红。反倒是在灯火的跳动下越发阴沉如水起来。因为太史慈十分清楚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已不可能改变蔡吉的决断。现如今蔡吉早已乘上了前往幽州的战船。 原来就在吕布偷袭寿春后不久,蔡吉将张颌留在了徐州与琅琊郡守萧建一起巩固琅琊,压制下邳的吕布军。而她本人则在亲随的护送下与贾诩一起极其低调地回到了东莱黄县。随后蔡吉便将贾诩在琅琊台的进言。以及她本人意图对付袁绍的决心,原原本本都告知了郭嘉、太史慈等心腹爱将。 对于蔡吉要摆脱袁绍的想法,众人并不感到有什么意外。毕竟无论是郭嘉、王修也好。太史慈也罢都对袁绍没啥好感。加之去年又经过袁家谭公子那么一闹。东莱与袁氏之间原本就不牢靠的关系,更是变得疏离起来。若非袁绍眼下一心想着剿灭公孙瓒一统河北,还须仰仗东莱的钱粮供给,连带着看蔡吉尚能抵挡一下吕布。怕是早在蔡吉入许都面圣之时,袁绍便已挥师南下讨要东莱了。 而贾诩的进言亦不可谓不精妙。经过两年多的努力蔡吉的身边也聚集了不少谋士名将。虽然大家都清楚东莱想要继续发展下去就必须脱离与袁绍的从属关系。但具体到该怎么脱离,以什么样的名义脱离,那可就众说纷纭了。像贾诩这般能为蔡吉脱离袁氏掌控指出一条可行的明路实属难得。所以就大的方向而言众人同蔡吉一样,一致赞成贾诩设定的方略。但在蔡吉是否北上幽州的问题上。太史慈却以武将的身份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太史慈那日虽不像今日同郭嘉说的那么多,但大致的意思还是相同的。即冬季的幽州不适合进行攻城战。蔡吉此时去幽州要么被袁绍撵着当攻城的垫脚石,要么会被袁绍怀疑北上的目的。然而蔡吉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带上贾诩、庞统以及张辽、唐蓥、文锐诸将,连同五行旗众自海路北上幽州。当然为了向袁绍有所交代。蔡吉还会另调三千甲士随行。至于东莱、北海、琅琊三郡,则分别由太史慈、王修、张颌三人坐镇。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布置,至于蔡吉在中原设下的种种暗桩由郭嘉一并统筹。 太史慈虽然没能说服蔡吉,但还是忠实地履行了蔡吉所布置下的任务。只是眼见天气逐渐转冷,太史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顾虑,跑来向郭嘉探讨一二。毕竟郭嘉作为东莱的谋主,一向颇受蔡吉器重。 不过此刻听罢太史慈的一番见解,郭嘉本人倒是显得颇为平静。却见他晃了晃手中已然半空的酒瓶,继而轻咳一声正色道,“子义所言不无道理。然则依嘉所见主公此番北上,意在伐谋,而非伐兵。在隆冬休兵之季去幽州也未尝不是件坏事,相信其中分寸主公自会定夺。” “若是如此……许是慈多虑了。” 太史慈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但他的这点小小表情变化又如何逃得过郭嘉的眼睛。却见郭嘉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太史慈,追问道,“子义可是另有所虑?既然来了,一并说来听听。” 太史慈心里本就有事,这会儿经郭嘉如此一怂恿,便借着酒劲与刚才的话头,张口问道,“奉孝觉得文和先生怎样?” “经达权变,乃良平之才。”郭嘉四平八稳地评价道。 “仅是如此?”太史慈皱眉追问。其实太史慈也说不出贾诩究竟有什么问题,只是军人的直觉令他始终觉得那个老者深不可测。同时也难以像信任郭嘉那般信任贾诩。当然这也可能与贾诩加入蔡吉阵营时间过短有关,所以太史慈之前并没有同任何人谈起过自己对贾诩的顾虑。 “子义,贾文和有何打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吾等同心协力助主公成大业。”郭嘉说到这里,像是看穿了太史慈的心思般狡黠地笑了笑道,“放心,还有那小子跟着主公。” “啊欠!” 迎着初露的晨曦。庞统在甲板上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深吸一口气之后,少年双手一背信步走到了船舷边。但见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青灰色的海水,唯有偶尔自长空掠过的几只海燕显示出船队其实离陆地并不远。而事实上庞统所在的这艘飞云号连同紧随其后的船队,早已离开龙口港一月有余。此刻就算看到陆地也应该是辽东的海岸线。 一想到自己即将踏上幽州随蔡吉一同深入袁氏腹地,庞统负于身后的双手便下意识地攥紧了起来。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撼一方之霸主。那可是任何谋士都梦寐以求的功绩,而他庞统此刻正以未及弱冠的年龄参与其中。无论是出于报答蔡吉的知遇之恩,还是出于实现自己的抱负。庞统都觉得自已有必要好好干一场,同时也向世人证明并不只有颍川才出谋士,荆州鹿门子弟同样能出经世之才。 “孔明。汝何时能北上?天下已动。时不待我!”庞统在心中如此默念着。 在离开东莱之前,庞统写了几封信托人带回荆州老家,这其中既有给自己家人的,也有写好好友的。但唯有在给诸葛亮的信中,他提及了自己即将北上幽州的事。因为庞统相信凭诸葛亮的才智应该能从那简单的字里行间看出北地即将有大变。须知自打庞统自东莱出仕以来,已经不下三次修书劝说诸葛亮北上东莱。由于庞统很清楚高官厚禄并不能令自己的好友心动,所以他在信中所谈皆是东莱的政令如何通常,东莱的百姓如何安居。东莱的兵马如何强壮。同时亦提及了自己之前的许都之行,以及眼下各大诸侯的动向。总之庞统希望诸葛亮在看到这些后,能离开隆中的茅庐同自己一起运筹帷幄纵横天下。 然而令庞统失望的是。诸葛亮在回信中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北上的意思。相反他在回信中不止一次地劝说庞统要辅佐蔡吉忠于汉室。说实在的,蔡吉一直以来都对汉室敬畏有加。无论是早年借兵救驾。还是后来的上呈上计簿,再到出兵讨伐袁、吕二逆。相较大多数诸侯的所作所为,蔡吉完全当得起汉臣二字。只是庞统本人对汉室并不感冒。在他看来国家沦落至此,汉皇室需要负很大的责任。加之许都之行中当今天子刘协并没有给庞统留下深刻的明君印象。所以倘若有人能取刘氏而代之,庞统亦不会觉得有多惊讶。当然庞统同样也清楚诸葛亮有着一股子虽九死其犹未悔倔强脾气。只要是他认准的道理,就算是要逆天行事也会再所不惜。 所以庞统在犹豫再三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将幽州之行透露给诸葛亮。期望能令诸葛亮有所心动。毕竟荆州的格局实在太小,那怕真能实现荆州流传已久的“鼎足论”,其结果也不过是割据一隅而已。而从蔡吉眼下的所作所为看来,其图谋绝不会仅仅止步于坐拥一地。 思虑至此,庞统忽然觉得鼻子底下凉凉的,不禁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对于常年在荆、扬二州游学的庞统来说,一望无际的大海并不会令他反胃,但渤海上凛冽的海风却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挂起鼻涕。为了不让这等煞风景的模样继续下去,少年果断决定回船舱等开饭。却不曾想才一回身,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叫好声。 少年心性的庞统不由回头一瞅,待见船头甲板上十来名水手正簇拥舞棍的汉子连声喝彩。而那汉子赫然就是此番随蔡吉一同北上的降将张辽。虽说渤海上的天气寒冷异常,可张辽却依旧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铁石拼铸般的肌肉。而他手上的那八尺长棍,或刺或挑,夹带着汗水呼呼作响,宛若一条游龙跃海而起。 “这男子也在憋足了劲想要建功立业啊。”庞统并不懂棍法、枪法,但身为门外汉的他此刻却能从张辽的一招一式中感受到对方的心境。 话说张辽与庞统几乎是同时加入蔡吉麾下的。但庞统在过去的一年之中先是与蔡吉一同入许都面圣,之后又经历了宛城之变。而今俨然已经融入东莱的谋士团成为了蔡吉的心腹之臣。反观张辽在东莱则始终处于搁置状态,蔡吉对其虽是礼遇有加,却并没有让其参与到东莱任何战役中来。倘若不是这次蔡吉亲自点名让张辽一同随行,相信没几个人会记起自家主公麾下还有这么个人物。不过张辽在东莱虽是名不见经传,可庞统却相信这个男人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建树。因为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某种欲望,被压制已久的欲望。 “嚯,这儿还真够热闹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张辽的舞棍,同时也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不知从何时起蔡吉已然站在了庞统的身后。年少的女使君身着一席银鼠色貂皮襜褕,外罩一件绛红羽纱面白狐鹤氅,乍一看去颇具北国风情。 “见过使君。”张辽收起军棍,上前向蔡吉行了军礼。 或许是出于武人的矜持,张辽直至今日都没称蔡吉为主公。但蔡吉本人对此却并不在意。只见她一面示意身后随行的段娥眉将一件外套给张辽披上,一面则嘘寒问暖着说道:“北地天寒,将军习武还需注意身子。” 面对段娥眉递上的外套张辽先是一怔,继而还是坦然接了下来,并躬身向蔡吉致谢。其实这艘船上不止张辽一人少言寡语。从张辽向蔡吉行礼之时起,庞统便注意到跟在蔡吉身后不止有独眼女旗主,还有极少在船上露面的贾诩。同往常一样,这位作为幽州之行始作俑者的老者,照例拄着拐杖隐身于角落之中,用他那双半眯着的眼睛打量着在场的众人。而当庞统的目光下意识地与贾诩交错之时,年少的谋士不禁打了激灵。但他却并没有将视线挪开,反倒是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陆地!陆地!使君,锦西到也!”瞭望台上水手激动的叫喊声打断了庞统与贾诩之间对视。与此同时,众人也随之循声眺望,待见海天一色间横卧着一条细长的灰褐色巨蟒,随着风帆鼓涨,巨蟒的身躯也随之逐渐变长,变粗,直至显露出那由层层针叶树林构成的青灰色背脊。 这一刻,站在甲板上的蔡吉露出了骄人的微笑,“幽州,我来也!” 再次重申孕期更新方式: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日五天下午17:00~18:00更新。周五、周六休息(周五偶做产检)。 小凤凰:以眼杀人!偶要以眼杀人! 贾老爹:zzzzz~~~ 小蔡:乃们两个不要偷懒,快去求票票~~~(未完待续) 第三节 边城乱云 林飞来到码头之时,远处的海平面上已然出现了飘扬着蔡字大旗的战船。辽东的十一月寒风凛冽,太阳似乎总喜欢躲在云层的背后,吝于给大地带来些许温暖,天空中甚至还隐约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可饶是如此,此刻锦西码头上依旧还是人头攒动。因为包括林飞在内的每一个锦西城百姓心里都清楚,那个即将驾临锦西的少女使君不仅是他们的父母官,同时也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生存命脉。 经过刚刚过去的夏秋二季的忙碌,而今的锦西城已然聚居了约莫七万多人口。其中既有从青州移民来的头两批太平教众,也有不少躲避战乱的幽州百姓慕名来此定居。这点人口或许在中原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幽州,在辽东属国,却已及得上一个中等游牧部落的规模。只是相比全民皆兵的游牧部落,锦西城内的老弱妇孺比例相对较高,真正能被抽调出来参与战斗的青壮年仅占人口的两成。好在林飞在建城之初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其不仅将锦西城修建成了封闭式的城寨,还配上了不少墨门机关巩固防守。加之又有王烈等辽东豪强帮忙疏通打点辽东属国上下的关系。所以到目前为止尚未有匪帮或游牧民族兄弟来打牙祭。有了城寨的保护,不少移民们在经历过最初的惴惴不安之后,纷纷扛起锄头在小白狼河沿岸开垦荒地。 起先辽东夏秋二季宜人的气候以及肥沃的黑土地令移民至此的流民十分惊艳,以为从此以后能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过上期盼已久的男耕女织生活。直至冰风从极北之地吹来,刚刚开垦出的良田几乎在一夜之间冻结,人们才意识到传说中冰封万里的可怕。且就在锦西百姓为已然露出獠牙的西伯利亚寒流忧心忡忡之时。来自东莱的船队适时地为锦西城送来了过冬的粮草,同时也再一次向众人彰显了一番东莱对锦西的控制权。 当身披绛红鹤氅的蔡吉自跳板走下船时,码头上响起了一片不小的骚动声。诚然不少太平教众早已知晓帮助他们自中原移民来此的父母官是个叫蔡安贞的少女。可真正见蔡吉的人却少之又少。人们丢蔡吉这位女使君的认知更多的是来自于“点蝗成虾”,“玄女下凡”之类的神怪传言。至于原本就消息闭塞的幽州流民更是压根都想象不到这世上还会有女州牧存在。 姑且不论锦西城百姓如何好奇于女使君的芳容。身为锦西城的建造者,以及实际管理者的林飞却知蔡吉此时此刻来锦西。对他以及锦西城都具有着重要的意义。这不,还未等蔡吉走近人群,林飞便率先领着一干城内主事。上前相应道,“见过使君。” “林郎君不必多礼。”蔡吉面带微笑着环视了一番周遭的风景,不禁由衷夸赞道。“两季筑一城。林郎君真是好手段。” “使君过奖。锦西城能有今日之规模全仗使君大力支持。飞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林飞谦逊地作了一揖。 “林郎君此言差矣。本府远在东莱无暇顾及辽东事务,锦西能成城乃林郎君以及在场诸君的鼎力相助之功。吉在此代众百姓谢过诸君辛劳。”蔡吉说罢以带着一丝优雅的微笑向众人点头致谢。直引得在场的主事们受宠若惊,连连口称不敢。 不过林飞却发现蔡吉在致谢的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番自己的身后。于是灵机一动的他赶紧指了指不远处山顶上的一座道观,向蔡吉说明道,“于道长眼下正在太平宫修仙,要不飞这就派人去请于道长?” 林飞口气虽是恭敬,但蔡吉又何尝不能从对方的字里行间听出些许话外之音。此刻无论是于吉的故意避而不见,还是眼前林飞的话里带话。都让蔡吉意识到眼下的锦西城并不简单。不过想归想,蔡吉的脸上却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只见她冲着林飞大度地摆手道:“无妨。于道长乃世外高人。吾等怎能以俗事扰其修仙。” 林飞听蔡吉如此表态,倒也不急着当着众人的面拆穿于吉打的那些小九九。在他看来既然于吉已然萌生了异心。那自己就有得是机会同蔡吉商量对付那神棍。因此这会儿的林飞也只是云淡风轻地拱手作揖道,“既是如此,飞在此代于道长谢过使君。” 眼瞅着林飞装模作样的架势,蔡吉在心照不宣地微微颔首之后,旋即便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林飞身后的一个壮汉身上,“这位壮士是?” “青州人王烈见过蔡使君。”王烈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一旁的林飞则适时地上前介绍说,“王郎君乃辽东巨贾。正是多亏了王郎君在辽东属国四处打点,锦西城方能与周边各部族和睦相处。” 蔡吉何尝不知王烈乃是李敏的心腹,辽东的豪强。只是有许多事情此时此地并不适合多谈,所以蔡吉也只是寒暄着说道,“原来是仗义疏财的王郎君。本府在东莱时就曾听人谈起过郎君在辽东的种种义举。今日一见,北地孟尝果然名不虚传。” “不敢当。李大人也时常赞叹蔡使君年少有为。”王烈客气地向蔡吉恭维道。 蔡吉听王烈提起了李敏,不禁脱口问道,“哦?李大人也在锦西?” “不瞒使君,李大人现下正在易水港。”王烈如实回应着。 蔡吉耳听李敏正在张清部的驻地,心想这与自己之前安排相差无几,便也跟着客套道,“原来如此,本府不久也要去易水港。到时候一定拜访李大人。” 一旁的林飞眼见蔡吉与王烈寒暄得差不多了,于是立马借机提议道,“使君,码头风大,不若先入府叙话。” “那就有劳林郎君带路了。”蔡吉欣然点了点头。跟着便在林飞等人的簇拥下一路穿过了码头。在此期间原本在两侧看热闹的百姓眼见父母官自身边走过,宛若层层波浪纷纷跪地相迎。然而蔡吉本人对此却并不出面阻止,也没发表任何感人的演讲,而是带着和善的笑容,迈着从容的步伐。在众百姓恭敬而又好奇地目光下登上马车绝尘而去。诚然蔡吉的灵魂虽来自于一千八百年后的现代社会,但无论是史籍,还是这两年多来在东汉生活的经验。都明确地告诉蔡吉“等级”与“服从”才是眼下维持她统治的保障。 辽东虽是苦寒之地,但林飞当夜为蔡吉摆下的接风宴却并不寒酸。牛羊鱼肉样样都有,酒水也管够。唯有蔬菜的品种太少。除了白菜就是萝卜。这让在船上窝了一个多月的庞统等人多少有些遗憾。不过相比接风宴的菜色,蔡吉更关心的是出席接风宴的宾客。经过一番细致的观察,蔡吉发现席上的宾客大多数是像王烈那样的辽东本地豪强,此外也有几个辽东属国方面派来的官员。而作为锦西城主要人口的太平道方面竟只派了于吉身边的小道童王韫道贺。联想到林飞白天在码头上有关于吉在修仙的说法,蔡吉可以肯定于吉那老儿一定在图谋着什么。 不过蔡吉并没有因此在宴席上为难王韫,更没有傻乎乎地打听于仙师如何修炼。只是酒过三巡之后,蔡吉便以旅途劳累为由,早早地退出了宴席。不多时的功夫。林飞、王烈二人亦先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宴席上溜了出来。至于他们的目的地自然都是蔡吉的书房。 “使君舟船劳顿,吾等还来深夜叨扰,实在不好意思。”映着跳动的烛火。林飞与王烈双双向蔡吉拱手致歉。 经过白天在码头上的那段小插曲,蔡吉早料到林飞会来找自己。所以她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公事要紧。林郎君、王郎君若有要事,但说无妨。” 有了蔡吉这番话语做开场白,林飞自然也就少了几分顾虑。却见他直起身子,带着名为忧心忡忡的表情向蔡吉进言道,“主公明鉴,飞今日深夜来访,实在是因为锦西城现下已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口。故飞与王郎君在此恳请使君为锦西数万百姓做主。” 说罢林飞领着王烈一同向蔡吉深深作了一揖,引得蔡吉连忙抬手相扶道,“林郎君何出此言?” 林飞被蔡吉如此一问,突然仰起头反问道,“使君可知于吉今日为何不曾露面?” 蔡吉虽料想到林飞此行多半是为了于吉的事而起,却也还是故作疑惑地摇头道,“郎君不是说于道长在道观修仙吗?” “那不过是于妖道敷衍使君的说辞罢了。”林飞冷笑一声挑明道,“其实于吉那厮根本没有在修行。其故意对使君避而不见是想给使君来个下马威。目的是为了让锦西百姓觉得他于吉不用听从使君的号令。” 蔡吉没想到林飞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给于吉扣了那么一顶诛心大帽子。要知道仅在半年之前林飞还与于吉处于同盟的关系。可此刻听林飞的口吻,两人竟似已成水火不容的趋势。面对如此大的反差,蔡吉不由谨慎地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林飞身旁的王烈。 王烈似乎是从蔡吉的目光中读出了征询的味道,于是他赶紧一个抱拳附和道,“使君明鉴。林郎君所言非虚。于吉此人在锦西城向来嚣张跋扈,党羽众多,且时常以妖术蛊惑乡民。正是因为怕长此以往锦西会成于吉之禁脔,甚至重蹈当初黄巾之乱。故而林郎君才与在下一同冒险求见使君阐明于吉之狼子野心。万望使君及时出手诛灭此獠。” 眼瞅着林飞与王烈二人一唱一和,蔡吉心中的疑团不禁越滚越大起来。难道林飞已与辽东豪强结盟意图借自己的手除掉于吉?还是说于吉确实是野心膨胀,想利用太平道的力量独吞锦西城?无论是事实究竟如何,以蔡吉目前初来乍到的情形来说,贸然听信一方对付另一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此外在蔡吉此番幽州之行,于吉可算是整个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环节。就算他这会儿真有了什么异心,蔡吉也不想简单地从肉体上将对方消灭。 于是在沉吟了半晌之后,蔡吉婉转地向林飞探问道,“林郎君莫不是同于道长有了什么误会?墨门与太平道可是老相识了啊?” 林飞被蔡吉如此一问不由地有些尴尬起来。没错,于吉说到底还是自己介绍给蔡吉的。此刻骤然说自己介绍的人有问题,换做任何一个诸侯都会怀疑自己的动机。可蔡吉哪知,这会儿的林飞确实是已经到了哑巴吃黄连的地步。如果说早前第一批太平教众来此定居时于吉只是目中无人,那眼下那位于道长、于仙师可算是将自己当做了神,锦西城的神。由于锦西城内太平教民众多,加之周边不少蛮族也受其“妖术”蛊惑奉其为神仙。因此林飞虽在明面上拥有锦西城的管理权,可整个城池实际上却是在遵从于吉的号令。身为锦西城缔造者的林飞如何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心血,被这样一个神棍收入囊中。 好在意识到这一点,且对于吉深恶痛绝的人不止林飞一个。以王烈为首辽东豪强同样不希望自己出钱出力造出的锦西城落入一介神棍手中。并且这神棍还是造成而今天下大乱的黄巾余孽。双方不久之后便一拍即合将于吉视作了共同的敌人。只不过林飞虽精通机关术,也小有权谋,可面对拥有大批拥护者的于吉,仅凭一些小手段并不能撼动这等神棍。此外于吉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让从前的合作者产生了忌讳。所以在城外的太平宫建成之后,这位于仙师便将王韫留在城内充当傀儡。而他本人则领着一干心腹搬进了太平宫,对外自然是美其名曰闭关修仙。 随着于吉躲入太平宫,林飞等人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狗咬王八无从下口。恰逢此时蔡吉率部来到锦西。林飞等人固然不会放过这一打破僵局的大好机会。而于吉之所以没有出面迎接蔡吉也未尝不是怕林飞等人给他暗中下绊。 此刻面对蔡吉的疑问,王烈当即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反问道,“使君可是以为林郎君在诬陷于吉?” “本府相信林郎君的为人。然则有些事情不可只听一面之词。”蔡吉神色平静地和起了稀泥。 却不曾想蔡吉的话音刚落,林飞便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摆到了她的面前,“此乃于吉数月来在锦西城的所作所为。使君大可派人去查。此书若有半句虚言,飞愿受使君制裁!”(未完待续) 第四节 入虎穴 小小竹简不及一尺来长,可此刻蔡吉拿在手里却觉得有千斤之重。事实上,竹简上的内容是否真实对蔡吉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她从没有期待过于吉的忠诚,也没有打算与其长期合作。蔡吉所看重的是太平道这个宗教,而非于吉个人。所以在同谋士们敲定下反袁攻略之时,蔡吉毫不犹豫地就将于吉给算计了进去。只是照今晚的情形看来,自己倘若不现在林飞、王烈面前有所表态,恐怕会直接影响到未来与辽东乃至幽州本地豪强世家间的合作。 思虑至此,蔡吉当即将手中的竹简退还给了林飞,并郑重地宣布道:“本府相信竹简所书之事。” 林飞听蔡吉如此表态,不禁暗自抒了口气。要知道他与于吉之间的对立纯属个人矛盾。就墨门方面来说于吉现下依旧是可靠的盟友,更和何况墨门不仅式微且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这就意味着林飞所能仰仗的助力唯有眼前的蔡吉与王烈两派而已。因此一听到蔡吉表示愿意支持自己,林飞便趁热打铁着怂恿道,“事不迟疑,还请使君尽快发兵包围太平宫诛杀妖道!” 可谁曾想这会儿的蔡吉却突然摆了摆手摇头道,“林郎君稍安勿躁,眼下还未到除去于吉的时机。” 眼瞅着蔡吉突然转了口风,王烈不禁替林飞急道,“为何?” 蔡吉眼见王烈比林飞还要焦急,心想此人性子如此之急,怪不得历史上的公孙度虽在辽东倒行逆施多年,公孙家却依旧能割据一方数十年。看来自己还得先想办法安抚一下这二人才行。于是蔡吉在环视了二人一番之后。便从容不迫地解释道,“本府之所以说,现下并非除于吉的时机,原因有二。其一,于吉掌控太平道多年。手下爪牙教众甚多。在锦西本府或许能以雷霆之力一举镇压城内的太平教众。然则于吉的教众尚有大半还留在青州,倘若于吉猝死的消息传回青州,其余孽再一兴风作浪。身在辽东的本府岂不是首尾不能顾?其二,不瞒二位郎君,本府此番来幽州本就有借太平道之力的意图。所以于吉暂时还不能动。” 林飞与王烈听罢蔡吉一番推心置腹的解释。双双陷入了沉思之中。然而就在蔡吉以为自己已经说服眼前二人之时,林飞却突然扬起头爆了个猛料:“使君若是只想利用太平道,那除去于吉并无妨。因为有一人能代替于吉安抚太平教众。” “谁?”蔡吉脱口问道。 “王韫。”林飞说出了一个令蔡吉意想不到的名字。 “王韫?那个跟在于吉身旁的小道士?”蔡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诧异的神情,毕竟在她的印象中王韫只是一个眉清目秀言语不多的小道士而已。 “正是王韫。”林飞再一次肯定人选之后,便一五一十地将王韫的身世和盘托出道,“使君有所不知,其实那王韫本姓张,乃是张角之侄子。只因黄巾事败为躲避官府追剿才改姓为王。也正因为如此。于吉才会收其为弟子常伴左右,用以掌控黄巾残余。眼下使君只要当众公开王韫的身份,再反指于吉陷害大贤良师。裹挟其侄吞并黄巾意图自立为王。如此便可即除去于吉,又不用担心太平教众生事。” 王韫是张角的侄子?这么大的猛料现在才爆。真不知道该说林飞这是口风紧呢。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这会儿的蔡吉可没心思去责难林飞,更不会傻乎乎地去追问对方为什么以前不说明王韫身份。而王韫身份的暴露也不见得会有林飞所说的效果。须知,蔡吉刚才的那段说辞,其实也有不少地方有些夸张。历史上,就算没有王韫,太平教的绝大多数教众在于吉死后并没有造反。当然绝大多数并不代表是全部。据蔡吉所知另有一小撮于吉亲信弟子在于吉死后,疑似参与了暗杀小霸王孙策的行动。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层顾虑,蔡吉在听罢林飞所言之后,顺口就向其反问道:“那五行遁旗是于吉的亲信否?” “五行遁旗是墨门的人。仅张继承、君雅麗两位旗主是黄巾。不过此二人与王韫关系颇深,并非于吉亲信。”林飞如实回答道。 蔡吉在听完林飞有关五行遁旗情况的解释之后,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对她来说王韫的身份确实令人诧异,但还不足以改变原先的计划。更为确切点说以王韫的年纪、资历、身份都不足以替代于吉完成蔡吉所制定的计划。更何况林飞所说的办法也太过一厢情愿了一些。于是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蔡吉带着凝重的神色向林飞与王烈开口问道:“两位郎君,倘若本府此刻将于吉带离锦西,尔等可有信心,不公开王韫身份而控制整个锦西城?” “使君的意思是……”林飞与王烈面面相觑了一下,似乎并没有理解蔡吉的意思。 蔡吉见眼前二人都露出了狐疑之色,便将自己的计划稍稍透露了一点道,“不瞒二位,其实本府此番来锦西本就打算请于吉一同前往易京谋事。却不曾想于吉在短短数月内竟在锦西闹得如此天怒人怨。不过稳妥起见,本府以为对付于吉还是应该先剪其羽翼,再将其诛灭。” “使君要带于吉走?”林飞紧皱着眉头连连摇头道,“恕飞直言,于吉恐怕不会离开太平宫,更不会虽使君去易京。” “林郎君言之有理。那妖道先下正心怀不轨,如何敢轻易离开太平宫。使君还是打消此念头为好。”王烈也附和着林飞向蔡吉劝说起来。 怎奈蔡吉心中对此事早有腹稿,搜易面对林飞和王烈二人的连番劝说,她只是笑了笑反问道:“不试试又怎知会不行?” 林飞听蔡吉的语气似乎有意要亲自去劝说于吉,不由急道:“使君明鉴,于吉此人穷凶极恶。使君此刻去劝那妖道岂不是在羊入虎口!” 面对林飞的一番恐吓。蔡吉丝毫没有退缩之意。相反她却以自信而又从容的口吻傲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于吉还怕死,还想修仙,那他就一定会听本府的话。” 前一世的时候蔡吉曾听人说。这世上老人比孩子怕死,骗子比傻子怕死。老人怕死是因为死亡的脚步已经临近,骗子怕死是舍不得唾手可得的花花世界。于吉既是老人也是骗子。所以他毫无悬念地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也正因为怕死他才会选择修仙,选择在高岗上修建混若堡垒的庙宇来躲避敌人的攻击。 蔡吉虽然有过一次死亡的经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已经看穿了生死。至少在自己的理念达成之前。蔡吉并不希望现在的这幅躯体过早的消亡。但有时候却也要冒一点小风险。方能得到自己的想要的东西。这不翌日晌午时分,蔡吉按照自己昨夜的许诺,带着包括段娥眉与张辽在内的四个侍卫来到了位于锦西城外的太平宫前。 望着那戒备森严堪比营寨的高墙大门,段娥眉率先上前向太平宫的守卫递上了蔡吉的名帖:“劳烦共通报,徐州牧蔡安贞求见于仙师。” 守在太平宫门口的守卫起先对蔡吉一行人的到来显得颇为警惕。待到段娥眉报出蔡吉的身份之后,这些人立即就如惊弓之鸟一般发出了一阵唏嘘声。为首的门卫在接过名帖之后,更是像兔子一般迅速消失在的大门后头。不过蔡吉本人却全然不顾从宫门背后投来的异样目光。只见她双手拢袖,立于宫前。悠然自得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就好像只是个来上香的寻常闺秀。 不多时一个身披道袍手持拂尘的年轻道士在一干守卫的簇拥下快步走出了宫门。一见到蔡吉等人,那道士便当先一步向蔡吉仙风道骨地施礼道。“仙师有请。使君请随小道来。” “劳烦道长。”蔡吉颇为客气地还礼后,紧随着那道士走进了在外界眼中颇为神秘的太平宫。 不可否认于吉在建筑方面还是颇有一点门道的。虽然碍于锦西资源人力有限。太平宫的规模并不大,但经过于吉一番精心的安排这座位于北国的道观还是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子令人生畏的宗教气息。特别是当蔡吉走进于吉所在的黄天殿之时,她更是不得不感叹,凡是做神棍的人都必然了解人类的敬畏心理。只见这座面积最大的神殿四周绘制着大量有关神灵的精美壁画,中央耸立着一座如金子塔般的高耸神坛。细细数来神坛共有九层,除了顶层之外,每一层的台阶上都点着油灯与熏香,使得整个神坛远远看上去即明亮又烟雾缭绕。相信不少太平教众,或是周边的牧民,初来此殿之时都会被眼前这云里雾里的“仙境”给震慑住。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彰显坐在神坛最顶层的那个老者的威严。 “不知蔡使君来访,未曾远迎,还请使君见谅。来人快给使君看座。”神坛上的于吉嘴里虽说着抱歉,可身子却丝毫没有走下神坛迎接蔡吉的意思。 不过蔡吉对此倒是并不介意,只见她神定气闲地坐上了小道士们搬来的紫檀木榻,继而向着神坛之上的于吉拱手致意道,“那里,那里。是本府打扰了于道长清修才对。” 且就在蔡吉同于吉寒暄之际,一个小道童为蔡吉端来了一盏香茗。可蔡吉却并没有去碰那杯茶水。将这一细节看在眼中的于吉当即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使君可是在提防老道?” 于吉此话一出,现场道士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蔡吉。而张辽与段娥眉等人则下意识地朝蔡吉这边靠了靠。可蔡吉本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冲着于吉微微一笑道,“于道长此言差矣。本府若真要提防道长,又何苦仅带四个护卫来此自讨没趣呢?更何况本府本就没理由对道长有所提防。” “哦,使君来锦西没听到过对老道的不利之言?”于吉温声反问道。虽说这些日子他一直深居于太平宫中,可凭着城内太平道的人脉,他十分清楚昨夜林飞与王烈去过蔡吉的书房。至于双方谈过些什么,于吉虽不清楚,却也能大致猜出一二来。他原本以为蔡吉接下里会在林、王二人的唆使之下对太平宫动武。却不想蔡吉第二天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来跑来这儿拜访自己。这让于吉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当然有,还不少。”蔡吉边说边端起了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眼瞅着蔡吉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神坛的上方穿来了一声细微的抽气声。紧接着便听于吉张口追问道:“使君不相信那些人所言?” “非也。”蔡吉喝完茶水,随手将茶杯往木榻上一搁,旋即抬起头注视着神坛上的于吉,肃然道,“本府之所以会来此,是因为本府坚信于道长并非笮融之流。” 蔡吉话音一落,大殿上便响起了一片细碎的交头接耳之声。对于笮融此人同是靠宗教吃饭的于吉那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此人本是徐州有名的佛家子弟,不过却没有任何的菩萨心肠。相反笮融为了博取权势,伙同门下弟子先后谋杀了赵昱、薛礼两位太守,吞并其财物以及部署。之后又流窜至扬州杀死豫章太守朱皓,并自封为豫章郡长。扬州刺史刘繇闻讯后大为震怒,举兵讨伐笮融。此战笮融部属一触即溃,笮融本人则逃亡到深山去,被山中百姓和山越人联手杀死。而其从崛起到败亡连三年时间都不到。 于吉是个惜命的人,所以他才不会像笮融为了一时的风光而同官府作对。否则早在徐州、扬州之时他就有得是机会杀官造反。更何况眼下锦西城才刚刚草创不久,城内尚且还需要东莱方面供给粮草,于吉又怎会傻乎乎地去同蔡吉做对。只不过之前为了控制锦西城,于吉同林飞等人闹得实在太僵。再一想到林飞同蔡吉的交情比自己深。惶恐之下于吉这才会选择龟缩在太平宫意图蒙混过关。毕竟在锦西城内还有数万教民支持他,太平宫内也囤积了不少粮食可以应对强攻。倘若蔡吉投鼠忌器,不管自己就此离开锦西,那自己回过头来还能继续同林飞斗。当然于吉心里更清楚,以上这些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仅靠那些老弱病残的教民根本无法抵挡蔡吉的官军以及辽东豪强的私兵。 此刻蔡吉提到笮融,对于吉来说既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台阶。于是沉默了半晌之后,神坛上的于吉终于放下了身段,向蔡吉征询道,“还请使君指条明路。” 眼见于吉确如自己判断的那样爱惜性命,蔡吉的嘴角扬起了一条自信的弧度,“于道长还真是料事如神。没错,本府今日就是来为道长指明路的。”(未完待续) 第五节 得虎子 冬月辽东的白日远比中原要来得短暂,不过才过日昳,一轮红日便已如烧红的铁盘一般西坠到了半山腰。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过一条条乱石铺就的街道,直冻得路上的行人纷纷紧缩起脖子加快了步子。全然没人注意到城西马市之上,几条蠕动的人影突然穿过形色匆匆的人群,闪进了一处无人问津的背阴角落。 “人都齐了?” “齐了。” “记住,待会儿先点火,再开马厩,务必要将马匹赶上街去。总之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大哥放心,弟兄们晓得如何行事。” “好!事不迟疑,尔等分头行事。切记放完火后,不可多做停留。” “喏!” 一阵充满恶意的低语声过后,十几个浑身上下笼罩着贪欲与恶念的男子,猫着腰谨慎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在肯定确实没有人发觉他们的存在之后,这些男子便装着各自都不相识似地,开始各自去实施计划好的恶行。然而还未等这十几人将离开小巷,两条陌生的身影便意外地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哟,山威汝瞧,这马市里躲着不少老鼠呢。”不知何时冒出头的庞统,抬手指着眼前的十个大汉没心没肺地大叫道。而在他身旁的一席便装的唐蓥则紧抿着嘴虎视着面前的敌手。 “小子!不想死的快给爷爷滚开!”为首的恶汉嘴里虽叫嚷着让二人滚开,可他的手中却如变戏法一般翻出了一柄狼牙般的利剑直朝身材较单薄的庞统袭来。 只听乒地一声脆响,恶汉的利剑带动空气自庞统的面前掠过,直接同唐蓥手中的佩剑撞击了一阵蓝色的火花。紧跟着恶汉手下的喽啰们亦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掏出身上的凶器嗷叫着掩杀而至。 “有没有搞错!全朝这边招呼来!”庞统慌忙间拔出佩剑,一左一右挡下了两个喽啰的攻击。 而更多的喽啰却趁着这一空隙从庞统身边快速掠过冲出了小巷。只可惜这些“精明”的家伙才跑了几步路,就被八个不速之客挡在了原地。八人对十人,照理说双方人数间的差距并不大。然而喽啰们的斗志却在瞬间就被瓦解了。因为此八人虽同庞统、唐蓥一样身着便装,可每一个人手上都端着一架弓弩。青色的箭头在夕阳下闪着骇人的寒光。 随着庞统的剑刃迎面刺穿一个喽啰的右身,为首的恶汉亦同他的爪牙在唐蓥的脚下蜷缩成了一团。这场“促发”于马市的争斗最终以庞统方面压倒性的优势落下了帷幕。俘虏们被捆绑成一串挨个搜身。不一会儿的功夫火折子、油罐、碎布便堆积成了一座小小的山包。 有了这些道具做证据,眼前这伙人的企图已暴露无疑。然而眼瞅着恶行败露。为首的那个恶汉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畏惧之情。相反他还颇为嚣张地向庞统与唐蓥威吓道:“尔等究竟是什么人!敢坏吾等好事!吾等的主公是……” 还未等恶汉说出自己背后的指使者,庞统撩起一脚就踹中了他的面门。凄惨的哀嚎声顿时响彻小巷。可身为始作俑者的庞统却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却见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小巷内瑟瑟发抖的喽啰。丢下一句“主公只要人头。不要舌头”之后,便转身走出了巷子。 心领神会的下属立即抽出了佩刀,一瞬间幽暗的小巷中刀光四起,惨叫声就着鲜红的液体四处飞溅。然而身为武将的唐蓥却并没有参与这场杀戮。只见他信步走到庞统的身旁,张口问道:“士元,汝是如何猜出有人要烧马市?” 面对唐蓥好奇的疑问,庞统倒也没卖什么关子,而是如实地解答道。“主公要吾等谨防有人趁其前往太平宫时作乱。统便想历来劫营乱军心的法子,无外乎两种,一是烧粮。二是烧马厩。如今看来对方只烧马市,想是还舍不得那点粮草啊。” 唐蓥听庞统这么一解释也觉得有道理。可一想到蔡吉此刻仅带四名随从身处太平宫,不由忧心忡忡道,“士元,主公那里真没问题吗?” 庞统不以为然道,“倘若于吉真像林飞那些人说的有心作乱吞并锦西城。那他直接找人杀了林飞岂不是能一了百了。换而言之,于吉连林飞都不敢杀,又岂会冒断粮的危险对主公有所不利。” 且就在马市发生械斗的同时,林飞与王烈二人正端坐于东城门的楼阁之上对弈。由于辽东适合耕种的时节远短于中原地区,故而锦西的移民大多早早地停下地头的活转而猫起东来。而为了不让锦西数万百姓在辽东的第一个冬季就这么吃吃喝喝地“浪费”掉。林飞便效仿起蔡吉在东莱的做法,通过以工代赈来组织百姓修建城池。而今锦西的四面城墙皆已由原来的木栅升级成了夯土墙。不过建有城楼的却只有面朝码头的东门。 但见此时的王烈一手捻枚黑子,一手轻叩案牍,以略带酸腐的口吻推测道,“日头都已西斜,蔡安贞却还未下山。恐怕现下已是凶多吉少。” 可坐在对面的林飞却摇头否决了王烈的揣测,“不,于吉不会动蔡安贞。” 王烈刚要落子的手骤然一停,蹙眉反问道:“林郎君何出此言?” “因为于吉怕死。”林飞望着棋盘略带萧瑟的说道。 “怕死就不会去动蔡安贞?”王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汝又怎知怕死的于吉不会狗急跳墙?” “吾与于吉合作多年。那老道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飞比任何人都清楚。”林飞抬头看了一眼王烈,脸上不由带上了一丝自嘲的笑意。没错相比王烈和蔡吉,林飞对于吉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双方合作的时间也不可谓不长。正因为林飞深知于吉此人不敢轻易同官府作对。他才有心向拥有数万教民拥护的于吉挑战锦西的控制权。才会挑唆王烈等辽东豪强一起向蔡吉请命诛杀于吉。然而作为关键人物的蔡吉却再一次脱离了林飞的预计。之所以说是“再一次”,那是因为林飞之前也曾尝试过利用一些手段掌控蔡吉。然而那个看似年幼的女使君却每每都能反客为主,将局势紧握在自己手中。当然这一次在锦西也不例外。 虽说林飞的语气里充满了挫败感,但王烈显然还不肯轻言放弃。只见他赌气似地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个搁道:“倘若于吉真如汝所言,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那就由烈来推他一把。让他也风光一次。” “王郎君汝这是要做什么?”听出王烈语气不善的林飞急切地问道。 王烈却像是稳坐钓鱼台似地朝林飞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道,“林郎君莫急。慢慢在此看好戏就成。” 然而还未等王烈所说的“好戏”上演,门外忽然想起了小厮急切的禀报声:“二位郎君,蔡……蔡使君下山了。” “这么快!”王烈倒抽一口冷气惊呼着追问。“于吉那妖道呢?” 门外的小厮咽了口唾沫道。“于道长随蔡使君一同下了山。” 王烈听罢此消息,一脸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看林飞。林飞却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似地,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王郎君,咱还是下楼看个究竟吧。” 于吉是与蔡吉同坐一辆马车下的山,随行的除了张辽、段娥眉等人之外,还有于吉的一干心腹亲信。当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越过城门出现在锦西街市之时,周围的百姓无不露出诧异的神色。毕竟在他们的印象当中“于神仙”已经很久没有在城内露面了。不少太平道教徒甚至还当街向马车上的于吉跪拜了起来。对于周遭百姓的反应,蔡吉与于吉都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不过紧接着在他们面前出现的人。可就不能再简单地熟视无睹了。 “真是凑巧,本府才与于道长下山就碰上的林郎君与王郎君。二位该不会是专程来迎接于道长的吧。”坐在马车上的蔡吉热情地向骤然出现的林飞与王烈招呼道。 “见过使君。”林飞得体地向蔡吉躬身行了一礼,而他身后的王烈虽脸色铁青却也跟着做了一揖。不过林飞在行完礼之后却将目光投向了蔡吉身旁的于吉。继而以同样和善的态度向其施礼道,“于道长多日不见。真是越发地仙风道骨也。” “承蒙林郎君谬赞,老道不过是清修了数日,怎敢妄称仙风道骨。倒是林郎君瞧着一派龙马精神。”于吉面带微笑着向林飞还了一礼。若非早知二人之前有过的过节,任谁都想象不到如此一团和气的一老一少会在这小小的锦西城内闹得你死我活。 蔡吉眼瞅二人哼哈间和睦之极,一面在心中暗骂两只狐狸,一面则摆出一副主家的架势向众人提议道:“难得今日大家共聚一地,不如一同随本府去府上把酒言欢如何?要知道于道长不久之后就要随本府去易京。到时候诸君可又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啊。” “哦?于道长要去易京?”林飞与王烈双双惊呼道。在他们看来蔡吉能说服于吉走出太平宫已是极不容易之事,更毋庸说是将于吉带离锦西城了。 于吉眼见自己的两个对手露出如此露骨的惊讶之情,不禁得意洋洋地抚摸着他那缕山羊胡子颔首承认道:“承蒙蔡使君器重,愿意将老道举荐给袁大将军。老道又怎能辜负了蔡使君的一片知遇之恩呢。” 将于吉举荐给袁绍!林飞没有想到蔡吉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一瞬间某些个念头如走马灯似地快速掠过。虽然林飞一时间还抓不住问题的关键点,可事情既然是到了眼下这一地步,他除了微笑着接受蔡吉的提议之外,似乎已没有第二个选择。 可谁知,还未等林飞张口答应,一旁面色本就难看的王烈却突然开口推托道:“多谢使君好意,然则烈今日身子有所不适……” 未等王烈的话说完,长街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只见庞统与唐蓥二人领着一干侍卫正大步朝这边走来。而他们之所以会引起如此骚动是因为紧随庞统身后的两个侍卫手里领提着两只滴着鲜血的麻袋。一些胆小之人甚至都被吓得两腿发软跪倒在地。 就见庞统与唐蓥无视在场的一干人等,径直走到车驾前,双双向蔡吉抱拳施礼,“见过使君。” 蔡吉先是示意二人免礼,之后又指着侍卫手中的麻袋沉声问道:“士元、山威,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主公,统与唐将军先前在马市诛杀了一批妄图烧马厩的贼子。”庞统旁若无人地大声回应道。而唐蓥则适时地示意身后那两个侍卫将口袋里的东西抖落出来。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四溢,一颗又一颗的人头如西瓜一般滚落在了众人面前。 诚然城中不少百姓都经历过战火与杀戮,可乍一看到如此多的人头同时出现在原本宁静的街市,一些人还是忍不住一阵作呕。于吉与林飞的反应虽没有百姓那么强烈,可脸上的笑容却已不约而同地僵硬起来。至于先前正要推脱蔡吉邀请的王烈更是面色一片雪白,站在原地一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众人被眼前的人头震得不敢做声之时,蔡吉却突然扭过头向王烈问道,“王郎君刚才要说什么?” 王烈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半晌才艰涩地回应说:“烈……烈的意思是烈虽身体不适,但难得使君盛情邀请,烈自当赴宴。” “这就对了嘛。少喝些就对身体不会有大碍。”蔡吉虽向王烈报以愉悦的笑容,可后者的表情看上去却比哭还难看。不仅如此,就连于吉与林飞都变得寒蝉若噤起来,就好像蔡吉此刻挂在脸上的不是笑,而是锋利的刀刃。不过蔡吉本人并没有,却见她旋即又回头向庞统与唐蓥冷峻地吩咐道,“传令下去,将这些扰乱锦西安宁的贼首悬挂于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喏。”庞统与唐蓥双双领命之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有条不紊地将地上的脑袋一一清理干净,随后头也不回地朝不远处的城门走去。 随着街上的血腥气逐渐消散,蔡吉再一次向于吉、林飞、王烈三人征询道,“诸君可以走了吗?” 这一次已无人再敢有所多言,蔡吉最终得到的答复只有一句,“一切全凭使君吩咐。”(未完待续) 第六节 睢水血战 十几人的死亡对于万物为刍狗的乱世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建安二年冬月,为报袭都之仇,袁术亲率三万大军,联合韩暹、杨奉两部,渡淮水分兵七路讨伐吕布。面对来势汹汹的袁术部,在兵力上明显处于劣势的吕布步步后退收缩防线。最终在一番攻防交替之后,双方于下邳城北的睢水河畔摆开了决战的架势。 厚厚的云层如棉絮般铺满了整个天空,阴霾下的睢水河畔,长戈林立,战马嘶鸣。袁术立于高台之上望着河对面四四方方宛若黑色麦田般的吕布军阵,脸上则充斥着嗜杀与复仇的阴云。经过寿春一役,吕布俨然已经成为了袁术心目中最痛恨,最想杀之而后快的人物。这不仅仅是因为吕布洗掠了寿春的财物,更为关键的是袁术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虽然袁术本人也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但他已经形成了一种自我正义逻辑,即他背叛别人是为大局着想,而别人背叛他就是不可饶恕。在这种逻辑的影响下,袁术固执的认为吕布必须为之前的背盟付出代价。这种偏执的复仇心理甚至凌驾到了逐鹿中原的目标之上,使得袁术无视麾下谋士们进言,一意孤行地发动起了这一次的吕布讨伐战。 “渡河!杀吕贼!” 随着袁术一声令下,低沉而又雄壮的军鼓声顿时响彻河滩,十一月的睢水正值枯水期,河水虽冰凉刺骨,可袁术军的人马依旧陆续跃入河面,溅起一道道混浊的水花。此番袁术军与韩暹、杨奉联军。共划分为左右两翼与中央本阵三个阵营,此外在后方还留有一支清一色由骑兵所编组而成的预备军。这其中左翼越有一万步骑,由上将纪灵指挥。右翼则是以韩暹、杨奉军为主的一万二千友军。至于中央本阵当然是由袁术本人亲自统帅,兵员约有一万七千名。此外作为预备部队的三千骑兵连同辎重则由袁术的部将张勋指挥。 如此中规中矩的兵力布置乃是出于袁术的谋主杨弘之手。此刻这位人到中年的谋士正捶手立于袁术身后,目光炯炯地观察着战局。待见河对岸的吕布军在袁术军行动之后。也随之跃入了河内。不多时,双方人马便在河床上展开了殊死搏斗。刀光剑影间,人与马的躯体被各种的利器无情地撕扯着。滚烫的鲜血如岩浆般喷涌而出。一落到河面刹时就化作了冰冷的河水。可厮杀着的双方却像是被施了某种魔法似地毫不介意生命的消逝,依旧不顾一切地向对方的阵营冲击着,直至将敌方与己方的尸首都践踏成河泥。 不知从何时起。吕布军像是受到压迫似地开始后退起来。高台上的袁术见状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嗤笑:“都说吕奉先如何能征善战,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怪不得连个青州的小丫头都对付不了。” 然而杨弘却并没有附和袁术,相反他在观察了一番敌我双方的动向之后,立马就向袁术提醒道,“陛下,吕布军这不是在撤退,而是在引诱我军深入敌营!” “何以见得?朕看吕布军”袁术不以为然地摆下手道,“还是等等再说吧。” 且就在袁术回绝杨弘之时。上将纪灵已然率领左翼兵马率先越过睢水,一路朝着下邳的方向追杀而去。由于睢水北岸乃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而纪灵所率右翼又以骑兵为主。因此整个追击西东显得异常顺利。不一会儿的功夫纪灵便将友军远远地甩在了后头。不仅如此,随着纪灵部越追越远。沿途败逃的吕布军数量也似乎变得逐渐稀少起来,而周边的地势亦变得复杂起来。 拥有多年行伍经验的纪灵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反常的现象,只是还未等他下令暂停追击,漫天的箭便已如落雨一般劈头盖脑地朝袁术部袭来。这个时代的骑兵或许在速度上拥有绝对的优势,但缺乏护具的他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箭矢之时就显得异常脆弱了。 随着袁术部的骑兵一一被射落下马,原本一直躲在山野之中的吕布军,纷纷亮出刀枪,掩杀而至。原本追击的一方刹那间沦落成了被狩猎的一方。人的惨叫声与战马的嘶鸣声交相呼应,不多时便击溃了袁术部众那最有一点零星的心理底线。不少骑兵开始调转马头向睢水方向逃窜。更有一些人甚至连坐骑都不要了,撒开脚丫子就一路没头没脑地狂奔。 “混帐!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的乌合之众。给我稳住阵脚,一路杀将过去!”纪灵挥舞着长槊向四散而逃的部众叫嚣着。却不想他的右前方忽有一团红云冲杀而来,来不及细想的纪灵条件反射地举槊一挡。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长槊的铁杆上迸发出了耀眼的火星,纪灵的虎口更是被震得一阵发麻。 “不错,不错,能挡下孤这一击,尔也是个人物。” 嚣张的笑声,赤红的坐骑。没错,此刻出现在纪灵面前的正是素有飞将军之称的吕布。诚然吕布曾不止一次在战场上被人愚弄,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去质疑吕布的武勇。一想起一年多以前吕布在辕门前射戟时的英姿,纪灵的呼吸便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甚至连他胯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相同的压力,开始不安地嘶鸣着。然而身为上将的自傲,最终还是让纪灵选择了以一个武人的姿态来应对面前如魔神一般的男人。 “吕布纳命来!” 纪灵爆喝一声,驱马朝着吕布疾驰而去。与之相对应,吕布亦狞笑一声,策马挥戟相向。之一回合的功夫,纪灵的头就连同盔甲一起如一道血色的流星般飞了出去。而马背上的无头骑士,却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势朝着下邳城的方向直冲而去。 “不过如此。”吕布甩了甩长戟上的血渍,轻描淡写地点评道。 且就在吕布打算寻找下一个猎物之时,几个骑手簇拥着陈宫来到了他的面前。却见陈宫扫了一眼地上的首级。当即便皱起了眉头向吕布抱拳道,“主公,汝怎又亲身犯险?” “军师不必多虑。不过是杀几个徒有虚名之徒罢了。”吕布一面示意自己没事,一面则兴致勃勃地向陈宫询问道,“军师。孤眼下可否乘胜追击?” 陈宫眼瞅着吕布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知自己再怎么劝也不可能阻止眼前这男子冲锋陷阵。再一想到这场仗是自己被吕布雪藏一年之后的第一站,陈宫无奈之余只得拱手作答道:“倘若韩暹、杨奉两位将军守约的话。那此刻袁术军应该已经乱作了一团。” 事实确如陈宫所言,当纪灵部被吕布全歼的同时,原本作为袁术军右翼军的韩暹、杨奉二部突然倒戈。转身攻向了原本作为预备队的张勋部抢劫其辎重。张勋哪里料得到会突然发生这等变故。当即便吓得只身逃离了营地。张勋这一逃,令预备队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腩。而作为中军的袁术本阵虽还没有经历战斗,可经此突变亦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不多时吕布亲率三千人马与韩暹、杨奉二部汇聚到了一块,开始向袁术本阵发起进攻。辎重被劫的现实,夹杂着纪灵被杀的消息,令袁术军的士气迅速土崩瓦解。而袁术本人亦同张勋一样,在最危急的时刻选择了丢弃自己的部下,带着一干亲信朝淮水方向逃窜。原本声势浩大的吕布讨伐战。就这样在一个晌午间变成了一场血腥的闹剧。而这一出闹剧统统都被不远处山岗上的一个身影看在了眼里。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体态修长的年轻男子,如是熟悉袁术幕僚的人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此人便是袁术的主簿袁涣。袁涣,字曜卿。陈郡扶乐人。早年曾寓居江、淮一带,后被袁术聘为幕僚。然而此刻的袁涣面对兵败如山倒袁术军。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焦急的神情。在袁涣看来袁术会遭遇今天这种惨败完全是咎由自取。且不说眼下不少诸侯正以忠于汉室大旗,虎视眈眈着袁术现有的地盘。就拿眼前倒戈的韩暹、杨奉二人来说,此二人本就不是什么忠良之辈。早在董卓当政之时,韩暹、杨奉便与吕布往来甚密。当吕布毁约奇袭寿春的消息传来,韩暹、杨奉更是在第一时间就退出了战场。虽然事后韩暹与杨奉都竭力否认曾与吕布有过密约。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此二獠不可信。然而就算袁术军上下都不信任韩暹、杨奉,袁术本人却依旧当他们是宝,不仅不计前嫌,还多次施以重金笼络二人。归根结底,袁术看中的还是韩暹、杨奉麾下的西凉骑兵。只不过就眼前的结果来看,西凉兵的战力固然胜于两淮子弟,可其反噬的起来同样毫不含糊。 当然眼下说什么都已于事无补,所以袁涣最终还是只得摆出一副“伤脑筋”的表情自言自语道:“麻烦了。照这脚程看来,主公明日一大早就能到淮河了啊。” “袁主簿,可须在下在淮水准备船只?”在背后向袁涣提问的人正是眼下徐州的曹掾从事段融。话说,自打上次将李大人从辽东接到东莱之后,段融便重新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为东莱开拓商路。不过他这一次的开拓对象不再是天寒地冻的渤海湾,而是河道纵横的江、淮地区。此外段融还不定期地会收到来自郭嘉的命令,却完成一些与通商没有关联的任务。例如向袁术部提供船只就是其中一项。 此刻面对段融的询问,袁涣毫不客气地回头颔首道:“那就有劳了段从事了。” 段融则谦恭地回应说,“为袁氏效劳,是东莱的荣幸。” “袁氏?”袁涣戏谑地反问道,“是袁绍,还是吾家主公?” “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家族。”段融说罢,还不忘依照郭嘉的指示向袁涣提醒道,“倘若袁公想要北上投靠袁大将军的话,东莱亦会动用海船鼎力相助。” “从海路北上投靠袁绍?”袁涣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段融一眼,但后者始终保持一种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令人瞧不出心中所想。于是袁涣当即故意提高了嗓门反问道,“世人皆知吾家主公与袁绍不和。汝如何认为吾家主公会去向袁绍摇尾乞怜。” 对于袁涣的这一质问,段融也不知如何作答。因为他只是在照郭嘉的吩咐行事而已,真要他段融来分析袁术的心理,那还真是强人所难。 不过袁涣本就怀有异心,此刻眼瞅着段融默不作答,以为对方早已摸清了袁术的脾性。无奈之下,袁涣只得长叹一声,向段融拱手一揖道:“涣会向主公进言此事。若是主公真有北上之心,届时还需东莱多多关照。” “袁主簿客气了。若没其他什么事,融这就赶往淮水准备渡河事宜。”段融说罢,也不同袁涣多费话,转身便朝山下走去。其实了解段融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故作深沉的人。此刻段融之所以会在袁涣惜字如金,关键还是他对东莱上层的布置知之甚少。他在江、淮等地的行动大多都是奉命行事。加之段融原本就是一个谨慎的人。本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段融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为妙。 段融位于山脚下的座驾是一辆封闭式的马车,仅有入口处挂有一块厚实的门帘。这一来是为了挡风,二来也是为了避免闲杂人等窥视车内的状况。这不,此刻段融的马车内就端坐着一位不便于随便露面的客人――豫州别驾糜竺。 照理说别驾在一州是仅次于刺史州牧的官僚。可鉴于刘备这个豫州牧正处于有名无实的尴尬境地,空有别驾头衔的糜竺也只得屈尊降贵亲自出马同东莱方面的代表段融接洽。此刻眼见段融兴匆匆地坐进了马车,早已在车中等候多时的糜竺,不由挂起了他那招牌般的君子之笑向段融招呼道,“段从事可是谈成了生意?” “托糜别驾的福,山上的生意谈得很顺畅。”段融语调轻松地颔首道。 糜竺听段融如此回答,脸上的笑意顿时浓烈了起来:“这么说袁术败了?” “不仅败了,还败得很惨。”段融说罢一面示意车夫起驾,一面则将自己刚才在山岗上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向糜竺娓娓道来。(未完待续) 第七节 报袁氏之恩 乘着颠簸奔驰的马车,听着段融眉飞色舞地讲述睢水河上袁术军四处逃窜的惨败景象,饶是糜竺并不怎么懂军事,此刻亦能感受到袁术此番算是彻底败得伤筋动骨了。当然站在糜竺的立场上来说,袁、吕大战谁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能削弱二贼多少实力。倘若袁术、吕布二贼经此一役能落得两败俱伤,那才真是天下之幸,大汉之福。只可惜此刻听段融所述,山那边的吕布似乎赢得颇为顺利,且并没有遭受大的损失。这便意味着经过睢水一战,吕布的兵力与士气将进一步提高。联想到自家主公刘备的驻地小沛就紧邻着吕布的地盘,糜竺的畅快之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对刘备未来的重重忧虑。 与此同时讲述完睢水战况的段融,也注意到了糜竺情绪上的异样。却见他不解地探身询问道,“糜别驾像是有心事?难道睢水之战有什么差池?” “袁术此番落败睢水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快人心之事,怎会有所差池。”糜竺说到这里,不由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只是此消彼长之下,吕布经此一役怕是会更为嚣张。” “吕布此獠乃是目光短浅、见利忘义之辈,不足畏惧。”段融摆了摆手故意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跟着他又依照事先准备好的腹稿向糜竺提议道,“倒是刘豫州可趁袁术睢水大败之机追击袁术残兵。须知此番袁术调动了大批兵马讨伐吕布,而今袁术兵败睢水,其治下的庐江、九江二郡皆已布防空虚。相信刘豫州一旦南下定能以出枯拉朽之势夺下此等战略要地。” 糜竺虽不同意段融对吕布“不足畏惧”的评价,不过段融有关让刘备南下攻略庐江、九江的建议。还是令糜竺忍不住心动了一把。须知眼下刘备虽盛名远播,头顶着豫州牧的头衔,可他实际上在豫州却没有一郡一县。唯一可以仰仗生息的驻地沛国郡不仅地处徐州,还位于曹操与吕布两大势力的夹缝之中。且不论吕布为人蛮横凶残,就算是打着盟友旗号的曹操对刘备的势力也一向是提防有加。倘若刘备真能像段融所言。率领关羽、张飞等万人敌般的人物一路南下夺取庐江、九江二郡。不,甚至只占据庐江一郡,都足以令刘备摆脱曹操的控制。吕布的威胁,使其事业呈现出一派新的气象。只是达成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刘备的人马能到庐江、九江才行。 想到这里,糜竺不禁冲着段融怅然一笑道。“段从事说笑了。吾家主公虽有心诛贼。然则庐江、九江两郡皆在淮水南岸。吾家主公在沛县既没水军,也没船只,如何渡得了淮水?总不成让数千豫州子弟游过淮水去?” 面对糜竺自嘲的反问,段融却显得颇为笃定,却听他自信地说道,“糜别驾不必忧心。只要刘使君有心南下讨伐袁术,渡淮水一事包在段某身上便可。君不见袁术此刻南逃还需仰仗段某的船只?” 糜竺耳听段融信誓旦旦地向自己保证为帮助刘备军渡淮河南下,心头不禁一阵激动。连连暗叹自己此番果然没有白来一趟下邳。须知就在蔡吉从徐州回东莱之前曾经给刘备写过一封信。其在信先是对自己暂时离开中原战场表示了歉意,同时却也再次向刘备保证东莱会继续与刘备合作。虽然蔡吉在信中并没有言明其具体会同刘备怎样合作。但鉴于刘备目前困苦的境遇,糜竺在接到段融的邀请之后。还是冒着生命危险陪他来下邳观战。而今就段融所言看来,蔡吉确实如约帮了刘备一个大忙。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糜竺还是再一次向段融求证道:“段从事要助吾家主公渡淮河?” “是吾家主公蔡使君要助刘使君成大业。”段融纠正道。 糜竺见段融如此表态心知此事不会有假。不过作为一个商人糜竺也很清楚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蔡吉如此大费周折地调动江淮一地的商船帮刘备过淮河,势必也有她自己的图谋。思虑至此,糜竺决定还是在商言商问清楚的好。所以他跟着便向段融追问道,“若是如此,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不知蔡使君开价几何?” 哪知糜竺的话音才刚落,对面的段融就突然神色一凌,不卑不亢道,“糜别驾此言差矣。段某虽是生意人,可吾家主公蔡使君却是名满天下的女中君子。既然吾家主公曾在许都许诺会与刘使君互为表里对付袁、吕二贼,那就一定会信守诺言!” 许是段融的态度打动了糜竺,后者两忙面色肃然地朝他深深做了一揖道:“蔡使君真君子也!”可正当段融想要客气几句之时,糜竺却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向他问道,“然则恕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蔡使君有心与吾家主公联手诛灭袁、吕二贼,眼下又为何要帮袁术渡淮水南逃?岂不知汉贼不两立?” 不可否认糜竺的提问十分直白也颇为诛心。确实,就蔡吉让段融为袁术提供船只渡河一事来说,足以令天下士人诟病其对汉室的忠诚度。加之此刻段融又表示蔡吉也会帮刘备渡淮河,这就不得不令人对她的动机产生怀疑。但糜竺的问话却并没有难倒段融,只听他理直气壮地回应说,“对汉室尽忠,向袁氏报恩,仅此而已。” “向袁氏报恩?”糜竺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则像是想穿了什么似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看来袁本初也不似外界传闻的那般视袁术为仇敌。” 虽然明知自己主公的所作所为并非受袁绍的指示,可段融并没有就此向糜竺纠正什么。在他看来外界如何理解这句话并不重要,只要能让糜竺以及刘备理解蔡吉的所作所为,并进而继续与其合作就成。所以段融最终只是向糜竺报以了一个暧昧的微笑以示回答。 事实上,“对汉室尽忠。向袁氏报恩”这句话,远在幽州的蔡吉也在向其他人重复着。建安二年腊月,蔡吉率领船队抵达易水河口的军港。而在那里迎接蔡吉等人的不仅有张清等东莱将士,还有几个蔡吉许久未见的老相识。 相比位于辽东属国的锦西港,坐落于易水河口的易水港虽是一个军港却显得异常的热闹。待见港湾内共设有五个门字型的原木码头。每个码头的中央都立着一座四、五层楼高的瞭望台。自青州、冀州、三韩来的各类船只汇聚于此,或交易粮食,或贩卖马匹。或只是向驻军与往来的商贩买卖一些日常用品。总之在没有刻意规划的情况下,往来于此的商贩们自发地易水港建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集市。为了保证军港的安全,易水大营在收取商贩们一定的税金之后。便派了兵马前去维持。所以眼下的易水港虽鱼龙混杂。倒也相安无事。 “对汉室尽忠,向袁氏报恩……蔡使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此时此刻,位于易水港大营内的接风宴上,中山甄家的三郎君甄尧扬声附和着蔡吉的论调。而在他的左手边则坐着同为龙口港创始人之一的并州马商王翰。面对这两个曾经给过自己莫大帮助的巨贾,蔡吉并未摆起使君的谱,而是颇为客气地回应道,“甄郎君真是过奖了。本府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倒是没想到今日竟能在偏远的易水港见到二位郎君。” 王翰眼见蔡吉依旧如早年在东莱时平易近人。不由也扯开了话匣子道,“有道是熙熙攘攘为利来。不瞒蔡使君,翰与季高来易水港除了做生意之外。也因吾等这两年一直在袁大将军帐下供事之故。使君刚才一番话可算是说进了咱的心坎里。” “哦?王郎君与甄郎君也为袁大将军做事。如此说来二位来此可是为了公事?”蔡吉边说边向一旁的张清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于是未等王翰作答,张清便率先点头证实道。“确实如此。主公有所不知自打十月下旬起,易水河便已全线冰封,船只根本无法在逆流而上。若非王郎君在关键时刻送来爬犁,我军差点就误了押解粮草北上的时辰。” 蔡吉经张清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这个时代的气候要远比一千八百年后来得寒冷。黄河流域尚且在入冬之后会结冰更毋庸说是身处燕赵之地的易水了。于是连忙向王翰致谢道,“原来如此。本府在此代将士谢过王郎君出手相助。” “蔡使君哪里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吾等都是在为袁大将军做事又何分彼此。”王翰说罢,环视了一下宴席的众人好奇地向蔡吉问道,“倒是此番怎么不见正杰的身影?” 蔡吉耳听王翰提起了林飞,不由看了一眼分座左右两边的于吉与李敏。但见于吉手持拂尘端坐案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势。而李敏亦一脸肃然正襟危坐,让人瞧不出其心中所想。不过不管是当初李敏在东莱时对太平道的诟病,还是眼下王烈等人与于吉间的矛盾。李敏都不可能有理由同于吉这样一个神棍有好感。此刻的蔡吉只希望李敏已经得知自己在锦西的所作所为,并能有所收敛暂时不要在自己的背后搞小动作,毕竟林飞的鸽子可比战船飞得快。 想到这儿,蔡吉便当着众人的面不动声色地回应道,“林郎君此刻正在辽东属国忙着修建锦西城。本府来此之前就曾路过锦西,而今小白狼河口俨然已经脱胎换骨。” “锦西城!正杰那厮还真在辽东那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建了一座城啊。”王翰愕然地张了张嘴,继而饶有兴致地向甄尧提议道,“季高,咱啥时候也去看看?” “那是当然。蔡使君与正杰所建之城值得一游。”甄尧笑着抚掌附和了王翰的提议,跟着又转身向蔡吉问道,“蔡使君此次来幽州可是为了助袁大将军攻打易京城?” “没错。本府来幽州正是为了易京之战。”蔡吉环视了一下众人毫不避讳地坦言道,“掐指算来袁公围攻易京已近两年,袁公又对本府有恩。于情于理本府都当为袁公的霸业献上绵薄之力。只是本府也是初到幽州对易京的情况并不了解。不知在座各位可否就易京的战况告知一二?” “使君这话可就问对人了。而今在易京城外指挥攻城的正是季高的妹夫。”王翰指着甄尧嘿嘿贼笑道。 王翰这么一说自然是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甄尧的身上。但见甄尧颇为低调地向蔡吉拱手道,“不瞒使君,舍妹已于今夏与袁家二公子熙结为连理。只是熙公子身为幽州刺史正奉命讨伐公孙瓒,不便带女眷随行,故舍妹如今尚在邺城侍奉长辈。” 原来甄姬已经嫁给袁熙了啊。难怪甄尧会如此卖力地出现在幽州为袁绍奔走。不过一联想到袁熙在袁氏三兄弟之中是最不出众,也最不受袁绍重视的一个儿子。蔡吉就不禁为中山甄家的这次政治投资感到扼腕痛惜。若非历史上甄姬在关键时刻又傍上了曹操的次子,未来的魏文帝曹丕,那甄家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当然眼下正是甄家与袁氏打得火热的“蜜月期”,蔡吉自然不会在这档口去给甄家泼冷水。相反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甄尧与袁熙的关系来为自己之后在易京的行动打打掩护。 蔡吉这么一思虑,反应上明显就慢了一拍,以至于甄尧误以为蔡吉不满自己之前没公布这层关系,于是连忙向其解释道,“蔡使君见谅,并非是尧故意隐瞒舍妹与熙公子的婚事。只因幽州战事吃紧,尧实在是分身乏术,故未能及时通知使君。” “甄郎君这是什么话。应该是本府欠令妹一份贺礼才对。”蔡吉摆了摆手向甄尧套起了近乎,“不过如此一来,大家伙可真算是一家人了。刚才甄郎君说幽州战事吃紧。难道说 甄尧听蔡吉如此一问,脸上不禁露出了些许苦恼之色,“蔡使君有所不知,公孙瓒一味的躲在易京城内避不出战。熙公子这一年来在幽州打得可颇为辛苦。” 一旁的张清亦跟着沉声附和道:“是啊,易京城高墙厚,沟壑众多,每一次进攻都是在用人命来填。不少将士私下里都称其为‘人肉磨坊’。” 虽说了解历史的蔡吉对易京攻防战的残酷早有心理准备,之前也曾经历过数次血腥危险的战斗。但此刻耳听张清将易京形容为“人肉磨坊”,蔡吉的心头还是忍不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未完待续) 第八节 易京城下 被袁军将士称作“人肉磨坊”的易京城就位于被易水穿过的冀中平原之上。早年这里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直至兴平二年,刚经历了鲍丘之败的公孙瓒率部来到易县,花费整整一年时间,临易河挖十余重战壕,并在战壕内堆筑高达五六丈的土丘。每一层丘上都筑有营垒,其中位于堑壕中央的土丘更是高达十余丈,易京城就建于此丘之上。此城不仅墙高城厚,还以铁为门,屯有三百万斛粮谷在其中。除了公孙瓒的家人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居住此城。没有农业,没有手工业,没有商贸,易京城没有任何正常的产出。这是一座只为守护公孙瓒性命而存在的城池,同时也是任何想攻伐此城的人的噩梦。 袁熙面对这场噩梦已一年有余。这天一大早,他像往常一样外罩牛皮铠甲,内衬羊毛毡褂子,腰挂三尺长剑,在顺手披上件灰色的毛毡斗篷之后,便掀开帐门走出了暖烘烘的营帐。如此打扮或许让袁熙看上去有些像胡人,但不可否认这是最适合北国的装束。早已在外守候的亲随眼见自家主人已然全副武装,便一面簇拥着袁熙视察营地,一面适时地向其通报军务。 “熙公子,今早又有一批鲜卑人来投靠大将军,请问如何处置?” 依照中原的习惯看来入冬之后本该是各方势力休战的季节,可对于身处幽州的袁绍军来说,情况却恰恰相反。随着天气一天天的转冷,使得幽州各游牧部落的牲畜成批的被冻死,一些无法维持生计的游牧部落旋即开始拖家带口地来到易京城外。美其名曰助袁大将军一臂之力,实际上则是在向袁绍部讨一份过冬的口粮。作为回报这些游牧部落也会出兵协助袁绍军攻打公孙瓒。而袁绍为了向幽州各部落彰显自己的胸襟和气魄,对来投的部落往往是不分大小照单全收。只是这样一来袁绍军的军粮也随之吃紧起来。 这不此刻听罢下属回报之后,袁熙不禁停下脚步犹豫着盘算了一番,但最终还是下令道。“让他们在大营西面的河边扎营。再拨些粮草给他们,就说这是袁大将军对他们忠心的赏赐。” “喏。” 得令的亲随一溜小跑离开了队伍。而袁熙则带着剩下的亲随继续穿过排列整齐的营帐、随风飘舞的旗帜以及成堆的武器。空气中弥漫着马粪的臭气以及米粥的香味。在众人的脚下融化的雪水则与黑土调和成粘稠的泥浆沾满每一个人的马靴。倘若是袁熙的兄长袁谭或是三弟袁尚在此的话一定会为营地恶劣的条件而连连皱眉。但袁熙对此却毫不介意,在他看来相比易京城下的战场。袁军大营实在是个可以堪称销魂居的好地方。 须知直至今日袁熙的鼻子都还记得六月、七月时易京城外那绵延数百里的尸臭味。面对那一条条被尸体与血水染红的壕沟,就算是征战十多年的老行伍看得都会忍不住犯怵。那段时间袁熙常会在私下里暗想,自己的父亲是否正在打一场史无前例的攻城战。好在幽州冬季的寒风不仅锁住了漫天的尸臭。同时也冻结了环绕在易京城外壕沟内的河水。没了这些护城河水的阻挡。袁绍军攻势顿时就变得顺利起来。就在刚刚过去的十月、十一月,袁绍军一连突破了易京城外的十道壕沟。易京城传说中的那道黑色的铁门也头一次展现在了袁绍军的面前。 不过这种“顺利”并不代表袁绍军就没有付出惨重的代价。为了突破那十道壕沟,大约有一万多名士兵在这个冬天永远葬身在了易京城外。为了节省燃料与人力这些籍籍无名的士兵同他们敌手的尸体一起被就地掩埋在了壕沟之内。这样一来处理了成堆的尸首,也完成了壕沟的填埋。只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苦战还远没有结束,易京城尚有层层城郭等着众人去攻克。 且就在袁熙忧心忡忡地考虑如何突破那高耸的城墙之时,他与他的随从们已然到达了营地的中军大帐。那是一顶名副其实的大帐,其不仅个头比普通的营帐大了一倍。白色的帆布上还特意用金色的染料染出一圈华丽的纹路,以至于一些看过大帐胡酋都在私下里称其为黄金大帐。 不用问如此奢华的大帐自然只有袁绍一人能享用。此刻守在帐外的卫兵眼见袁熙到来连忙为他做了通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一个眉清目秀的侍从引着袁熙走进了被炭火烧得暖暖的大帐。只见帐内的袁绍正裹着一身狐裘同随军军师郭图谈论着什么。眼见袁熙到来袁绍立即停止了对话。转而向袁熙询问道,“熙儿。攻城器械准备得怎样了?” 袁熙一个抱拳郑重地禀报道,“回父上,五台投石机已安置妥当,随时可以攻城。” 可袁绍听罢袁熙的汇报却只是随口哼了一声之后,便又丢了个任务给他道,“东莱的蔡安贞今日会来。汝去招呼一下。” 袁熙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让他去接待蔡吉不由楞在了原地。而袁绍见二儿子没有反应,当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蔡安贞不过个空有虚名的州牧罢了。尔等对其不必太过礼遇。” 耳听父亲在接待蔡吉的问题上订下了如此基调,袁熙此刻心中就算再有疑问,也只得躬身领命退出了大帐。其实对于蔡吉,袁熙本人还是颇为矛盾的。一来,在过去的一年中蔡吉向袁绍军提供了一批又一批的粮草,令自己能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日子招纳大量的游牧部族。二来,蔡吉在青州与兄长袁谭交恶的事亦是闹得天下皆知。而据袁熙所知他那远在邺城的弟弟袁尚则似乎还在对与其同龄的蔡吉念念不忘。总之这些年蔡吉始终与袁氏一族处于一种半敌半友的状态。 而站在袁熙的立场上来说,他既没有勾引女州牧谋取三郡之地的野心,也不想参与到兄弟间的争斗之中。袁熙从很早以前就明白袁氏一族的家主位置轮不到他来坐。所以他只想尽早攻克易京,将公孙瓒一家永远地埋在沟壑之下。然后将在涿郡城造一座漂亮的楼阁。将甄姬接来幽州住。一想到自己的新婚妻子,袁熙的心就像被春风拂过的积雪一般迅速融化了开来。也正因为心存尽早结束战争的念想,所以就算刚才在大帐中袁绍颇有给蔡吉下马威的意思,可袁熙还是不敢有所怠慢。 所幸的是蔡吉也并没有让袁熙等太久。当冬日的暖阳爬上三竿之时,信使为袁熙带来了蔡吉快要抵达的消息。当袁熙带着一干部将抵达大营门口之时。辕门前已然停了一辆朱红色的双套马车。只见一个身着绛红色披风的明媚少女正亭亭玉立于马车的左前方,而在她的身后则跟着一女三男四名亲随幕僚,以及一队人数约为三百人的骑兵。 据袁熙所知在整个幽州能有这等架势的女子只有一人。所以他当即大步上前拱手施礼道,“蔡使君一路辛苦。” 在辕门前稍稍等了一段时间的蔡吉亦不动声色地柔声还礼道,“熙公子客气。” 可就在二人寒暄之际。不远处的山坡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顿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光铠手持丈八矛的战将正领着一队骑兵朝这边疾驰而来。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原本就谨慎异常的蔡吉部众立刻就显露出了防御的姿态。而在场的袁绍军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麴将军威武!” “麴将军大胜!” 虽说之前在曹营蔡吉也曾见过曹昂受曹军欢迎的景象。可眼前这位黑甲战将显然与曹昂有所不同,因为蔡吉不仅能从周围袁军将士的欢呼声中听出爱戴与尊敬,同时亦能从那队尚看不清面目的骑兵身上感受到骇人的杀气。加之袁军将士皆口唤对方为“麴将军”,蔡吉不由心头一动,回头向身旁的袁熙问道,“熙公子,这位将军是?” “此乃吾军上将麴义。”袁熙指着越来越近的战将自豪地介绍道,“麴将军曾于界桥之战。阵斩严纲,破公孙瓒麾下白马从义。后又合兵乌桓峭王以及刘虞之子,于鲍丘大败公孙瓒。杀其部将邹丹等二万余人。” 蔡吉听罢袁熙这番介绍已然可以肯定眼前这位黑甲战将正是汉末赫赫有名的西凉宿将麴义。虽然在小说《三国演义》中麴义是在界桥之战中被赵云一枪挑下的龙套之辈。可是在现实史籍中,麴义却是一个战功卓越的名将。正如袁熙所言。此人不仅在界桥之战、鲍丘之战以少胜多完败公孙瓒,还在之后袁绍与公孙瓒的争战之中屡建奇功。其名声更是远盖颜良、文丑等“河北四庭柱”。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麴义是袁绍麾下真正意义上的一员帅将,称其为河北第一将也不为过。此外麴氏一族在凉州西平、金城等地都颇有威望。历史上就算曹操战胜袁绍一统北方诸郡,麴义的儿子麴演依旧以凉州为据点抗击曹军。 且就在蔡吉暗自回想麴义在历史上的种种战绩之时,其本人已然率队来到了众人面前。乍一看起来麴义约莫四十来岁,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许是混血的缘故,麴义不仅身材比一般人要高大,五官也如刀刻般分明。只是在这深邃的五官之上却挂着一层冷峻的表情,使人一时难以亲近。不仅如此,此刻面对站在辕门前的两名州牧,麴义非但没有下马行礼,反倒是一言不发地在向袁熙行了个军礼之后,便领着一干人马直接冲入了辕门。 麴义傲慢的态度令蔡吉身后的部下颇为不满。可作为上司的袁熙以及袁军众部将对此却并不在意。相反在麴义领队经过营帐之时,更多的袁军将士开始欢呼起来,就好像麴义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一般。不过就在这一阵阵的欢呼声中,蔡吉隐约听到自己身后的贾诩小声呢喃了一句,“恃功骄恣,恐难善终。” 恃功骄恣,恐难善终――这样一句话若是给袁熙,或者袁绍阵营的将士们听到,少不得会讥笑贾诩这老儿酸溜。可清楚历史走向的蔡吉却知贾诩这话既非嫉妒,也非诋毁,而是一句精确得不能再精确的预言! 事实上当蔡吉用复杂的目光注视麴义远去的背影之时,身处黄金大帐内的袁绍也听到了帐外突如其来的欢呼声。正在与幕僚们参看地形图的他,一想到刚才小卒来报说蔡吉已在辕门外等候,不由抬起头皱着眉头问道,“何事如此喧哗?可是蔡安贞入营了?” 帐外正在当班的守卫听袁绍如此一问,连忙进账禀报说道,“回大将军,刚才是将士们在欢迎麴将军归营。” “哦。原来是麴义归营。”袁绍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示意守卫继续站岗。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因得到这个答案而舒缓开来。对于袁绍来说,麴义是个令他颇为矛盾的人物。早些年当麴义叛离韩馥投靠自己时,袁绍可是着实为自己能得到一员大将而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而麴义之后也确实没有辜负袁绍的期待,一路为袁绍灭韩馥、讨公孙瓒,打下了大片江山。只不过随着麴义战功的一路积累,其在幽州的名望也与日俱增。以至于一些鲜卑、乌桓部落竟只知有麴氏不知有袁氏。为此袁绍特地在去年将二儿子袁熙派来幽州出任州牧,希望能以此来增强袁氏对幽州的控制。可谁曾想袁熙也像外面的那些个毛头小子一样对麴义敬仰有加,非但没能压制住麴义,反而使对方的气焰更为嚣张。直到袁绍再次坐镇幽州,以辎重被袭为由处理了一次麴义之后,情况才稍稍有所好转。 谭儿太过骄纵,熙儿太过敦厚,唯有尚儿可堪重任。袁绍如此评价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同时也愈发地坚持要将家业传给袁尚。只不过一想到袁尚年纪尚幼,而自己麾下又有麴义、蔡吉这等难以驾驭之徒,袁绍便觉自己必须为儿子打下一片毫无后顾之忧的基业。 此时的袁绍虽竭力掩饰着心中的杀气,可他那铁青的脸色还是没能逃过郭图的眼睛。深知自家主公脾性的郭图,当即上前在袁绍的耳边耳语了一句,“主公,大局为重。”(未完待续) 第九节 黑山压境 趁着强劲的寒风袁绍军大营的欢呼声很快就传到了易京城的高墙之上。虽然说以易京城同袁绍军大营的距离根本看不清对面大营中所发生的事,但身为公孙瓒长史的关靖却依旧能猜得出那是袁绍军将士在欢呼麴义归营的声音。而一想到麴义在鲍丘之战大破公孙瓒十万大军的雄姿,关靖的身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出身并州的关靖早些年不过是易县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吏罢了。只因公孙瓒在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兴建易京城的时候,关靖并没有像其他同僚那样进言劝谏,相反他还积极地为公孙瓒组织民夫、囤积粮草。总之公孙瓒想干什么,关靖总是不遗余力地去完成。于是关靖的如此做派很快就被一些忠义之士斥责为“谄媚阿谀”,但同时他也得到了公孙瓒的赏识被任命为长史。而今他更是作为易京内城与外城的联络人,俨然一副公孙瓒谋主的架势。 “关长史!” 侍卫突如其来的粗狂声音将原本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关靖吓了一跳。说起来,这也不能责怪侍卫的嗓门大,自从易京城建成之后,公孙瓒便禁止一切男子接近他与女眷们深居的内城。为了保证内城与外城间的联系,公孙瓒还特意训练了一些婢女,使其声音能传达出数百步,用以传达命令。所以关靖在稍稍定了一下神之后,便随口问道,“什么事?” “主公有令,送些羊乳入内城。”侍卫粗声粗气地禀报道。 “羊乳?”关靖先是一怔,继而才想起公孙瓒的一个姬妾前些日子刚为公孙瓒诞下了一名小公子。许是奶水不足,这才想到用羊乳喂养。然则易京城被围至今已近两年。易京城虽对外号称屯有三百万斛粮谷。可有道是坐吃山空,城内存粮逐渐减少早已是不争的事实。此外菜蔬、瓜果、肉类等食品的存量也是岌岌可危。正如此刻公孙瓒骤然下令要羊乳,关靖一时半会儿还真难搞得到。不过就算是如此,关靖还是回头示意侍卫答复内城,天黑前一定将羊乳送入内城。 随着侍卫将自己的答复大声吼回内城。关靖再次将焦虑的目光投向了城外。羊乳或许找找就能有,可锐减的兵员却不可能死而复生。其实早前公孙瓒也曾向幕僚流露出过亲自率兵突出重围的想法。但关靖听后却向公孙瓒进言说,“现下将军的将士都各怀叛离之心。已无力再战,他们之所以能固守是顾惜他们的故乡老少,而把将军您当成主心骨。将军如能持久坚守。袁绍自然会退兵,四方军队一定又可以会合了。若将军现在弃易京而走,军队会失去后镇,易京覆灭指日可待。将军失去根基,流落荒野,怎么成就事业呢?”公孙瓒听后遂决定继续固守易京,并派长子公孙续突围出城找救兵,一遍内外夹击袁绍。然而之后数月的易京攻防战。却令关靖对自己当初的进言深深感到后悔。袁绍攻克易京城的决心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哪怕是十比一的死伤都不能阻止袁绍军对易京城的疯狂进攻。 此刻眼瞅着面前已经被袁绍军用人命填满的十几条壕沟,关靖不禁在心中暗暗惊呼,“大公子。汝再不搬救兵来,易京可就危矣。” 疾风裹挟残雪。一路掠过死一般寂静的惨白荒原。公孙瓒的长子公孙续此刻就策马伫立于荒原最高处此的山岗之上。只见这位刚满二十岁的公子身着一套名唤金丝甲的华丽铠甲,肩膀上猩红的披风正随着风的律动上下波动。而在他身后的山脚下,上万张帐篷犹如白色的蘑菇一般布满整个河谷。倘若以每一个帐篷中都十人计算的话,那粗略算起来这片河谷之中就聚集了近十万之众。 “子龙,吾真想立即就率大军杀回易京去啊!” 公孙续突然张口向身旁的同伴感慨道。那是一员身着明光铠,姿颜雄伟的年轻武将,乍一看上去似乎比公孙续还要小上一两岁。可实际上这位名叫赵云,字子龙的年轻武将反要比公孙续还大上一岁。不仅如此,就赵云在历史上的名气来说也要远胜于公孙续。不过虽然赵云在小说《三国演义》中是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在《三国志》等史料当中也有自己的传记。可眼下这位来自常山真定的年轻人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将而已。因其武艺过人,故在十几岁时便被公孙瓒招募为白马从义。此次更是随公孙续一同前往并州寻求救兵。而此刻河谷之中的那大批兵马,正是此次并州之行的成果。 面对公孙续一副急不可耐的架势,赵云不由上前劝解道,“公子莫急。张将军乃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想来其对如何对付袁绍应该早已了却于心。” 公孙续经赵云如此一提醒,这才想起河谷里的那十万大军并非公孙家的人马,而是张燕麾下的黑山军。张燕,本名褚燕,与赵云一样同是常山真定人。当初太平道的张角发动黄巾之乱时,张燕也同大多数太平道教众一样参加了由渠帅张牛角统领的黑山军。不久之后张牛角在战场上中流失身亡,身手矫捷、剽悍过人的张燕被推选为新首领。此后张燕便带着黑山军活动于并、幽二州。因其早年曾与袁绍作战,双方结下过一些梁子,所以经过公孙续的一番游说之后,这位飞燕将军便一拍大腿领着十万部众浩浩荡荡地跑来解救易京之围了。当然公孙续心里也清楚,张燕此番之所以会爽快答应出兵相助,除了与袁绍的那点矛盾之外,主要还是看上了公孙家所许诺的报酬。 总之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心急也无法指挥得动黑山军之后,公孙续当即便将话锋一转向赵云致谢道:“此番多亏子龙一路护送,吾才能从并州讨来黑山军对付袁绍。待到易京解围之后,吾一定让父上封汝做将军。” 面对公孙续信誓旦旦的保证。赵云只是不卑不亢地抱拳一揖以示回应。在赵云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想要公孙瓒的封赏,不如说是在报公孙瓒的知遇之恩。因为就德行来看,公孙瓒并非赵云心目中的明主。真正令赵云念念不忘的是那个在界桥之战不显山露水的男人。 近十万大军的运动很快就引起了袁绍军方面的注意。事实上,还未等黑山军进入易县境内。袁绍就已经将一干部将召集到了大帐之内商讨对策。由于眼下易京城下集结了袁绍部的主力部队,因此与会将领级别也不同以往。麴义、文丑、颜良、高览、蒋渠义等等将星云集,郭图、审配、逢纪等谋士也一并到场。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刚刚率部前来助阵的蔡吉等人。 虽说蔡吉女流的身份在这样一场重要的军事会议中显得颇为突兀。但鉴于她之前曾有过抗击吕布的战绩,众武将也就默认了她的存在。只是真将蔡吉当一回事的人却是凤毛麟角。须知在外界看来蔡吉这两年来所取得的每一项战绩背后都有着太史慈与郭嘉的功劳。因此绝大多数的人都将太史慈视作青州第一大将进而推崇备至。既然眼下太史慈人还在东莱,那蔡吉部的战斗力自然也就被众将忽略不计了。 不过蔡吉本人倒是对这等待遇甘之若饴。毕竟她此番来幽州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建立武勋。倘若因太过出头而被点名为战场炮灰的话。那可就太划不来了。所以蔡吉自打一进大帐起就极为低调地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而陪她一起来参加会议的张辽与庞统也是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随着三声鼓响。原本嗡嗡作响的大帐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只见一身戎装的袁绍在袁熙的陪同下迈步坐上了主帅的位置。而袁熙则与麴义一左一右坐在了袁绍一下第一排位置。其超越其他将领的地位可谓是一目了然。不过蔡吉并未从在场的众武将脸上看出任何的异样。而与此同时早已等候多时的郭图则起身出列向袁绍禀报道,“启禀主公,斥候来报,公孙瓒之子公孙续伙同黑山贼张燕率十万兵马过五阮关,不日即将抵达易县。” 郭图的一番话犹如一颗响雷炸得原本安静的大帐又嗡嗡起来。显然十万黑山贼的数量令现场不少人都为之咋舌。蔡吉虽没跟着起哄,却也在心头咯噔了一下。要知道蔡吉来汉末之后,虽参与了好几次战役,可单方面就出兵十万的大战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好在眼下袁绍也有近十万兵马在易京。双方可谓是势均力敌。本着“人多好吃馍”的规律,蔡吉打心眼还是希望参与作战的部队越多越好,这样她才能躲在背后猫鱼。 而就在蔡吉暗自盘算如何。袁绍在环视了一番众人的回应之后,冷笑一声道。“哼!区区黄巾余孽也敢来此蝼蚁撼树。诸君对此有何想法?” “主公言之有理。什么十万大军。黑山贼拉些老弱也敢妄称大军。”文丑头一个起身请战道,“某愿做先锋,为主公一举击溃众贼!” 不可否认文丑的说法十分符合这个时代各黄巾残部的情况。由于缺乏固定的根据地,像黑山军这样的黄巾残部往往会带着老弱家眷一起迁徙作战。这就使得他们的队伍往往动辄十来万,可真正能参加战斗的兵员却时常不足三成,甚至仅有一成。黑山军作为黄巾残部中战斗力较强的人马,其能战之兵应该也有三、四万人。不过相比袁绍部这等有固定地盘,训练有素的军队来,这三、四万人马还真算不上太过棘手的对手。所以在文丑起头之后,在场的其他将领也跟着纷纷请战起来。 袁绍显然十分享受众将踊跃请战的气氛,却见他先是扫了一旁的麴义一眼,跟着便得意地一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道:“诸君少安毋躁。孤已决定亲自率兵讨伐黑山贼,好让易京城内的公孙瓒彻底死心。显奕,汝这就将孤的布置向在场诸君一一道来。” “喏。”袁熙恭敬地向,便从袖中取出一份竹简大声宣布道,“左翼,麴义将军。右翼,文丑将军……” 随着袁熙报出一长溜的名字,蔡吉心情也逐渐安定了下来。因为这一溜下来压根就没她的名字。可就在蔡吉暗自松口气之时,却发现袁绍正盯着自己。毫无心理准备的蔡吉被袁绍这么一瞅,心里顿时觉得毛毛的。这倒并不是说蔡吉怕了袁绍,只是这老儿的眼神颇为阴险,令人不得不怀疑其在动什么坏脑筋。 果然还未等蔡吉做出反应,袁绍便已张口道,“孤此番对阵黑山军,须用到大戟士。故还请蔡使君调大戟士一用?” “大戟士?”蔡吉眨巴着眼睛望着袁绍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才好。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大戟士,身边也没有大戟士。 就在蔡吉一头雾水之时,却听郭图阴阳怪气地解释道,“大戟士就是由张颌将军所率的百员精兵。” 蔡吉经过郭图如此一提醒,才想起《英雄记》里好像记载过袁绍麾下有一支由张颌率领的重装精步兵名唤“大戟士”。可是当初张颌带来东莱的那票人马里头,哪儿有什么重步兵的影子。而此刻张颌人又远在琅琊郡根本就是死无对证。 袁绍显然要的就是死无对证的效果,只见他根本不给蔡吉任何解释的机会,当即就脸色一沉质问道:“怎么?蔡使君没带大戟士来幽州?那张颌将军呢?张将军可是孤的部将!” 眼瞅着袁绍步步紧逼的架势,再傻的人这会儿也能看出他这是在借大戟士之事问蔡吉的罪。且就在蔡吉进退维谷之际,忽听背后有人高声,“使君,某愿率大戟士参战!” 蔡吉闻声抬头一看,待见张辽已然出列正向自己抱拳请命。灵机一动之下,蔡吉连忙回头向袁绍微笑道,“大将军见谅,张将军眼下正奉天子之命讨伐袁术、吕布,无法分身幽州参战。故吉便命这位张辽,张文远将军统领大戟士。” “他?”袁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之色,“一个无名之辈如何能统帅大戟士?军中无戏言,蔡使君可愿立下军令状作保?” “愿意!”未等张辽开口,蔡吉便已抢先向袁绍抱拳答应道,“吉愿意为张将军立下军令状作保。” 蔡吉的话音刚落,袁绍以及郭图等人的眼中就不约而同地闪过了一丝嗜血的笑意。这也难怪一直委身于吕布麾下的张辽到目前为止并没有骄人的战绩传诵于世。可蔡吉却知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历史上以八百精壮威震逍遥津的张文远,值得她背水一搏! 魏蜀偶像二人组即将碰头,散个花ing~~~另外订阅很低耶,大家有钱捧个钱场吧~~~(未完待续) 第十节 血染峡谷 建安二年岁末,袁绍与黑山军于易县西北的太行山下摆开阵势。由于黑山军比袁绍部早到一天占据了有利地形,因此袁绍部不得不在不利于作战的洼地中布阵。十二月的太行山白雪皑皑,冻土千里,有时一个不经意的震动都可能引来一场雪崩。好在袁绍部与黑山军摆阵的峡谷位于风的隘口,雪量倒是不多。可裹挟出峡谷的寒风却远比平原要强劲得多。 迎着酷寒的山风,望着洼地中此起彼伏的军阵,随同蔡吉一出征的庞统一脸愤恨地抱怨着,“袁绍实在太过托大,行军打仗哪能有所懈怠。若是我军能早到两天,不,那怕只是一天,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窘迫的地步。” 蔡吉虽不懂军事却也知道从高处往地处进攻是占优势的。至少此刻强劲的山风就能令袁绍军箭矢的射程大大降低。因此在听到庞统愤愤不平的抱怨之后,蔡吉只得一脸无奈地向贾诩征询道:“文和公如何看待此战?” 相比怨声载道的庞统与不知如何下手的蔡吉,年长的贾诩显得颇为镇定。只见他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熊皮大袄淡然道:“战事未起,胜负未定。” “文和公的意思是我军虽无地利,却还有其他制胜之机?”听得一头雾水的蔡吉连忙追问道。 可这一次贾诩没有正面回答蔡吉的提问,而是语重心长地向其进言道:“主公眼下位于后军,只需安分守己便成。” 不过庞统显然不赞成贾诩的说法,却见他不甘示弱地反驳道:“文和先生此言差矣,吾等虽在后军。可文远将军等人却在袁绍的帐下听令。倘若袁绍利令智昏。胡乱指挥,岂不是陷文和将军于危险境地?” 没错,自打那日蔡吉在大帐之中立下军令状之后,她便将张辽连同营内三百精壮甲士拨给了袁绍指挥。所以在蔡吉率领三千步骑扎营于后军位置之时,张辽等人却远在中军不知会被袁绍如何调遣。而庞统这些日子与张辽接触下来也结下了一定的友谊。自然也就少不得会关心这支孤军的安危了。 然而面对庞统的质问,贾诩却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未作出任何回应。且就在蔡吉打算为二人和稀泥之际,营地里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沉闷的鼓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袁绍金甲金盔,红袍白驹。正一路从士兵的行列前策马而过。在他的身后则紧跟着身披白袍的袁熙、麴义、文丑、颜良等将领。而随着一干人等快速掠过。长戈起伏间,各个方阵顿时爆发出了欢呼之声。 “袁公威武!袁公威武!” 袁绍军的呐喊声很快就乘着山风,传到了位于高处的黑山军阵营。相比阵容严谨的袁绍部,黑山军的军容显然要懒散得多。这些常年游荡于山野之间的黄巾残部,既没有统一的着装,也没有统一的武器,就连阵型也只是如撒豆子一般平铺成一片。但作为个体的每一个黑山军却不约而同地都散发着一股子野性难驯的杀气。甚至在他们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手持长矛的壮妇。显然战斗、杀戮、劫掠早已渗透到了这群人的生活中乃至血液中。山下袁绍军的呼喊声非但没有震慑住黑山军,相反激起了众人的斗志。却见最前一排的黑山军部众纷纷抽出了手中的家伙。以跃跃欲试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的渠帅――张燕。 张燕是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方脸宽额,紫樘面色。须髯虽不算长却够黑够密。加之其身高八尺有余,在一身环锁铠的映衬下显得尤为仪表堂堂。此刻一面感受着身后部下们浓浓的战意。一面冷眼审视着山下袁绍与其部将们的表演,纵马立于山头的张燕露出了一丝浅笑:“哼,多年未见,袁本初还是如此爱显摆。却不知他那件金甲是否何吾身?” 面对张燕嘲弄的话语,驻马立于其身后的赵云并没有出声附和。倒是一旁的公孙续适时地奉承道:“渠帅智勇双全,今日定能大败袁绍名震河北。届时就算袁绍的金甲不合身,续也会奉上一套金甲聊表心意。” 公孙续的一番话语显然令张燕很是受用,却见他大笑一声,纵马跃到阵前,当着众黑山军的面,撩起手中的长槊直指山下的袁绍军。 “杀!杀光袁贼!” 随着张燕一声令下,峡谷之战在日正当空之时正式拉开了序幕。刹那间数千只箭宛若银色的暴雨一般,直落到袁绍军的头上。打头阵的袁绍军几乎清一色都是步卒,面对密集的箭雨他们纷纷举起了盾牌抵御箭雨。可不一会儿的功夫盾牌上便已扎满箭矢,中箭倒地者的哀号声更是此起彼伏。 “杀!杀光这些狗日的!” 眼瞅着山下的袁绍军除了举盾抵挡毫无招架之力,黑山军先锋杜长一马当先领着全军最精锐的骑兵,气势汹汹地顺着斜坡长驱直下。隆隆的马蹄借着斜坡的趋势,给人以一种排山倒海的错觉感。原本就被箭雨压得抬不起头的袁绍军面对这等堪比雪崩的冲击,顿时如被暴雨冲散的蝼蚁一般四散溃逃。见此情形,跟随在骑兵身后的黑山步卒亦在号角的鼓舞之下,端起长戈、长矛,叫嚣着直冲而下。 山坡上的公孙续眼瞅着山下黑山军势如破竹的攻势,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子龙,咱也同张渠帅一起乘胜追击杀他个痛快吧!” 正如公孙续所言此时的张燕已然带着部众冲下了山去,可赵云却并没有附和公孙续的提议。但见他眺望了一番底下的战场之后,连忙伸手阻止道:“公子稍待,山下似乎有异样。” 仿佛是为了证实赵云的劝告,当黑山军的先锋部队正要越过洼地之时,骑兵脚下的战马突然变得不听使唤起来。无论黑山骑兵如何呵斥、鞭打战马,战马却依旧止步不前嘶鸣不断。原来先前袁绍军先锋列阵的位置乃是一处土质松软的泥地。只因一开始上面覆有积雪。故而才没能引起山上黑山军的注意。一旦黑山军的骑兵借山势直冲而下,马蹄便会不由自主地深陷入泥沼之中。一些黑山骑兵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一点,急切地硬要驱使战马前进。结果崴脚了的战马吃痛之下,直接就将背上的骑兵给甩了出去。紧跟着冲下山坡的黑山步卒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窘境。只是冲都冲下来了,又如何能回得了头?一时间马的嘶鸣与人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将原本气势如虹的追击演变成了一场灾难性的乱局。 而与此同时,先前被黑山军追击得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袁绍军则在对面的斜坡上重新布好了阵势。不一会儿的功夫成片的箭雨再一次落到了洼地之中,而这一次受招呼的对象换成了黑山军。由于黑山军的骑兵与步兵都缺乏足够的护具。因此箭矢对他们的伤害远胜于刚才的袁绍军。不仅如此,正当黑山军进退维谷之际,天空中忽然落下了两块大石头。来不及避闪的黑山军兵马刹时就被砸成了一片片肉酱。 “真当孤不懂布阵之道?孤那是为了装这两台投石机。这才会晚一天布阵。”帅旗之下袁绍得意洋洋地指着山下狼狈不堪的黑山军堪堪而谈。而在他的身后一群身材健硕的兵卒正在忙碌牵引投石机。装载石块。 “大将军高明!黑山这等乌合之众如能是大将军的对手。”逢纪摇头晃脑地吹捧着袁绍。其余幕僚见状亦争相恐后地交相称赞袁绍智勇双全。倒是作为军师的郭图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不过袁绍本人并没有将幕僚们的奉承照单全收。只见他回过头冲着身后的袁熙报以,“熙儿,汝这次干得漂亮。若非汝提醒为父有这么一处山谷,又建议带上投石机,为父今日哪儿能以如此小的代价” 众人一听此计乃是一向不怎么出众的袁熙所献,在惊讶之余纷纷调头打算恭维起袁熙来。然而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本该坦然接受夸赞的袁熙突然跨前一步向袁绍躬身抱拳道,“父上见谅。其实山谷之事是麴义将军告诉孩儿的。投石机也是麴义提心孩儿的。故而此次峡谷大胜乃是麴义将军之劳。孩儿不敢居功。” 袁熙此话一出,包括郭图、逢纪在内的幕僚们神情不约而同地都变得古怪起来。至于袁绍的脸色那更是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过了半晌之后。袁绍猛地瞪了儿子一眼,继而将头一扭指着对面的洼地冷哼道:“投石机准头差。速度慢,射不了几次。吾军的箭矢也需省着点用。蔡安贞的大戟士为何还不出击!” 许是袁绍的话语起了作用,不多时袁绍军的箭雨和飞石便渐渐停了下来。遭受重创的黑山军绝大多数已然丧失了斗志。可是有一队人马却从掺杂着血肉的泥沼之中挣脱了出来。那便是以先锋大将杜长为首的黑山飞骑。前一轮的重创使得黑山飞骑的数量锐减到了不足五、六百人。可这群残部的气势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减,相反此时此刻每一个黑山飞骑的身上都充盈着怒火与杀气。 “混帐袁贼!有本事同爷爷真刀真枪过阵!” 袁绍军的打法显然激怒了年轻的将领,杜长挥舞着长枪冲着对面的袁军阵营一阵叫骂。而随他一同挣扎出来到骑兵同样也是杀气腾腾。眼瞅着袁军阵营没有反应,杜长当即长啸一声策马领着手下踏过自家弟兄的尸首沿狭长的谷底朝袁军直冲而去。在这等恶劣坏境下,还能策动马匹作战,如此马力,如此骑术不得不令人心生畏惧。然而还未等杜长等人接近袁军阵营,从斜坡就突然冲下了一群手持长戈、长戟的甲士――三百甲士。 步兵对骑兵?倘若这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如此对阵黑山骑兵将毫无悬念地完胜这三百甲士。但这是在狭窄的谷地,骑兵的速度与机动都无法完全施展开来。相反那三百手持长戈、长戟的甲士却如猛虎下山一般直扑杜长等人而来。而当先一人正是张辽。而这群甲士自然就是蔡吉拨给袁绍的大戟士。 所谓戟是一种结合戈、矛为一体的长柄兵器,具有钩、啄、刺、割等多种用途。至于大戟士顾名思义就是使用戟的武士。当今使戟的第一好手当属吕布,吕奉先。然而在实战当中真正能使好戟,特别是长戟的人却并不多。由于蔡吉的这批大戟士乃是被袁绍赶鸭子上架凑成的,所以为保证战斗力绝大多数甲士配备的是更容易使用的戈和环首刀。唯有张辽一人手中名副其实地持有一杆大戟。 “杀!” 却见张辽一声虎吼,手中的大戟如电闪一般将一名骑兵自腰间穿了个通透,紧跟狠狠一扯那骑兵便整个人都被飞甩了出去。周围的甲士亦有样学样动用手中的长戈将在马上负隅顽抗的骑兵一一扯下马来。 杜长侧身一闪躲过了一个甲士的长戈,回头就以一记回马枪将对方钉在了地上。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杜长拉了拉枪杆发现枪竟然就此卡在了尸体上。无奈之下杜长只得放弃长枪,转而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却不想一转身就见不远处一员身着锁子甲的战将正手持大戟虎视着自己。 仅是如此对眸一望,杜长与张辽都已明白对方就是胜负的关键所在。只见杜长长啸一声策马举剑朝张辽飞奔而来,而张辽则屏气凝神持戟伫立原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杜长便已冲到了张辽的面前,并顺势朝对方的头颅挥出了长刃。对于这一击,杜长十分自信。因为之前他曾不止一次用相同的招数取下对方的首级。然而这一次预料之中的手感并没有从剑端传来,相反杜长却听到自己的战马发出了一记悲戚的长鸣。 咔嚓!杜长的战马的前腿被打断了。顺势跌落马下的他连翻身都来不及,就被受伤的马匹压在了底下动弹不得。另一头,单膝着地的张辽缓缓站起身,随手丢弃了已经折为两段的长戟。至于那原本戴在头上的头盔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松散的乌黑长发。显然刚才杜长也并非完全没击中。只是此刻的杜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而张辽却从腰间抽出了佩刀。 且就在张辽与杜长死战的那一刻,峡谷的另一头黑马黑甲的麴义眼见时机成熟,当即一挥长鞭领着左翼兵马朝已然开始撤退的黑山军冲杀而去。 “一兵一卒皆不可放过!”(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偏轨的历史 溃逃,溃逃,还是溃逃。原本气势如虹的黑山军眼下却如融化的雪水一般一泻千里。山野上满是溃兵们丢弃的长矛、弓箭,乃至盔甲。不可否认,黑山军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有着骇人的战斗力,可一旦遇到挫折甚至重创,这些亡命之徒便会立即失去战意乱作鸟兽散。因为对他们来说死意味着丧失一切,唯有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方能在下一次劫掠中挽回损失。 张燕虽是北地的豪强,黑山军的渠帅,可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大流寇而已。保存实力同样是他最基本的座右铭。所以当麴义和文丑分别领着两翼军阵围歼黑山军之时,张燕当即就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带着一干亲随脱离了战场。只是如此一来,原本就无法收拾的黑山阵营算是彻底崩溃了下来。 不过群龙无首的黑山军固然是被袁绍部撵得四处逃窜。可有一队人马却在混乱的战场上反其道而行之,迂回过主战场,试图突破袁绍部后军向易京城方向突围。但见为首一人白马银枪,打磨得透亮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赫然就是赵云是也。而紧随其后的除了一干同样白袍明甲的骑兵之外,还有神情仓皇的公孙续。只不过为了不引起敌军的注意,此刻的公孙续早已丢弃了原来那套金甲红袍,转而换上了同赵云等人同样的装束。 “子龙,吾等这样真能突破重围回到易京?”策马紧随赵云的公孙续心神不宁地探问着。毫无疑问先前的峡谷一战,令眼前这位贵公子惊骇不已,他根本没有想到原本胜券在握的战况会突然急转直下。袁绍如此轻易地就战胜黑山军的事实,不仅打破了公孙续对胜利的追求。同时也剿灭了他仅存的一点斗志。总之此时此刻的公孙续除了尽早逃回易京城之外,已没有其他更多的想法。 此刻面对公孙续的追问,马不停蹄的赵云沉声许诺道:“公子请紧跟云,云定保公子回易京。” 有了赵云这番承诺,公孙续原本紧张的情绪稍稍安抚了下来。也不再多问什么。毕竟在现下这等非常时期除了相信赵云,公孙已没有其他更多的选择。就这样一行人等默不作声地奔驰了数里地,不多时便同袁绍部的后军碰了个正着。 由于前方黑山军兵败如山倒。原本留守后方的后军各部早已耐不住寂寞,未等主将下令便调动兵马,自发地加入到追击残兵的行列之中。唯恐稍有落后丧失抢占战利品的机会。正所谓蚊子再小也有肉。对于之前一直在易京城下苦苦围城的袁绍部将士来说。战利品已经是许久未出现的“奢侈品”。哪怕只是一件破衣烂衫也聊胜于无。 因此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赵云这队没有打旗帜的人马。直到两个意图上前询问赵云等人身份的校尉被挑下马,周围的袁绍军将士这才意识到这群人是来闯关的。一时间营地里的袁军兵卒纷纷叫嚣着上前阻截,直将赵云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面对蜂拥而至的袁军人马,赵云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但见一杆银枪在他手中似梨花吐蕊,若蛇信张扬,左突右刺间在袁军营中掀起一片血雾翻腾。而那公孙续虽有些胆怯,但其紧跟在赵云身后。身边又有一干白袍骑士守护左右,一来二去之下竟半点损伤都没有。 后军的这番骚动很快就引起了山坡上蔡吉部的注意。虽说同属袁绍部的后军,可蔡吉的人马并没有盲目地加入到追击黑山残兵的行列之中。这一来是因为蔡吉部待遇较好。之前也没在易京城下苦熬过,故不会为黑山军的那点破烂而擅自行动。二来。蔡吉自打那次被张辽偷袭之后,便十分注重对营盘的防御。所以此刻未得蔡吉命令的部众虽早已看到赵云等人在后军掀起的腥风血雨,但在没有蔡吉命令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没有出自家营地半步。 倒是蔡吉本人眼瞅着底下为首的白衣武将一幅无一合之将的架势,不由暗自揣测,“白马银枪?莫不是赵云?” 庞统耳听蔡吉如此呢喃连忙好奇地问道:“主公认识此人?” “不。只是随便猜猜而已。”蔡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也不认识那员骁将。其实难怪蔡吉会如此表态,虽说她本人也知道历史上赵云这会应该正在公孙瓒麾下效命。可眼下赵云即没有打旗号也没有自报家门,蔡吉当然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撞大运碰上一身是胆的赵子龙。 不过就算赵云没有报上名号,可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眼见赵云在营中如蛟龙出海般突破重重阻击,现场的蔡氏部将不禁被其的武勇激起了挑战之心。这不,唐蓥便头一个向蔡吉请命道:“主公,可须蓥领队人马下山阻击?” “不必了。本府的精锐已被调走,哪儿还有闲工夫管其他营的事。”蔡吉抬手阻止了跃跃欲试的部将们。 蔡吉的话虽有些无赖,可一想到之前袁绍故意拿大戟士为难蔡吉的事,唐蓥等人便不再坚持了。而蔡吉之所以会决定袖手旁观除了不打算为袁绍耗费兵力之外,还因为就算她这会儿出兵截住俘获了底下那批人马,到末了还是得献给袁绍来处理。一想到将此等猛士交给袁绍蔡吉心里就一百个不乐意。更何况从这批人突围的方向可以看出,对方这是要往易京方向逃。而只要这伙人还继续受命于公孙瓒,那蔡吉便有得是机会同对方交手。 眼见蔡吉打算笃定地欣赏敌将的武技之,一旁的庞统在想了想之后,连忙凑上前提醒道:“主公,就这么放人走怕是会引人非议。不若派一队弓手朝那伙人射几箭,也算是对袁绍有所交代。” “恩。士元言之有理。”蔡吉点头接受了庞统的提议,转身便向唐蓥吩咐道,“就照士元话去做。另外别忘射完之后。让将士们朝山下吼两声,也算是为友军壮壮声势。” 既然自家主公定下了如此基调,蔡吉军的弓箭手自然是虚张声势地朝山下射了一阵箭。至于赵云等人则在山上蔡吉军不知是威吓,还是喝彩的呼喊声中,一路杀出了袁绍的后军。这期间浴血的赵云甚至都没注意到一旁的山坡上正有一个少女饶有兴致地看他过关斩将。 以建安二年各家诸侯的实力来说。袁绍以一战击败十万黑山军的功绩,确实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件事。但这一年此战却并没有在中原引起多少人注意。因为就在袁绍击败黑山军的同时,远在豫州的刘备完成了一场真正改变整个中原势力分布的大战。 建安二年。冬,十一月末,刘备在徐州巨贾糜竺的资助下。集百余艘舟船。渡淮河讨伐伪帝袁术。刚刚在徐州被吕布重创的袁术哪儿是占尽天时、人和的刘备对手。双方领兵对阵于阳泉,虽然刘备渡江的人马不足一万,而袁术的兵力是其两倍有余。然而当天刘备军仅一个回合的突击,便让袁术临时拉起来的人马做了鸟兽散。而袁术则再次抛下军队只身逃往九江。 阳泉大捷极大地鼓舞了刘备军上下的士气,同样也给了刘备继续南下的信心。加之由于袁术之前在扬州各郡先是横征暴敛,后又越界称帝,引得扬州上下天怒人怨。不少扬州本地世家豪族在得到刘备南下的消息后,纷纷写信向其投诚。淮河两岸的百姓亦踊跃参军投效。有了如此民心作保。刘备当即决定乘胜追击直下庐江。 庐江郡的郡守原为陆康。袁术征徐州之时曾向庐江索要索求三万斛军粮,陆康不从,袁术大怒。遂以庐江太守之位诱使孙策攻打陆康。然而在孙策打下庐江之后,袁术却并没有遵照约定举荐孙策做太守。而是将庐江转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刘勋。袁术此举固然是寒了孙策的心,同时也为扬州的士人所不齿。就在袁术徐州惨败的消息南传后不久,原本被其任命为居巢县令的名士周瑜,趁乱东渡回吴,加入了孙策旗下。随后当地的豪士鲁肃亦领着部属百余人东投孙策。 因此当刘备挥师南下庐江之时,几乎未遇到任何阻挠。相反周边陆续投效的青壮,让刘备的兵力迅速膨胀到了两万余人。直至刘备兵临庐江城下才得到消息的守将刘勋,慌忙领兵迎战,却被关羽阵斩于马下。面对被挑在枪杆子上的刘勋首级,袁术军残部未作任何抵抗便开城投降,将刘备等人迎进了庐江城。 如此一来二去之下,待到刘备平定庐江全境之时,时间的卷轴已然由建安二年的冬天翻到了建安三年的春天。整个庐江郡也迎来了草长莺飞的季节。出于对之前丢失徐州的反省,同时也是向曹操、蔡吉学习,刘备这一次在庐江并没有急着扩充兵员,而是将精力都放在了安抚庐江世家,以及鼓励百姓春耕上。 庐江郡虽多山地,不及徐州富庶,可胜在远离战争,且雨水充足。大量南逃的流民为此地带来了充足的劳动力。若非之前袁术奢靡贪淫、疯狂敛财,庐江郡大可像大别山另一边的荆州那般成为鱼米之乡。因此刘备的《劝农令》一经颁布,庐江各地的百姓便纷纷响应,开始自发地恢复起农耕来。这其中固然有《劝农令》百姓带来实惠的缘故,不过若非刘备之前在中原积累下了仁德的美名,庐江的百姓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相信这么一个外来的刘使君。 此刻眼见刘备一行人骑马经过,正在官道两边稻田里辛勤耕作的百信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毕恭毕敬地向他们的新使君躬身行礼。马背上的刘备见状,一面和善地向百姓挥手致意,一面则同随行的关羽、张飞等人连连感叹,“庐江的民心可用,民心可用。” “那是大哥爱民如子,民方能敬大哥如父。”关羽撸着长须向刘备夸赞道。 而张飞则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就是,既然庐江百姓都如此拥护大哥,大哥就留在这儿做太守。总比回小沛做那有名无实的豫州牧强。” 原来刘备眼下虽打下了庐江,可他名义上还是豫州牧。所以刘备打算举荐关羽做了庐江太守。毕竟只要控制了庐江,太守一职朝廷早晚会顺水推舟。而张飞的意思却是要让刘备干脆就在庐江扎下根来,毕竟相比小沛,庐江四周并没有吕布、曹操那样的强敌环绕。而临近的势力除了刘表、孙策还有些实力之外,其他势力皆不如刘备。倘若刘备能在此安心经略上一两年,成为一方霸主并非难事。 所以在听罢张飞的鼓动之后,这会儿的刘备也有些心动起来。只是还未等他张口作答,一旁的糜竺却向其进言道,“主公三思。豫州刺史一职乃是天子钦点怎能说丢就丢。更何况庐江百姓现下之所以会以主公马首是瞻,也正是出于钦佩主公忠君爱国的缘故。主公怎能因眼前之利而舍本逐末呢?更何况青州的蔡安贞不也是以徐州牧之职领东莱、北海两郡。” 糜竺一番话在刘备听来犹如醍醐灌顶,却见他赶紧勒停马儿向糜竺作揖道,“子仲言之有理,备受教也。” 然而一旁的张飞却对糜竺话并不在意,反倒是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东莱、北海紧邻徐州。而庐江则与豫州隔有一条淮河。难道大哥每次运兵都要向蔡安贞借船?” 虽然此番刘备军南渡对外宣称是糜竺出资招来的舟船。可在场的四人却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是那个远在幽州的少女使君。张飞这番话算是彻底点穿了众人一致闭口不谈的心事。没错,倘若没有蔡吉提供舟船,刘备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打下庐江。可蔡吉为什么要出手帮刘备如此大忙?其目的又是什么?众人目前都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刘备要想同时控制庐江与沛县就必须有一支能在淮水纵横的水军。正因为如此张飞才会提议刘备放弃淮河以北,以便能集中精力经营扬州。 只是一想到蔡吉以二八年华便已坐拥三郡之地,麾下既有数万步骑,又有纵横海内的水军。已经三十有七的刘备,联想起自己征战十多年才得今日一方基业,心中不禁萌生出一股不服输的气概来:“此事再议,先治理好庐江再说!”(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金蝉脱壳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且就在庐江百姓忙着春耕之时,寿春城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诚然袁术军收复寿春已近半年,可直至今日城内被吕布军焚毁的残垣断壁还历历在目。丧失家园的百姓只能寄居于临时搭建的窝棚之中,仰起因饥饿而浮肿的脸眺望远处已然修缮的皇宫过一天算一天。 然而作为寿春皇宫的主人,袁术却依旧觉得自己的宫殿寒酸不已。因为皇宫的城墙、亭台固然能动用民夫日夜赶工修复,可皇宫内被吕布夺走的奇珍异宝却一时间难以再觅。宽敞的殿堂不再描金贴银,威武的龙椅不再铺就绫罗绸缎,用膳的碗碟不再是精美绝伦。唯一能让袁术心理有所安慰的是眼下宫内的妃嫔宫女倒是换了一茬年轻貌美的新人。不过此时此刻袁术却屏退了那些可人儿,与部将幕僚一同倾听长史杨弘的汇报。因为他不想让身边的妃嫔看到自己的落魄相。 是的,现在的袁术可以说是落魄之极。在过去的三个月内他在睢水丧失了三万精锐,在阳泉丢失了淮河防线,之后又坐视刘备长驱直入攻占庐江。纪灵、张勋等大将相继命陨沙场,刘勋、陈简、雷薄等外派驻防的部将又与他若即若离。因此眼下袁术真正拥有实际控制权的地盘其实仅是以寿春为中心的一县之地。可袁术既已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称帝,中原的诸侯们自然不会就此可怜于他。这会儿杨弘就为袁术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二月初七,曹军克穰城,张绣降。据悉曹操现今已班师回朝,正调集兵马意图征讨陛下。” 随着杨弘念完内容将竹简收起。整个大殿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现如今只要不是傻子,心里都清楚以袁术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坐拥豫、兖两州的曹操相抗衡。甚至就算是孙策、刘备那样的小诸侯亦能将袁术捻出寿春城去。因此也无怪乎一干部将幕僚会以沉默应对即将到来的末日。 袁术坐在龙椅之上先是看了看目前麾下唯一的可战之将陈纪,继而又扫了一眼畏缩成一团的幕僚,最终还是将目光停在了杨弘的身上。却见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摆出一副傲视天下的架势张口说道。“众卿不必慌张。朕有九江郡为盾,有刘勋、陈简等大将坐镇,有孙策等诸侯为援。区区曹操不足畏惧!” 袁术此话一出一些胆小的幕僚心里虽不以为然。可嘴上还是讨巧地向袁术连连奉承。倒是杨弘紧锁着眉头,出列向袁术点穿道:“陛下明鉴。孙策已被汉帝封为明汉将军。怕是其非但不会出兵帮助陛下,反倒是会趁曹操来袭之际在背后对陛下不利。” 本想给自己的部下打打气的袁术。此刻听杨弘这么一说。也不好再继续打肿脸冲胖子下去。于是他当即浓眉一竖,破口大骂道:“哼!孙策小儿实乃白眼狼也!想当初要不是朕出手照应孙氏一干老弱,此小儿如何能在江东立足!而今刘协小儿不过给个虚衔,就让他与朕为敌。朕一定要让这等忘恩负义之人付出代价!” 袁术虽在龙椅上说得咬牙切齿,可大殿之上却没有一个人将他的话当真。孙策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南灭刘繇,北破陈瑀,作拥的三郡之地的江东小霸王。以袁术现下的那点兵力。孙策不来攻打寿春已是谢天谢地。要说去找孙策算账,那岂不是在羊伴虎睡——找死! 然而袁术却丝毫没有在意底下众人异样的表情,反倒是自信满满地向杨弘下令道。“杨卿,汝这就替朕草拟诏书。将丹阳郡的印绶赐予丹阳豪强祖郎。命其煽动山越人,共同打击孙策。此乃驱狼吞虎之计也。” 杨弘没想到袁术在这等紧要关头还会想到去算计孙策。不过考虑到此计确实可以给孙策制造麻烦,阻止其威胁寿春,杨弘便躬身附和道,“陛下英明。” 有了杨弘的带头,在场的其他部将幕僚自然也跟着向袁术歌功颂德了一番。袁术见状跟着又自我感觉良好地向杨弘等人布置了一下如何招兵买马应对曹操来袭。众人虽知而今寿春的库房早已见底,却也只得唯诺着先应承下来再说。不过在众部将幕僚逐一领命退下之后,袁术却将袁涣一人给留了下来。 话说自打袁涣上次在淮水之上为溃败的袁军筹集到足够的船只之后,袁术便将其视作了心腹忠臣。当然袁涣本人可不将此视为荣欣。因此这会儿的他只是谨慎地躬身询问道,“陛下留臣下来可有要事?” 哪知袁涣的谨慎换来的却是袁术笑容可掬的招手,“袁卿不必拘谨。上来说话。” 眼瞅着一向脾气暴戾的袁术露出这样一派尊容,袁涣只得一面暗暗腹诽,一面上前听令,“陛下请吩咐。” 袁术凑上前问道:“袁卿上次向朕提起说,东莱的段伯明能为朕提供海船去青州。不知此事可还作数?” 袁涣听袁术突然提起段融,不由皱了下眉头回应说,“回陛下,段伯明确实向臣许诺过此事。只是外界有传闻说此番将刘备部运过淮水的乃是段伯明那伙商贾。陛下还信此人?” 袁术摆摆手道,“空穴来风之词怎能当真。就算此事真是段伯明所为也无妨。商贾都是逐利之徒,收钱做事本无可厚非。汝去告诉段伯明,只要能帮朕北上,朕届时一定重重有赏。” 见袁术说到这份上,袁涣倒也没再多劝什么,而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向袁术讲明道:“回陛下,段伯明那边的意识是,用海船帮陛下北上乃蔡安贞的主意,为得是报袁氏之恩。” “报袁氏之恩?”袁术眼珠滴溜一转,似乎是摸到了某些门路。却见他摆出一副激昂的架势说道,“没错!汉朝王室的气数久已尽了。袁氏应当接受天命为君王,符命与祥瑞都显示得很明白。朕虽惜败于群雄之手,可朕的本初兄长坐拥四州之地,丁口一百万户,比朕更有资格继承袁氏大业。袁卿。汝这就去替朕回复段伯明,就说朕谨将上天授予的使命归献给兄长,助兄长完成复兴大业!” “陛下真要北上?可是陛下刚才不说要同曹操决一死战?这是……”袁涣小心翼翼地探问着。显然袁术前后矛盾的态度令袁涣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 而袁术见袁涣一脸茫然的模样。不由狡黠地笑了笑,“君可曾听说金蝉脱壳乎?” 其实金蝉脱壳之计并非任何人都可以耍,至少易京城内的公孙瓒就看不到丝毫“脱壳”的机会。建安二年的最后一个月。赵云为易京城送来了久等的“援军”。然而这援军并非众人翘首期盼的十万黑山,而是孤身一人落魄而回的大公子公孙续。从那时起整个易京城便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只是易京城内固然惶惶不安,并不代表易京城外的袁绍军就高歌猛进。夯土的城郭虽被投机砸得千疮百孔,却还是有效地阻挡了袁绍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以至于直到开春袁绍军才扒开层层城郭,直面易京城真正的城墙。而蔡吉也在军营里渡过了她在汉末的第四个新年。 当下蔡吉的军营已同其他友军一样搬到了易京城前,从蔡吉的大帐能清楚地望见易京城满是疮痍的城墙。同夯土的城郭不同,易京的城墙是在夯土的基础上再外裹一层砖石,其强度要远胜于单纯的夯土墙。同时又能比纯粹的石墙砌得更高更宽。 相比之下袁绍军所使用的投石机。还是战国时代传下来的款式。即利用杠杆原理将炮梢架在木架上,一头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头系以许多条绳索。方便人力或畜力拉拽。发射时只要人力或畜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炮梢便可将石弹抛出。这种投石机的射程大约在三百步左右。每次发射都需动辄上百兵力牵动炮梢,不仅如此其投射出的石块也个头偏小。因此袁绍军的投石机一时间拿这城墙也没办法。 蔡吉虽对机械不怎么了解。却也知同一时期的罗马帝国已经使用扭力投石机或弹丸扭力抛石机了。这两种投石机主要是靠扭绞绳索产生力量弹射。其不仅射程远,投石大,耗费的人力也少。这倒并不是说罗马的科技比东汉高。而是东汉帝国之前百年都太平盛世,投石机这种攻城掠地的利器根本没有用武之地。直到黄巾之乱打破汉帝国的基石,群雄并起间,诸侯们才匆忙从战国时期的典籍中寻找图纸打造投石机。不过目前蔡吉并没有为袁绍改进投石机的想法,因为对于坚固的易京城墙她另有一番更为先进的解决之道。 “主公,熙公子求见。” 侍卫的禀报声打断了蔡吉有关如何处理城墙的思绪。回过神来的她随即点头吩咐道,“快快有请。” 不多时侍卫便领着袁熙进了蔡营。乍一见蔡吉站在帐前远眺易京城池,袁熙朗声一笑,上前招呼道:“蔡使君可是也在忧心攻城之事?” “见过熙公子。”蔡吉回过身冲着袁熙盈盈一拜,跟着又将目光投向易京城幽幽道,“熙公子莫要笑吉妇人之仁。吉这些日子在易京城下见过了太多厮杀,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将士将血肉之躯再投入这人肉磨坊之中。” 袁熙闻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尸臭味,不由迈步与蔡吉并肩而立,脱口而出道,“是啊。两年来已有数万冀州健儿埋骨于此。” 蔡吉没想到袁熙会在这当口附和自己的话,惊讶之余不禁暗自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熙公子。袁熙同袁谭、袁尚一样,也遗传了他爹袁绍的一副好皮相。不过袁熙在史料之中的记述很简略,只是在《袁绍传》中稍稍提到他与袁尚一起被公孙康处死之时,曾说过一句“头颅方行万里,何席之为!”还有恐怕就是他那位改嫁曹家,并与曹家两兄弟传出千年绯闻的洛神老婆了。总之无论是那一方面的记述,袁熙似乎都是一个挺悲催的人物。加之袁熙在袁家三兄弟中又是最不懂得夺人眼球的一个,因此在蔡吉的映像当众袁熙一直只是个模糊的符号而已。 然而自打蔡吉来到幽州之后,袁熙的形象便在她脑中逐渐丰满起来。且不说袁熙在过去的两年中一直在条件最为恶劣的幽州作战。光是之前峡谷之战,袁熙能向袁绍坦言麴义之功,就令蔡吉对其刮目相看。至少以蔡吉对袁谭、袁尚的谅解,此二人可没这份坦荡的胸襟。不过这样一来也解释了袁绍为何不看好袁熙。毕竟这种率真的性格做将军可以,做主公可就有所欠缺了。 就像此时此地,以袁熙的立场本不该当着蔡吉的面提进攻易京城的伤亡。可他却还是照心中所想发出了相应的感慨。想到这儿,蔡吉不由回过头打趣地向袁熙揶揄道,“熙公子何出此言?公子今日来蔡营本该是来谈攻城之事的吧。” 袁熙见蔡吉一语点中了自己的心思,当即讪讪地笑了笑道,“看来蔡使君是一早便知熙的来意。没错,熙此番来是想请蔡使君增兵攻城。”袁熙说到这儿并没有用袁绍的头衔来向蔡吉施压,也没向蔡吉暗示袁氏对其的恩情。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哪儿等蔡吉的回复。 蔡吉倒是并没有让袁熙多等,却见她指着不远处的易京城北门欣然答应道,“熙公子放心,吉会调集兵马攻打北门。” 面对蔡吉如此爽快答应增兵,这下换做袁熙下意识地楞了一下。因为在此之前蔡吉的兵马一直只负责运送辎重,并未直接参加攻城。加之之前蔡吉部的大戟士在峡谷一战虽有不俗的表现,却在战后并未受到袁绍任何嘉奖。故而在袁熙的印象当中蔡吉本应该向自己大吐苦水,有所推诿才是。可对方却如此直爽地答应了出兵攻城之事。这让袁熙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他赶紧不解地向蔡吉探问道,“蔡使君不怕将蔡家子弟投入血肉磨坊?” “吉既然率部众来到幽州,就抱了为大将军出兵出力之心。故熙公子不必有所顾忌,吉自会领兵攻城。”蔡吉说罢,又意味深长地冲着袁熙嫣然颔首,“更何况长痛不如短痛。”(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万事俱备 不论蔡吉是出于何种目的答应出兵攻城,袁熙至少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所以在向蔡吉善意地提醒了一番有关攻城的注意事项之后,袁熙便礼貌地同蔡吉欠身告了辞。然而就在蔡吉目送着袁熙的身影渐行渐远之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揶揄地声音。 “使君决定出手乎?” 不知何时于吉已然站在了蔡吉的身后。这位神出鬼没的老道一直以来都躲在蔡军的大营之中静待蔡吉将他引荐给袁绍。但从此刻于吉的口吻听起来,这老道似乎不仅听到了蔡吉与袁熙的谈话,而且还大有催促蔡吉的意思。 面对突然出现的于吉,蔡吉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望着营门的方向欣然作答道:“本府率部来此已有数月,也该是结束易京之战回东莱的时候了。” 于吉耳听蔡吉已有打道回府之意,联想到自己到现在连袁绍的面都没见,不由白眉一竖,沉声提醒道,“老道在此也等了不少时日。还望使君莫要忘了当初的承诺。” “那是当然。本府也指望着于道长在得到袁大将军器重之后,能为本府美言几句呢。”蔡吉回过头冲着于吉悠然一笑,跟着却又将话锋一转推心置腹道,“不过袁大将军出身名门望族,汝南袁氏先出于舜,世传孟氏《易》学。其身边又能人异士众多。寻常的阴阳术、符命,怕是入不了袁大将军的法眼。故而还请于道长稍安勿躁,耐心等候。待到本府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定会让于道长当着袁大将军的面上演山崩地裂之术。” 对于蔡吉的这番说辞,于吉早已耳熟能详。其实于吉心里也清楚。凭他那点“法术”骗骗寻常的愚夫愚妇还行。真要到袁绍这等大诸侯面前,除了炼丹求仙之术之外,于吉还真想不出其他能打动袁绍的法子来。可炼丹求仙是建立在对方有这种愿望,并且信任自己的基础上的。且不论袁绍而今一心只想着逐鹿天下,根本不会将有限的钱财投入求仙长生这种无底洞中。光是于吉太平道的身份就足以令他成为袁绍幕僚们攻击的对象。而蔡吉在锦西之时曾向于吉保证会用墨门一项秘术帮他在袁绍面前上位。鉴于于吉之前的不少“法术”都是借助墨门的机关术完成的。所以一直以来于吉都十分顺从地听从蔡吉的安排。只是蔡吉这法术的准备时间似乎比于吉预想中得要长太多。 眼下耳听蔡吉又以提起了那山本地裂之术。即心急,又好奇,更怕难以博得袁绍信任的于吉。不禁犹豫了一下,探问道,“使君真能保证此术能成功?” “若非如此本府刚才又如何敢在袁熙面前答应攻城?”蔡吉挑眉反问。确实。蔡吉先前同袁熙说的那番话中。除了“长痛不如短痛”,其他都可以算是谎话。在这场权利的游戏中,蔡吉自己有时都弄不清自己究竟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在蔡吉打发走于吉的同时,袁熙带着蔡吉的回复来到了袁绍的大帐之中。袁绍照例还是在同他的那些幕僚们商讨着天下大势。只不过从中原传来的消息显示,他的老朋友曹操这段日子过得颇为顺风顺水。其不仅打败张绣巩固了许都的防务,还借袁术与杨彪的姻亲关系将以杨彪为首的派系赶出了朝堂。俨然一副要将汉庭打造成一言之堂的架势。此外马腾、韩遂等西北诸侯,陆续将各自家子弟送往许都为官。也在无形中为曹操送去了关键的人质。 眼瞅着曹操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而自己这边却苦于被公孙瓒拖延在易京城下难以脱身,袁绍的脾气不禁变得愈发焦躁起来。以至于就算听到老对手袁术被吕布赶鸭子的战报。袁绍依旧还是铁青着脸难有笑意。至于面对匆匆赶来的袁熙,袁绍更是不冷不淡地劈头问道。“蔡安贞何时出兵?” 袁熙抱拳回应道:“回父上,蔡安贞答应今明两天便调集兵马攻城。” “她没有其他话?”袁绍头也不抬地问道,言语中充满了不信任。 而袁熙则如实地作答道:“回父上,蔡安贞未提其他要求。” “未曾想蔡安贞倒是个爽快人。”袁绍冷笑一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儿子继续追问道,“那她可曾言明会派多少人马攻城?” “全力以赴。”袁熙低着头转达道。 “哦?全力以赴?”袁绍诧异地环视了一番在场的幕僚,似乎是在向众人寻求对此事的看法。 却见审配头一个出列进言道,“蔡安贞不过区区女流,主公有令,其自当全力遵从。” “蔡安贞做事向来无利不图。主公还是该谨防其借机耍诈。”身为袁绍军师郭图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顿时就引得袁绍连连点头。 袁熙对于郭图的这种动辄对部将发布诛心之语的做法颇为厌恶。在他看来郭图的表态完全是在为袁谭假公济私攻击蔡吉。毕竟易京城的惨况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蔡吉在明知会付出惨重代价的情况下,还肯出兵帮助攻城。于情于理都不该怀疑其目的与忠诚。事实上不仅是蔡吉,就连在幽州立下赫赫战功的麴义之前也没少受郭图的排挤。可令袁熙感到无奈的是,父亲袁绍似乎十分器重郭图,对他所提出的种种阴谋论调也颇为受用。这让袁熙不得不担心,长此以往下去会否令出兵出力的忠臣为之心寒。 然而还未等袁熙张口为蔡吉辩驳,一旁的逢纪已抢先一步向袁绍进言道,“主公毋庸担心蔡安贞耍赖,毕竟此女做事向来一言九鼎。除了在青州之时与大公子有过,至今还未曾忤逆过主公的命令。” 逢纪的这番话无疑是在暗指郭图勾结袁谭攻击蔡吉。郭图的脸色固然是阴沉了下来,而场的其他幕僚也通通低下头撇过脸,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因为明眼人都知晓。逢纪乃是三公子袁尚一系的人物。此刻逢纪将矛头指向郭图,实质上就是三公子袁尚在同大公子袁谭斗法。一个是主公袁绍最宠爱的儿子,一个是袁氏一族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寻常幕僚得罪谁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此刻大帐之中还有二公子袁熙在场。倘若如此这般的情势还不知沉默是金的道理,那这些人就不配在袁绍帐下做事了。 久经官场的袁绍何尝瞧不出逢纪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不过既然此事涉及到了自己的爱子袁尚,袁绍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有了偏袒。却见他轻咳一声。打了个圆场道,“诸君不必多论。只要蔡安贞出兵攻下易京城,孤自会有赏。来来来。吾等还是谈谈如何应对曹操再说。” 郭图听袁绍这么一说,心知自家主公心里归根结底还是更偏爱袁尚一些。再一联想到袁谭这两年在青州毫无建树,无奈之余郭图只得暂时暗退一步。不与逢纪多做纠缠。至于逢纪眼见自己今日压过了郭图一筹。得意之余倒也没有趁胜追击,而是顺着袁绍给的台阶转而同众幕僚谈起许都的情势。 常年领兵打仗的袁熙其实对宫廷权谋之类的事并不感兴趣。不过既然父亲没让他走的意思,他也只好继续留在大帐之中听逢纪等人分析眼下朝中的局势。只是任何权谋实质上都是建立在相应的实力之上的。由于袁绍的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了幽州,暂时无法南下威胁豫州,因此郭图、逢纪所能想到的对策,也不外乎是收买许都朝中的一些亲袁大臣制约一下曹操而已。 不过这一谈之下时间确如流水一般转瞬即逝,当袁熙带着满脑子的阴谋阳谋走出大帐之时,日头已然西斜到了山坳之中。不远处正在同营内粮官商讨着什么的甄尧。一见袁熙露面,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前向其施礼道,“见过熙公子。” “季高怎又行如此大礼。不是说了叫吾显奕就成嘛。”袁熙对自己的这位大舅子颇有好感。这不仅仅是因为甄尧在过去的两年间为袁熙提供了大量的粮草。更因为甄尧结友甚广。常常能为枯守军营的袁熙带来外界各种奇闻异事。 “舍妹若是知道尧在军营直呼公子表字的话,非数落尧不可啊。”甄尧苦笑着拱了拱手之后。突然朝另一个方向做了一揖道,“见过元图先生。” 原来不知何时逢纪已然来到了两者的身旁。但见逢纪撸着下巴上的一缕山羊须,眯眼笑道,“甄郎君乃是熙公子的姻亲,行如此大礼可折杀老夫了。” 甄尧圆滑地应对道,“哪里。元图先生乃是长者,尧向长者行礼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不知上次的别直参,元图先生服得怎样了?” “三韩的别直参果然名不虚传。老夫服后元气大补。”逢纪连连夸赞道。 袁熙见甄尧与逢纪相谈甚欢,不由想起了外界有关甄尧同蔡吉关系密切的传闻。再一联想到先前逢纪在大帐之中为蔡吉开脱的举动。难道逢纪此举不仅仅是出于对付郭图,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收了蔡吉的好处?袁熙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起来。甄尧是商人卖点别直参给逢纪很正常。而蔡吉素以善于经商闻名于各大诸侯,甄尧会与其有所来往也很正常。 看来自己刚才真是权谋听多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阴谋方面想了。――如此自嘲着的袁熙暗自摇了摇头之后,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招呼甄尧一同饮酒去了。 蔡军大营的东北角上有一处由重兵把守的营帐,有人说此地是蔡营的粮仓,也有人说此地是蔡营的军械库。不过此帐虽偶尔会有车马出入,却极少有动静,于是久而久之人们也就失去了对这里的兴致。直至这天夜里,蔡吉与段娥眉一起在数名侍卫的簇拥下走进了难得灯火通明的营帐。 却说蔡吉才一跨进营帐,迎面就扑来一股呛人的尘土味道,待见一丈见方的帐篷内,零零总总地堆砌着数个小土丘。而位于营帐正中央的位置则开着一个一人多宽的深井,井上设有一架由滑轮与绳索组成的木质起重机。木遁旗主萧柏正指挥几个兵卒用这起重机将一只只密封的圆桶小心翼翼地运入深井之中。 眼见蔡吉等人进帐,萧柏连忙向其躬身行礼道,“主公,隧道已挖成。这是最后一批炸药。” “萧旗主辛苦了。”蔡吉一面听着萧伯的汇报,一面迈步上前打量了一番深井,继而略带忧心地向段娥眉询问道,“段旗主,此地离城墙尚有一段距离,万一点不着引线,或是半路熄火那可如何是好?” 没错,蔡吉所谓的“天崩地裂”之术就是用炸药来炸开易京城的城墙,同时也连带着为于吉那神棍壮壮声势。经过之前在东莱的多次试验,五行旗已然掌握了一种比较稳妥的炸墙方式。即挑选城墙中比较薄弱的一段,将密封在木桶中的火药埋于此段城墙底下,然后点燃引线引爆。当然在真实的作战中,五行旗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敌方城墙脚下挖洞。所以需要事先得从己方营地挖一条隧道直通城墙根子才行。并且这条隧道不能太长,太长难以引爆;不能太短,太短可能引起敌军注意;更不能太湿,太湿会让引线哑火。正因为条件极其苛刻,使得蔡吉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将火药埋到易京城下。可就算是如此,鉴于这是黑火药第一次被用于东汉的战场,出于对技术和运气的担忧,蔡吉还是显得颇为忐忑不安。 此刻面对蔡吉的疑问,负责引爆炸药的火遁旗主段娥眉显得颇为自信,但见她摸了摸眼罩,迎着跳动的火光地保证道,“主公放心,娥眉已下洞勘探过,此地的土层干燥适合点火。就算中途有茬子,火遁旗也自有万全法子点火,绝不会误了主公所定的时辰。” 已然在汉末生活了四年的蔡吉十分清楚段娥眉所说的“完全法子”估计是让死士点火。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蔡吉来说能否炸毁易京城墙关系着她接下来的计划。所以就算明知此番会有人做出牺牲,蔡吉还是面不改色地抚掌宣布道,“好!本府这就让于道长做好准备,开坛做法!” 顶着锅盖冒一下~~~关于炸药的事,后续会有说明。莫要砸砖哈~~~要砸也请砸票~~~顶着锅盖落跑ing~~~(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黄帝显灵 垒起七星坛,竖起星宿旗。建安三年(198年),三月三黄帝诞辰之日,于吉在数万袁绍军将士的众目睽睽之下,身披鹤氅,跣足散发,登上了九尺神坛,颇有一番传说诸葛亮借东风的架势。只不过于吉今日所借并非东风,而是请轩辕黄帝灵,助蔡吉部攻破易京城墙。 其实原本于吉是打算挑选二月二龙抬头之日做法,比便将“天崩地裂”之术解释为,借龙抬头之日引地龙萌动来破坏城墙。只可惜漫长的挖隧道过程让于吉错过了二月二的吉日,于是他只得将“做法”的日子改在了三月三。好在三月三乃是黄帝的诞辰,而太平道又是以黄帝为至高之神,故在这天施法于吉也能有足够的理由让众人相信“天崩地裂”乃是黄帝显灵。 汉朝原本就是一个阴阳五行、符箓咒语盛行的时代,对于神灵的敬畏可以说是篆刻在每一个东汉人心底的符文。而连续两年来对易京城的围攻也早已令袁绍军上下产生了一股子言喻的厌战情绪。此刻乍一听说,能请轩辕黄帝显灵破坏易京城墙,在场的绝大多数袁军将士自然是将仙风道骨的于吉视作了活神仙,一个个都伸长着脖子,只等见证奇迹的一刻来临。 相比底下众将士即敬畏又期盼的神情,作为三军统帅的袁绍虽也一身甲胄,正儿八经地端坐在战车之上观看于吉开坛做法,可在眉宇之间却分明带着一丝不屑与怀疑。却听他不耐烦地向身旁的郭图小声问道,“公则,汝说蔡安贞找来这么个老道来装神弄鬼。究竟意欲何为?难道说那老道真能请来黄帝助阵?” 此时的郭图显然也对请神之事半信半疑,但作为一个儒家信徒他还是谨慎地向袁绍提醒道:“主公,子不语怪力乱神。古往今来还未曾听说有请神破坏城之事。” 却不曾想郭图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逢纪就慌忙驳斥道,“嘘!公则莫要妄论神灵。子是不语。可没不信。否则乡人禓,孔子又何以朝服立阼?” 逢纪此话一出,就连向来脾气刚烈的审配也跟着附和起来。“是啊,只要神灵肯保佑袁氏攻克易京,又何须在乎是打破城墙。还是让兵卒神力附身呢。” 袁绍听两个幕僚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道理。毕竟能给己方增加士气总是件好事。想到这里他便回头向袁熙下令道,“熙儿,待会儿道长施法完毕,汝即宣布黄帝已显灵,发兵攻城。” 袁熙其实也被蔡吉突然上演的这么一出请神大戏闹了个一头雾水。不过耳听父亲如此吩咐,他自然是不敢有所怠慢。在将袁绍的命令转达下去之后,袁熙便将目光又投向了七星坛。但见此时的七星坛下各有二十四人手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纛,环绕四面。坛上四边则立有四人。戴束发冠,穿皂罗袍,凤衣博带。朱履方裾,代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于吉就被这一干神徒簇拥在神坛的中央。手持七星剑,脚踏太极图,蹦跳旋转间,口中还念念有词。如此这番景象不仅令在场的袁绍军将士瞧得屏气凝神,更是将易京城头的公孙瓒军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随着日晷的指针投影在了午时的刻度上,神坛上的于吉突然大喝一声,用七星剑凭空抛出了一个火球。且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火球吸引之际,忽听平地一声轰天巨响,整个大地瞬间为之一颤。包括袁绍在内的城上城下众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在第一时间本能地选择趴下身子来躲避这惊天一震。而就在众人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当口,一股夹杂着烈焰的乌黑浓烟已然自易京北门的城墙升腾而起。 “黄帝显灵了!”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吼了那么一声。紧接着神灵显灵之类的呼喊声顿时就传遍了整个袁绍军营。那些被炸懵了的袁绍军将士纷纷从最初的惊恐中回过了神来。而当他们带着敬畏的心情再一次抬头打量之时,立马就望见了另一个更为实际的神迹——易京城墙上裂出了一道三人多宽的大口子。 “黄帝显灵!易京城破!杀!” 神情激动的袁熙拔出佩剑,涨红着脸,向麾下的将士发出了总攻的命令。而事实上,此刻的袁绍军上下早已在此神迹的鼓舞下,自发地向易京城发动了进攻。相比之下,身为统帅的袁绍则显得要后知后觉得多。但见惊魂刚定的袁绍一面整着头上歪斜的金盔,一面则在嘴里一个劲地呢喃,“显灵了。显灵了。真显灵了。” 至于郭图、逢纪等文臣谋士这会儿的反应也不比袁绍强到哪儿去。待见郭图扶着车鸾脸色苍白,而逢纪则干脆瘫倒在地两手抱头屁都不敢放一个。倒是审配反应还算迅速,眼见袁熙已下令总攻,连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袁绍恭贺道,“恭喜公主,易京城破也!” “易京城破?对!易京城破了!”回过神来的袁绍顿时爆发出了一阵狂喜大笑,“孤有神灵庇佑!哈哈哈,袁氏有神灵庇佑!” 一旁的袁熙、文丑、审配、逢纪等部将谋士见状亦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直起身子,拔出长剑指天高呼:“神灵庇佑大将军!神灵庇佑袁氏!” 且就在袁绍等人被眼前的“神迹”打鸡血之时,忽见一小卒匆忙来报道,“大将军,蔡使君、于道长求见。” 袁绍耳听蔡吉和于吉来访,当即一反早前冷漠的态度,热诚地点头应答道:“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不多时脸色微红的蔡吉便与一脸淡然的于吉一同来到了袁绍面前。蔡吉脸色微红是在为黑火药炸药第一次在战场上应用成功而感到激动。配合着眼下“神灵庇佑袁大将军”的气氛也算是应景。至于于吉这会儿虽依旧是一副化外高人的模样,可他身上的内衣早已湿了个通透,也不知是刚才跳大神跳的,还是被剧烈的爆炸给吓的。 当然。一心沉浸再被神灵庇佑,以及攻克易京城喜悦中的袁绍可没功夫去管那些细节。却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战车,二话不说便冲着于吉深深一拜道:“绍见过老神仙。” 经过先前那一出成功的表演,信心爆棚的于吉毫不怯场地扮演起了老神仙的角色道,“袁大将军不必多礼。老道乃化外之人。本不欲干涉世间俗事。只因蔡使君称易京城久攻不克,导致城外生灵涂炭,故老道才依蔡使君之邀来此请神破城。”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于吉在袁绍面前表了一番蔡吉请仙出山的功劳。蔡吉当然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所以她跟着也帮于吉吹捧起来,“大将军。于道长曾于曲阳泉水上所得神书百七十卷。乃是当世的活神仙。”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及刚才平地一声惊雷以及易京城上的那道口子来得有说服力。因此早已将于吉视作神仙的袁绍,像是生怕对方会突然化风而逝似的,赶紧一把抓住了于吉的道袍恳请道,“请神仙留下助我。” 于吉折腾那么久等的就是袁绍这句话,不过自己这会儿既然演的是神仙,自然就得有神仙的架子。所以面对袁绍的挽留,于吉并没有即刻就答应。而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沉默不语。一旁的蔡吉见状连忙配合着于吉的表演,噗通一声下跪恳求道:“请神仙助大将军成大业。” 有了蔡吉的带头在场的其他袁绍部将幕僚也跟着一窝蜂地跪了下来,齐声道。“请神仙助大将军成大业。” 于吉眼见这谱也摆得差不多了,便长叹一声。伸手反托住袁绍的双臂,点头答应道,“罢了。诸君既然如此诚心,那老道就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袁绍得了于吉的答复,再一想到刚才那山崩地裂的法术,顿时便觉得自己从此以后将有黄帝庇佑,攻城掠地将不再话下。于是在得意之余,袁绍不禁搀扶着于吉一同登上了战车冲着在场的部下大声宣布道,“哈哈,今有老神仙相助,孤大事可成也!” 在场的袁绍部众眼见自家主公得到如此化外高人相助,自然是跟着一起齐声祝贺。然而在这一片歌功颂德声中,郭图的目光却始终紧盯着蔡吉。虽然郭图说不出蔡吉所引荐的这位老神仙究竟有什么问题,也不能否认刚才请神破城的事实。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刻时间在倒流,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东莱。当时在黄县城中一干武将文吏也是如此群情激昂地认一个年未及笄的少女做主公。 且不论郭图心中拥有怎样的不安,至少蔡吉确实是在一天之内打破了易京城的城墙。无数坚信自己受神灵庇佑的袁绍军兵卒,如潮水一般不要命地涌向易京城。而易京城头的守军则早已被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三魂丢了儿魄。不少守城的兵卒在爆炸响起后不久便丢下武器,哭爹喊娘着跑下了城头。 不过就算是如此,易京城上依旧有不惧鬼神,坚持固守的人存在。赵云就是其中一员。虽说赵云并不是一个无神论者,同时也对轩辕黄帝充满了敬畏之情。可他并不相信黄帝会站在袁绍那一边,帮他打一场毫无正义道德可言的战争。而袁绍本人也没有足够的德行获得神灵的帮助。更何况赵云在冥冥中还觉得倘若神灵真有心怜悯世人,就应该平息战乱,让汉室重整威严,而不是特地跑来让易京城裂道大口子。 总之在像大多数人一样经历过最初的惊骇之后,赵云很快就从爆炸的骚乱中镇定了下来。而人一旦情绪镇定,自然也就能做出客观的判断。根据赵云的观察易京城墙上的那道口子其实并不算大,也不可能放太多敌军进城。只要带上一票兵马赶去阻击,很快就能将洞给堵上。抱着这样的想法赵云开始在城头上召集敢死之士。 只可惜城头上像他这般还保持理智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当赵云好不容易凑满百名壮士,正要下城堵洞之时,袁绍军已然带着云梯、冲车拥到了易京城下。丧失了士气的易京城眼下就如纸糊的老虎一般不堪一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数十名敌军爬上了城头。于是赵云只得率领部下留在城头阻击敌军。然而最终换来的结果却是周围的弟兄越来越少,而敌军越来越多。连带着赵云也只得将防守圈缩小到了北门的城楼之上。 一柄长枪如毒蛇吐信一般朝赵云的胸腹间猛刺,赵云一声怒喝,飞身而上,一手挥剑斩断了枪头,一手挺枪在对方的咽喉之上留下了一朵血色雾花。赵云已经不记得他斩杀了多少敌军。但周遭遍布的横尸则显示死于他刀枪之下的袁军不下百人。且就在赵云喘息之际,身后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赵将军!” 赵云闻声回头一瞧,但见长史关靖正怀抱这一个襁褓与几个浴血的侍卫站在他的身后。联想到易京内城固若金汤,而看对方的样子却是一路厮杀恶战而来,赵云不由疑惑地张口问道,“关长史,汝怎么来了?” 可谁知关靖却直接大步上前将手中的襁褓往赵云面前一献,跪地恳求道,“此乃主公么子。恳请将军快将其带出城去。” 赵云望着襁褓中的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待到听说关靖是将公孙瓒的最小的儿子抱了出来,他更是大吃一惊,慌忙追问道,“什么?袁绍的人马已冲入内城?” 关靖被赵云一问,当即露出一脸悲切之色,“非也。是主公听闻神灵助袁绍破城,性情骤然大变,先是斩杀了续公子,在在内城疯狂追杀妻儿子女,之后又于高台之上引火自焚。靖好不容易才将小公子抱出内城,还请赵将军看在主公仅留这一骨血的份上,护送小公子出城。” “啊!”赵云怎么都没想到在自己苦战的时候,公孙瓒会用这种方式结束基业。 然而还未等赵云回过神,关靖已然将手中的襁褓塞进了赵云的怀里道,“战马就在楼下。以赵将军的,单人单马定能将小公子护送出城。” 襁褓柔软的触感令赵云回过了神来,于是他赶紧向关靖问道,“关长史不一起突围?” “听闻君子使他人陷于危难之际,必当患难与共。吾身为长史却未能给主公出谋划策,致使公孙氏基业毁于一旦。事到如今,吾又岂可以独存?”关靖言罢,便带着一干侍卫头也不回地朝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城墙走去。 子龙gg又要做保姆咯(为毛要用“又”囧)~~~请大家狠狠砸票将龙保姆留住哟~~~(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易京城破 随着刺耳的咕吱声响起,易京城四道铁门先后洞开,无数杀红了眼的袁绍军兵卒宛如潮水蜂拥入城。像历史上大多数的破城者一样,眼下袁绍军将士脑中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如何抢夺战利品,如何杀戮失败者。而这种欲望在“神灵庇佑”的借口下,更是被无限放大,直至将人性,将道德践踏得无隐无踪。 哀嚎着的溃兵被乱刀分割成肉酱,哭泣着的妇女被染血的双手拖入阴暗的角落。更多的袁绍军兵卒则一面沿途纵火,一面在火光的映衬下舔着干涸的嘴唇向内城方向狂奔而去。因为早在围攻易京城之初,袁绍便已放出风声说公孙瓒在易京内城藏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美酒美女,任何攻入内城的人都可自行搜刮这些财富。而如今正是兑现承诺的大好时机。 且就在袁绍军上下在血色欲望的感染下化身为野兽之时,一骑白马骤然从烈焰滚滚的北门方向飞闪而出。淬不及防间一名袁绍军小校被一柄长枪当面穿成了一个血葫芦。一旁的小卒见状纷纷叫嚣着冲上前来想要阻止白马武将的突围。只是一干虾兵蟹将如何能挡得了越海游龙,一阵血雾翻腾之下,一人一马便如白龙探海自北门向东门杀出了一条血路。 此等白马悍将正是的护主出城的赵云。为了保护幼小的婴儿,此刻的赵云特意将襁褓紧紧绑在了胸前,且一路上不与阻击的袁绍军多做纠缠。好在眼下多数袁绍军将士满脑子都是攻入内城抢钱、抢粮、抢女人。混乱间前来追击赵云的敌军倒也不算多。 这不,不多时赵云便已纵马杀出了东门。只是一出易京城门,怀揣婴儿的赵云反倒是有些没有方向起来。因为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该带着公孙瓒的儿子去投奔谁?说起来公孙瓒虽是北地赫赫有名的诸侯。可在幽州却树敌众多。幽州的世家因公孙瓒之前曾诛杀汉宗室出身的幽州刺史刘虞,而大多与其交恶。此外由于刘虞生前对幽州境内的各部族也颇体恤,乌桓、鲜卑等部族一直以来都在支持刘虞的残部对抗公孙瓒。之前的鲍丘之战,乌桓峭王还率其部落兵马连同鲜卑骑兵七千余骑为袁绍助阵。因此在幽州想要找到一方势力接受公孙瓒的遗孤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至于公孙瓒所谓的结拜兄弟,卜数师刘纬台、贩缯李移子、贾人乐何当亦不过是些地位低下的献媚之徒。将小公子交到这种人手中无疑是在送羊入虎口。 “不若去投刘使君?”赵云的脑中忽然显现出了刘备的身影。七年前的界桥之战。刘备连同关羽、张飞二人以客将的身份在公孙瓒帐下听令。而赵云那时虽只有十五、六岁却已然被公孙瓒相中编入了白马从义之中。界桥之战可以算得上是赵云的初阵,虽然此战最终是以公孙瓒的败北收场。可当时刘备的礼贤下士,以及关羽、张飞的武勇都给赵云留下了深刻的映像。更何况刘备之后还在公孙瓒的支持下出任了平原相。以刘备谦谦君子的品质。不会不报答公孙瓒的知遇之恩,更不会将弱小的婴儿出卖给袁绍之流。 想到这里,赵云当即一扯缰绳。拨马调头朝着南方背驰而去。只是还未等他跑出多远。自西南方向上,突然冒出了一队骑兵冲他杀将而来。赵云当即跃马挺枪迎战,却不想为首的敌军竟突然勒住缰绳调转马头,灵巧地闪过了赵云这致命一击,就仿佛此人已与战马融为一体。如此骑术不禁令赵云大吃一惊,而更多的敌骑已然围追了上来。 两道寒光交错,敌骑的长枪掠过赵云的甲胄,刺了个空。而赵云的长枪则如银蛇一般咬破了对方的咽喉。不可否认这些骑兵的骑术远甚于普通的袁绍军,甚至可以说与当年的白马从义不分伯仲,但是就马上的格斗技术而言还是与赵云相差甚远。扑哧一声脆响。赵云的长枪贯穿了第二个敌骑的面门。枪尖自后脑刺出的当口,赵云果断地抛弃长枪。转而拔出了长剑。但见手起刀落间,第三个敌骑的首级应声飞出在半空中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光。 嗖、嗖、嗖,随着一阵急促的声响,数枚箭矢朝着赵云急射而来。原来对方眼见在枪棒上讨不到便宜,当即便换上弓箭一阵乱射。武器交替的速度之快,直令赵云为之咋舌。由于赵云此刻还身负着保护婴儿突围的责任。为了不让箭矢伤到怀中的婴儿,赵云反手斩断了两根箭矢之后,便不顾满天的箭矢,乘着身边没人阻击的间隙,调头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敌骑眼见赵云有意脱逃,当即拍马追了上去。好在赵云的战马是关靖自内城带出的公孙瓒的良驹。其速度可不是寻常战马可以比拟。因此不多时赵云便与追击者拉开了一段距离,使得对方的箭矢只能冲着赵云的背影干瞪眼。 然而正当赵云以为自己就此能摆脱追击之时,忽觉身子突然一沉,紧跟着跨下的白驹长嘶一声,便将赵云连同怀中的婴儿一同甩了出去。被抛出的赵云护着婴儿如条大鱼一般翻身一跃在地上滚了两圈。只是未等赵云起身,四周骤然涌出一票兵马,长钩套索齐上将他勾翻在地捆了个结实。怀中的婴儿自然也被兵卒给夺了过去。 原来先前那队兵马并非只是单纯地在追击赵云,而是通过围追堵截将赵云一路引入一处沟壑之中。也不知是谁在此早已设下了数道绊马索。一心只想带婴儿突围的赵云那里会注意到这是一处陷阱,刚一跑进沟壑没多久就被递上的绊马索给绊了个正着。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没了战马,又要顾及婴儿的赵云又哪儿是这群伏兵的对手。 此刻赵云眼见公孙瓒的幼子被抱走,不禁心急如焚。只是还未等他大喊莫伤幼儿。人群中已然信步走出了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只见那少年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云,跟着又笨拙地接过了兵卒递上的婴儿瞅了瞅,一张黝黑的脸庞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哼哼,如此大收获,还真不枉庞某在城外布下的诸多暗哨。” 蔡吉站在城楼上俯视着被血腥与欲望染红了的街道。耳边不时传来的哭喊声仿佛正在控诉她的罪行。因为正是她的火药炸开了城墙。炸破了公孙瓒军的胆气,才使得易京城的百姓陷入如今这般炼狱之中。但另一个声音却也在冷静地提醒着蔡吉,易京城早晚都会被攻克。这一幕早晚都会发生。区别只在于是像史书记载的那般在建安四年(199年)被围得弹尽粮绝而破城,还是像现在这样被一场爆破吓得破城。更何况就算攻守双方的位置互换,同样的事情依旧会上演。正所谓春秋无义战。袁绍也好。公孙瓒也罢,甚至就算是她蔡吉都是这场灾难的策划者。只要战乱一天不平息,任何的悲天悯人都只是鳄鱼的眼泪而已。 依照原来历史的进程袁绍自建安元年(196年)开始围攻易京城直至建安四年(199年)才破城。而公孙瓒则在自知必败的情况下,杀尽内城家眷,然后举火自焚。前前后后总共历时三年,可以说是三国历史上耗时最长的一场围城战。此刻因为蔡吉的影响,这场款日持久的攻城战总算是在建安三年(198年)的三月落下了帷幕。比原有历史提早结束了整整一年有余。 可以说以火药攻破易京城是蔡吉穿越汉末之后改变最大的一桩历史事件。首先,袁绍相比原有历史多了一年时间来平定幽州。同时也意味着他能提早一年南下攻击曹操。再来,火药的应用让袁绍以最少的代价攻破了易京城牢固的城墙,使其能腾出更多的兵马和粮草来逐鹿中原。因为若是按原有历史。袁绍在之后一年的围城中至少要付出数万人的死伤以及数万斛军粮。此外,另一个质的变化就是袁绍的野心与信心比原有历史膨胀得更快。这从他将于吉留在身边就可以看出。在巫蛊横行的时代。没有什么比拥有神灵庇佑更能坚定一个人的篡位之心。 为了让袁绍自立称帝,就帮其摆脱易京之战的泥潭。——事到如今,蔡吉本人都不敢肯定自己这么做是否明智。但身为诸侯争霸中的一员,蔡吉决不能因前景难料而有所退缩。毕竟智者与愚者的差别只在于胜利与否。 “未曾想主公竟会用法术攻克易京城。” 打断蔡吉思绪的是不知何时跑上城头的贾诩,这位老者像往常一样以一席灰袍示人,但眉宇间却难掩不安之色。显然先前的那场爆炸给贾诩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毕竟蔡吉事先并没有将爆破的事告知太多人。 不过而今北门之上都是蔡吉的人马,蔡吉也不介意向贾诩透露点实情,所以她回过头指着城墙下的大洞坦言道,“攻克易京的并非法术,而是技术。” “技术?”贾诩不解地望着蔡吉。眼前这个少女给过他许多意外,但没有一次比今天来得震撼。总之蔡吉的身上似乎有着无尽的秘密,一次又一次地让贾诩觉得难以捉摸。 “就像春秋战国的古人用铜剑,而今人用铁剑。这就是技术。”蔡吉打了个比方道。 贾诩似乎是接受了这种通俗易懂的解释,但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追问道,“如此说来,日后天下间岂不是再无固若金汤之城?主公又何以将此利器献给袁绍?” 面对贾诩的追问,蔡吉随手拾起了半截铁刃,自顾自地讲述道,“铁剑虽锋利,却极易生锈。技术不是法术,终会有其弱点。所以并非每一座城池能像易京城这般适用此法。” 确实,用火药爆破城墙有许多局限性。例如像汝南城那种四面围有护城河的城池就不可能通过挖地道来埋炸药。而一旦让人知晓爆破的步骤,那守城一方大可通过在墙根下埋大缸来监听是否有人在挖地道。甚至同样的手法运用多了之后,当守军习惯爆炸,或是碰上意志力坚强的守军,那仅凭一道口子是攻不进城池的。毕竟历史上火药被发明千年也没见得城墙就此变成豆腐渣。相反火药在军事上的应用却是一再地促使人类的筑城技术往更高层次发展。 可贾诩并不知晓火药爆破城墙的缺陷,他只看到蔡吉用一种秘术将高耸厚实的易京城墙撕开了一道口子。天下间会这种秘术的人本只有蔡吉一家,而现在她却将这种秘术转交给了袁绍。以袁绍的实力得到这等秘术,身为一个心怀天下的谋士贾诩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就算蔡吉说秘术并非适用于每一个城池,贾诩还是不罢休地反驳道,“主公,袁绍不必每攻一城都是用此法。他只需挑选一两座城池杀鸡儆猴,就足以令天下诸侯为之胆寒。此外,主公可曾想过,倘若有一天袁绍以此法攻击主公治下的城池,主公又该如何处之?” “文和先生莫忧,对付此术本府自有妙法。”蔡吉摆了摆手示意贾诩不必太过介意火药的威力。事实上,就目前来说袁绍还没有掌握火药的秘密。于吉虽然知道所谓的“天崩地裂”之术是怎么回事,但出于神棍的立场应该不会轻易向袁绍揭秘。当然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火药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被袁绍发现,乃至被对方应用到战场上。所以蔡吉在事实此次计划的同时也已做好了有朝一日被火药攻击的准备。甚至情势需要的话,蔡吉也不介意将秘密透露给曹操或是更多的人。毕竟火药真正的威力在于如何应用,而这世上最清楚如何应用的人莫过于蔡吉本人。 只是相比自信的蔡吉,贾诩却依旧步步紧逼着追问道:“就算主公握有应对之道。可主公既然掌握了应对此等秘术又为何不留为自用?” “铜剑之后有铁剑,铁剑之后有钢剑。技术的意义在于不断革新。”蔡吉说罢,回过头冲着贾诩报以了一个自信的笑容,“一项不成熟的技术并不值得本府藏着掖着。本府要的是,一直被模仿,从不被超越。” 小凤凰冒头抗议:嗷~嗷~嗷~别把某描写成坏人嘛~~~某抓住龙保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各位撒点粉票犒劳犒劳~\(≧▽≦)/~啦啦啦 子龙怒吼:竖子,随地乱丟垃圾,不怕把小朋友摔成脑震荡啊!(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大杀器 轰地一声巨响,一团烈焰自一杆通体圆滑的青铜长管中喷发而出,只一眨眼的功夫,六百步之外高耸的箭楼便被一团黑影削飞了一角。待到漫天的木屑飞散落地之后,那团黑影的真面目也随之公之于众,竟只是一颗直径约为寸把来长的石球。 “六百步内例无虚发,此炮射程果然比寻常石炮远上两倍。”郭嘉负手站在距那杆青铜长管百步之外的一处凉棚之下,一脸兴奋地点评着刚才的演示。显然这已不是郭嘉第一次观看这种与火药有关的武器演示,对于火药所产生的巨大爆炸声他亦早已习惯。而站在郭嘉身旁的折冲中郎将太史慈以及军械从事段芝,同样也是一副即高兴又冷静的表情。 “何止是两倍,寻常石炮虽号称能投石三百步,实则能准确中标者仅为二百步。而火炮最远能射八百步甚至千步以上。”段芝一脸自豪地向郭嘉纠正道。 须知在这个时代投石机也被称为“炮”。为了让新发明同投石机有所区别,军械司便将其正式命名为“火炮”,意思为使用火药发射石弹的炮。作为此物研制的始作俑者,蔡吉在看到火炮二字之后,除了感叹之外世事轮回之外,也只得在纸上批复一个大大的“阅”字。 说起来,蔡吉对火药在军事上的衍生物,第一个想到的是炸药,第二个想到的就是火炮。而后者在她印象中的威力远胜于前者。因此在段芝等人熟练地掌握黑火药的配方之后,蔡吉便迫不及待地将火炮的研发提上了日程。在前一世蔡吉曾多次在博物馆、纪念馆中见过各式各样的老火炮。有铁的,有黄铜的,也有青铜的。鉴于汉末的冶炼技术。蔡吉决定还是先从青铜炮开始研发。而同样是青铜炮,16、17世纪欧洲人的炮身明显要比中国的要细长,要光滑。所以蔡吉想当然地便认为炮管里外光溜溜的是先进技术,炮管装饰繁复花样的是落后技术。于是她最终是将一门17世纪的欧洲青铜炮作为原型画给了段芝等人做了参照物。 由于之前蔡吉向众人介绍过不少奇特的技术,因此段芝等人对蔡吉提供的图样以及注意事项可谓是奉若神明。工匠为达到蔡吉所说的炮管里外都要光溜溜。不仅严格打磨炮管炮膛,还用醋加以清洗用来清除表面的杂质。其外形也与蔡吉提供的图样相差无几。就以此刻实验的这门火炮为例,此炮长约五尺。口径约十五分,青铜炮管重四百斤。炮膛的底部有一道细小的通火孔,通火孔的出口是点火药池。至于青铜炮管则安置在两轮木质炮架上以便于移动。当然这仅是就外形而言。至于青铜炮管的含锡量是否达标。可承受多大的膛压,那可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东汉人虽没有膛压的概念,却并不代表没遇到炸膛事故。这不,就在段芝滔滔不绝地向众人讲述火炮相对投石机的种种优越性之时,太史慈就不无忧虑地提问道:“仲苗,听闻上次试炮之时,炮管曾突然炸裂,死伤了不少人手。而今这炮可还会炸膛?” 段芝被太史慈如此一问。不由长眉一挑辩驳道:“上次炮管炸膛乃是因为射击过于频繁,炮膛过热的缘故。此事也并非不可避免。经数次实验表明,当炮管隆起时。便是过热炸膛的前兆。此时只要停止射击,令炮身冷却。便可再次射击。但切记不可用凉水泼洒炮管,以免炮管变型。” “也就是不能连续速射。”郭嘉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替段芝总结了一下。 段芝当即神色尴尬地嘟囔说,“射慢一些也无妨。总比投石机投石来得快。” “但其所射石块,可比投石机来得小。如此一来怕是对城墙杀伤有限。更何况投石机只需耗费木料、皮绳便能打造。而这火炮却需耗费铜料铸造,难以像投石机那般随造随用。”太史慈随手拿起一颗石弹掂量了一下评价道。 太史慈的一番话可算是点名了目前火炮同投石机相比所存在的缺陷。确实,眼下中原各诸侯所使用的人力投石机,虽不像配重式投石机那般可以将人畜直接抛出,可投西瓜般大小的石块还是没有问题的。而要想发射同样大小的石弹,那相应的火炮则要比现在这门成品大上一倍有余。如此一来所要耗费的铜料自然会更多。对于因铜料紧张而产生钱荒的东汉而言,用四百斤铜铸造一件兵器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同样是四百斤铜,碰上董卓、袁术之流估计会将其铸造成无数劣质小钱来充溢库房。至于马腾、韩遂之流,多半则会将其打造成武器。青铜虽不及铁器,可好歹也算是金属兵器。而在这个时代匈奴、鲜卑、乌桓的一些部落甚至连口金属锅都没有呢。 此外正如太史慈所言,投石机虽笨重,但其结构简单,选材方便。只要有足够的工匠,到任何地方都能砍伐树木来制造投石机。相比之下火炮的铸造就要繁复得多。更何况,太史慈作为武将从一开始就指望火炮能替代投石机攻城掠寨,若是火炮的威力及不上大型投石机,那还不如省下点花费多打造铠甲兵器呢。 段芝身为火炮的研制者,自然是不能容忍太史慈对火炮的质疑。却见他立马差人从身后的木箱之中搬出了数枚同石弹一般大小的黑铁球,然后挺了挺胸膛反驳道:“子义将军此言差矣。投石机虽可随造随用,但其不耐用,一场战役下来,能完好无损者寥寥无几。而吾这火炮,由青铜所铸,经久耐用,且装有木轮,套上战马还不是想打哪儿就打哪儿。至于所投石弹不及投石机大,这也无妨。吾之火炮可发射此等铁弹。其威力远甚寻常石弹百倍。子义将军若不信,那天可围出一段城墙,让芝开炮一试。” 太史慈听段芝这么一说。立马又来了兴致,却见他信步上前掂量了一下段芝所提的铁弹,不由再次皱眉道,“此弹不过一斤来重,如何有此威力?” “此乃火炮之神奇也。”段芝得意洋洋地说道。其实他并不知晓所谓的“神奇”正是重力加速度的缘故。 “若是如此。子义,汝可得调拨些青壮在黄县城外修一段城墙试试这铁弹的威力。”郭嘉不知何时也蹲在铁弹面前仔细打量起来。但相比铁弹的威力,郭嘉似乎更在乎成本问题。却见他拨弄了一番炮弹之后,自言自语道,“贵是贵了些。但好歹能反复使用。” 而一旁的太史慈亦跟着附和道:“其实石弹也无妨。以此射程,只要将火炮架在城池之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摧毁投石机、冲车等物。此外拉去攻打箭楼、望楼、阵之类倒也绰绰有余。” “或是在敌军大摆鱼鳞阵之时,自高处用火炮轰击。”郭嘉侧着脑袋想象了一下炮弹飞入密集人群中的血肉横飞景象。 “那光靠一两门火炮可成不了事。” “说到底还是缺铜铁的事啊。” 段芝见郭嘉与太史慈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着如何使用火炮,不由心痒难耐地探身问道,“怎样?此物可堪重用?” 太史慈拍了拍手站起身道:“虽不尽完美,却还是大杀器。” “还是昂贵的大杀气哟。”郭嘉同样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继而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逐渐西坠的斜阳呢喃道。“却不知主公的另一枚大杀器如今怎样了?” 建安三年(198年)春,就在袁绍攻破易京城的同时,曹操亦打着汉帝的旗号。挥师两万一路南下讨伐袁术。早有准备的袁术平凑了约莫三万多兵马在淮水之滨同来犯的曹军摆开阵势。就人数来说袁术一方似乎是要多于曹操。可刚刚剿灭张绣的曹军正值气势高昂之际,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在装备上都远胜袁术的那些乌合之众。 可就算是如此,袁术在出战那天还是换上了威风凛凛的金甲,坐上了一顶由十二名彪型大汉所抬的轿子来到了战场之上。全然不顾己方阵营中那些衣衫褴褛的兵卒,在看到这顶装饰着精美锦缎的轿子时是何心情。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袁术的这顶轿子倒是激发了曹操一方士气。战斗尚未开始,一些曹军兵卒便已在私下里议论如何瓜分那顶轿子上的锦缎。 且不论袁、曹两军在士气上有多大的差异。当日头升上正空之时,两方同宗同源的中原子弟便挥舞着兵器相互残杀起来。如此情景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已不止一次上演,可干涸的大地依旧贪婪地吮吸着没一寸血液。诚然袁术军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可混战大致持续了三刻钟左右,袁术军一方便出现了溃乱的迹象。而不久之后另一个即惊人,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更是彻底击垮了袁术军上下最后一点斗志。 “袁术跑了!” 事实上,那些士兵只说对了一半,袁术确实逃了,但他不是在战斗中途逃走的,而是在战斗一开始便偷偷溜出战场。所谓的十二人大轿之类的,只不过是袁术故意抛出的幌子而已。当士兵们远远望见那顶夸张的轿子以为自家主公还在战场之时,袁术本人早已易装换貌与一干亲信直奔广陵而去。在那里袁术的家眷已然等候多日,当然还包括段融和他的海船。 “此地风大,阿母还是先进舱歇歇再说。等父皇到了,孩儿自会禀报阿母。”名为圆通号的海船之上,身为袁术长子的袁耀柔声劝说着自己的母亲冯夫人进船舱歇息。 袁术的正室冯夫人乃是灵帝时期的大司农冯方之女。而冯方除了出任过尚书郎、大司农、司隶校尉之类的高管之外,同时还是十常侍之一曹节的女婿。一个太监怎么会有女儿有女婿而今已无从考证。但冯夫人出身这样的家庭自然从小就耳濡目染了不少权谋之事,更经历了汉末一系列地权利更替。因此耳听儿子称袁术为父皇,冯夫人顿时将脸一板告诫道:“什么父皇。吾等都快要寄人篱下了,汝还喊这僭主之称做啥?” 袁耀被母亲如此一责备,心想也对,既然父亲已然决定抛弃扬州的基业北上青州投靠大伯袁绍,那再自称为帝实在是有些不妥。于是他赶紧改口冲着冯夫人深深一拜道:“阿母说得是,父上已然决意献出玉玺,确实不该再对外称帝。” 冯夫人见儿子一副唯诺的模样,不禁长叹一声摇头道:“汝父真是越活越回去也!先前与那吕氏之女已是铸成大错。而今又心血来潮突然北上。哼,汝那大伯又岂是好相处之人? “寿春之灾皆因吕布豺狼之性所致,与阿玲无关。”袁耀小声嘟囔道。 “竖子!就这点出息!那吕氏女已被其父带走,汝这辈子甭想见她了!”冯夫人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在她看来儿子袁耀的性格实在过于懦弱,做做闲散之职还行,要说挑起一家之主的担子那还相差甚远。至于什么皇太子之类的身份那更是天大的笑话。事实上,冯夫人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丈夫袁术称帝。只是那时的袁术早已被闪闪亮亮的玉玺迷花了眼睛,哪里听得进去原配夫人的进言。甚至正是因为冯夫人这种“不识时务”的态度,袁术这些年都将其冷落一旁,转而大肆纳娶妃嫔享乐。想到自己既不能阻止丈夫称帝,也不能为儿子的婚事做主,而今又要踏上一条前途不明的不归路,冯夫人只得转过身一面长吁短叹,一面朝船舱走去,“咳~~~老的缺根筋,小的不靠谱。吾这把老骨头也不知会葬身何处。” 面对母亲那如咒语一般的唠叨,袁耀心头不禁掠过了一丝不安。毕竟他那大伯袁绍在外界的传闻中气量并不算大,而自古以来为了龙椅骨肉相残之事又屡见不鲜。父亲带着玉玺去投靠大伯固然是一种摆脱眼下困局的法子。可大伯拿到玉玺之后,又会怎样对待曾经称帝的父亲呢?种种疑问像片阴霾一般始终笼罩在袁耀的心头,但他并没有将这不安说出口,而是沉默不语地拱手恭送母亲离开。 且就在袁耀转身的那一刻,不远处的地坪线上就出现了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随着那队人马越驰越近,袁耀很快就发现为首一人,竹笠斗篷,赫然就是自寿春战场一路赶来的父亲袁术。(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庆功之宴 远在幽州的袁绍并不知晓,他那位眼高手低的弟弟正带着玉玺扬帆远航来投。此刻的他尚沉浸在诛灭公孙瓒的喜悦之中。为此了庆祝全军上下结束这场长达两年的围城战,袁绍特意在公孙瓒的内城摆开宴席宴请一干有功之臣。当然公孙瓒的内城,其实早在破城之时便被其付之一炬,成为了一片残垣断瓦。为此袁绍只得将自己的金帐搬入这片废墟之中充当临时宴会厅。虽说没有描金画银的廷柱,没有宽敞的庭院,可光是坐在公孙瓒原来住的地方吃饭,就是一种胜利的象征。加之袁绍向来讲究颜面,大帐之内美酒佳肴,歌舞美姬样样齐全。因此这场宴席的规模丝毫不比当初蔡吉在邺城,在许都参加过的宴席来得小。 不过既然是庆功宴,那自然就得按功劳来排辈就坐。功劳大的坐得离袁绍近,功劳小的坐得远。照理说大将麴义自初平二年(191年)界桥之战起便奉袁绍之命征讨公孙瓒,七年来经历大小阵仗无数,堪称灭公孙瓒的第一功臣。然而这天夜里,麴义却并没有与袁绍同席而坐。而取代麴义第一功臣位置的赫然就是之前在易京城下开坛做法的道士于吉。 对于在场的多数袁绍部文武来说,于吉算得上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存在。说陌生是因为在易京城破之前没有认识这个白胡子老道。说熟悉是因为凡是见识过那日易京天崩地裂的人都不会忘记这个白胡子老道。虽说袁绍给予了于吉超乎寻常的优厚待遇,可于吉本人此刻依旧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道袍打扮,即喝酒,也不沾荤腥。真是摆足了食风饮露的老神仙派头。 酒过三巡之后,袁绍见于吉面前的菜没怎么动,不由张口问道:“老神仙为何不宴饮?难道是绍招待不周?” “大将军今日在易京宴请文武实乃盛事一桩。”于吉先是吹捧了一下袁绍,跟着却指着面前的菜肴,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只是这菜色虽丰盛,却少一味佳肴。” “哦?确何菜肴?”袁绍自付对饮食颇有研究不禁好奇地向于吉探问起来。 “当然是鱼脍。鲈鱼脍。”吉探一撸长须道。 所谓的鱼脍其实就是生鱼片。与后世流行的海鲜刺生不同,汉朝的生鱼片主要是以淡水鱼为主。而鲈鱼栖于近海。也入淡水,乃是做生鱼片的绝佳材料。袁绍出身名门自然知道鲈鱼脍的美味,只是易京附近的水域并无鲈鱼出没。于吉这会儿提出要吃鲈鱼脍。无疑是一种无礼的要求。不过对方既然是老神仙。会提一些无礼的要求也很正常。因此自付宽宏大量的袁绍只得跟着赔笑道,“易京苦寒之地何来鲈鱼?若是老神仙爱鲈鱼会,绍即刻就差人自前往邺城为老神仙取活鱼来。” 哪知于吉却摆了摆手,摇头道:“无须如此劳师动众,老道自有钓鱼之法。却不知可否借大将军鱼竿一用,并用金盆打一盆水来?” 袁绍耳听于吉说又是借鱼竿,又金盆打水,不禁联想到各种传说中的神仙法术。于是他二话不说。便回头命令道,“来人!快去为老神仙取鱼竿,打盆水来。” 不多时两个侍从。一个拿着鱼竿,一个端着一只装满清水的金盆。同时走进了营帐。早已被袁绍与于吉之间对话吊起兴致的文武官僚们,当即放下手中酒盏、碗筷,一个个仰起头好奇地张望起来。于吉眼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当即悠然地站起身,随手从侍从手中取过鱼竿,上下查验了一下钓竿和吊钩。跟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撩起长杆朝铜盆中一甩,刹时一条鲜鱼便从水中飞跃而起。 “鱼!是活鱼!” 一个胖胖的幕僚指着还在大声惊呼了起来。于吉只是微微一笑,提着鱼竿将鱼献到了袁绍面前道:“大将军,此鲈鱼乎?” 袁绍倒抽了一口冷气,伸手摸了摸还在活碰乱跳的鱼儿,当即失声点头道,“是鲈鱼,是鲈鱼。” 且就在众人被于吉一手空手钓鱼惊得瞠目结舌之时,作为推荐者的蔡吉却在底下自顾自地吃着小菜。毕竟在前一世的电视中和剧场里,她可没少看这种魔术表演。此刻想来,于吉今晚之所以会穿宽大的道袍,也未尝不是为了表演做准备。只是原本左慈与曹操的戏码,转到于吉与袁绍身上,看着还真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事实上,大帐中对于吉的小把戏不屑一顾的可不止蔡吉一人。就在袁绍对着那尾鲈鱼连连称赞之际,宴席上忽然传来一记重重的甩杯子声。众人不禁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身穿铠甲的少年郎霍然起身,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帐。 好家伙!谁家的小子如此牛气。蔡吉不禁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少年的背影。与此同时坐在蔡吉斜对面的麴义却突然铁青着脸出列向袁绍告罪道,“犬子失礼,还请主公降罪。” 原来这个愤然离席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麴义的长子麴演。看样子这小子是气不过于吉占了他爹的军功,又在众人面前炫耀法术,故而才闹别扭愤然离席。只不过以袁绍的气量能被这么个小子甩脸色吗?想到这里蔡吉偷偷将目光转向了袁绍。 只见此时的袁绍表面上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相反他还走下榻来扶起麴义安慰道,“无妨。小孩子吃醉酒是常有的事。难得今日于神仙为诸君调来。独乐不如众乐,来人,速去将此鱼脍了,分给破城功臣。” 经过袁绍如此一打圆场,就算在场众人心里再怎么多想,脸上也都得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因此当厨子将脍好的鱼片摆到于吉、麴义、文丑等等一干破城功臣面前之时,现场的气氛又再一次热烈起来。 这鱼该不会有寄生虫吧?——蔡吉望着面前那一小片鲈鱼,暗自腹诽了一下。虽不知于吉之前将此鱼养在什么地方,但眼瞅着周边众大叔们一副大快朵颐的模样。蔡吉也只得闭着眼睛吃了点。不过不久之后,当一群妙龄舞姬入帐表演之时,蔡吉立马识相地起身以不胜酒力为由退出了宴席。 一阵夜风吹过,坐在马背上的蔡吉顿觉神清气爽,思路敏捷。想到刚才在大帐之中的情景。她不由回头向段娥眉打开话匣子道,“段旗主,本府希望汝能留在于吉身边。” 段娥眉听罢轻夹马肚。与蔡吉并肩而行道,“主公是想让娥眉监视于吉,谨防其泄露火药方子?” “非也。”蔡吉摇头分析道。“于吉要想做‘神仙’。就不能让人知道他那‘天崩地裂’之术的秘密。所以本府并不担心其会泄露火药的方子。” 段娥眉不解道,“那主公要娥眉留在于吉身旁有何用意?” 面对段娥眉的疑问,蔡吉回过头神情郑重地托付道,“本府希望汝能借于吉为幌子尽可能救人。” “救人?救何人?”段娥眉蹙眉追问。 “袁绍身边的人。”蔡吉说着将目光投向了满是星辰的天际,一边想象着史书上有关袁绍在后期迫害臣下的记述,一边自顾自地说道,“袁绍为人外宽内忌,刚愎自用。随着其野心日益膨胀。往后少不得会同部将谋士产生间隙,甚至出手加害。至于谁能救,谁不能救。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就由段旗主自行做主吧。本府只不希望看到忠义之人受迫害。” 蔡吉的一番话。让段娥眉想起了父亲段颎的当年的遭遇。倘若当年能有蔡吉这样的诸侯出手相助,平羌有功的父亲也不至于被十常侍之流陷害至死。感同身受之下,段娥眉当即一个抱拳领命道,“主公放心,娥眉定不辱使命。” 依照历史,麴义、沮授、田丰等部将谋臣都将在不久的袁曹大战中死于袁绍的猜忌。特别是麴义竟是在官渡之前被袁绍诛杀的,而且相关的记述还很少,只说“黑山平,而义恃功骄恣,绍甚忌之,加以前事,虑其刚猛反复,遂召而杀之,并其众。”照先前袁绍与麴义的表现来看,两者心存间隙那是一定的。可就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袁绍在官渡开战之前,就忙不迭地斩杀帐下大将,这还是个迷。 就蔡吉的立场来说,她当然是想解救招纳这些名人的。只是眼下历史已经在她手中改变,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一面遵循历史事件,一面乘机挖人。更没有精力去亲自过问邺城所发生的一举一动。所以她急需一个信得过的人,潜伏在袁绍身边关注此事。段娥眉无论是从经历上,还是能力上都堪当此任。此刻面对对方信誓旦旦的答复,蔡吉当即长舒一口气道:“如此这般,本府便可放心回东莱了。” 却不曾想段娥眉见状反倒是打趣地开起了玩笑,“都说主公好收集悍将名士。今日一见果不虚传。” “唉?” 蔡吉一头雾水地回头眨了眨眼睛。段娥眉则板起手指向她一一计数道,“子义将军、奉孝先生、文远将军、文和先生,儁义将军也能算上吧。正因为大伙儿都明白这点,文远将军才在峡谷带回了黑山贼,士元也特意在城外布下暗哨抓了个白马将军回来。” 被段娥眉一提醒,蔡吉当即想到自己的营地里还管着两个有趣的俘虏。张辽带回的黑山贼正是黑山军的先锋杜长。虽然脚受了点伤,但幸好没残废。此外以其同张燕的关系,未来或许还能作为招纳黑山军的一枚棋子。而庞统抓来的那个武将则更是有趣,其不仅单枪匹马闯出了易京城,身上还带着个娃娃。蔡吉乍一听庞统汇报此事,就曾暗自腹诽过“这不是长坂坡嘛”。 不过这两日来,蔡吉受袁绍之命忙着处理入城的善后事宜,一时间还真没空去搭理新逮来的俘虏。说起来,这事的根子还是在蔡吉身上。若非蔡吉那日在易京北门制造了那场“天崩地裂”的神迹,袁绍军上下也不会陷入一片难以自制的狂热之中,以至于出现不遵号令的无组织无纪律状态。不少兵马甚至还为了争夺战利品互相械斗。而袁绍嘴上虽说过谁打进易京内城,内城的财宝美女就归谁。可真当他看到被洗劫一空的内城之时,还是忍不住雷霆大发。这时候尚未卷进屠城的蔡吉部,便成了维持军纪的一支有生力量。为此蔡吉这两日可没少砍人脑袋。其中流传最广的莫过于北门一斩。 话说那日蔡吉带着张辽等人一路巡视至北门,但见一彪型大汉腰间围着人头,身上缠着锦缎,手上领着装满战利品的麻袋,领着一干兵卒招摇过市。蔡吉恰巧一眼瞄见大汉腰间的人头中女子的首级。于是便让人截住了那大汉问话。却不曾想那大汉却冲着蔡吉怒目狡辩,“男儿当杀人……”结果那厮话还没说完,站在蔡吉身后的张辽就拔刀让此人的个头变得同蔡吉一样高。而蔡吉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竟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命人将这厮的首级悬门示众。 事后也曾有人提醒蔡吉说被张辽斩杀的那人是文丑帐下的猛士,不过蔡吉对此显得不屑一顾。在她看来这个时代武力高强之人多得是。而只知动武不知自制之辈,同街上的野狗没什么区别。也正因为她的这种态度,令一些原本不将她当回事的武将多了几分忌惮。而袁绍部底下的兵卒更是对这位负责军纪的女使君噤若寒蝉。 当然这会儿的蔡吉同段娥眉一起并肩而驰,自然是多了几分小女儿姿态。耳听对方提到俘虏,她不由好奇地顺口问道:“段旗主见过那白马将军了?” “是个美郎君哟。主公。”段娥眉用她特有的口吻形容道,“更何况带着娃娃的男人坏不到哪儿去哟。” “正因为带着孩子才可疑啊。”蔡吉低头沉思道。其实从庞统的报告中,蔡吉已然得知那个武将的坐骑上烙有公孙家的标志,显然与公孙瓒关系密切。所以蔡吉虽还没有见过对方,却还是吩咐底下对大人和孩子都要以礼待之,并对外保密此事。 “那主公何不亲自去问问对方和那个孩子的身份?”段娥眉饶有兴致地向蔡吉建议着。 “现在?本府一身酒气可不适合招贤纳士。”蔡吉摆了下手苦笑着回绝了段娥眉的提议。 “那又何妨。”段娥眉向蔡吉抛了个媚眼道,“反正主公是那种就算喝醉了酒,也不忍心看美郎君身首异处的人哟。” 对于段娥眉这番揶揄,蔡吉除了继续苦笑之外,也在心中暗自盘算起明日如何见那位白马将军起来。 今天下午有事出门,先将新一章发了。明天还是老时间更新。话说,子龙哥哥的人气还真高啊~~~(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 班师回港 睁眼开双眼,躺在榻上的赵云有那么一瞬间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透着微光的帐篷,简洁的布置,征战在外所住的营帐一般都大同小异。不过下一刻赵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徐州牧蔡安贞的大营之中。不仅他是个俘虏,就连关靖托付给他的小公子也已落到了对方手中。 算起来,自赵云在城外被抓已经过去三天了。三天来没人来提审过他,而他也再没见到过公孙瓒的幼子。期间赵云也曾提出要见孩子,不过蔡营方面的人只是礼貌地回应说,孩子已交给奶妈照顾,要他安心留在帐篷里等待蔡使君接见。出于对小公子安危的考虑,赵云不得已之下只得接受了被软禁的现实。 且就在赵云百般无聊之际,帐篷的布帘突然被掀开了,只见上次在易京城外下套抓自己的黑脸少年,领着数名手持鱼贯而入,冲他躬身施礼道,“将军,吾家主公有请。” 终于来也!早已等候这一天的赵云,自榻上一跃而起,二话不说便在庞统的押解下一路前往蔡营帅帐。一进大帐赵云抬头便见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端坐榻上,在她的身后站有一男一女。男子身高八尺,猿臂蜂腰,一见就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而那女子半面蒙纱,眉宇间虽透着一股子妖媚之气,可多年来征战沙场的直觉却告诉赵云此女身怀绝技。 眼见蔡吉身边有此高手护卫,赵云不得不暂时打消了劫持女使君换小公子出营的打算。但见他信步上前不卑不亢地向蔡吉抱拳施礼道,“常山赵云见过蔡使君。” 常山?赵云?端坐帐中的蔡吉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一上来竟会如此自报家门。好在经过三年的主公生活,蔡吉早已练就处变不惊的本领。更何况而今她的帐下文有郭嘉、庞统、贾诩。武有太史慈、张辽、张颌,可谓是人才济济。至于像曹操、刘备、袁绍之类的留名史书的诸侯蔡吉也一一打过交道。因此赵云的突然“出现”固然让蔡吉心里有些惊讶,却也没有激动到“倒履相迎”的地步。 想到这会儿的赵云尚未成名就已被自己俘获,蔡吉不由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但见眼前的赵云尚是一员二十出头的年轻武将,身长八尺有余。面若银盘,剑眉星目,十分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难怪段娥眉会称其为美郎君。此外赵云的身形以及他在易京城外的表现。不由地让蔡吉想起了那队在峡谷之战中冲破袁绍后军的骑兵。于是她张口问道:“赵将军可是那日突破吾方后军的领头之人?” 赵云见蔡吉问起了峡谷之战,倒也不遮掩,直接大方地应答说。“正是在下。” 蔡吉耳听赵云承认他就是那日在袁绍后军中。往来冲杀如若无人之境的银甲骁将,不禁在心中感叹自己这次可算是赚到了。其实由于史料上关于赵云生辰的记述十分混乱,有说其在界桥之战时已经三十多岁,也有说那时赵云是一员小将。而《三国志》干脆就写不详。因此蔡吉并不能因赵云的自我介绍,就断定眼前此人就是传说中那个“一身是胆”的赵子龙。好在峡谷之战中,赵云的勇猛表现佐证了他的身份。此刻已不再有所顾虑的蔡吉,当即起身来到赵云面前恭敬地冲他一揖道,“赵将军当日在峡谷之风姿。本府早已仰慕不已。还请赵将军留下来助本府一臂之力。” 此时的赵云离蔡吉仅有一步之遥,倘若他此时出手劫持蔡吉,量蔡吉身后那二人也无法及时抢救。可是眼见着面前少女一副真心实意的表态。赵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动手。不过他嘴上却已冷淡地回绝道,“云不过一介武夫。如今主公已死,云只想回常山老家。” “赵将军何出此言。仅峡谷一战而言,赵将军对公孙瓒已仁至义尽。赵将军又何苦为了个已死之人放弃前途。”蔡吉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问道,“还是说赵将军尚有未了却之事?” 蔡吉这一问犹如鼓槌一般,狠狠捶了一记赵云的心头。难道小公子的身份已暴露?这也难怪,公孙瓒么子的装束、配饰皆非寻常子弟可比拟。蔡氏用三天时间查出小公子的身份也无可厚非。 然而还未等赵云下定决心出手劫持,对面的蔡吉已然直起身子自顾自地长叹道,“易京一战,死伤无数,公孙瓒更是尽杀妻、子,近乎绝了公孙氏子嗣。本府身为女子最不忍见幼子死于战乱,故在东莱本府收养了不少遗孤。赵将军一个男子带孩子不方便,若是将军不介意,可将幼儿托付给本府照顾。” “蔡使君不怕袁绍追责?”赵云脱口问道。 赵云的表现让蔡吉已然肯定那个婴儿正是公孙瓒的遗孤。而以蔡吉对赵云的了解,只要自己善待那个公孙家的孤儿,那赵云十有八九就会留下来。在心中有了腹稿的蔡吉当即乘热打铁着傲然道:“不过是收养个遗孤,袁绍还不能拿本府怎样。” 赵云站在原地紧盯着蔡吉端详了半晌,对于眼前这个少女的威名赵云或多或少也有过些耳闻。是趁机劫持对方?还是相信一个拥有三郡之地的诸侯许诺?权衡利弊之下,最终赵云放弃了劫持念头,选择相信蔡吉的许诺。却见他跨前一步,抱拳俯身道,“有劳蔡使君。” “将军客气了。能得将军相助才是本府之福。”蔡吉满意地扶起了赵云,继而回头向张辽、庞统招呼道,“文远、士元,自今日起赵将军是汝等同僚也。” 张辽与庞统对于蔡吉喜好招募降将的习惯早已了然。此刻二人只是不动声色地向赵云拱手抱拳算是接纳了新成员的到来。倒是赵云对蔡吉身处袁绍阵营还有些顾忌。须知,当初袁绍取代韩馥成为冀州刺史,冀州人士皆争相投效其麾下。可赵云却偏偏选择了公孙瓒来做主公。为此公孙瓒曾问赵云,“闻贵州人皆原袁氏。君何独回心,迷而能反乎?”赵云回应说,“天下讻讻,未知孰是,民有倒县之厄。鄙州论议,从仁政所在,不为忽袁公私明将军也。”虽然公孙瓒之后的所作所为。显示其也并非施仁政之主。但这并不能改变赵云对袁绍的不满。 不过耳听蔡吉先前在言语之中对袁绍似乎颇为轻慢,赵云忍不住再次向其探问道,“蔡使君真不怕袁绍知晓收留公孙氏遗孤一事?” 面对赵云的疑问。蔡吉坦然地回应道。“不瞒赵将军,本府早年曾借袁绍之力出任东莱太守。此番出兵幽州乃是为了报袁氏之恩。而今易京已破,本府心事已了,也是时候班师回青州了。” 正如蔡吉同赵云坦言的那般,易京之战的结束标志着蔡吉完成了幽州之行的第一项大任务,此时她再留在袁绍身边已没有什么意义。故而三日之后,蔡吉便以巩固徐州对付吕布为由向袁绍请辞。此时的袁绍正沉浸在消灭公孙瓒一统幽州的洋洋自得之中。再加上于吉、逢纪等人的一番怂恿,袁绍便顺口答应了蔡吉的请辞。 就这样蔡吉在建安三年(198年)的三月中旬领兵回到了易水港。此时有关于吉在易京城做法请“黄帝显灵”的消息已然传到了易水港等地。因此一听到蔡使君班师回港的消息。在易水港周围徘徊的各类商贾、探子之流,纷纷自发地涌向易水河畔只为一睹“神眷之师”的风姿。 “恭迎使君得胜而归。”易水大营辕门前,张清、管承、李敏领着一干留守将士齐声恭迎蔡吉等人回营。 蔡吉见状自然是翻身下马。一面扶起张清等人,一面向在场的众将士颔首致意。“诸君这些日子辛苦了。若非有易水港供给粮草,易京城也不会如此快就破城。故而大家都是有功之臣!” 留守易水港的兵马所付出的辛劳并不逊于出征的同僚却总是鲜为人知。此刻耳听自家主公如此夸赞自己,易水大营的将士们自然是感动得连连高呼“主公威武”。不过在此热烈的欢呼声中,蔡吉还是一眼瞄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见本该身处锦西城的林飞,此时正站在李敏身旁,冲她悠然地拱手作揖。 见此情形蔡吉不由迈步上前,向林飞招呼道,“未曾想林郎君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易水港。” “使君言重了。易京城下,黄帝显灵,山崩地裂。幽州各部闻讯之后,无不将于道长视作天人。飞得飞鸽传书之后,又岂能不拍马来此,恭贺使君旗开得胜。”林飞微笑着一语双关道。作为火药的研发人之一,以及五行遁旗原来的宿主,林飞当然清楚蔡吉在易京城下耍的是什么把戏。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蔡吉竟会用这种方式将于吉推荐给袁绍。眼瞅着自己的心血被用来给于吉那种神棍做垫脚石,林飞的笑容多少显得有些僵硬。 蔡吉并没有理会林飞的话外之音,却见她故作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额头回应道,“瞧本府这记性,差点忘了林郎君有飞鸽传书,能知百里之外之事。却不知本府在易京的这段时日,锦西城可安好?” “托使君的福,锦西城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已开始着手春耕。只是自打听闻于道长在易京城施下‘山崩地裂’之术后,不少积善道的教民都希望能随于道长一起为袁大将军效命。”林飞故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站在林飞的立场来说,能将于吉赶出锦西固然是值得额手称快。可要是因此引来袁绍这尊大神,甚至就此将火药的秘密泄露出去,那就乐极生悲了。 蔡吉何尝不知林飞在忧虑什么。确实,将于吉塞给袁绍,能暂时缓解太平道与辽东本地豪绅间的矛盾。但这么做同样也须冒锦西城被袁绍吞并的危险。毕竟谁都不能保证,于吉不会为了博得袁绍的信任,而将锦西城的存在告诉袁绍。所以说,如今的蔡吉其实是在赌,赌袁绍在于吉“仙术”的鼓舞下,以及袁术玉玺的诱惑下,会在近期内称帝并进攻曹操。 一旦袁绍南下攻打曹操,那势必就不会有精力去管小小的锦西城。甚至整个幽州也会因袁、曹大战而后防空虚。如此一来,蔡吉在易水和锦西布置下的两个据点便能就此发挥作用。一旦袁绍在南方作战受挫,蔡吉便可乘机自这两个据点出兵吞并幽州。相比之下,一城之地的风险也就不足为虑了。 想到这儿,蔡吉当即伸手扶起了林飞笑道,“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那些积善道的教民既然想去追随于道长,林郎君大可就此成人之美。郎君心怀经世之才,筑造一个城池算什么。经略一州之地方为大丈夫抱负。” 一州之地!?蔡吉此话一出不禁林飞为之一怔,就连他身旁一直没做声的李敏脸上也随之露出了骇然之色。经过这么些年的接触,林飞与李敏心里都清楚眼前这个少女心怀大志,不会一直甘心屈居袁绍之下。然而在袁绍刚刚诛灭公孙瓒,占领幽州的情况下,蔡吉竟还敢放出如此豪言,那可就令人不得不为之惊骇了。 林飞与李敏的表情变化统统都被蔡吉收进了眼里。借着身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蔡吉一面示意众人进大营,一面则同李敏等人并肩而行,压低了声音问道,“依李大人之见,袁绍此番得胜之后会有何新举动?” 李敏没想到蔡吉会在这种场合问自己这种问题,不过既然对方问了,他还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如实回答道,“回使君,袁绍为讨伐公孙瓒,连年出兵,百姓早已疲困不堪,库中积蓄亦早已空虚。照常理来推断,眼下袁绍理应先派遣使者将消灭公孙瓒的捷报呈献天子。再暂且罢兵,发布劝农令,使其治下的四州百姓休养生息。不过依老夫对袁绍的了解,此人刚愎自用,极好面子,而今又诛灭公孙瓒,自负有上天庇佑,恐怕不会就此甘于修生养息。更何况,如今的司空曹操出身没袁绍高,实力又不及袁绍,却公然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敏说着说着,突然楞了一下,继而木然地回过头看了看蔡吉。但见此时的蔡吉正带着盈盈笑意望着他和林飞,眼神中分明写着野心二字。 子龙哥到手也~~~大家给点票票庆祝,庆祝吧~~~~(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 布局辽东 蔡吉既然敢将自己对幽州的野心展露到李敏、林飞等人面前,那就意味着她已然下定了图谋幽州的决心。但以当今的天下局势,蔡吉本人不可能继续留在辽东亲自谋略一角之地。为此在启程回东莱之前,蔡吉便将张清、张辽、庞统、贾诩、李敏、林飞等与幽州攻略有关的部将谋士,一同招入大帐之中交代下了她所拟定的辽东班底。 “主公要统与文远将军留在辽东对付公孙度?”庞统听罢蔡吉的一番布置,立马就有些坐不住了。 依照蔡吉的安排,庞统与张辽二人将率三千兵马随林飞进驻锦西城。并以锦西为中心招兵买马充实军力。另一方面,张清则率五千兵马继续驻留易水港与锦西互为犄角,以管承的水军为联系,伺机出兵吞并渔阳、北平、辽西三郡。其中渔阳郡地处长城以内,又是汉朝历来的军事重镇,想要将其收入治下,恐怕还需看袁绍的脸色再做定夺。而北平、辽西两郡地处偏远,人口稀少,公孙瓒的倒台使这两郡正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以蔡吉留在辽东的兵力,占领北平、辽西并不是难事。甚至就在不久前,北平郡方面便已派来使者要求张清出兵保护当地汉人免受胡人滋扰。 在这种情况下,蔡吉布置到锦西城的兵力显然偏重了一点。须知三千兵马在辽东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虽然公孙瓒、公孙度之类的北方诸侯常常动辄以十万兵马自居。但撇去其中自夸的水分,公孙瓒与公孙度帐下的兵马其实有不少是由乌桓人、鲜卑人、扶余人的佣兵平凑而成的。这些个胡人部落与公孙瓒、公孙度,乃至袁绍交好,当汉人诸侯需要发兵征讨某一对手时。各胡人部落会应邀出兵参战。征战胜利后,汉人诸侯得到想要的地盘与人口,而胡人部落也带着相应的战利品满载而归。但就单个胡人部落而言,其可战之兵其实并不多,往往维持在千人左右的规模。目前幽州算得上号的大部落。一是上谷乌丸约九千余众,二是辽东属国的蹋顿部约五千余众。上谷乌桓历来同袁绍关系甚密,且远离辽东。暂且不论。蹋顿部这半年来倒是同林飞等人合作得颇为愉快。倘若是锦西这三千兵马并非冲着蹋顿部而去,那蔡吉的目标也就不言而喻了。 蔡吉眼见庞统道出了自己此番幽州攻略的一大目标,便也不再向众人多卖关子。却见她环视了一下早已跃跃欲试的李敏等人。点头承认道:“本府确有此意。公孙度为人暴戾。且常以辽东王自居。而今锦西于辽东属国建城已半年有余,难保公孙度不会对其蒙生吞并之心。” 李敏一听蔡吉果真有对付公孙度的打算,不由赶紧上前附和道:“使君言之有理。据老夫所知,已有在辽东经商的商贾将使君造访锦西之事告知公孙度。以公孙度的脾性,势必不会坐视使君染指辽东。正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老夫在此代锦西百姓、辽东百姓恳请使君,增兵征讨公孙度!” 有商贾告知公孙度锦西与东莱的关系?那商贾应该就是你们的人吧。在心中暗自腹诽了一番的蔡吉,倒也没有点穿李敏等人耍的那些小手段。毕竟从一开始双方合作就是建立在共同对付公孙度这一基础上的。但蔡吉也不会因此就受李敏的鼓动将大量投入辽东。但见她故作迟疑地沉吟了一下之后。摇头道,“李大人欲为辽东铲除狼主之心,本府十分了解。然则公孙度与辽东胡人诸部关系甚密。且坐拥地利之便。以易水、锦西两港之地想要动摇公孙度在辽东的根基并不容易。” 蔡吉说到这儿,也不管李敏脸上露出的黯然之色。而是将目光转投向了庞统与张辽,提高了声线将话锋一转道:“然则适逢乱离之际,凡事不能墨守成规,需随机权变方能有所作为。士元、文远,本府相信以汝二人的智略与武勇,定能在锦西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作为。” 蔡吉的前半段话其实是历史上庞统用来劝说刘备夺取益州的进言。此刻自蔡吉嘴里说出,对一心想要干大事业的庞统来说无疑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激励。因此他不再为不能随蔡吉回中原而纠结,当即便与张辽一同上前抱拳发誓道,“主公放心,吾等定会为主公拿下辽东!” 蔡吉见庞统与张辽都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且士气高昂,满意之下便将视线又转向了一直都在认真倾听,却没有怎么发言的林飞身上,“林郎君,锦西城的治理,以及攻略辽东的补给,往后就拜托汝了。” “飞愿为主公效劳。”林飞冲着蔡吉深深一揖,算是向蔡吉表明了其臣服的决心。 另一头,李敏虽对年纪轻轻的庞统与张辽能否单独挑起对付公孙度的大梁还心存疑虑。但既然林飞都向蔡吉表表明心迹,那他自然也不能有所落后。因此不等林飞直起身,李敏也跟着向蔡吉拱手保证道,“使君放心,老夫亦会全力协助张将军与庞假佐经略辽东。” 大帐中所发生的一切皆被贾诩看在了眼里,这位久经沉浮的老官僚并没有就蔡吉在辽东的部署提出任何的意见。他只是在暗中观察,观察蔡吉的表现,观察蔡吉身边武将谋士以及盟友的表现。说实话,蔡吉的幽州攻略在贾诩看来大胆得有些近乎想当然。可正如其先前所言“逢乱离之际,凡事不能墨守成规”,值此乱世按步就班并不能让一个相对弱小的势力脱颖而出。倘若当初袁绍不以少敌多打界桥之战,倘若当初曹操不举兵讨伐青州黄巾。他们都成不了制霸一方的大诸侯。 世人皆知高风险总是伴随着高回报。然而光有胆子,光有雄心,是达不成以弱胜强的。袁绍与曹操之所以能以弱胜强,是因为他们在关键时刻将一部分权力托付给了值得托付的人。袁绍信任了麴义。曹操信任了荀彧。就这一点来说蔡吉已经是个合格的君主了,她在清楚无法亲自同时经略幽州与中原的情况下,果断地将辽东的军政大权委任给了庞统与张辽。这样一来蔡吉的计划能否实现,就在于她是否挑对了人,庞统与张辽又是否堪当重任。就目前贾诩的观察来看。庞统与张辽虽没什么名气,但二人皆非等闲之辈。只是辽东的结果究竟如何,还得拭目以待。毕竟当初长平之战前。赵括也是被颇为看好的人物。 不过对贾诩来说蔡吉的幽州攻略成功与否,对他的影响并不大。因为蔡吉有蔡吉的打算,他贾诩也有自己的谋划。所以在蔡吉宣布会议结束后。贾诩便随与会的文武官僚一同退出了大帐。只不过在离帐的那一刻。贾诩在不经意间瞥见张辽似乎独自留了下来。 “文远将军,有事要同本府商量?”面对特意留下来的张辽,蔡吉也显得有些意外。 张辽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抱拳问道,“主公可是打算将子龙将军带回中原?” 蔡吉虽没想到张辽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地点头道,“本府正有此意。” 张辽眼见蔡吉爽快地证实了自己的疑问,神色不禁变得更为凝重起来。须知。之前数日张辽也曾与赵云在校场上切磋过武艺。虽说只是点到为止,可经过一番较量之后张辽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武艺不如赵云。而今日眼见蔡吉特意将自己同庞统留在辽东,张辽立马就意识到蔡吉此番回中原多半是要对付吕布。进而一统徐州坐实徐州牧的名号。在这种情况下,蔡吉招纳赵云的用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说起来。张辽其实并不算是吕布的心腹嫡系,但数年来随吕布南征北战的经历,还是让他与吕布阵营的将领结下了一定的情谊。蔡吉将他留在辽东,固然是避免了他日阵前与昔日同僚交战的尴尬。可一想到蔡吉带着赵云这等猛将回中原,张辽还忍不住要为自己在吕布阵营内的好友感到担心。 于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张辽再一次向蔡吉施礼道,“辽有一不情之请,还请主公成全。” “文远将军有话尽管说。本府定当尽力而为。”蔡吉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主公南下同吕布作战之时,若有机会烦请将此信转交吕布帐下的高顺将军。”张辽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递到了蔡吉面前。 蔡吉接过书信并未多问什么,转而郑重地颔首答应道:“文远放心,本府定会将此信交到高顺将军手上。” 建安三年(198年),三月下旬,蔡吉携贾诩、赵云等人,登上了南下东莱的战船。与此同时,带着玉玺的袁术也早已搭上段融准备的海船自广陵港北上东莱。只不过相比蔡吉的大张旗鼓,袁术的行踪则要诡秘得多。毕竟这会儿曹操正在扬州、徐州、豫州等地大肆通缉袁术。但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且就在袁术一家老小在黄海上颠簸之际,身为东莱郡承的管统早已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了青州牧袁谭。 “什么!袁术要北上投靠父上?”身处州牧府内袁谭乍一听管统带来的惊人消息,不禁一拍案牍站起了身。不过从他直称袁术名字的态度来看,似乎是对那位自称为帝的阿叔颇不礼貌。 不过在场的青州牧府的幕僚们可不会介意袁谭对叔叔的态度,他们所关心的是袁术突然北上会给自家势力带来怎样的影响。却见身为青州别驾的辛评率先向管统提问道,“管郡承,此事可当真?” “回别驾。此事千真万确。东莱已收到公路公的亲笔信,其在信中表示愿将玉玺献给袁大将军。东莱方面已派出海船前往广陵接应公路公,只等公路公家眷抵达龙口,就派兵护送其北上进献玉玺。”管统连忙将自己所探知的消息一古脑儿地说了出来。 可还未等管统的话音落下,袁谭却已忍不住大声嚷嚷道,“哼!公路公是吾家阿叔,要献玉玺也该由谭这个侄子效劳。哪儿轮得上蔡安贞一个外人插手!” 其实也难怪袁谭会心有所动。按照原来的历史,袁术在走投无路之际,确实曾带着玉玺北上投奔他哥袁绍。只不过袁术在历史上走的是陆路,而不是海路。据说,袁谭在得令后本打算从青州出兵自下邳北方通过,来接应北上的袁术部。却不曾想,曹操闻讯后派遣刘备及朱灵等人率军进行拦截,结果袁术无法通过,只得再次退回寿春。现在袁术自海路北上,省却了袁谭出兵接应的麻烦,也不怕曹操会在半道阻截。进献玉玺之事,在袁谭眼中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然而就在袁谭盘算着如何从叔父手中拿到玉玺献去邺城,并以此博得父亲青睐之时,大堂之上却传来了一个铿锵有力的反对声:“此事万万不可!” 袁谭与在场的众幕僚循声望去,却见公然提出反对的正是辛评的弟弟辛毗。但见辛毗带着一脸的肃然冲着袁谭躬身一揖道,“大公子,此事万万不可。袁术霸占玉玺,越僭称帝,早已成过街之鼠,人人喊打。大公子若是在此时收留袁术,无疑就是在向天下诸侯表明,大将军有叛汉的不臣之心。如此岂不是让大将军陷入不臣不义的境地。故毗以为大公子应该上书劝说大将军与袁术划清界线,并将袁术偷藏的玉玺还给当今天子。” 辛毗的一席进言让在场的一些老成之士连连点头称是。然而袁谭却板起了脸,反驳道,“公路公是吾家亲阿叔,眼见阿叔有难而不出手,岂不是有违孝道?” 袁谭前一刻还在直呼袁术的姓名,此刻却又口口声声的要注重孝道,任谁都可以看出他那是在窥视袁术手中的玉玺。自家的主公如此利令智昏,身为谋士本该严词将其骂醒才对。怎奈袁谭那暴戾的脾气早已闻名青州,寻常人等又岂敢抚他逆鳞。 而袁谭见包括辛毗在内的谋士不再发言,以为是自己的辩才说得谋士们哑口无言。于是他当即便得意洋洋向管统吩咐道,“管郡承,汝这就回去东莱告知郭嘉、太史慈等人,本公子会派专人前往龙口接阿叔去邺城。如若不肯,休怪本公子翻脸!”(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 帝都潮涌 “未曾想袁大公子还是个大孝子。真该举他做孝廉。”郭嘉随手将管统送来的书信递给了坐在对面的太史慈,言语之中则充满了讥讽之意。 太史慈接过书信打开一瞧,迎面扑来的是袁谭那道既傲慢又虚伪的命令。想到之前郭嘉特意将袁术北上的消息透露给管统,并让其转述给袁谭,太史慈不由忍俊不禁道,“袁大公子是否该举孝廉,慈不得而知。倒是管郡承堪当青州第一信使。” “管统固然功劳显著。不过袁大公子肯如此爽快地接自家阿叔去邺城,倒也让吾等省了不少心啊。”郭嘉伸了个懒腰悠然往榻上一靠,显得颇为慵懒。 眼瞅着郭嘉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不少人都会以为他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可太史慈却十分清楚为达成这一环接一环看似顺当的步骤,郭嘉暗中所付出的心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须知扬州与青州相隔千里之遥,撇去各种意外而让袁术、袁谭入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此外以太史慈同郭嘉这些年合作的经验来看,每当郭军师如此靠在榻上发呆之时,往往就是某人会遭殃之日。因此见此情形太史慈打趣地问道,“奉孝每每算无遗策,如今又在算计何人?” “天下间哪儿有算无遗策之事。”郭嘉摆了摆手道,“嘉不过是在他人坚信的真相旁挖个坑而已。” 郭嘉的这种说法让太史慈觉得颇为新奇。不过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袁术之所以会带着玉玺北上投靠袁绍,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大哥有取汉代而之的野心。袁谭之所以会毫不遮掩的接袁术去邺城,是因为他相信凭自己父亲的实力一统天下不费吹灰之力。人在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之时。往往会忽略身旁的危险。郭嘉、蔡吉以此为契机为袁绍设下陷阱也不足为奇。当然反之也适用于同样身为主公的蔡吉。 太史慈作为一个武将,自付在权谋之上比不得郭嘉,所以他顺势便追问道,“那此番奉孝又要在谁身旁挖坑?” “许都。”郭嘉顺口答了一句,紧跟着思绪也随之飘向了那座天子之城…… 建安三年(198年)。四月的许都正值草长莺飞的暮春季节,城内城外到处都是身着华服驾车游玩的公卿贵族。诚然到目前为止,肆虐中原的战乱任然没有平息的迹象。但在许多人眼里“建安”都算得上是个吉祥的年号。至少自打刘协改元建安之后。旱、蝗、涝等天灾逐渐没了踪影。司空曹操更是在治下劝农邬桑,兴修水利,逐渐令饱受战乱之苦的豫、兖二州恢复了生机。 然而就在许都城内的贵人们沉浸在暂时的歌舞升平之中时。身为堂堂大汉国舅的董承却在将军府内兀自生着闷气。究其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司空曹操在不久前将女儿清河献给了天子刘协。刘协龙颜大悦之下将曹操之女直接封为了夫人。说起来少年郎君纳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做夫人,在这个时代本该是桩值得大书特书的喜事。然而一旦牵涉到帝王家事,那可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须知董承的女儿董贵人本是刘协身边的宠妃,其地位仅次于伏皇后。也因为如此,就算董卓当初被夷三族,与其有亲眷关系的董承依旧能有滋有味地混迹于汉庭之上。可现在权倾朝野的曹操将女儿献给汉帝,无疑是在平静的后宫之中重重地投下了一枚棋子。更何况董贵人如今正有孕在身,这便意味着其将有足足一年的时间无法在刘协身旁服侍。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自己的权势会因此受挫。董承便觉得如鲠在喉。 且就在董承躲在府内为曹操日渐势大而纠结不已之时,忽听家中仆从来报说,“光禄大夫吴硕求见。”吴硕乃是董承在朝堂上的得利盟友。就算心情再不佳,董承也不会让吴硕吃闭门羹。因此董承当即就差人将来访的吴硕请进了自家书房。 吴硕一进书房就见董承面沉若水的站在窗边发呆。于是他一挥手顺势屏退了身后的仆从。继而悄然上前打趣地问道,“国舅公还在为陛下纳曹氏为夫人而烦恼?” 回过神来的董承眼见客人已经站在了面前,不禁老脸一红,连忙向吴硕邀请道,“原来是吴大夫到了。快请坐,请坐。” 就这样两人在一番寒暄之后,面对面地坐了下来。而一想到吴硕与天子刘协的关系,董承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郁闷,冲着吴硕一吐为快道,“不瞒吴大夫,老夫并非是介意陛下纳妃。当今天子正值年少,本就该为汉室广纳妃嫔,开枝散叶才对。只不过曹孟德此人野心勃勃,又权倾朝野,老夫唯恐曹氏一旦入宫,大汉将重蹈王莽之劫。” 董承的这番见解在吴硕听来固然有他自己的私心,可其后半段的分析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在两汉的历史上,外戚干政一直都如附骨之疽一般威胁着刘氏王朝的统治。且不论恶名昭著的王莽,就算是麒麟阁十一功臣中名列第一的霍光也难逃专权的诟病。更勿论而今的曹操就算不送女儿入宫也照样执掌军政大权。送了女儿入宫则意味着曹操将进一步巩固其在汉庭中枢的地位。 然而站在刘协的立场上,这位年轻的汉天子也有自个儿的难处。这不,在听罢董承“苦口婆心”的进言之后,吴硕便为刘协开脱解释起来:“国舅公所言字字珠玑,实乃忠臣之言。然则国舅公可曾想过,曹操此番诛灭袁术保住了汉室国祚,凭借此功朝廷本应为其加官进爵才是。可曹操却早已位列三公,位极人臣,再往上就是封侯封王。陛下这次若是封了曹操为侯,那下次曹操灭吕布,是否就该封其为王。若之后曹操又为朝廷平了刘表、袁绍等天下诸侯。陛下又该拿什么来封赏呢?总不成将龙椅拱手相让?曹操正是清楚其中的尴尬,故而其才会将女儿献给陛下以求同皇室联姻。而陛下也从善如流封了曹氏为夫人。如此这般岂不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董承冷哼一声反问道,“吴大夫真以为曹操会保汉室国祚?” 董承这一问可谓是一针见血点中了吴硕乃至刘协的死穴。确实,照目前的情势谁都无法判断曹操日后会成霍光呢?还是王莽?甚至可以说刘协与吴硕现在的妥协极有可能是在为曹家做嫁衣。思虑至此,吴硕只得黯然一叹道:“汉室式微。现也只能先仰仗曹操辅佐,待到天子成年之后再行亲政。” 可董承却毫不掩饰地诛心道,“怕是未等天子成年。天下已换姓曹。况且天下间的诸侯又不止曹操一人。袁绍、刘表出身皆优于曹操,势力皆大于曹操,为何偏要让曹操来辅佐天子。” 由于三年前在袁绍那里吃过闭门羹。吴硕对北边的那位袁大将军一直没有好感。所以面对董承的提议。他如拨浪鼓一般直摇头道:“老夫曾与袁绍打过交道。此人之野心远甚于曹操。而刘景升在天子蒙难之际却坐视不理,同样心怀叵测。” “袁绍、刘表心怀叵测。那吕布呢?”董承涨红着眼反问。 吴硕骇然道,“吕布?国舅公难道忘了此人之前曾同逆贼袁术联姻!” “可吕布之后亦拨乱反正奇袭寿春。若非其屡次三番重创袁术,曹操又如何能轻易诛灭袁术?”董承越说越起劲道,“算起来之前吕布还曾诛杀过董卓。所以吕布才是汉室的大功臣。他曹操又算什么!” 吴硕眼见董承紧纠着吕布不放,不禁慌忙上前劝阻道,“国舅公请谨言慎行。” 董承被吴硕这么一劝,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说漏嘴了。于是轻咳了一声掩饰道,“总之天下间能辅佐汉室的诸侯又岂止曹操一人?” 吴硕从董承的语气之中明显感受到对方在隐瞒着什么。不过当董承反问他“能辅佐汉室的诸侯又岂止曹操一人”之时,吴硕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浮现出了那日蔡吉在邺城城外的身影。 正所谓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吴硕出面劝阻了董承,可董承之前的言行举止之还是让一些风声传到了曹操的耳中。这不就在吴硕与董承会面之时。同城的司空府内曹操也在同谋主荀彧商讨着相似的问题。 却听曹操玩味地向荀彧询问道,“孤听说董国舅似乎对清河入宫颇为不满。” “董国舅对主公不满由来已久。倒是有探子瞧见董承的家仆去了下邳。”荀彧不动声色地如实作答道。 “吕布?孤还以为董承能找个像样的靠山,未曾想竟是这么个三姓家奴。也罢,待到孤东征荡平吕布,瞧这厮还能耍何把戏!”曹操冷笑一声,便将董承的事暂且摆在了一边,旋即又向荀彧问道,“文若,孤上次让汝为昂儿寻一世家女子相配,如今可有消息?” “回主公,已故太傅马日磾有一侄女年纪与昂公子相仿,且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若主公看得中此女子,彧可从中撮合。”荀彧说到这儿,突然话锋一转向曹操提醒道,“只是昂公子似乎已有意中人,怕是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宦门子弟娶妻,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由得他中不中意。就算真有割舍不下的意中人,他日娶进门做平妻又何妨。马日磾乃经学大师马融之族子,马家更是世家名门。此等女子对昂儿未来的仕途有莫大的好处。文若,孤就选这马氏了。”曹操傲然地为儿子拍板决定下了婚事。正如他之前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女儿送入深宫一样。对曹操来说同皇室联姻,同世家联姻,进而巩固自己的地位是当前不逊于攻城掠地的大事。 然而荀彧却并没有附和曹操的想法,反倒是再一次明确地向其提醒道,“主公,昂公子所中意之人怕是东莱的蔡安贞。” “蔡安贞?”曹操想起之前听到过的一些传闻,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此女乃秦宣太后之流,昂儿不要命乎。” 曹操所说的秦宣太后,正是秦始皇的曾祖母芈八子。这位第一个自封太后的女子,不仅前后把持秦国朝政近四十年,还在后宫明目张胆的豢养男宠,甚至临死前还曾考虑要将男宠一同殉葬。不过从春秋战国到两汉的历史上从不缺乏豢养情夫的权贵女子。秦宣太后之所以能从一干欲女中脱颖而出,乃是因为她有杀情夫夺地盘的功绩。秦宣太后最出名的情夫是匈奴义渠王,两人保持了近三十年的关系,并育有二子。不过在秦国积攒下足够的实力之后,秦宣太后毫不犹豫地诛杀了义渠王,并派兵灭掉了戎狄,使秦国的领土扩充到了陇西、北地、上郡。甚至有传言说那两个私生子也被她一并除去。 所以这会儿曹操拿蔡吉对比秦宣太后,那可绝不是什么表扬话。事实上,存有相同看法的可不止曹操一人。若说蔡吉刚成为东莱太守之时,尚有不少人打主意娶她为妻。那随着蔡吉的势力越来越大,想要娶她的人却是越来越少。因为世人皆已知晓蔡吉的权利,蔡吉的地盘,是凭她的智慧与手腕打下来的。同时也意识到想要压制如此强势的女子服从三纲五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就算是在一千八百之后,还会有男人因为妻子赚钱比自己多,社会地位比自己高,进而经不住心理压力抛妻弃子。眼下身处汉末的男子们又怎会不去怀疑,一个坐拥三郡之地的女使君,不会像秦宣太后那般豢养男宠,谋杀亲夫夺取权势? 荀彧见曹操如此反感曹昂同蔡吉在一起,不由又跟着试探道,“主公就没考虑过同蔡氏联姻?再怎么说蔡氏也是坐拥三郡之地大诸侯。一旦联姻成功,主公便可坐拥三郡之地,对抗袁绍也更有胜算。” “蔡安贞并非寻常弱质女流,而是割据一方的诸侯。古往今来意图逐鹿者哪儿会拘泥于儿女情长。反观昂儿为人敦厚忠义,若真娶蔡安贞为妻,往后也不知是曹氏吞并三郡之地,还是蔡氏坐拥豫、兖二州。”曹操说到这儿,想起北方刚刚平定幽州的老对手袁绍,倒也还是为自己留了条退路,“就算他日真需要同蔡氏联姻,孤也不会用孤的长子嫡子冒险。”(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 狼烟再起 杨奉骑着高头大马一路穿过小沛湿润的青石板长街,诚然他竭力想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可随行亲兵一脸菜黄的面色,还是暴露出了杨奉部目前窘困的境地。自打去年冬季杨奉与韩暹在睢水河畔倒戈投已经过去将近小半年了。起初他二人确实是从袁术丢弃的辎重中赚了一票,而吕布亦在获胜后依照先前的约定给予了相应的粮草。然而杨奉、韩暹这等关中军阀向来不善经营,也没有固定的地盘。正所谓做吃山空,还未等开春,睢水之战的那点战利品就被数千张嘴巴吃了个干净。 不得已之下,杨奉、韩暹二人只得重操旧业纵兵劫掠徐州与扬州的交界地带。只可惜这些地方之前早已被袁术、吕布、曹操的人马轮番犁了个遍,正应了那句千里哀鸿,哪儿还会有零星粮食等着杨奉、韩暹去抢。于是在忙活了大半个月却依旧食不果腹的情况下,杨奉与韩暹便去向吕布告辞,打算去投靠荆州的刘表。吕布正盘算着如何吞并这伙西凉骑兵,哪儿肯轻易就放二人走。杨奉闻讯后,心知刘备与吕布有宿怨,便暗中派人与刘备联络,意图与刘备一起进攻吕布。未曾想刘备那边竟答复得十分爽快,不仅同意派兵马自沛县接应杨奉部,还许诺会让他驻守沛县一带对付吕布。 既然得了如此答复,杨奉自然是二话不说便抛开老搭档韩暹,独自率部西去投了刘备。此刻环视着小沛城内熙攘的人群,杨奉不禁为自己的果断而洋洋得意。世人皆知刘备在去年的冬季南下夺了庐江郡,眼下正需要一股势力来为他驻守小沛。杨奉自信能胜任此职。更何况刘备向来以仁义名满天下,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失信于人。 且就在杨奉在脑中想象自己日后如何支配小沛之时,身旁的亲随小声向他提醒道,“将军,。” 杨奉闻声抬头。但见长街尽头的衙门前正簇拥着一大群人,其中为首一人身长七尺有余,面如冠玉。长髯飘飘,赫然就是刘备本人。于是杨奉赶紧翻身下马,上前躬身施礼道。“白波杨奉见过刘豫州。” “杨将军莫要多礼。备能得将军相助。实乃上天眷顾。府中已设下盛宴,还请将军莫要推辞。”说罢刘备便牵起杨奉的手,在一干亲信部将的簇拥之下并肩走进了衙门。 事实正如刘备所言,此刻的小沛衙门内确实已然布置下了丰盛的宴席。对于久未沾荤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杨奉部来说这等场面无疑是宛若仙境。于是一干西北汉子也不同刘备多做推辞,各按宾主就坐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然而酒过三旬之后,刘备突然手把杯盏冲着醉意熏熏的杨奉问道。“杨将军可还缺点啥?” 杨奉以为刘备是问他还要不要加菜,便打了个饱嗝讪讪答道,“够也。够也。” 哪知刘备却阴测测地冒了一句道,“备倒独缺一样东西。想问将军借之一用。” 许是酒精作的祟,杨奉直到此时还没意识到现场气氛的诡秘,反倒是傻乎乎地答应说,“刘豫州尽快开口。” “将军之头颅。”面露杀机间刘备猛地将手中的杯盏朝地上一砸。 只听呯地一声脆响,自大厅的角落中突然涌出了大批刀斧手。饶是杨奉醉得再厉害,这会儿也已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惊又骇之下,杨奉暴喝一声冲着刘备直扑而来:“兀那大耳欺我!” 凌厉的一刀将杨奉的脖子砍成了两半,喷溅而出的血液刹时撒了一地。眼瞅着昔日的白波帅身首异处,刘备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只见他冲着挡在中间给予杨奉致命一击的年轻武将微微颔首吩咐道,“叔至,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汝了。” “喏。”陈到抱拳领命后,便跨过杨奉的无头尸首,领着一干刀斧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厅。 站在刘备身后的糜竺目睹了杀戮的全过程。此刻屋内浓重的血腥气虽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适时地向刘备提醒道,“主公,杨奉虽死,可他留在城外的那两千部众还需尽快处理。” “本府已派益德前去收拢杨奉残部。”刘备长舒了一口气道。不可否认当初刚收到杨奉的书信之时,刘备很是犹豫了一番。毕竟杨奉、韩暹都是出了名的反复无常之辈,不可能指望这样的人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可要是拒绝杨奉,那保不定杨奉会因此暗生怨恨领兵劫掠沛县。最终还是张飞一语惊醒梦中人,提议刘备干脆将杨奉引入下沛一刀结果了了事。反正杨奉不过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就算用计欺骗于他,那也是在替天行道。于是刘备便利用自己一贯的好名声上演了刚才那一场鸿门宴。 然而还未等刘备收拾完残局,门外忽然冲进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奉上信筒跪地禀报道,“主公。许都曹司空有令,命各诸侯清点兵马,六月随其出兵东征吕布。”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刘备与糜竺都楞在了当场。不过刘备最终还是伸手接过那皮质的信筒。在示意信使退下后,兀自一人坐在染血的草席上,一边翻阅曹操下达的命令,一边向糜竺征询道,“子仲,吾该不该领命?” 糜竺迟疑了一下答道,“曹操看似借天子之命号令诸侯讨伐吕布,实则却是在借机削弱各诸侯的实力,主公不可不防。” 糜竺对曹操的目的进行了一番分析,却还是没有回答刘备到底该不该接受曹操的命令出兵讨伐吕布。其实也不能就此苛责糜竺,糜竺出身商贾虽眼界颇宽,却终究不是正儿八经谋略之士,难以勾画出大气的战略构想。正如之前张飞等人一直商讨是否该放弃沛县专攻扬州,却迟迟没有定论。 而想那袁绍有沮授定下四州之策。曹操有荀彧定下挟天子之计。一个诸侯若想在乱世中一路发展壮大,就必须得有一个谋主为其规划出未来的走向。没有明确目标的诸侯,最终只会像地上的杨奉那样四处游荡直至如野狗一般被人斩杀。 所以在这一刻,刘备打从心底里渴望着身边有个谋主为其指明道路。 乘着由北自南的冬季风,蔡吉一行人等一路满帆南下。在当年的五月上旬就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龙口港。而此时的袁术一家却还在沿徐州的海岸线逆风而上。不过这点时间差对于蔡吉来说算不了什么。相反若是两家同时进港,那蔡吉可真要为之头痛一番了。更何况袁术北上只是蔡吉所布大局中的一环。身为坐拥三郡之地的女诸侯,政治、经济、军事多得是需要她操劳的项目。 就拿蔡吉起家的大本营黄县来说。经过三年的经营而今这座滨海之城已然成为整个青州最大的城池。说大并非是指黄县的城有多高,墙有多厚,而是指她的人口与面积。黄县的新增人口主要来自于各地躲避战乱的移民以及通过龙口往来做生意的商贾。这些人为黄县带来了丰厚的税金。同时也让黄县变得龙蛇混杂。为此黄珍等人经过一番商讨之后决定将城内的诸多商业设施一并迁出城外。以主城为中心分设粮町、布町、铁町、盐町、陶町、木町、畜町、鱼町八个环城町。如此一来既净化了主城居民的成分,也解决了城内市场日渐拥挤的问题。而城外八町在少了城墙的束缚之后,更是以惊人的速度逐年向外扩张。以至于原本离黄县城有一定距离的龙口港,像如今竟像是成了城中之港。 蔡吉在一干护卫的簇拥下骑马穿过规模最大的粮町,眼瞅着两侧热闹的街市,不禁向前来迎接的黄珍、郭嘉等人感叹道,“半年不见,黄县竟发展如此之快。足见诸君所费心血。” 面对蔡吉的夸赞。黄珍摸着长须谦逊道,“主公过奖。黄县能有今日之规模,全仗主公当年开设龙口商港之功。须知而今不少人均已干脆称此地为龙口城。” “龙口城?这名字倒是比黄县城顺口。”蔡吉说到这里。突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酒香,但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一条岔路。路口赫然挂着一面大大的酒字旗。于是蔡吉便指着那旗向黄珍问道,“黄从事这是怎么回事?” 黄珍解释道,“回主公,此乃新设的酒街。由于去年中原、扬州各郡秋收颇丰。不少诸侯都开了酒禁。东莱的烈酒向来驰名海内,不少商贾都来此买卖酒水。不过本郡的烈酒向来限产,故酒街开设至今,本郡的烈酒价格一路飙升供不应求。” “原来如此。”蔡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脸色却并没有因自家烈酒畅销而感到高兴。因此诸侯们开酒禁意味着中原等地的农业正逐步恢复元气。倘若在之前东莱、北海两郡还能利用远离战乱、兴修水利,取得粮食储备上的优势。那一旦气候转好,中原那些州郡只需一两年的丰收,就能在粮食储备上反超多山地少耕地的东莱、北海两郡。加之在不久的将来一场场恶战即将上演,粮草的供给将直接影响到各方争霸的胜负。思虑值此,蔡吉不由郑重地向黄珍嘱咐道,“烈酒继续限产,无论价格飙多高也不许多酿。另外还需借本郡的盐、酒之利,多屯粮草。” “喏。”黄珍听罢蔡吉所言,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显然蔡吉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事实上,不用蔡吉吩咐,黄珍与东莱的官僚们这段时间也确实是如此行事的。只不过众人生怕一向重商的蔡吉回来后会受烈酒高利润的诱惑而下令扩产。若是如此,既有可能会让好不容易成为青州粮仓的东莱流失大量的粮草。好在如今看来先前的担忧完全都是多余的,自家主公无愧于“女中管子”的称号,十分清楚在乱世争霸孰轻孰重。 而就在蔡吉与黄珍一同商讨如何运用东莱在商业上的优势广积粮之时,一骑信差带着一只黑色的皮信筒赶到了蔡吉的面前。不用问,这只信筒中的内容与刘备收到的那只一模一样。只不过在时间上比送到刘备手中之时晚了半个多月。 “看来曹操是不想让本府过个安稳的夏日啊。”蔡吉看罢信中的内容,将信转手递给了身旁的郭嘉与贾诩。 这两位当世谋主在匆匆扫过一眼信上的内容之后,不约而同都流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待见郭嘉率先发话道,“曹操乃是想清扫后院也。” “那奉孝认为本府是否该应招出兵?”蔡吉反问道。 郭嘉斩钉截铁地回应说,“当然得去。曹操越快肃清中原,就越容易同袁绍起冲突。” 蔡吉听罢又将目光转向了贾诩,却见贾诩撇了一眼跟在队伍后头的正四处打量的赵云,沉声反问道,“若非如此,主公又何须远渡重洋将此人带来中原?” 面对郭嘉与贾诩一明一暗的答复,蔡吉不禁会心一笑道,“好!那本府就辛苦一回。率部南下同曹操会师彭城。” “喏。” 蔡吉豪迈的决断,激励起了在场众将领的斗志。却见文锐头一个就向蔡吉请战道,“主公,锐愿为先锋随太史将军一同直取下邳。” 对蔡吉而言军队出征的配置,有其涉及政治效用的一面。特别是当己方阵营日渐壮大的时候,新人与旧人之间总免不了会有对抗意识。新人觉得自己缺少立功的机会而屈居旧人之下,十分不公。旧人觉得新人没立寸功却受主公青睐,着实讨厌。因此站在蔡吉的立场,在打胜仗的基础上,她必须得给新进加入的成员创造建立武勋的机会。以消弭新人与旧人间的隔阂。 当然有人出征,就必须有人留守。特别是在汉末这种群雄割据的年代,诸侯间的任何诺言、盟约都如纸糊的窗户一般一戳就破。于是在沉吟一番后,蔡吉转身向太史慈报以了歉然的笑容道,“子义,本府此番南下,怕是又要劳烦汝替本府坐镇东莱。” 太史慈并没有因为蔡吉将其安排留守东莱而感到不满。相反十分清楚北方袁绍正蠢蠢欲动的太史慈,毫不犹豫地冲着蔡吉抱拳领命道,“喏。主公放心慈定为主公看护好后院。” 终于码完中场过度戏鸟~~~擦把汗ing~~~接下来是东征吕布,子龙pk奉先,\(^o^)/~~~请有钱的捧个钱场,有票的捧个票场~~~~(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 会师彭城 曹操的一系列举动不仅让刘备、蔡吉等诸侯做起了远征的准备,同时也惊动了盘踞下邳的吕布。对于曹操大张旗鼓地讨伐自己,吕布显得既意外又愤愤。须知吕布在反叛袁术之后,曾派陈登前往许都觐见汉帝。作为回应不仅汉帝下诏任命吕布为左将军,曹操也亲自写信对其大加慰勉和拉拢。因此吕布自打与袁术分道扬镳之后,就一直以汉室的功臣自居,从未料想过曹操会突然出兵讨伐自己。 “孤为大汉诛杀了董卓,讨伐了袁术。曹操那厮凭什么讨伐孤!”大堂内吕布愤然地数落着曹操的忘恩负义。 然而吕布的一席话却并没有引起在场部将幕僚们的共鸣。谁都清楚吕布在诛杀董卓之前曾甘为董卓的鹰犬火烧帝都,在讨伐袁术之前曾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袁术之子结成姻亲之盟。吕布之后的所作所为并不能抵消他之前恶行。更何况曹操与吕布还曾有过夺州之恨。因此曹操会向吕布动手于情于理都不值得惊讶。 与其在这里数落曹操的不是,还不如赶快考虑应对之策,这是多数人共同的想法。这不,在听罢吕布一通抱怨之后,陈宫头一个就开口向其进言道:“主公,事到如今,应趁曹操未与其他诸侯会师之际,迎头痛击曹操部,然后以逸待营,方能无往不胜!” 陈宫的进言赢得了在场多数人的赞同。却见成廉当先一步出列向吕布请战道,“主公,某愿为先锋迎击曹军!” “某也愿领兵出击。”侯成附和道。 吕布扫了一眼主动请缨的部下,并没有爽快地做出应答。而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提议道:“不若待曹操自己前来,孤用铁骑将其赶入泗水中淹死。” 吕布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受了之前睢水之战的影响。下邳河道纵横,只要利用得当难保不会再现当初大破袁术的盛况。此外由于之前曾在兖州屡次败于曹操之手,吕布在潜意识中其实对曹操还是颇为忌惮的。所以才会不敢贸然与曹操正面交锋。 可这一次陈宫却一针见血地点穿道:“曹操非袁术之流。此人英勇善战、精通谋略,区区泗水、睢水不足以阻扰曹操进攻。更何况曹军先锋已进抵彭城。主公理应先派兵增援彭城,保住这方战略要地才是。” “彭城有曹性把守,不会有事。”吕布固执地反驳道。 只可惜陈宫并不像吕布这般自信。却听他苦口婆心地劝谏道。“曹性虽是善战,但以区区数千兵力怎敌得过曹操数万大军。” “彭城城高墙厚曹性应该能抵挡一些时日。待到曹军攻城疲乏之时,孤再领兵出击。岂不是一劳永逸。”吕布经过一番自圆其说之后。对自己所定下的方略越加自信。以至于还未等陈宫张口争辩,吕布便强行决断道,“就按此计行事!” 建安三年六月,蔡吉、刘备各自领兵一万与曹操的两万大军会师于彭城。彭城古又称涿鹿,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且不论春秋战国,楚汉相争期间此地所经历的大战,光是曹操就曾与陶谦数次会战于彭城,并在《三国志》中留下了“至彭城大战。谦兵败走。死者万数,泗水为之不流”的记录。不过由于吕布没有采纳陈宫的进言主动出击,使得曹操这一次仅花了十二天的时间就攻下了彭城县。并有足够的时间在城外建起高台迎接远道而来的盟友。 “刘使君,蔡使君。孤此番能得汝二人相助。实乃如虎添翼也!”随着一阵洪亮的笑声,一身戎装的曹操左手牵着刘备,右手拉着蔡吉,大步迈上了旌旗林立的高台。 相比态度张扬的曹操,刘备与蔡吉则不约而同地选择低调行事。掐指算来自打上次三人在许都聚首至今已过去一年。在这一年期间,刘备在蔡吉的暗中协助之下南渡占据了庐江郡,而蔡吉则将势力一路扩展到了琅琊,并在辽东部下了暗桩随时准备攻略幽州。当然同坐拥豫、兖二州,手握汉室大旗的曹操相比,刘备与蔡吉都还只是二线的小诸侯而已。 因此这会儿的刘备面对曹操的夸赞,连忙拱手奉承道,“曹司空奉天子之命讨伐逆贼吕布,吾等理当进献绵薄之力。” 就在刘备与曹操寒暄之际,蔡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高台下方的宛如黑色麦田般整齐的一列列方阵。同此刻三人所站的位置一样,曹操的二万大军列于中央,装备齐全,士气高昂,以步兵为主,辅有一定数量的骑兵。相比之下位于左翼的刘备人马一眼望去,无论是在装备上,还是在气势上都显得有些参差不齐。不过刘备阵营的骑兵比例显然要高于曹操。结合之前得到的有关刘备在沛县诛杀杨奉的消息,眼前这群骑兵多半应该就是杨奉的残部了。蔡吉的人马列于全阵的右翼,以骑兵为主,配有相应的辅助步兵。装备比刘备精良,但也没有达到刺激曹司空的地步。 不过有一点让蔡吉纳闷的是,在曹操阵营与高台之间的空地上有一处三丈见方,一丈见深的土坑。坑内空无一物,也不像是要蓄水的样子,倒是坑前竖着大旗与战鼓。更为重要是蔡吉之前也参加过不少誓师大会,可从未见过哪家会在阵前挖坑的。 一旁的曹操似乎注意到了蔡吉疑惑,却见他拧着胡须,似笑非笑地凑上前道,“蔡使君对这大坑感兴趣?” 蔡吉略带尴尬地回过神,拱了拱手说道,“吉孤弱寡闻,让曹司空见笑了。” “无妨。待会儿使君便可知晓其用途也。”曹操故作神秘地卖了个关子。 在曹操说完这话的间隙,刘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忍之色。但这只是转瞬即逝的事,刘备很快就将话题转向了站在曹操右后边的一个武士,“这位壮士好生魁梧。可是司空新纳之猛士?” 此刻曹操身后的左右两边各站有一个容貌雄毅的武士。左边持戟的武士是蔡吉认识的典韦。而右边那位则如刘备所言是个新面孔。却听曹操得意地向二人介绍道,“此乃谯国人许褚,字仲康,是孤的都尉。” 蔡吉一听此人竟是许褚,不禁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人称虎痴的许仲康啊。” 曹操眼见蔡吉点出了许褚的诨号,不由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跟着又将目光投向蔡吉身后的赵云。反问道,“蔡使君身旁这位将军相貌堂堂,不知如何称呼?” 其实刘备从一开始就认出了跟在蔡吉身后充当护卫的赵云。只不过为了不引起蔡吉和曹操的注意这才没有出面相认。此刻见曹操注意到了赵云的存在。刘备不由将目光投向了蔡吉,因为他也十分好奇,本在公孙瓒帐下的赵云是如何到蔡吉麾下的。 “此乃常山赵云,赵子龙将军。说起来还是刘使君的旧相识。”蔡吉一面坦承着赵云的身份,一面则回头向赵云示意道,“子龙,还不见过刘使君。” “见过刘使君。见过曹司空。”赵云跨前一步冲着刘备与曹操施礼道。 曹操并没有因赵云先向刘备致意而感到不满,相反却饶有兴趣地回头向刘备问道:“哦。刘使君认识赵将军?” 刘备被蔡吉反将一军后,自然也不能继续再装傻充愣下去。只得一拱手如实应答说,“备曾在界桥之战与赵将军并肩作战。蔡使君能得如此万人敌相助真是羡煞旁人。” “刘使君过奖了。使君帐下的陈将军不也是万人敌?”蔡吉故意将话题扯到了刘备身后的陈到身上。 蔡吉与刘备的一番针锋相对。令曹操颇为满意。须知有关刘备靠东莱的商船过淮河之事曹操早有耳闻。以曹操多疑的性格,若说对二人合作没有戒备。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这会儿眼瞅着蔡吉与刘备互相拆台,曹操便暂时放下了顾虑,哈哈一笑,和稀泥起来,“无妨无妨。此番东征能得众多猛士相助,区区吕布又何足道哉。” 曹操说到这儿,忽然神色一凌,大手一挥,杀气腾腾道,“来人,上祭品!” “喏!”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不多时高台下的曹军押解了一群衣衫褴褛之人出来。但见人群之中既有身着短衫的武夫,也有披着长袍的文人,有老有少,乍一看去颇为杂乱,却并没有妇孺掺杂其中。然而还未等蔡吉闹清楚曹操所说的祭品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之时,曹军便已当着众人的面将一干俘虏统统赶入了先前令蔡吉颇为好奇的深坑之中。 直到此时蔡吉才恍然大悟,原来底下那坑竟是用来坑杀俘虏祭旗用的。所谓祭旗就是,古代军队首领在出征之前,杀死某活物,以该活物的生命祭祀神灵,以求得神灵庇佑的一种仪式。蔡吉出征时也祭过旗,但用的是三牲,即马、牛、羊。袁绍、袁谭出征时倒曾用过活人祭旗,可那也只是一两个俘虏。而此刻曹操竟要用近千条性命来祭旗!如此血腥的作风远远超出了蔡吉对祭旗概念,以至于脑海中顿时就冒出了两个字――屠城。 话说,史书上有不少关于曹操进行大屠杀的记录,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初平四年(193年),攻陶谦,徐州大屠城”;“兴平二年(195年),曹操破张邈,屠雍城”;“建安三年(198年),征吕布,屠彭城”;“官渡之战,坑杀袁绍降兵七万”;“建安九年(204年),攻袁尚,屠邺城”;“建安十二年(207年),征乌丸,屠柳城”。 这一刻,蔡吉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亲眼目睹“曹操屠彭城”事件。虽然在汉朝,屠城并不代表杀尽城中所有的老弱妇孺,而是指屠杀城内与敌军有关的人员及俘虏。可无论目标是谁,屠杀终究是屠杀。蔡吉可以容忍战场上数万人的死亡,因为那是战争,杀与被杀机会都是对等的。但是将一群手无寸铁之人赶入大坑中活埋,是蔡吉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的一件事。 几乎在不假思索间,蔡吉挺身向曹操阻止道,“司空,强敌在前,不宜先事其小,且杀降不祥。” 蔡吉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了众人的侧目。站在蔡吉身旁的赵云眼中更是闪烁着赞许之情。但是曹操对蔡吉的说法却显得无动于衷,反倒是冷哼一声扬言道,“杀降不祥?孤从不信此等妄语。孤只知孤曾发出檄文昭告天下,降者免屠。这些人既然敢挡孤大军,就活该被屠!” 然而面对曹操的嗜杀气焰,蔡吉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用更加坚定的口吻进言道,“若是如此,司空更应该赦免这些人。难道司空想让治下之城,日后也因害怕屠城而开城投降?” 蔡吉这记以子之盾攻子之矛,令曹操不禁为之语塞。就在这当口,一直没有发言的刘备也跟着跨前一步向曹操劝谏道,“司空,蔡使君言之有理。杀降不祥,还请司空三思而行。” 曹操看了看面色微微涨红的蔡吉,又瞅瞅了一脸大义凛然的。突然神色一变,悠然抚须道:“罢了,今日且看在两位使君的面子上,姑且赦免这一干罪人。” 蔡吉见曹操终于收回了成名,当即长舒一口道,“谢司空成全。” 而刘备亦跟着奉承了一句,“司空真乃仁义之师。” 不过曹操并没有将蔡吉的感谢与刘备的奉承放在心上,却见他回头向身后的典韦轻声吩咐了一下。典韦听罢立即领命,走下高台,从底下一下一干俘虏之中提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上来。但见这男子一上高台便向曹操跪地致谢道,“曹性谢司空不杀之恩。” 曹性?蔡吉没想到自己竟在无意间救了《三国演义》中吕布帐下的神射手,不由脱口问道,“可是杀郝萌,救吕布的曹将军?” 曹性被蔡吉如此一问,顿时面色一黑,愤然道,“吕布无耻,竟坐视彭城被围!” 原来就在去年,吕布部将郝萌受袁术怂恿叛变,乘夜进攻下邳府。当时正同妻妾你侬我侬的吕布仓皇间未戴冠帽,袒露衣衫,逃到都督高顺营中。高顺随后率军入府讨伐郝萌。身为郝萌部下的曹性,乘势倒戈斩杀了郝萌,将其首级送交吕布。严格点说,曹性确实算是对吕布有恩。 曹操似乎早就料到曹性会有如此反应,却听他肃然反问,“将军即知吕布无耻。今后该如何处之?” 曹性听罢二话不说,便向曹操单膝下跪道,“愿为司空马前卒!”(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节 母子论道 夏日灼热的阳光烧烤着大地与海洋,蔚蓝色的晴空下,片片风帆好似白云点缀着同样宛若蓝宝石的碧波之间。这一日,三艘硕大的海船驶入了东莱的龙口港。但与平时不同的是,从这三艘船上走下的并非扛着货物的水手苦力,而是一群衣着光鲜的富贵之人。但见为首的中年男子身着名贵的丝质锦袍,头戴冲天冠,腰佩七星箭。其神情虽显得十分疲倦,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目中无人的傲气。 许是这位相貌堂堂的中年贵人有着不同常人的气质,当他信步走下跳板之时,早已在码头等候多时的管统当即便带着一干侍卫上前恭迎道:“东莱郡承管统见过公路公。” 没错,眼前这个中年贵人正是自广陵渡海而来的袁术。此刻眼见管统带人相迎,袁术颇为倨傲地问道:“可是蔡安贞派汝来接孤?” 管统赶紧作答道,“回公路公,统是奉了谭公子之命特在此等候。前往平原车马已在前方准备就绪,烦请公路公随统来。” 袁术耳听来者是袁谭的使节,不由神色一缓,感叹道,“还是吾侄谭儿孝顺啊。” 言罢自付行事低调的袁术也不同管统多说废话,只是示意对方在前带路。而正当袁术以及身旁的众亲信跟着管统朝马车走去之时,忽然一小厮匆忙跑来向袁术禀报道,“主公,主母身体不适,怕是不能再经舟车劳顿也。” 小厮此话一出,跟在袁术身后的众文武就更加难掩疲倦之色了。毕竟在海上漂泊了三个多月后,就算是铁打的人也难免会有不适与劳累。而早已被晕船闹得全身酸软的袁涣更是忙不迭地向袁术小声提议道。“主公,要不先在黄县歇息几日再启程?” 哪知袁涣此话刚一出口,负责接洽的管统便急切地劝阻道,“诸君还是尽早启程,以免夜长梦多。” 袁术这会儿其实也很劳累。但鉴于自己的身份,以及自身的安全,他十分同意管统夜长梦多的说法。因此在意识到冯夫人可能拖延自己的行程之后。袁术微微蹙了下眉头抱怨道,“这老货就是事多!” 袁术在抱怨妻子的同时,其实也否决部下们的请求。于是包括袁涣在内的一干文武纷纷闭上了嘴进而打消了歇息的念头。对此。袁耀身为人子自然是不能当众责怪父亲的刻薄寡恩。但他也不能就此丢下因经历海上长途旅行而体弱的老母。于是袁耀当即跨前一步向袁术提议道,“父上,要不耀留下陪阿母在东莱住上些时日,待到阿母身子复原后,再北上与父上会合?” 袁术本就急着北上干“大事业”,且与冯夫人的关系一直都冷淡之极。此刻眼见向来软弱的儿子愿意留下照顾自己那麻烦的发妻,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罢了,就如汝所言行事。” “喏。还请父上一路小心。”袁耀得了父亲的首肯之后。当即恭敬地躬身作了一揖之,便转身随那小厮快步向母亲所在的海船走去。 然而令袁耀颇感意外的是,当他走进船舱时。发现母亲并没有像小厮禀报的那样病恹恹。相反冯夫人正饶有兴致地同段融说着话儿。待见儿子折回来照顾自己,冯夫人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袁耀见状立马不解地上前问道。“阿母哪里不舒服?” “阿母没事,只是想在黄县多住几日。如今有耀儿相陪,那阿母更可就更安心也。”冯夫人一面将儿子拉到身边,一面冲着身旁的段融颔首道,“老身与犬子在黄县的安顿事宜就劳烦段从事了。” 段融欣然躬身道,“龙口乃是自由港,夫人与公子大可安心在此居住。” 袁耀从母亲与段融的谈话中,已然听出母亲竟是故意要留在东莱,不禁骇然道,“阿母要常住东莱?” 冯夫人不以为然道,“有何不可?此地比寿春繁华十倍,且气候宜人,正适合老身休养。” “那父上……” “汝父要去哪儿,干什么已与老身无关。耀儿若是舍不得富贵,尽可随汝父北上。但日后也别再叫老身阿母!”未等袁耀将下面的话将出口,冯夫人便断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事实上早在坐船北上的途中,冯夫人就已暗自下定决心,一上岸就与自己那不靠谱的丈夫分道扬镳。因此她在向段融咨询了黄县的情况之后,便让小厮向袁术带去了刚才那一番借口。而袁术也正如冯夫人料想的那样,连过问都不过问一声,就自顾自地北上追求新富贵去了。好在儿子还算有良心,肯留下来照顾自己。感动间冯夫人又怎肯放儿子北上冒险? 袁耀见母亲说到这份上,心知有些事情已无法挽留。同时他自己也并不热衷参与父亲的复兴大计,于是便顺势应答道:“孩儿愿常伴阿母左右。” 冯夫人听罢儿子的答复,心头压着的巨石总算是落了下来。却见她旋即含笑夸赞道:“善,真是个聪慧的乖孩儿。” 对于冯夫人来说能以养病为由隐居在东莱,从而撇清与袁术之间的关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但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却也有人在为没能捧到袁术这只烫山芋而耿耿于怀。袁绍的正妻刘夫人便是其中的一员。 “竟然让袁谭那小儿占了先机!真不知袁雷是干什么吃的,打探点消息都如此迟缓!”邺城的深院内刘夫人紧扯着丝巾,厉声斥责着并不在眼前的脂粉探子袁雷。其实刘夫人此言多少有些错怪袁雷了。须知管统之所以消息灵通是有郭嘉在背后做推手的缘故。而袁雷的消息之所以会传得比管统慢亦是郭嘉故意为之。 “母亲息怒。此番虽让大哥占了些许先机,可叔父毕竟还没到邺城。孩儿这就点齐人马在半道上将叔父直接接来邺城岂不是一了百了。”回话的正是冯夫人的儿子袁尚。与蔡吉同岁的袁尚如今已出落得一表人才,全然一副美郎君做派,同时也越发地讨袁绍夫妇的喜欢起来。只是袁谭身为嫡长子。始终霸占着大义的名分,又拥有一州之地做后盾。因此府中上下依旧有不少人支持袁谭继承袁氏家业。而袁尚在母亲的鼓动,父亲的默许之下,也开始广交贤能之士,逐渐积累实力。意图与大哥袁谭分庭抗礼。 “此刻派人半路阻截怕是已来不及。更何况拾人牙慧也没啥意思。”刘夫人说到这儿杏目一转,忽然心生一计道,“既然袁谭打算以玉玺向汝父邀功。那吾等就联络文武为汝父称帝造势!” “称帝!”袁尚没想到母亲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一时间竟楞在了当场。 可刘夫人自小身处深院闺阁,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所谓的君臣名分。春秋大义在她眼里都不及自己的夫君重要。自己的儿子重要。而身为袁绍枕边人的她又何尝不知自己丈夫在日思夜想着什么。更何况一旦袁绍称帝,那她便可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而她的儿子袁尚亦能在不远的将来被封为太子。在刘夫人看来,只要如此这般子子孙孙世代统治天下,方可谓达到了一个女人所能企及的最高地位。 于是在野心的怂恿下,自付巾帼不让须眉的刘夫人,毫不避讳地冲着儿子侃侃而谈道,“称帝又有何不可。想那刘协不过是一介黄口孺子。其德行,其武勇,其才情。如何能与汝父相提并论。再说高祖亭长出身都能一统江山登基称帝,汝父出身四世三公官拜大将军。又如何不能问鼎中原。” 袁尚本就处于容易被鼓动的青少年期,此刻听罢刘夫人一番豪言壮语之后,顿时便觉得心头一阵激昂。仿佛他的父亲袁绍真像高祖刘邦那般正在开创新纪元。而自己只要诚心辅佐有朝一日一定也能坐上龙椅。想到这儿,袁尚清秀的脸庞,顿时就涨得通红。却见他激动地向刘夫人抱拳道,“母亲身为女流尚有如此雄心壮志,孩儿又岂能落后!却不知这一干文武之中,孩儿该先拉拢谁?而父亲对称帝之事又是何想法?” “尚儿放心,汝父心中在想什么,阿母最是清楚。若非如此,袁谭那厮又怎敢招惹袁术去青州。”刘夫人说到这儿,得意洋洋地冷哼了一声,“玉玺不过是死物。人心才是关键。尚儿,当务之急汝应该先行拉拢新来的仙师于道长,让他为汝出谋划策。” “于仙师?”袁尚见母亲头一个提议拉拢的竟是于吉,不由神色迟疑道,“可沮军师、田别驾都对此人颇有微词。更何况于仙师只是修道之人,又如何能为孩儿出谋划策。” 其实袁尚的这番说法还算是有所保留的。事实上,自打于吉随袁绍回到邺城之后,就没少受沮授等人的抵制。多数攻击于吉的文臣都认为其来路不明,且身怀异术,乃是一个危险的妖人。为了让袁绍远离这等妖人蛊惑,性格刚烈的田丰甚至还联名一些有识之士拒不参加有于吉参与的会议。只可惜易京城下的“山崩地裂”之术已经在袁术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映象。因此哪怕田丰等人以性命为要挟,袁绍依旧固执地将于吉奉为仙师。而刘夫人虽没有袁绍那般笃信于吉的法术,但她对这位争议颇多的老道却有着一番独特的见解。 “哼,沮授、田丰迂腐之辈。这么多年来,此二人对吾母子俩的拉拢一直视而不见。如今尚儿又何须在意此二人的态度。”刘夫人一边表示着对沮授、田丰的不屑与不满,一边则向儿子进一步解释道,“尚儿可别小看于仙师,此人精通仙术,在易京之时就曾请来黄帝为汝父助阵,深得汝父信任。而天下间的愚夫愚妇历来不懂春秋大义,只知鬼神之说。要不古来称帝者怎么都标榜‘天命所归’,而不说‘大义所归’呢?由此可见汝父要称帝,这于仙师远要比沮授、田丰之流有用得多。” 袁尚听罢刘夫人一席分析,不禁抚掌叹服道,“母亲言之有理。真是令孩儿茅塞顿开。”然而他跟着又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孩儿听说于仙师极少过问俗事。却不知该如何同其交好?” “尚儿无须多虑。依阿母所见,那于仙师可比沮授、田丰等人知趣得多。”刘夫人带着自信的微笑保证道,“结交之事就包在阿母身上。” 数日后,刘夫人以驱鬼为由用重金聘请于吉入府做法。于吉当众演示了凭空捉鬼、捞油锅等等“仙术”,博得了袁绍府内家眷的一致认可。之后刘夫人便以此为契机时常邀请于吉入府讨教修仙之术,为了避免传出闲言碎语,刘夫人还让自己的儿子袁尚也一同在场听道。一来二去之下,有关袁尚母子好修道的传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邺城。由于袁绍宠爱三子袁尚早已是路人皆知之事。为了讨好袁绍,一时间邺城内外跟风修道者不计其数。 而就在袁尚母子同于吉狼狈为奸之时,身处青州的袁谭亦忙不迭地亲自领兵护送袁术一行人北上邺城。虽说袁术北上之事并非密不透风,但为了安全起见袁谭还是找了个护送粮草为借口低调行事。而在坊间虽有袁术去邺城的传闻,可在半真半假间,并没有引起中原其他诸侯的注意。因为此时此刻的徐州曹吕大战正日渐陷入白热化状态。 建安三年的整个六月,战火肆虐着徐州的南部。许是慑于曹操之前屡次屠城的“威名”,不少徐州的城池仅远远望见曹字大旗,便忙不迭地挂起顺民大旗开城投降。而被之前吕布委以重任的广陵太守陈登,更是在曹、刘、蔡三军会师之后立马倒戈,率领广陵郡郡兵作为曹操的先锋进攻周边的吕布军。原本想在下邳以逸待劳的吕布,眼瞅着自己治下的城池宛如骨牌一般接连倒戈投诚曹操,哪里还能继续稳坐钓鱼台。于是他一改先前的计划,亲自率军与曹操在野外交战。只可惜在曹操圆熟的战术面前,只知一味蛮干的吕布屡次大败。无奈之下,吕布只得偃旗收兵,退入下邳城内死守,不敢在轻易出城作战。而在这一年的七月,曹、刘、蔡联军亦逐步击溃了外围敌军,一同兵临下邳城下。(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节 曹营定计 “真像是另一座易京城啊!” 蔡吉站在高高的山丘之上,遥望不远处戒备森严的下邳城,不禁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可事实上下邳与易京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城市。易京是公孙瓒一手打造起来的坚固堡垒,从守城的兵卒到城内的居民皆是公孙瓒的部下亲信。而下邳则是徐州最大最繁华的都市,城内居住着大量无辜的百姓,拥有各种名胜古迹。两城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都拥有高大的城墙,层层的城郭,以及灌水的护城沟渠。而站在攻城的一方立场来说,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蔡吉联想到年初开春时攻打易京城的惨烈景象。 “主公曾用山崩地裂之术攻克过易京城,而今大可故伎重演一番。”说这话的是跟在蔡吉身后的赵云。虽说当初在易京城上赵云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般慌了手脚,但那山崩地裂的一炸还是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映像。因此在赵云的眼中蔡吉不应该是个会忌惮攻城的诸侯。 “话虽如此,可本府此刻身边可没施法之人啊。”蔡吉两手一摊苦笑道。其实蔡吉只道出了一半的缘由,此刻于吉等人不在身边固然不适合再次上演“天崩地裂”之术。但更为重要的是,眼下正值夏末初秋,下邳周边的河流大多因汛期而高涨,连带着下邳的环城沟壑里都充满了河水。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使用地穴炸城法。 不过赵云倒是接受了蔡吉的解释。毕竟作为一个东汉人,在不知有“火药”这种利器存在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就会将炸开城墙的力量归咎为鬼神之力。而就在蔡吉与赵云探讨如何攻城之时,作为随军军师的郭嘉带着两个侍卫也登上了山丘。但见他身着一席宽大的白袍。头戴葛巾,手持折扇,倒是比于吉还要仙风道骨。蔡吉这次之所以会选郭嘉随军出征而不是贾诩。除了因为贾诩身负官职,怕他引起曹操的注意后,会被曹操调去许都任职之外。也同郭嘉在历史上本就参与讨伐吕布之战有关。 不过这会儿的郭嘉可不是来陪蔡吉看风景的。却见他迈步上前冲着蔡吉欠身一拜道,“主公,曹司空招主公前去中军商议军务。” “看来曹操也坐不住了。”蔡吉最后瞥了一眼下邳城后。便挥手示意众人下山道,“走去看看。” 当蔡吉带着郭嘉与赵云踏进大帐之时,曹操已然高坐军帐首座。左右照例站着典韦、许褚两位刀斧手。底下则安等级聚集了一干曹营的文官武将。作为友军统帅的刘备则坐在曹操左手边的席榻之上,身后站着简雍与陈到。至于右手边的位置自然是留给蔡吉的。 却见蔡吉躬身一揖,向曹操致歉道,“吉姗姗来迟还请司空恕罪。” “无妨。”曹操面带着笑容,一边示意蔡吉就坐,一边则向其探问道,“听说蔡使君先前去勘察了下邳城。不知有何收获?” 蔡吉坐定后拱手应答道,“回司空。吉只是在山头上粗略地观察了一番下邳城。但恕吉直言,下邳城高墙厚又有护城沟壑环绕,硬攻怕是不妥。” “哦?连蔡使君都觉得下邳难攻?”曹操盯着蔡吉似笑非笑道。“那下邳比之易京又如何?孤可是听说蔡使君曾在易京城下做法以山崩地裂之术破城。” 曹操这话一出口,立即就将在场众人的目光引到了蔡吉的身上。易京城破至今虽只隔了四个月的时间。可袁绍用“仙术”破易京城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中原。虽然在细节上,夸张程度上,有着各种不同版本的传闻。但袁绍、蔡吉、于吉这三个当事人,却是每种传闻中都必然会出现的关键人物。此刻眼瞅着蔡吉本人在场,众人又怎会不想听听她本人的说法。 蔡吉自然是早料到曹操以及众文官武将会提到易京的事。只见她环视了一番周遭好奇的目光,继而故作无奈地撇清干系道,“不瞒司空袁绍确实是靠那山崩地裂之术破的易京城。只是施法之人并非吉而是于仙师。” 哪知曹操却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于仙师不正是蔡使君引荐给袁绍的吗?” “回司空,于仙师确实是吉引荐给袁大将军的。只是而今于仙师已随大将军去了邺城。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还请曹司空见谅。”蔡吉说罢冲着曹操又再一次歉然一躬。 “原来如此。惜哉,惜哉啊。”曹操眼见蔡吉一口咬定没有于吉就不能上演“天崩地裂”之术,不由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在场的不少文臣武将都难掩失望之色。当然这其中也有像刘备那般对蔡吉的话表示怀疑之人。只是在蔡吉严紧的口风之下,他们一时间也找不出茬子来。只好姑且信了蔡吉的推脱之言。 不过身为蔡吉谋主,又深知“天崩地裂”之术秘密的郭嘉,可不会让曹操等人一直纠结蔡吉是如何破易京城的。这不,还未等其他人继续刨根问底,郭嘉抢先一步便向曹操拱手进言道,“曹司空,吾家主公先前只是说下邳城不可硬攻,却没说不能智取。” 回过神来的曹操饶有兴致地向郭嘉探询道,“郭治中的意思是已有攻城妙策?” “正是。”郭嘉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 曹操见此情形,并没有追问郭嘉如何智取下邳,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底下的随军军师荀攸,打趣道,“公达,汝曾说下邳城能智取。而今郭治中也说要智取下邳。不若汝二人将各自的智取之法书于掌中,然后一同摊掌公之于众如何?” 曹操的这一提议顿时就引来了在场文武的一致兴趣。而荀攸与郭嘉自然也不会就此推辞。却二人大大方方地接过侍从递来的毛笔,疾速在各自的左掌上书写了一通。然后在相视一笑间,坦然向在场众人展示了自己掌中的文字。 “水!” 眼瞅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水”字出现在荀攸与郭嘉的掌中,现场不禁掀起了一阵哗然之声。至于曹操见了更是乐得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却不知二位为何都想到了水?” 同样出身颍川的荀攸对郭嘉的盛名自然是早有耳闻。不过就资历而言年过四十的荀攸可远高于郭嘉。所以出于长者的矜持,荀攸还是谦逊地示意郭嘉先说。而这会儿的郭嘉倒也不多加推辞,待见他一甩长袖拱手分析道,“司空明鉴,下邳城毗邻沂水、泗水。如今正值秋汛之际。司空可先将吕布引出城外,再开凿沟渠,引沂水、泗水灌城。如此这般吕布便无法再逃回下邳。而只要吕布一除。城内余党必一哄而散,下邳也就唾手可得也。” 郭嘉言罢将视线转向了荀攸,后者宛若与其心有灵犀。跟着便接口说道。“然则吕布之前屡次败于主公之手,其锐气已衰,怕是不会轻易出城作战。故主公可遣一员勇将假意押送辎重引吕布出城。” “妙计!真妙计也!”曹操一面抚掌称赞郭嘉与荀攸,一面则张口向在场的武将询问道,“不知哪位将军愿当此重任?” “某愿领兵一战。”赵云当先一步出列领命,顿时就引来了在场众文武的一致侧目。 须知郭嘉与荀攸的引蛇出洞之计固然厉害,可负责引诱吕布的那名将领却是要实打实地与吕布交战甚至斗将的。众人可以嗤笑吕布无谋,却绝不能无视吕布的武勇。赵云虽以蔡吉近卫的身份参战。但他本身眼下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武将。因此他的主动请缨在大多数人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自不量力的味道。 不过此刻愿意同吕布一较高下的可不只赵云一人。就在赵云出列的同时,许褚也不甘示弱地向曹操请战道:“主公。褚愿取吕布之首级!” 与赵云相比许褚目前的名气相对要更响一起些。他之前曾在对张绣的作战中出任先锋,斩贼首万余。是曹营之中公认的一员陷阵猛将。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曹操会挑选许褚出战之时,站在刘备身后的陈到竟也出列请缨道,“某也愿与吕布一战。” 三方各出一将请战?乖乖,这下可热闹了! 相比众人的好奇围观,身为主帅的曹操这会儿则显得颇为谨慎。但见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云,再看了看许褚与陈到,抚摸着胡须下定决心道,“既然三位将军都有一战之心。那孤就命汝三人领兵引吕布出城!” “喏!”赵云、许褚、陈到三人并肩而立齐声领命。 既然定下了攻城的计策与出战的将领,那接下来所要商讨的就是一些实施的细节。不过曹操为人向来多疑,且诡计多端,在一番商讨推演之后,他觉得光靠一支辎重并不足以诱使吕布出城。于是曹操又让人招来了新近加盟的曹性,向其吩咐道,“之谋,孤想让汝进下邳一趟,将吕布引诱出城,不知汝肯担当此任否?” 曹性作为新附的降将,此时正值建立功勋博得曹操信任的关键时期。虽说去下邳做内应是桩颇为凶险的事,但站在曹性的立场而言,却由不得他说“不”字。于是,曹操的话音刚落,曹性便忙不迭地躬身领命道,“某愿为司空效劳。” “之谋真勇士也。”曹操哈哈一笑,就此定下了他的计中计。 由于多了要让曹性回下邳的计划,众人也就又多商讨了一段时间。直到日头西下,蔡吉、刘备以及一干文武才陆续领命离开曹操的大帐。而这其中担子最重的莫过于临时被招来参加会议的曹性。毕竟卧底下邳是一桩既需要胆识又需要演技的艰巨任务。然而就在曹性心事重重赶回营帐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曹将军请留步。” 曹性回头一瞧,发现蔡吉正在郭嘉、赵云的陪同下站在他的身后。想到之前蔡吉曾在彭城为自己和部下求情,曹性连忙向蔡吉致谢道,“曹性谢过蔡使君救命之恩。” “曹将军不必多礼。彭城之事只是举手之劳。”蔡吉谦逊地推辞道。 但曹性还是毕恭毕敬地向蔡吉躬身作了一揖,跟着又和善地问道,“不知使君找曹某有何事?” “其实本府来找将军,是希望将军能将此信转交下邳城内的高顺将军。”蔡吉说罢,便将张辽的信递给了曹性。 曹性接过书信,定眼一瞧,发现写信者竟是张辽,不由惊讶道“这是张辽将军的信!” “正是文远将军给高将军的亲笔信。”蔡吉颔首做答道,“文远将军现正在本府帐下供事,其即不希望同昔日同僚兵戎相见,也不希望高将军等人为吕布陪葬。曹将军可在吕布被诛之后,再将此信交给高将军。总之曹将军不必急着表露身份,一切以将军安危为重。” 曹性捏着信,沉默了半晌,跟着便拱手向蔡吉保证道,“蔡使君放心,曹某必将此信送交高将军。” “那本府就在此替文远将军谢过曹将军了。”蔡吉说罢冲着曹性拱手一揖。 曹性连忙又还了一礼,然后便告辞转身回自己的营帐了。望着曹性远去的背影,一旁的郭嘉不由向蔡吉问道,“主公就如此信任此人?不怕其进了下邳之后将曹公及主公的计谋透露给吕布?” “曹性不是那样的人。”蔡吉摇了摇头否定道。其实蔡吉之所以会如此笃定,是因为历史上郭嘉与荀攸也正是像先前那般双双向曹操提出了水淹下邳之计,从而将吕布困死下邳,导致城内上演白门楼之变。不过眼瞅着郭嘉还依旧盯着自己,蔡吉又跟着自顾自地说道,“就算曹性真将计划合盘托出也无伤大雅。吕布勇无谋,连战连败,锐气已衰。而主将锐气一衰,则三军半志全消。因此只要能用大水将吕布军困于下邳城内,时间一长城内早晚都会爆发内讧。而张辽的那封信,一旦进城,不管到谁手上,也都能在吕布诸将中引起一番猜忌。如此一来,对本府又有何损失可言?” 郭嘉听罢蔡吉一番分析之后,当即抚掌大笑道,“善,主公此举才是真妙计也。” 一旁的赵云则皱着眉头向蔡吉询问道,“主公这是要使反间计?” 然而蔡吉却摆了摆手道,“是劝降,还是反间,都只在曹性等人的一念之间而已。正如吕布会不会出城,也是全凭他自己的选择。”(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节 兵围下邳 建安三年秋,七月十四,曹操、刘备、蔡吉三方经过一番合计之后,向下邳城发动了第一轮进攻。隔着两道沟壑最先发话的是五台高耸的投石机。不同于袁绍在易京城下使用的人力投石机,曹军的投石机上装有通过扭力投石的机枢,其弹发的石块不仅大,而且相对人力投石机也远。此外曹军投石机的两侧还装有四个轮子,以便于跟在大军后头逐步向中央城池推进。因此曹营之中也将这种发射起来声如雷震的投石机称为“霹雳车”。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块马头大小的石块将位于下邳第一层城郭上的一座箭楼砸得支离破碎,紧接着又一块石弹砸掉了夯土城郭的一角。接连的落石攻击,将城郭上的守军打得有些措手不及,而曹军则趁着这一间隙,迅速用圆木、土包,乃至尸体在沟壑上搭起了数座临时浮桥。不多时数队人马便踩踏着这些浮桥兵临了第一道城郭之下。 望着手下人马势如破竹的进攻,曹操一面得意地撸着长须,一面向身边的年轻文士夸赞道,“袁本初有山崩地裂之术,孤有霹雳车。若非子扬相助,孤又如何能得这等利器!” 此刻接受曹操夸赞的年轻人正是霹雳车的发明者刘晔,刘子扬。话说当初刘晔委身袁术麾下之时,也曾为袁术打造各种攻城器械围攻汝阳城。虽然那批攻城器械都最后毁于曹军的夜袭,但刘晔的才华却给曹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曹操在寿春大败袁术之后,便忙不迭地差人寻访刘晔的踪影。 然而刘晔早在袁术睢水战败后就借故溜回了淮南老家。由于刘晔同汉室皇族还沾亲带故,据说是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因此当地豪强郑宝在得知刘晔回乡之后。便想要裹挟刘晔自立。熟知天下大局的刘晔自然不会接受这等土豪的邀请。好在恰逢此时曹操的使节探访至刘晔家,刘晔便借机将郑宝请入府内,并布置好壮士在席间杀郑宝。可谁曾想,宴会进行到一半,原本安排好的刀斧手却因惧怕而不敢向郑宝下手。结果刘晔亲自拔剑当席斩杀了郑宝。并借用曹操的威名制服郑宝的部下。跟着又提着郑宝的首级与曹操的使者一同前往郑宝的营地招降其部曲。 刘晔的才华与胆识都十分符合曹操的脾胃,因此一到许都就被任命为了从事,并且在不久之后研发出了眼前的霹雳车。这会儿面对曹操的夸赞。刘晔倒是显得颇为淡然,却见他观察了一番前方的战况之后,便向曹操适时地探问道:“主公。可须暂停投石。” 曹操听刘晔如此一问。再看了看已经开始向第一层城郭冲击的兵马,当即神色一凌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得到曹操的首肯之后,刘晔立即会意地让一旁的投石机停止了投石。而这对某些人来说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 刀光剑影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彻天际。巨大的云梯一次次搭上城郭,又一次次被守城的兵卒推下城墙。不多时,城上城下已然垒满了尸体。然而就在曹军不知疲倦地反复进攻城郭之时,城下突然发生了一阵骚动。但见一群肩绑黄布的曹军骑兵竟骤然转身开始攻击起自己的同僚来。而领头之人正是曹性。 随着一阵急促的弓弦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悲鸣声与落马声在曹性的周围此起彼伏。谁都不能否认曹性的弓箭和马术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而在曹军故意放水的情况下,这种技艺更显得神乎其神。 “开门!快开门!吾乃都尉曹性!” 随着曹性在城门下大声自报身份。城头上守军先试探性地张望了一下,跟着便将负责防守第一层城郭的宋宪找了过来。宋宪之前也曾与曹性有过一些接触,此刻眼见曹性带着一票人马在城下叫嚷着要进城。犹豫不决之下。宋宪不由张口问道,“来者可是谋之?汝不是已投降曹操?” “正是曹某!吾只是诈降曹操。还不快快开门!”曹性在回话间。又拉弓射翻了数名追击而来的曹军。 城头上的宋宪见此情形,也不再有所疑虑,当即便命人挪开了挡在城门背后的沙袋。随着城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曹性赶忙一扯缰绳策马钻了进去。且就在他飞奔进城的一瞬间,他还调转马头,奋力砍刀了一名紧紧追击的曹兵。 “吾有重要军情禀报主公!” 这是曹性入城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宋宪虽不知曹性为何降而复叛,但被投石机打得晕头转向的他一听对方有曹军的重要军情禀报,立马精神一振,二话不说就带着曹性风风火火地赶去见吕布了。 这会儿的吕布正在白门楼上同众幕僚焦急地聆听着从各处传来的战报。曹军的投石机、井阑等攻城器械给下邳的守军带来了大量的伤亡。对于之前从未有过守城经验的吕布来说,守城第一天损失就如此惨重多少有些始料未及。 “不行!孤要出城与曹军一战。” 吕布操起方天画戟,迈步就要下楼,却被一旁的陈宫挺身阻挡道,“主公稍安勿躁!此时曹军士气正旺,贸然出城迎战怕是会得不偿失。不若等曹军攻城疲软之后,主公再领兵出战,必能杀曹军一个人仰马翻。” 吕布被陈宫挺身一劝,不由迟疑了片刻。且就在这时宋宪带着曹性来到了白门楼上。一见到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布,心中五味具杂的曹性立马就上前跪拜道,“曹性未能保住彭城,还请主公恕罪。” 吕布惊讶地看着面前据说已投降曹操的部下,脱口问道,“谋之,汝怎么回来了?” 曹性低着头回答道,“回主公。属下假意向曹操请战充当先锋。兵至城下之后,属下便带着心腹乘机倒戈逃回城中。” 听罢曹性讲述如此一番峰回路转的叙述,吕布与陈宫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而一旁的宋宪则忙不迭地替曹性补充道,“主公,曹将军在曹营打探了重要军情。” 吕布一听曹性握有曹军的重要军情。眼中顿时精光一闪,继而面带笑容着上前扶起曹性,劝慰道。“谋之受苦了。曹军势大,彭城之败不能怪谋之。却不知谋之探听到了曹军什么消息?” 曹性眼见吕布一面安抚自己,一面急着询问曹军的军情。心知吕布之所以没有治自己的罪。也没怀疑自己的来意,多半是看在军情的面子上。再一想到自己之前在彭城苦撑却迟迟等不到援军,之后又差一点被坑杀,曹性当即便站起身向吕布禀报道,“回主公,据说属下所知曹军眼下粮草不济,不能长时间围城。不过其从许都调拨了一批粮草正往这边运,照曹营的说法大概三日左右就能到。” 吕布耳听曹军粮草不济先是一喜。再一听曹军的辎重三日后会到,不由心生一计,追问道。“谋之可知曹军辎重走得是哪条路?” “曹操自付已平定徐州诸郡,又急着补充粮草。故曹军多半会走官道。”曹性依照曹操事先交代的说法回应道。 吕布一听曹军会走官道。顿时激动得仰天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只要孤劫烧了那批粮草,曹操、刘备、蔡吉之流还不乖乖退兵。” 然而就在吕布洋洋得意之时,陈宫却再一次出面阻止道,“主公,此事怕是有诈!” “先生的意识是谋之在骗孤?”吕布瞥了一眼陈宫,又扫了一眼宋宪与曹性。待见宋宪正盯着曹性,而曹性则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坦然模样。 面对吕布的质问,陈宫并没有质疑曹性的身份,而是摇了摇头分析道,“曹阿瞒为人奸诈狡猾。主公应小心其利用曹将军,设陷阱耍诈。” “可此事也可能是真事。倘若孤因惧怕曹操的诡计,而不去劫辎重,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克敌的先机?”吕布不依不饶地反问道。 而一旁的宋宪也跟着附和道,“主公言之有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试试总比不试强。” 陈宫眼见吕布及其部将都对劫辎重一事颇为热衷,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不过陈宫也知光是这么干守下去,以吕布军上下的士气,下邳城陷落那是早晚的事。出于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陈宫便退了一步道,“主公若是想搏一下。可派得力干将出城劫辎重一试真伪。” 哪知吕布却固执地拒绝道,“不。孤要亲自领兵劫辎重。” 陈宫见吕布又犯起了驴脾气,急得直跺脚道,“主公!兹事体大,主公怎能轻易犯险!” 可吕布却皱起眉头反向陈宫质疑道,“先生之前曾屡次劝孤率步骑屯驻城外。怎么今日却不肯让孤出城作战?” 吕布不问还好,这一问可算是将陈宫气得满脸通红。须知早在曹、刘、蔡联军兵临下邳城之前,陈宫曾向吕布献计说,“曹操远来,势不能停留过久。主公如果率领步、骑兵屯驻城外,由宫率领剩下的军队在内守城,如果曹军进攻主公,宫就领兵攻其后背;如果曹军攻城,则主公可在外援救。不出一个月,曹军粮食吃光,主公再行反击,可以破敌。” 吕布起先接受了陈宫的进言,打算将陈宫与高顺留在城内守城,自己则率领骑兵截断曹军的粮道。可谁曾想,吕布的妻妾听到这消息后,却向吕布吹枕头风说,“陈宫与高顺一向不和,夫君一旦出城,陈宫与高顺必然不能同心协力守城。万一出点事,夫君要在哪里立脚。况且曹操当年对待陈宫礼遇有加,陈宫还舍弃了曹操,将一州之地献给夫君。夫君待陈宫未超曹操,就把全城交给此人,抛别妻儿家小,孤军远出。夫君难道不怕重蹈曹操的覆辙?” 吕布本就是个多疑少断之人,被老婆如此一说,再想到陈宫与曹操的关系,犹豫间并没有立即出城。不过曹、刘、蔡联军可不会给吕布多想的时间,就他拖延的时候,三方大军已然兵临下邳城下。而陈宫之前所制定的计策也就此没了实施的条件。 此刻眼见吕布竟用上次的事质疑自己,陈宫又怎能不为之气急。却见他长袖一甩冲着吕布怒斥道,“将军上次轻信妇人之言,未采纳宫之计策,从而错失布阵的时机。而今曹、刘、蔡三方已然围城,将军若此刻出城则真成‘孤军’也!” 吕布耳听陈宫说起了自己受妻妾扇枕头风而错失战机一事,顿时又羞又怒满脸涨得通红。事实上,在看到曹、刘、蔡三方大军进抵下邳之后,吕布就为自己先前的迟疑而深深后悔了。但他这个人极好面子,虽然明知自己错怪了陈宫,却也不肯向陈宫道歉,更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听信妻妾之言才会如此犹豫。再怎么说他吕布都是堂堂无双飞将,听老婆话耳根软之类的事传出去多难听啊。 可这会儿的陈宫却当着众部将的面戳穿了吕布的软肋。于是恼羞成怒之下,吕布当即暴喝一声,“够了!孤决定亲自领兵出城劫烧曹军辎重。此时无需再议!就算曹操真在城外设下陷阱,凭孤之武勇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吕布这一喝可算是将在场的众文臣武将吓了一跳。宋宪等人固然是相信吕布的武勇,想要借此机会放手一搏。而陈宫面对如此色厉内荏的一吼,则彻底丧失了对吕布的信心,以及对未来的希望。想到自己这数年来追随吕布的所作所为,陈宫顿时就有一种放声大笑的冲动。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笑出声。因为他怕自己会笑得比哭还难看。更因为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已不值得自己再多给一丝表情。所以陈宫只是默不作声地冲着吕布躬身一拜之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白门楼。 曹性望着陈宫萧瑟的背影,心中同样也是感慨万千。曾几何时曹性打心底认为吕布是天下无双的强者。觉得追随这等拥有着万夫不敌之勇的武者,自己必然能够成就丰功伟业。然而此刻曹性却对自己一直以来对强者的标准产生了怀疑。武力真是一个人强大的表现吗?曹操、刘备的武艺都远远不及吕布,甚至还比不上自己。而那个女刺史蔡安贞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在曹性的眼中他们却都比吕布强大。战神的时代即将落幕,王者的时代即将降临。 关于吕布的定位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按《三国志》和《资质通鉴》的记述来写。不想哗众取宠太抬高此人,也不想太过丑化。想看神吕布的朋友,建议去看《火凤燎原》。(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节 飞将末路 拂晓时分,下邳城外的一处山岗上,一队人马正驻足远眺。但见这伙人马清一色地配备高头大马,黝黑的甲胄在晨曦的映衬下散发着骇人的寒光。为首一人更是鲜衣亮甲,脚跨一匹赤兔骏马,手持一杆方天画戟宛如战神临世。不用问,此人正是名动中原的飞将军吕布。 话说前些日子曹、刘、蔡三方联军的攻势虽是凶猛,但直到最后三方也没能攻破下邳城的第一道城郭。相反由于巨大的伤亡以及曹性的“突然”叛逃,使得联军的士气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以至于在经过一天一夜的鏖战之后,曹操最终选择了鸣金收兵,并后退十里扎营。 曹操的这一举动令下邳城内的吕布不由地联想到了曹性之前带来的情报,从而以为曹操这是在等许都的粮草到位之后再行攻城。有了如此想当然的判断,吕布自然也就少了几分戒心。于是吕布亲自选拔了五百骑兵,趁着月黑风高之夜,偷偷溜出下邳城,一路来到了曹性所说的官道附近打埋伏。 此刻吕布所带的这五百骑兵皆是一路随其自并州征战十年的老曲部,他们胯下的战马更是吕布军中所剩无几的数百匹山丹马。山丹马是汉武帝时期由汗血宝马等西域良马与蒙古马杂交培育出的一种战马,由于出产于山丹马场故被称为山丹马。吕布军中的山丹马乃是从丁原帐下继承得来,掐指算来最初的战马早已大过十岁。加之吕布军中缺乏懂得为良马配种之人,山丹马的数量可谓是逐年锐减。而这也是吕布、杨奉、韩暹等西北军阀在流窜入中原后,战力一年不如一年的重要原因。 不过对吕布来说。眼下并不是考虑如何提高战力的时机。如何烧毁曹军的辎重,迫使曹、刘、蔡三家退兵才是当务之急。好在曹操的辎重并没有让吕布等太久,随着天色逐渐放亮,一支打着“曹”字大旗的队伍渐渐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只见这支行动缓慢的队伍由百来辆牛车组成,前后各有骑兵押送。一看便知是用来运送粮草的辎重部队。眼瞅着等待已久的猎物终于现身,吕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嗜血的笑容。却见吕布抬手一挥,五百名骑手顿时就如幽灵一般。跟随他一起消失在了薄薄的晨雾之中。 时值七月,初秋的清晨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且就在押送辎重的曹军兵卒缩着脖子匆匆赶路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风声。只是还未等这些兵卒明白其中的缘由。数十枚箭已然落到了他们的头上。一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仓皇间兵卒们在武将的呵斥下抄起长戈想要抵御突然冒出的敌人。然而还未等他们看清敌军的模样,又一阵漫天的火箭从天落下。被击中的牛开始悲鸣着四处乱窜,将原本簇拥在牛车四周的兵卒一一掀翻在地。刹那间官道上,人、牛、车互相推挤冲撞,乱作了一团。而死神也在这时彻底亮出了夺命的镰刀。 “杀!统统杀个精光!” 吕布挥舞着长戟,一马当先冲下了山坡。在他的身后五百并州骑兵更是宛若结群的饿狼叫嚣着呼啸而至。刹那间金戈铁马之声夹杂着曹兵的惨呼响彻天际。吕布策马所到之处,首级与断肢更是伴随着血色飞沫,在空中此起彼落。 如此畅快淋漓的杀戮令吕布找回了懈怠已久的战意。但同时也让他觉得有些兴致索然。毕竟就算斩杀一千个小喽啰,也无法平息他此刻体内沸腾的热血。而就吕布横冲直撞,用马蹄将那些早已魂飞魄散的曹兵驱赶开来之时。一名战将的身影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名白马银甲的年轻武将。同周围那些慌不择路的曹兵不同,这个年轻武将颇为淡定地策马立于乱阵之中。并向吕布投来了充满战意的眼神。 这并非是单纯的猎物,而是可以与之一战的对抗者。意识到这一点的吕布当即朗声一笑,拍马上前冲着那白马武将挑衅道:“小子,报上名来。” “常山赵云。”白马武将傲然地自报家门道。 而赵云的这一态度,更是激起了吕布的杀意,“有意思!且吃孤这一戟!” 砰地一声脆响,巨戟与长枪在空中撞出了闪耀的火花。只这一击,交战的双方便已试探出了对方的实力。赵云的面色变得更加冷峻,而吕布也收敛起了肆意的笑容。于是下一刻双方皆展开了自己平生所学沉着应战。战马的嘶鸣与粗重的呼吸声甚至都掩盖了兵器互击声。 就气力上来说赵云其实是略逊于吕布的。就算已然年近四十,吕布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体力与耐力,而他胯下的战马也是百里挑一的赤兔宝马。因此赵云虽武技高超,但在战至四十回合之后,赵云手上的长枪被吕布的方天画戟打断了半截。然而赵云并没有将断裂的长枪刺向吕布,而是对准吕布的双眼丢了过去,并乘势调转马头开始朝战场外围奔驰而去。 “小子!休想逃!”吕布挥戟拨开赵云丢来的半截长枪,暴喝一声策马追了上去。 面对追击而来的吕布,赵云一边纵马狂奔一面则不时地向其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惹得后者哇哇直叫追得更紧。双方就这样一前一后奔驰了一里路左右,眼瞅着吕布就要追上赵云之时,突然间一支箭矢呼啸着,射中了吕布的左肩。吕布吃痛立马一扯缰绳,定眼一瞧,只见不远处的树林前一个身骑五花马的年轻武将正手持弓箭对着自己。 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的吕布此时已然杀红了眼,却见他抬手斩断了箭矢的尾端,长啸一声转身朝放箭的武将冲杀而去。哪曾想从东西方向的山丘之上突然又杀下了一员身骑黑马的虎将挡在了吕布面前。 “混帐!让开!” 吕布举起方天画戟就朝那武将当头劈下。却不想对方竟用狼牙棒硬生生地从正面接下了吕布这当头一击,甚至还反震得吕布虎口略微发麻。面对如此变故,饶是自负武艺超群的吕布,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来者何人?” “许褚!”许褚随口报上姓名之后,便二话不说撩起狼牙棒与吕布缠打了起来。 另一头趁着吕布与许褚酣战的当口,赵云策马奔到了那员使弓的武将面前,向对方拱手致谢道,“多谢叔至出手相救。” “那里。子龙将军一路将吕布引致此处。可比吾等以逸待劳要辛苦得多。”陈到说罢,从马鞍上取下了一杆备用的长枪抛给了赵云。 重得武器的赵云向陈到报以了友善的微笑。原来赵云这次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混在辎重之中将吕布单独引开。不过吕布此人一方面自负武艺了得,另一方面在性格上又缺乏持久性。若是觉得对手难缠。吕布极有可能会放弃交战。所以负责诱敌的赵云在打斗中必须掌握好分寸。当然长枪半路被打折是赵云始料未及的。不过这样一来也更加深了真实性,从而将吕布一路引到了此处埋伏地点。 就在赵云与陈到交谈的当口,许褚已与吕布互斗了二十来个回合。然而就在这时。从下邳城的方向骤然传来了一阵震天的轰鸣。那声音仿佛是。又像是无数条巨龙在咆哮。酣斗中的吕布与许褚不约而同地都停下手来朝下邳方向望去。而赵云也与陈到意味深长地互换了一下眼神。 崩塌的黄土块成片地落入水中,化作混浊的泥石流呼啸着涌向田园、洼地、村落、道路。往常平静如缎带般自下邳城旁绕过的泗水与沂水,如今却像是两条腾跃而起的怒龙,互相冲击,互相碰撞,相互纠缠,直至将一切挡在前头的障碍物冲击得四分五裂。 蔡吉与曹操、刘备此刻就站在地势较高的一处山坡之上,看着泗水与沂水无限地扩大范围。将下邳城周边的低地吞噬殆尽。随着水位逐渐升高,一些山丘被浊流包围成了汪洋中的孤岛。硕大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成为水中无助的浮木。而更多的房屋则在河水的冲刷下迅速还原为土石木材。 面对眼前的惨况。作为始作俑者之一的蔡吉,这会儿的心情可谓是五味具杂。小时候听说书说到水淹下邳、水淹七军之类的折子会觉得十分热闹。可真当蔡吉作为一个参与者亲眼目睹了整个放水淹城过程之后,她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即惊心动魄又残酷之极的战术。此刻唯一能让蔡吉感到欣慰的是,早在联军抵达下邳之前,下邳周边的村落就已被坚壁清野。而曹操之前之所以会故意后退十里扎营也是为了避免殃及池鱼。不过蔡吉也知,就算下邳城外仍有人居住,曹操依旧还是会放水淹城。这就是汉末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蔡使君似乎不忍见此惨状?”刘备的问话打断了蔡吉的思绪。与此同时曹操也将目光投向了蔡吉。 面对两个当世枭雄的询问,蔡吉摇了摇头回应说,“不。吉只是在想吕布现在怎样了。” 吕布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末日即将降临。却见他在许褚面前虚晃一枪,调头就要跑路。却不曾想才一回身就被赵云与陈到一左一右包抄了后路。自此赵、陈、许三人宛若一支坚固的铁三角将吕布堵在了中间。已成困兽之势的吕布那肯就此束手就擒,当即使出浑身解数朝陈到攻了过去。陈到顺势举枪抵挡,却发现吕布的蛮力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喀嚓一声,仅五个回合陈到手中的长枪便断成了两截。眼瞅着巨戟就要当头落下,一道白虹掠过,替陈到挑开了方天画戟。陈到回头一瞧,施救者正是赵云。然而还未等陈到向赵云致谢,忽听吕布怪吼一声,打翻了许褚手中的狼牙棒,一杆巨戟更是俨如一阵暴风,舞得水泼不进针扎不入。 直到此时赵、陈、许三人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对上的是怎样一个超乎寻常的怪物。也正是他们的联手出击才将这怪物的潜力给逼了出来。不得已之下,三人只得改变战术,相互配合,且战且退将吕布逐步引向泗水河边。 眼下的泗水因下游放水的缘故,水位已经低了不少。不过相对而言流速却比平日里快了不知多少倍。哗哗的水流声震耳欲聋,使得四人的交战宛若一场无声的哑剧。大约过了三、四十个回合,许褚手中狼牙棒突然如脱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入了泗水河中。紧接着陈到手上的佩剑也再一次被吕布击成了碎片。骤然失去武器的二人只得拨马脱离战团,而赵云则挺身而出为同伴断后。 若是换在以前,这会儿的吕布早该乘机拨马逃回下邳。可不知为何,今日的吕布却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魔物俯身了一般,追着赵云厮战不休。没了两个同伴的照应,又经历了长时间的厮杀,到了这会儿赵云已渐感不支起来,甚至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出现疲软的迹象。 却见一道红光闪过,方天画戟带着死亡的气息自赵云的耳边擦过,可紧接着他却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一沉,脚下的战马竟长嘶一声趴在了地上。给战马抛在地上的赵云还来不及翻身,吕布的方天画戟已然照他脑门横劈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又粗又长的长矛,掠过长空,刺穿了吕布的左肋。借着吕布向后一仰的间隙,赵云一个鱼跃翻身逃过了吕布的致命一击。可吕布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踉跄着巨大的身躯想要策马践踏赵云。紧接着又有一杆相同的长矛贯穿了吕布的坐骑。吃痛的赤兔发出了刺耳的悲鸣。 “快投!不要停!” 逃出战圈的陈到焦急地指挥着埋伏在树林中的枪兵,向吕布投射出致命的长矛。而另一边一个小卒正在为许褚包扎右手,显然吕布刚才的一击震裂了他的虎口。不过同陈到一样,许褚也在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对面的战况。却见赵云已然翻身逃离了战圈。而吕布…… 一支、两支、三支……近十支长矛将吕布和赤兔贯穿成了刺球,可那一人一马却依旧如雕像一般挺立在河边,发出不似地上活物的怪叫声。情急之下陈到取过一支长矛,使出全力一投,长矛破空而出,穿透了吕布的面门,使其彻底失去了平衡,最终这一人一马在众人敬畏的目视下跌入了滚滚洪流之中。 今天发文晚了点,还请大家见谅。明天又要去做产检照彩超咯,不知宝宝长得怎样了,呵呵~~~o(n_n)o~(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节 下邳府前 滔滔洪水冲破了下邳城第一道城郭的数段城墙,一路潮涌至位于第二层城郭的白门楼下,将整个下邳城包围成了一座汪洋中的孤岛。城外的联军固然一时间无法组织攻城,城内的军民同样也无法逃出升天。然而这种封闭的环境并不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相反在看到城外的房舍被洪水毁于一旦后,不少进城避难的百姓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另一方面吕布的“失踪”则让城内的吕布军处于群龙无首的微妙境地。 话说自打与吕布失去联系之后,吕布军上下就自动分裂成了三个派系各占据了城中一角。此三派之中以白门楼为据点的侯成、魏续、宋宪一派人数最多。高顺一派的兵力虽不及前者,但其以都督的身份占据了下邳城的府衙,手中握有吕布等人的家眷。相比之下身为谋主的陈宫实力最弱,不过他身边有吕布的老部将成廉相助,因此其他两派一时间也不能拿这位陈军师怎样。 起先三派人马各自守在各自的地盘之中虽心怀鬼胎,但在洪水围城的困境之下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然而随着城外的洪水逐渐退去,城外联军再次兵临城下。在吕布不在的情况下,如何组织守城?又由谁来统筹指挥?便成了摆在城内守军面前的一大问题。于是在洪水退去后第三天的深夜,侯成率先打破僵局派遣特使来到了下邳府衙之中。 侯成所派的这名特使名叫王楷,此人本是下邳府内的一介小吏。因其为人圆滑讨巧,所以一直都深得吕布宠信,甚至之前还参与过袁、吕联营之事。这会儿来到下邳府中一见到端坐堂上的高顺。王楷立即恭敬地上前行礼道:“下官王楷见过高将军。” 高顺因吕布之女出嫁寿春一事,一直对包括陈宫在内的文官没有啥好感。若非王楷打着侯成的旗号上门拜访他根本就不会见这等小人。因此这会儿的高顺只是冷冷地随口问道,“子都要汝来传什么话?” 不过王楷并没有因为高顺的冷淡而拂袖而去,相反他立即摆出一副谦卑的模样回应说,“回高将军。而今曹操、刘备、蔡吉三方再次兵临城下。侯将军希望众将军以及陈军师能上白门楼一聚,商讨应对之策。” “子都要吾去白门楼一会……”高顺听罢王楷所言,低声沉吟片刻之后。便抬头问道,“何时?” 王楷应道,“明日辰时。” “善。”高顺点头答应道。“顺明日准时到访。” 王楷见高顺爽快地应邀参加白门楼一会。自然是在心中暗舒一口气,欣然作揖道,“如此这般下官明日便在白门楼恭候高将军大驾。” 不过高顺却颇不耐烦地朝王楷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王楷自然也颇为识相地拱手告辞离开了下邳府衙。然而就在高顺打算起身离开厅堂之时,已在一旁旁听多时曹性却上前挡住了高顺的去路。 “高将军且慢。” 高顺抬头问道,“谋之有何事?” 曹性一个抱拳,压低声音劝阻道,“明日白门楼一聚,高将军万万不可赴约。” 高顺听曹性这么一说。先是一惊,继而不由皱起了眉头反问道,“谋之何出此言?” 面对高顺的疑问。曹性使了个眼色示意要同其单独谈话。高顺虽觉得曹性的举动有些古怪,但还是照着对方的话屏退了堂上的部下。然后重新坐回榻上向曹性催促道,“谋之有话快说。” 曹性眼见厅堂之中只剩下了他与高顺二人也就不再多卖关子,直接抱拳坦言道,“不瞒高将军,那侯成约将军与陈军师白门楼一聚,并非是要商讨守城事宜。而是要劫持将军与陈军师开城投降。” 曹性一席话犹如晴空霹雳一般让高顺楞在了当场。但他也很快就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于是高顺当即按剑追问道,“此事谋之如何得知?” 曹性无视高顺的戒备,一面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上前,一面沉着地解释道,“某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上次随某入城的部将中有曹军的细作。高将军若再有疑问,可先阅读此信。” 高顺一脸铁青地自曹性的手中接过书信,定睛一瞧,发现写信者赫然就是一直以来都生死不明的张辽。愕然之下高顺赶紧拆开书信翻阅起来。熟悉的字迹,淳淳善诱的语气让高顺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过了半晌之后高顺搁下信纸,愣愣地盯着书案发了会儿呆之后,脱口问道:“谋之可曾见到文远?” “未曾。”曹性如实回应说,“听蔡使君所言,文远将军不想与昔日同僚兵戎相见所以没有南下。” 高顺听罢曹性所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抬起紧盯着对方问道,“如此说来,主公现下已是凶多吉少?” 迎着高顺炯炯的目光,曹性毫不退缩地畅言道,“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仇寇。吾等在彭城死守十数日都无人应答。之后若非蔡使君求情,曹某等人早已成彭城城外孤魂野鬼也。” 面对曹性充满怨恨的控诉,再一想到当初吕布面对彭城求救时的犹豫不决,高顺不禁长叹一声,将手中的书信收了起来,说道,“主公这些年虽做过不少错事,但与吾等终究是有知遇之恩。而今主公生死未卜,主公的家眷却困守城中,顺又怎能弃这帮老弱妇孺而去。” 曹性耳听高顺言语之中有投诚之意,便连忙趁热打铁道,“高将军莫忧。曹某入城之前,曹司空曾交代说,只要下邳城肯投降,清尘往事一律不予追究。吕将军的家眷曹司空也会代为照顾。就算高将军信不过曹司空,也可将吕将军的家眷托付给蔡使君照顾。蔡使君虽是女流,但为人仁厚,重信义。相信一定不会为难老弱妇孺。” 高顺被曹性如此一劝,也觉得有道理。毕竟蔡吉是个女子,将吕布的那一干年轻姬妾托付给她,总比交给妻妾成群的曹操来得靠谱。于是高顺当即拍板起身向曹性躬身抱拳道,“高某愿向蔡使君投诚。还请谋之代为引荐。” 眼见高顺如此表态。曹性心头悬着的一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虽说高顺投降的对象是蔡吉,不是曹操,但终究是投降了。更何况曹性也觉得以高顺的脾气更适合跟蔡吉而非曹操。因此曹性也跟着抱拳还保证道:“高将军放心。此事包在曹某身上。” 建安三年(198年),八月初七,辰时。侯成、魏续、宋宪三人于白门楼上设下埋伏静候其他两派到场。然而最终赴会的仅陈宫和成廉两人。眼瞅着高顺迟迟没有露面。生怕节外生枝的侯成当即向部下发出暗号。刀光剑影间白门楼上顿时血肉横飞,曾经与侯成等人并肩驰骋沙场的成廉被埋伏下的刀斧手当场格杀。至于陈宫也在之后不久束手就擒。 成功制服陈宫一派的侯成等人,旋即打开城门迎接曹军入城。而就在侯成在白门楼上恭候曹操大驾之时,另一头高顺也在曹性的指引下打开下邳城西门引蔡吉部入城。原本看似牢不可破的下邳城不到半个时辰就落入了联军手中。而由于蔡吉有高顺做内应,因此其竟还比曹操早一步进下邳府衙。 这不,当曹操骑着高头大马与刘备一路炫耀着经过下邳城的主干道之时,蔡吉已然带着一干部将谋士整齐划一地站在府衙大门前恭候众人莅临。而曹操眼瞅着站在衙门口的蔡吉等人,脸上的肌肉虽微微一僵。却也跟着面带微笑地翻身下马向蔡吉招呼起来。 “蔡使君可真是兵贵神速啊。” “司空过奖了。若非有高将军相助,本府也无法如此轻易地就进驻下邳府衙。”蔡吉一面谦逊地拱手施礼,一面则稍稍侧身将高顺介绍给了曹操。然而面对曹操高顺并没有显得太过热络。而是简单地抱了一拳算是向曹操打了招呼。 曹操似乎也没有在意高顺的冷淡,而是哈哈一笑道。“这位想必就是陷阵营的高将军吧。蔡使君此番可是又得一员虎将啊。” “那也是得益于司空的妙计。”蔡吉适时地奉承了一下曹操之后,又从身后侍从的手中接过了一条印绶递给曹操道,“此乃下邳郡印绶,还请司空过目。” 曹操看了看蔡吉手中的印绶,又看了看身后一脸焦急的侯成等人,旋即悠然一笑,向侯成招了招手道,“侯将军还不见过蔡州牧。汝身为下邳郡守,以后蔡州牧就是汝顶头上司也。” 侯成早在开城投降之前便与曹操的特使谈妥了战后接手下邳城的条件。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高顺竟会向蔡吉投降,并抢先一步带对方进府衙。原本还以为会在下邳城归属上同高顺争执一番的侯成,耳听曹操如此发话立马屁颠屁颠地上前向蔡吉躬身施礼道:“并州侯成见过蔡使君。” “此番下邳城破侯将军居功至伟。日后还请将军多多关照。”蔡吉不动声色地将印绶交到了侯成的手上。跟着她又向曹操进言道,“本府欲表高顺将军出任东海郡守,不知司空意下如何?” “高将军同是破城功臣理应有所嘉奖。孤回许都后会向天子奏明此事。”曹操顺水推舟道。 一旁的刘备眼瞅着曹操与蔡吉在三言两语间就瓜分了南徐州,心里不由挺不是滋味的。相比蔡吉此番既得人才又得地盘,同样兴师动众的刘备目前可是什么都没捞着。且就在刘备隐忍之际,那一头已然升任为下邳郡守的侯成将捆绑得有如粽子一般的陈宫押解了上来。 眼见昔日的恩人,后来的仇敌,以这等阶下之囚的姿态出现,五味具杂之下曹操不禁亲自上前解开了陈宫的束缚,问道“公台何以至此?” 陈宫松了松充血的手腕,低头沉声道,“汝心术不正,吾故弃汝!” “吾心术不正,公又奈何独事吕布?甚至还促成袁吕联盟对付大汉?”曹操挑眉反问道。 曹操一番问话如毒刺一般令陈宫的心头猛地一痛。确实,选择吕布做主公是陈宫这一生中最大的失误。而他之后撮合吕布与袁术结盟,也违背了自己最初的志向。但是陈宫的脾气与自傲,容不得他向曹操低头。所以曹操的话音刚落,陈宫便昂首反驳道,“吕布虽无谋,却不似汝诡诈奸险。袁术虽卑劣,却不似汝意图屠灭世家。” 面对陈宫的反驳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显得不以为然。因为陈宫的前一句话听着像意气之言,而后一句话则是危言耸听。毕竟在这个时代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相信有人能灭掉天下间的世家。曹操身为一代枭雄又怎会去做这等即吃力不讨好,又“遗臭万年”的事情。然而曹操和蔡吉心头不约而同地都咯噔了一下。曹操固然是在心中暗自视世家为朝廷统一天下的绊脚石。而蔡吉则从后世相关的记述中得知,一心想要集权的曹操对世家一直都是打压的态度。事实上,不仅是曹操,中国历代的帝王、权相为了加强中央集权都会致力于抑制甚至消灭世家。以至于到了清朝中央集权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整个社会呈现出杠铃形两极分化。缺少了中间层的清王朝固然比之前的朝代拥有更稳固的统治,但整个社会也就此丧失了进步发展的活力,并最终被外来文明打开国门。 此刻陈宫的话无疑是点穿了曹操心中所想。但站在曹操的立场上,自己有想法与将想法公之于众那是完全两码事。为了不再让陈宫继续说下去,曹操不由换了个话题向陈宫问道,“今日之事当如何?” 陈宫大声回答道,“今日有死而已!” “公如是,奈公之老母妻子何?”曹操不甘心地追问道。 于是下一刻,曹操、蔡吉等人听到了陈宫千古绝唱般的回答:“吾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老母妻子之存亡,亦在于明公耳。吾身既被擒,请即就戮,并无挂念。” 曹操眼见已无法再劝回陈宫,怅然之余便深吸一口气大喝道,“给他上酒!”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侩子手为陈宫拿来了烈酒与毛毡。陈宫沉着地接过烈酒喝了个干净,跟着跪在毛毡之上面朝许都的方向叩首一拜。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一道寒光骤然掠过,紧接着血红色的轨迹就此飞向天际。(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节 天降神谕 侩子手将陈宫的首级用盘子装着呈献到了曹操的面前。然而首级所呈现出的平静神态却让一旁的蔡吉不禁怀疑,陈宫是否是故意落入侯成的埋伏以求一死。当然逝者已去,陈宫的真实想法外人无从知晓。但蔡吉却清楚陈宫的死并不是结束,相反以曹操为首的独裁权臣与世家势力间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且就在蔡吉盯着陈宫的首级思绪万千之时,曹操的部将徐晃匆匆赶来向曹操禀报道:“司空,兵卒在泗水的下游发现了吕布的尸首。” “汝可肯定是吕布?”曹操蹙眉追问。毕竟自吕布那日落水到此刻下邳城破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天,再经河水这么一泡尸首很可能早已腐败不堪。倘若因此认错人,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尸首不仅穿着吕布的战甲,手里还攥着方天画戟,应该不会错。”徐晃颇为肯定地回应道。 曹操麾下的不少将领之前都曾见过吕布与他那杆招牌式的方天画戟。此刻耳听徐晃如此描述,曹操也就不由地相信了底下兵卒的禀报。想到曾经耀武扬威的飞将吕布,如今终于成了一具尸首,曹操不由地当众松了口气,继而向徐晃下令道:“来人!将吕布首级割下与陈宫首级一同送往许都示众。” 曹操此话一出,站在蔡吉身后的高顺脸色不禁为之一变。而蔡吉与刘备在听到曹操的命令之后,虽还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但在心里却也不约而同地咯噔了一下。毕竟蔡吉与刘备同吕布一样都是割据一方的小诸侯,面对曹操如此大张旗鼓地“杀鸡儆猴”。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曹操却对自己的做法颇为满意。说起来,吕布与陈宫并非是曹操目前最大、最要紧的敌人,可曹操却执意东征灭了吕布处死陈宫。究其原因还是当初陈宫反叛引吕布入兖州的事在作祟。在曹操看来兖州之变是他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大一次背叛。为了不让第二次背叛发生,曹操必须对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加以严惩。如今目的既然已经达到,曹操自然得换副嘴脸来面对蔡吉与刘备。 正所谓一记耳光一颗枣儿。恩威并施方为用人之道。由于蔡吉之前已经圈下了半个南徐州,并收编了高顺部,也算是收获颇丰。所以曹操接下来便将目光转向刘备抚须含笑道。“刘使君此番远道而来,为东征吕布劳心劳力,孤回许都之后定会向天子奏明使君之功劳。” “司空过奖了。备只是尽了点绵薄之力而已。”刘备不动声色地还礼道。 按照原先的历史。刘备在东征吕布之后依旧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流浪军阀。可而今在蔡吉的帮助之下。刘备却已然成了一个拥有一郡之地的小诸侯。所以这会儿的曹操并没有因刘备的谦逊态度而萌生招纳之意,更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邀请刘备一同去许都。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刘备试探道,“孤听闻使君将庐江郡治理得政通人和颇受当地百姓拥护。” 刘备心头一紧,赶紧回应说,“司空谬赞。备只是不忍庐江百姓保守袁术欺凌而已。” “善。”曹操一面盯着谨小慎微的刘备,一面打起官腔道,“扬州经袁术肆虐之后早已破败不堪,正需要像刘使君这等当世俊杰前去安抚民心拨乱反正。孤欲向朝廷表刘使君出任扬州牧。不知刘使君意下如何?” 刘备耳听曹操要让他出任扬州牧。心头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避开曹操的锋芒经略扬州;忧的是孙策在扬州的东南部已成气候,想要对付这只江东猛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无论如何就眼下的情势来看,一个扬州牧的头衔远比豫州刺史的头衔有用得多。因此刘备二话不说便向曹操拱手致谢道。“谢司空提携。” 曹操见刘备如此轻易地就落入了自己的算计之中不由心情大好。要知道这些年孙坚之子孙策在扬州的发展势头甚猛。之前为了拉拢孙策,曹操还派遣了使者前往江东授予其乌程侯、明汉将军的称号。可就算是如此孙策对朝廷以及曹操的态度依旧是若即若离。所以倘若能让刘备和江东的孙策争斗起来。甚至能将刘表也卷入其中,那曹操便可安心经略北方与袁绍一较高下。 事实上,就在曹操处心积虑地算计南方各诸侯稳固自己后方的同时,袁绍治下的冀州也在发生着一系列耐人寻味的异象。建安三年(198年),夏六月,一场暴雨在邺城以西的九侯城引发了泥石流。此次天灾虽让九侯城死伤了不少百姓,但同时也带来了许多奇特的石头。这些石头中有的类似于马,有的类似于牛。事后经地方官吏一清点,被冲到九侯城的怪石共有七匹石马,一头石麒麟,一头石白虎,此外还有石牛、八卦、星图等等石雕。最奇怪的是,其中有一块石头特象灵龟,在其龟背上,居然出现了两个模糊的大字:“代汉。”九侯城见状赶紧将此事禀报给了身处邺城的袁绍。虽然袁绍最后只是命人将这些异石就地掩埋起来,并没有加以点评。可此事却在邺城乃至冀州、幽州、并州、青州等地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建安三年六月的这场异石事件,并非只是一个特例,相反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异象之门。之后的七月间,邺城以东的魏县有有乡民在夜间的清河之中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像半截河堤,头上有角摇来摇去,两只眼睛如同两道闪电。此怪物整整闹腾了一夜,待到当地官吏差人前来捕捉之时,那怪物却乘着天亮大雾弥漫之际消失得无隐无踪。不过就算是如此,之后人们还是在南北五里,东西三十余步处发现了鳞甲的痕迹。于是当地的百姓纷纷称这怪物为黑龙。 而紧接着黑龙事件之后,邺城的周边郡县又陆续传来了发现白蛇、挖出神石之类的祥瑞之报。如此一桩接着一桩的异象祥瑞接连在袁绍治下出现。无疑是触动了不少人的神经。虽说到目前为止袁绍坐镇的邺城还没有发生过任何奇特的事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所有的异象祥瑞都是围绕这邺城为中心出现的。于是乎,一些方术士开始在邺城的大街小巷当众放言,“龙者,神兽。人君利见之象。易曰:‘见龙在田,德施普也。’”甚至一度曾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谶语“代汉者当涂高也”,也被一些人在邺城之中毫不顾忌地流传着。 然而邺城之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些个神秘的异象抱有好感。这一日当邺城附近的梁期县传来有神符从天而降的消息之时。身为冀州别驾的田丰,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当众出列冲着那个向袁绍禀报的小吏大声呵斥道。“汝等屡屡妖言惑众。该当何罪!” 那小吏被田丰如此一喝当即吓得缩起了脖子。可谁知一旁的逢纪却出列打抱不平道,“田别驾何出此言。人间万象皆是天降昭示。难道别驾忘了孝昭帝时的‘虫食文’之事?” 逢纪所说的虫食文事件发生在汉孝昭帝当政的元风三年。那年正月里上林园的一株枯萎了许多年的柳树突然复起。本来枯树复起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或许是树没死透,所以能逢春再发。可奇就奇在,这树上的虫儿居然能将树叶吞食出文字来。并且仔细辨认之后赫然就是一句,“公孙病已当立”。当世不少人对此事进行了各种分析与揣测。不久之后孝昭帝以“妖言惑众”为由斩杀了鲁地一个上书分析的小吏,从使各地的谣言平息了下来。然而五年之后,虫食文却应验了。孝昭帝元平元年。昭帝崩,无嗣。权臣霍光等议立昌邑王刘贺。但刘贺只做了二十七天皇帝,就让霍光他们给废了。而再立之人。果名叫“病已”。 汉朝人历来相信鬼神之说,此刻逢纪又例举一个众人耳熟能详的例子。因此包括袁绍在内的在场众文武不约而同地都点头附和起来。可田丰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却见他不依不饶地反驳道,“虫食文之事不过是后人牵强附会之言如何信得?” 眼瞅着田丰与逢纪争执不下,袁绍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话说对于这段时间邺城周围所发生的各种异像袁绍还是很受用的。特别是他那个弟弟袁术带着玉玺暗中潜逃来邺城之后,袁绍更是时不时地将这些异像同高祖斩白蛇做对比。而在另一方面袁绍对冀州本地的世家名门的态度还是颇为忌惮的。生怕自己贸然提出称帝会重蹈袁术的覆辙。所以在最初发生异石事件之时,袁绍十分低调地让人就地掩埋了事。同时则派人暗中查探各世家对这些异像的态度。让袁绍暗自窃喜的是,随着异像逐渐增多,越来越多的世家名门以及自己的部下开始认为汉室将被人取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到目前为止一向深受他信任的田丰、沮授等人却始终对这些异像持否定的态度。 且就在袁绍被田丰闹得下不了台之时,坐在他右手边的袁尚却突然出列进言道,“父上,既然两位先生各执一词,不如请于仙师来做个定夺如何?于仙师乃当世神仙,最是精通鬼神之术。” 袁绍听罢儿子的进言,眼珠不由滴溜一转,心想时机到也!于是便欣然颔首道,“吾儿言之有理。来人快去请于仙师入府商议。” 可谁知袁绍的话音刚落,沮授也跟着出列阻止道,“主公且慢。不过是桩意气之争,何以值得惊动于仙师大驾。” “沮先生此言差矣。事关天机如何能等闲视之。或许于仙师对近日发生的异像会有一番独特的见解。”袁尚面带微笑地向沮授拱手道。 可沮授却双目微垂着避开了袁尚这一拜。在他看来这位尚公子固然是越长越一表人才,可心术也越来越不正起来。特别其与其母刘夫人这些日子同于吉往来甚密的表现,让沮授不得不怀疑袁尚此时让于吉入府背后有着阴谋。 然而如今的袁府内外,早已沉浸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狂热之中。田丰的质疑,沮授的劝阻,都不能阻止人们对异像的解读。却见审配、淳于琼各自领着文官武将起身进言道,“吾等也以为该请于仙师入府解异像。” 袁绍见自己麾下大多数的部将谋士都站在了自己和儿子这一边,不由笃定地颔首,“那就请于仙师入府。” 沮授眼见寡不敌众,无奈之下只得将想要顶撞袁绍的田丰拉到了一旁。不一会儿的功夫,派出去的侍从便引着于吉与两个道童来到袁绍府上。但见于吉手持拂尘,脚踏道靴,一入大堂便躬身向袁绍施礼道,“见过大将军。” 袁绍自然是抬手示意于吉免礼道,“于仙师不必多礼。孤今日请仙师来此……” “大将军可是要老道解异像?”于吉微笑着打断了袁绍的话语。 这会儿的袁绍当然不会为了于吉打断自己而生气。却见他故作惊讶地向于吉追问道,“仙师如何得知此事?” 于吉大言不惭地回应说,“不瞒大将军,此乃黄帝托梦给老道之故。此外黄帝还有神谕要给大将军。” “哦,”袁绍探身问道。而在场的一干文臣武将也跟着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将目光集中在于吉的身上。当然沮授与田丰投来的目光则是充满了鄙夷。 然而于吉根本无视于众人复杂的目光,而是当众一甩拂尘,指着堂外湛蓝的天空说道,“既是神谕,又如何能从凡人嘴里说出口。诸君还是自个儿一探究竟。” 随着于吉的话音落下,众人不禁顺着拂尘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大堂的围墙之外,骤然飞入了一个明黄色的包裹。却见那包裹毫无遮拦就这么凭空悬浮掠过大堂前空旷的院子,一路落入了于吉手中。刹那间整个大堂一片哗然,而于吉则神情平静地手捧包裹递到了袁绍的面前。 面对于吉呈上的明黄色包裹,袁绍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迟疑了一下。然而在儿子与在场众热切的注视之下,袁绍终究还是伸出手接过包裹并当众解了开来。只见明黄色的丝巾内包着一枚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玉玺,而这枚玉玺的一角还镶有黄金,赫然就是传说之中的传国玉玺。 产检完成鸟~~~小朋友很健康~~~不过柳丁被警告体重增长过快,二十八天长了十二斤~~~但愿下次糖筛没事~~~o(╯□╰)o~~~(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节 本初称帝 汉建安三年(198年),秋九月,有玉玺自天外飞入邺城袁府,席间文臣武将皆骇然,顶礼膜拜之。稍后主簿耿包出列进谏袁绍,“宜应天人,称尊号。”耿包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了沮授与田丰的攻击。沮授当众指责耿包,“妖言惑众。”田丰更是严词要求袁绍诛杀耿包以儆效尤。 怎奈何,相比沮授、田丰的激烈反对。在场的绝大多数文臣武将都选择了附议耿包的进言。袁尚更是取出了早已准备多时的《劝进赋》,与逢纪、审配等心腹一同游说袁绍“顺应天命,去汉代之”。甚至于作为袁谭一派的郭图等人也出乎意料地加入了劝进的队伍之中。手持玉玺的袁绍虽被众僚属的一片歌功颂德奉承得恨不得立马就黄袍加身,但有些戏码终究还是要做足的。于是乎,袁绍当场就呵斥了一番耿包与袁尚等人,并当众收起了那枚“从天而降”的玉玺。 然而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袁绍此举只是在以退为进而已。毕竟他并没有治耿包与袁尚等人的罪,更没有像田丰说的那样杀耿包明志,或是当众宣称要将玉玺送交许都。有了袁绍如此表态,其麾下的僚属自然是更加不遗余力地为其称帝造势。而沮授、田丰等反对者的呼声则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眼瞅着劝自己称帝的呼声越来越高,袁绍终于在“半推半就”之下,于当年冬十月初,在邺城升坛受玺绶,即皇帝位。燎祭天地、岳渎,定国号为“陈”,改元“永定”,大赦天下。其实依照邺城所在位置,袁绍本该定国号为“魏”才对。不过其麾下的谋士指出。周武王灭商朝以后,为存先世之后,封舜的后代妫满于陈。而妫满的十三世孙陈大夫辕涛涂正是袁姓的始祖。也是汝南袁氏的始祖。袁绍为了彰显自己是舜帝的后裔,出身高于刘汉,便以妫满的封地“陈”为国号。 袁绍在登基称帝的同时。倒也没忘大肆封赏自己的亲眷僚属。三个儿子之中。袁谭被封为平原王,袁熙被封为广阳王,袁尚被封为中山王。就连一直没有公开露面的袁术,也被封做了安国王。至于逢纪、审配、文丑、颜良等等劝进的有功之臣也各按资历封了三公九卿、大将军。而于吉作为化外仙人自然是不能接受世俗官职,因此袁绍便授予其国师的封号,并命其常伴左右出谋划策。 于吉能以国师的身份充当国相之职,在大多数人眼里虽有些意外。不过深知“天降玉玺”内幕的人都知晓于吉才是袁绍称帝的首推功臣。话说,袁绍在得到玉玺之初。曾有心让耿包出面劝进试探一下部下们的态度。却被闻讯的袁尚出面阻止了。袁尚提醒父亲袁绍说,历来开国的帝王登基都会有祥瑞出现。袁绍要想服众自然也得有“受命于天”的证据才行。而仙师于吉正是能为他找来证据之人。袁绍一听觉得儿子说得很有道理,加之之前于吉曾在易京城下上演过“山崩地裂”之术。于是袁绍便将造势之事托付给了于吉来进行。 于吉授命之后也没有让袁绍失望。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就先后为袁绍“求”来了,异石事件、黑龙事件以及天降玉玺事件。依照于吉的说法。前两桩是袁绍感动上天后,上天下的旨意。至于“天降玉玺”则是他所施的一种法术。当然于吉所谓的“法术”,其实只是些障眼的魔术而已。可在不懂机关的人眼中却像是传说中的魔法一般令人炫目,从而达到了袁绍想要的效果。 不过值得玩味的是,袁绍此番并没有单单只封赏有功之臣。对于一些反对他称帝的名士,袁绍显得出乎意料的大方。像是沮授与田丰虽从始至终都竭力反对袁绍称帝,可袁绍还是极其郑重地授予沮授司空一职,并任命田丰为太常。 然而在袁绍登基那天,田丰却依旧没给袁绍面子,以抱病为由拒不出席仪式。而沮授虽铁青着脸参加了登基大典,但在大典结束后,他却将自己的家产分给了沮氏族人,并兀自感叹,“势存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 田丰的不合作态度以及沮授那不祥的预言,事后都传到了袁绍的耳朵里。袁绍虽恼二人不识时务,但眼下的他刚刚登基不久,为了彰显自己作为帝王的大度,暂时也就没治二人的罪。此外站在袁绍目前的立场上来说,登基称帝只是完成了一个形式而已。真正要开创秦皇汉武之基业,还需一城一池地攻城掠地才行。因此在称帝后的第三日,袁绍便让谋士陈琳执笔写下檄文,向天下宣布,其已挑选精兵十万,良马万匹,即将南下攻打许都。 袁绍称帝的消息连同陈琳的檄文一经传到许都,汉庭上下顿时为之震动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特别是好不容易坐稳了一年多龙椅的刘协,在得知袁绍即将南下以陈代汉后,气急之下竟当堂拍案而起大声怒斥,“先是袁术!再是袁绍!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竟如此报答圣恩。” 由于此时的曹操还自徐州回许都的半途之中,因此面对袁绍的咄咄逼人架势,以及年轻天子的震怒,大多数臣子都显得无所适从。绥靖的气氛更是弥漫了整个朝堂。却见大匠孔融就率先出列向刘协劝解道,“陛下息怒。袁氏兄弟早有不臣之心,如今只是图穷匕见而已。不过袁绍之势远大于袁术。故臣以为陛下还是应该先避其锋芒再图对策。” 孔融虽没有言明,可他所谓的“避其锋芒”,不外乎就是将天子的御驾迁离许都。而这一招对于汉室公卿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因此不少人都在底下颔首附和。毕竟汉庭可没少被李傕等西北军阀赶鸭子流浪。而眼下的袁绍实力远甚于当初的李傕等人,汉帝又有什么理由不拔腿跑路? 不过作为作为曹操在朝堂上的代理人,荀彧可不能让到手的汉室大旗就这么飞走。但见他长袖一甩。出列向孔融针锋相对道,“何为避其锋芒?袁绍越僭称帝,矛头直指汉室江山。故此袁绍南下并非寻常的诸侯之争,而是大汉与逆贼间的国战!陛下身为天子若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心生退却之意,天下诸侯将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陛下?” 刘协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被荀彧如此一激。再联想到自己幼年时被李傕等人驱赶得居无定所的日子,不禁拔剑大喝道,“荀卿家说得是!朕这次绝不离开许都!若有人退缩求和。有如此案!” 言罢刘协挥剑斩断了案牍一角看,同时也斩断了孔融等人想要迁都的意见。既然天子不肯迁都,那在场的文武大臣只得另谋打算。而所谓的另谋打算不外乎是向外求援。这不。孔融这头才退下。国舅董承便跟着又出列进言道,“陛下既有心坚守许都,应立即下旨征召各路诸侯来许都保驾。恕臣直言以曹司空的兵力尚不足以抵挡袁逆大军。” 董承的进言再一次博得了在场公卿大臣的们的附和。毕竟曹操与袁绍间的实力差距那是众人有目共睹的。更何况有传言说袁绍身边有一个擅长施法请神的活神仙。此人之前还曾做法请来黄帝显灵助袁绍攻破易京城。面对这样一个棘手的对手,汉庭不向外求助才怪。 荀彧眼见董承欲借袁绍南下为由引其他诸侯入许都,不由暗自蹙起了眉头。虽然荀彧也承认曹操的实力不及袁绍,但招其他诸侯来许都也并不见得就能提高汉室的实力。须知当初袁绍纠集各路诸侯讨伐董卓之时都有人各怀鬼胎。而今各路诸侯皆已各自割据为阵,如何会为保汉室同心协力。怕是到时候一纸圣旨下去,招来的不是盟友。而是一群虎狼。 且就在荀彧打算再次驳斥董承之时,不曾想站在他对面的大夫吴硕竟抢先一步出列否决道,“陛下三思。而今袁绍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率军南下。臣以为军务之事还是应该等曹司空回许都之后再做定夺。” 荀彧和董承都没想到吴硕在这当口会替曹操说话,不约而同地都向其投去了惊讶的目光。可吴硕却显得十分坦然。在他看来保住汉室是一切的前提。所以他又跟着向刘协进言道,“陛下当务之急,应发出檄文与袁逆针锋相对。从而鼓舞三军士气,让天下人知晓汉室才是受命于天的正统。” “吴卿言之有理。”刘协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接受了吴硕的意见,继而又环视了一番朝堂询问道,“那位卿家愿书此文?” “臣愿一试。”孔融出列请命道。 刘协虽对孔融刚才意图迁都的态度有所不满,但对孔融的文笔还是十分佩服的。于是便欣然颔首道,“有劳孔卿也。” 这一头刘协方在朝堂上统一意见,那一边正在班师回朝路上的曹操也收到了来自袁绍的檄文。虽说这一次曹操收到檄文时并没有头痛,也没有卧床不起。不过当他在帅帐之中读完全文之后,还是忍不住对陈琳的文采大加赞赏。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曹操这样身处险境,还是不是地要文青一把。在场的众文臣武将在听罢袁绍送来的檄文之后,绝大多数人都面沉若水。而新近投靠曹操的下邳名士周逵,更是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向曹操进言道,“司空,袁绍地广兵强,有田丰、许攸这样的智士为他出谋划策,审配、逢纪这样的忠臣为他办事,颜良、文这样的勇将为他统领军队。如此强敌怕是难以应付啊。” 周逵的话语虽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之嫌。包括曹操在内的在场每一个人都无法反驳他的论调。毕竟两方实力上的差距是明摆在那里的。不过正当现场的气氛逐渐凝重颓然之时,坐在曹操身旁的谋主荀攸,却面色如常地向曹操拱手进言道,“主公与诸君莫要忧心。依攸看来袁绍此人不足畏惧。” 曹操听荀攸如此一说,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光芒,继而故作不解地问道,“公达何出此言?” 荀攸环视了一番在场的文武同僚,悠然伸出四根手指侃侃而谈道,“在攸看来,公有四胜,绍有四败。绍貌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绍迟重少决,失在后机,公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寡,其实难用,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绍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诚心不为虚美,行己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原为用,此德胜也。” “好个四胜四败!公达之言真是令操茅塞顿开。”曹操听罢荀攸所言当即抚掌大笑道。其实曹操本人对袁绍的了解远胜于荀攸。因此他并不像周逵等人那般畏惧袁绍如虎狼。只是同样的话由曹操本人说出,与由手下的幕僚说出,那完全是两码事。因此荀攸这番话语在曹操听来简直就如天籁之音,直说到了他心坎里。而在场的其他文臣武将亦被荀攸的一席话激起了斗志。 不过荀攸显然并不满足于用四胜四败说来鼓舞士气,却见他在坦然接受曹操的夸赞之后,又探身向曹操进言道,“主公,有道是,兵者诡道也。而今袁绍虽没有南下,可主公却可不费一兵一卒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还请先生教曹某。”曹操听荀攸有先发制人之计,不由兴致勃勃地探出身子询问道。而在场的曹营文武更是一个个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这位荀军师有何妙计不动用大军而达到先发制人的目的。 在众人好奇地目光注视之下,这一次荀攸伸出了三根指头,逐一分析道,“袁绍身边共有三大助力,一为谋主沮授、田丰;二为大将麴义;三为附庸蔡吉。沮授、田丰多智刚直,但昌犯上司;麴义能征善战,但功高震主;蔡吉实力不凡,但心怀叵测。以袁绍猜忌刻薄而缺少威信的为人,主公可先从此三人下手,断其手足!” 为了剧情需要将文若先生的“四胜四败”说,按在公达先生身上鸟~~~反正两个都姓荀,还是叔侄嘛~~~呵呵~~~(未完待续) 第三十节 反间之计 姑且不论刘协与曹操的战意有多么坚定,至少在不少人眼中坚定的意志并不能改变实力上的差距。因此在这个建安三年的冬天,面对袁绍的发来的檄文,兖州、河内,乃至豫州等地的一些郡、县宛如狂风席卷过的麦田一样倒戈响应。不过这些州郡之中的多数官吏还是心向大汉的,像是阳安郡都尉李通就严词拒绝了袁绍授予的“征南将军”头衔,并将袁绍使者的首级连同印绶上交给曹操。 而在荆州,名士韩嵩更是公开放言,“圣达节;次守节。嵩,守节者也。夫君臣名定,以死守之!”并力劝荆州牧刘表拒绝袁绍结盟的请求。不过刘表显然有他自己的小九九,因此面对荆州名士们尊汉的呼声,刘表既没有响应袁绍,也没有出兵勤王的意思。事实上,像刘表这般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的态度,是绝大多数诸侯的一致选择。像是前将军马腾、镇西将军韩遂等关中诸侯都保持中立,坐观成败。至于凉州牧韦端虽在部将杨阜的劝说下决定站到曹操这一边,但也只是口头上支持并没有实质上的表现。毕竟关中地区军阀、异族林立,韦端也怕自己一旦调兵参战会后院起火。 与韦端情况相似的是刘备与孙策。刘备虽说一直以来以汉室宗亲自居。不过在东征吕布过后,顶着扬州牧头衔的刘备一回到庐江便忙不迭地点齐人马攻击盘踞寿春的刘勋部。而孙策在得知刘备接任扬州牧之后,一方面对曹操颇有微词,另一方面则在周瑜等人的辅佐下接连攻克丹阳、豫章两郡,大有一统长江以南与刘备隔江对峙的架势。因此刘备与孙策虽在名义上依旧奉汉室为正统。可都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出兵北上参与袁曹大战。 既然中原多数的诸侯都对袁绍称帝采取观望的态度,那既是汉臣,又是袁氏附庸的蔡吉部,当下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话说,当初得知袁绍在邺城称帝的消息之后。还在回东莱路上的蔡吉可着实暗舒了一口气。须知历史上,袁绍在消灭公孙瓒之后确实曾计划称帝。为此他特地派大儿子袁谭出兵接应意图北逃的袁术。不过袁术在历史上因曹操部的阻扰没能北上将玉玺交给袁绍。之后袁绍在没玉玺的情况下放出称帝的风声,却因为地下僚属的强烈反对。最后只得将称帝的计划暂时搁浅。现如今在蔡吉的一番布置之下,袁绍不仅比原有历史早一年击败公孙瓒,还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传国玉玺。更有于吉等术士在一旁暗中造势。所以蔡吉并不担心袁绍缺乏称帝的野心。她只是怕冀州的民意还是像历史上那般强烈心向汉室,从而阻扰袁绍称帝的决心。不过随着袁绍宣布称帝,之前的一系列担忧也统统随之烟消云散了。 然而还未等蔡吉舒心多久,回到东莱的她立即就一个头两个大起来。原来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蔡吉连续收到了两个了不得的册封,一个是大陈皇帝袁绍授予“征东将军”头衔,另一个则是大汉皇帝刘协授予的“都亭侯”封号。 “那就既做征东将军,又做都亭侯嘛!”――这当然只是自嘲的玩笑话。蔡吉十分清楚事态演变至此。双方都在逼她尽快向天下人摊牌。虽说蔡吉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营造时机脱离袁绍。但是如何摊牌?何时摊牌?却是一桩艺术活。为此蔡吉便将一干文臣武将召集到了府中商讨应对适宜。 “诸君想必皆已知晓,袁绍与汉帝各自派了使节来东莱。”厅堂之上一席宫装打扮的蔡吉环视了一番在场的僚属之后,自嘲地笑问道。“依诸君看来,本府该见那一个使节为好?” 面对蔡吉的询问。在场的文武幕僚虽早有准备,却还是在底下交头接耳了一番。不过很快身为谋主的郭嘉便率先拱手进言道,“如今袁绍、曹操两雄相持,天下的重心在于主公。倘若主公想有一番作为,可趁二人斗得两败俱伤之时起兵。倘若主公没有那个意思,则应当选择所应归附的对象进行援助。” 郭嘉说罢便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蔡吉,等待她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而其他一干文武幕僚也是同样的反应。毕竟臣下的智谋再多,也必须依照主公的志向来定方针,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就蔡吉目前的情况来说,脱离袁绍已是铁板钉钉之事。可脱离袁绍之后,是像郭嘉说的那样“有所作为”,还是另找一个稳妥的靠山继续做附庸。这是摆在蔡吉面前的第一个问题。 于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应承着在场众人炯炯有神的目光,蔡吉深吸了一口大声宣布道,“本府是汉臣,只会忠于大汉。” 蔡吉的话音刚落,坐在她右手边的贾诩就忙不迭地进言道,“若是如此,主公应立即向天下昭告忠汉之心,将袁绍的使节斩首送交许都,并出兵援助曹操。倘若主公像其他诸侯那般拥兵自重,坐观成败,遇到求援而不能相助,看见贤能之人而不肯归附!如此这般,必会引来曹袁双方的怨恨。曹操善于用兵,贤才俊杰多为他效力,其势必能战胜袁绍。而曹操战胜袁绍之后再进军青、徐二州,主公必不能挡。故而如今万全之策,不如将主公治下五郡之地归附曹操。曹操必会感激主公,主公也可就此长享福运。” 贾诩此话无疑是在唆使蔡吉投靠曹操。郭嘉听罢不由与坐在对面的太史慈交换了一下眼神。一直以来他二人都在怀疑贾诩投靠蔡吉的意图。如今看来这老狐狸总算是在关键时刻露出了尾巴。其实也不能说贾诩这是想将蔡吉“卖”给曹操。至少依着贾诩刚才的那番计策行事,蔡吉在交出五郡之地后,便可坐享荣华富贵,结婚生子。而包括贾诩在内的蔡吉部文臣武将也能借此契机。在汉庭之中谋得高官厚禄。如此这般真可谓皆大欢喜,不愧为贾文和的做事风格。 然而依照郭嘉对蔡吉的了解,蔡吉既然说是“忠于大汉”,那就绝不会甘于屈居曹操之下。否则以她女儿之身又何苦花心血走到今日的地步。再一看此刻蔡吉一脸迟疑的表情,郭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当即面带微笑着向贾诩反驳道。“文和公此言差矣。主公乃是忠于大汉,而非忠于曹孟德。就算是出兵勤王也该听令于天子。难道他曹孟德还能盖过天子?那曹孟德岂不是另一个袁本初乎?况且君不见兖、豫、司隶各州皆有郡、县投靠袁绍。谁能肯定主公一旦宣布脱离袁绍,青、徐五郡不会有人倒戈投袁?” 郭嘉的一席话。当即引来了太史慈、王修等人的一致点头附和。确实,早在袁绍称帝之前,东莱、北海两郡就已经有人暗中同袁绍勾结。而驻扎琅琊郡的张颌说起来也是袁绍的部将。虽说之前张颌与蔡吉一直合作甚密。可谁又能保证张颌不会在关键时刻站到袁绍的那一边。因此不难想象。一旦蔡吉向天下昭告自己的忠汉决心,那她治下的东莱、北海、琅琊、东海四郡,以及辽东新近依附的右北平郡,势必会迎来一场不小的动乱。 可谁曾想,蔡吉在听罢郭嘉所言之后,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忧虑之情,相反却立马有了精神。其实蔡吉虽没打算做曹操的附庸,却也被贾诩刚才一番言语说得差点哑口无言。毕竟蔡吉在公开宣布忠汉的情况下。再想躲在一边坐山观虎斗,必定会影响自己的声誉,甚至就像贾诩说得那样引来袁绍、曹操两方面的怨恨。不过经郭嘉如此一提醒。蔡吉顿时有如醍醐灌顶。没错,还有平定内乱一招可以让自己暂时置身事外。 思虑至此。蔡吉便向郭嘉与贾诩颔首笑道,“奉孝先生与文和公所言皆有道理。不过依本府看来,吾等当务之急因先为大汉稳住五郡之地,如此方能安心出兵助曹司空抗击袁绍。” 贾诩耳听蔡吉如此表态,心知自己今日的计划并没有成功。但贾诩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淡然处之的神态,在他看来这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曹操与袁绍之间的争斗非一朝一夕之事。随着时局的变化,自己总会有机会再次怂恿蔡吉投靠曹操。所以他跟着便向蔡吉拱手还礼道,“一切全凭主公做主。” 蔡吉见贾诩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投曹一事,也知对方不会就善罢甘休。不过蔡吉同贾诩一样,自信有朝一日自己必能让这位三国名士心悦臣服地辅佐自己。因此她在冲着贾诩微微颔首之后,又扭头向一旁的祢衡征询道,“素闻正平文笔了得。不知可愿为本府草拟一份檄文与陈孔璋一较高下。” 陈琳为袁绍书写的檄文早已传遍了九州大地,无论是亲袁者,还是尊汉者,都一致公认陈琳此文可经世流传。祢衡向来自负才华横溢,此刻眼见蔡吉要他写檄文与陈琳打擂台,自然是二话不说抱拳领命道,“衡定不辜负主公重托!” “善。那本府就恭候先生大作了。”蔡吉欣然笑道。 其实此时的蔡吉并不知晓,就在她同手下的部将幕僚商讨如何应对曹袁大战之时,远在邺城的袁绍早已对她的忠诚度产生了质疑。至于诱因嘛,当然就是曹操以汉帝名义向东莱派遣使者一事。在袁绍看来自己的使者比曹操的使者要早一步到。蔡吉身为自己的附庸,理应斩杀曹操的使节以表忠心。但是蔡吉却将两方的使者一同留在了东莱。这就使得袁绍不得不怀疑起蔡吉的对袁氏的忠心程度来。 事实上,这会儿令袁绍产生怀疑的还不止蔡吉一人。在过去的数日中,袁绍除了接到兖州、河内、豫州等地一些郡、县投诚的文书之外,还颇为“意外”地截获了三封由许都发出的密信。其收信人分别是袁绍帐下的谋主沮授、田丰,以及留守幽州的大将麴义。依照信中所言,曹操先是代汉帝褒奖了一番此三人对汉室的忠心,跟着又分别授予沮授冀州牧一职;田丰并州牧一职。至于曹操给予麴义的高官厚禄,那更是丰厚。其不仅任命麴义为右度辽将军,还封其为幽州牧。 虽说大多数人接到这种密信,十有八九都会怀疑这是曹操下的反间计。然而袁绍早在讨伐公孙瓒之时,就已忌惮麴义在幽州的势力。再联想到沮授、田丰的之前竭力反对自己称帝的态度,也就由不得袁绍不信信中的内容。于是这天夜里,袁绍便将郭图、逢纪、审配三个心腹秘密招入宫中商讨此事。 却见袁绍在将那三份密信交给三人传阅之后,便铁青着脸问道,“诸君对此有何看法?” “此乃曹孟德的反间之计!”性格刚烈的审配率先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一旁的逢纪则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公与、元皓虽在称帝之时上同陛下有分歧,但都不是蛇鼠两端之人,更不会为了曹操给的空头衔而背叛陛下。倒是麴义在幽州颇为势大,倘若其真被曹操收买,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袁绍听罢审配、逢纪二人所言,虽微微点了点头,可面色却并没有缓和下来。显然他并不认为沮授与田丰能置身事外。于是袁绍又将视线移向了郭图,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满意的答案。 面对袁绍征询的眼神,郭图并没有直接回答沮授与田丰是否与曹操有联系,而是沉吟了一下,向袁绍分析道,“当初陛下远征幽州之时,沮授留守邺城总管内外,威震三军。其势不亚于麴义在幽州。臣与主同者亡,此兵书《黄石》之所忌也。且统军在外的人,也不应同时主持内部政务。” “臣与主同者亡”的意思就是臣下的权威与君主一样就一定会灭亡。因此郭图虽没有正面回答袁绍的问题,但他所表达的建议已经十分明确。那就是无论沮授与麴义是否已被曹操收买,以他二人目前的威势,都应该引起袁绍的重视并加以压制。故而在听完郭图的一番分析之后,袁绍不由自主地便摸着自己的长须点头道,“公则言之有理。看来朕得有所作为才行。” 下午为小朋友买东西去了。变成晚间更新,还请大家见谅。(*^__^*)嘻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节 功高震主 “混帐!小小蔡安贞竟敢如此忤逆于朕!” 大殿之上袁绍的咆哮声几乎掀翻了屋顶一路传到殿门之前。而事实上,大陈国的宫殿不过是由当初的袁府改建而成,其规模远不能同许都的宫殿相比拟。因为在袁绍看来调兵南下许都消灭曹操远比兴建宫殿来的紧迫。就这一点来说袁绍确实要比他弟袁术更具有霸王的资质。然而在胸襟气量方面两人却同在伯仲之间。话说自打那日袁绍与郭图、逢纪、审配三人密议后不久,袁绍派去东莱的使者就被蔡吉解送回了邺城。据回来的使者禀报说,蔡吉不仅退回了袁绍送去的印绶,还附带奉上了一封措词颇为犀利的檄文。而袁绍在听完那篇檄文之后,便有了以上这般激烈的反应。 面对主上的雷霆暴怒,大殿之上的文武大臣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都投向了端坐袁绍右侧的于吉身上。毕竟当初正是蔡吉将于吉引荐给袁绍的。如今蔡吉公然发出檄文与袁绍决裂,身为袁绍近臣的于国师总该有所表示才对。 承接着周遭不怀好意的目光,顿觉头皮一阵发麻的于吉,赶紧向袁绍拱手表明立场道,“陛下息怒。蔡安贞不过一介女流,瞧不清天命之所归,故而才敢以萤烛之光与日月争辉。” 袁绍在听罢檄文的一瞬间也曾对于吉有过怀疑。不过这会儿耳听于吉如此评价蔡吉,大感舒畅的袁绍当即大手一挥点头宣布道,“于国师言之有理。朕这就点兵十万东征东莱,让那蔡安贞瞧瞧究竟谁才是天下之主!” 在场的文武大臣耳听袁绍突然之间要发兵讨伐蔡吉不禁一片哗然。却见沮授率先出列进言劝阻道。“陛下三思。三军为讨伐曹操,早已整装待发,粮草亦已陆续发往内黄、繁阳诸县。陛下若是突然下令转攻蔡吉,则不仅三军士气会受损,粮草也不易周转。” 袁绍本就对沮授心存芥蒂。此时自然不会将对方的劝谏放在心上。然而这一次反对转攻蔡吉的人还不止沮授一个。这不,站在沮授身后的郭图也跟着出列进言道,“陛下。蔡安贞不过是癣疥,曹孟德才是陛下的心头大患。只要陛下南下一举荡平曹孟德,俘获刘协小儿。则天下各路诸侯皆会奉大陈为正统。届时区区蔡安贞之流又何足挂齿。” 不可否认郭图远比沮授更了解袁绍的脾气与性格。同样是劝阻袁绍东征。郭图的一番话就直说到了袁绍的心眼里。因为他十分机灵地拿曹操做了靶子。不知为何袁绍对战胜曹操似乎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历史上袁绍为了活捉曹操,没少放弃过一些绝佳战机。哪怕在得知粮仓乌巢被袭之后,袁绍还是固执地要先攻破曹操大营,再回援乌巢。结果平白让曹操成就了以少胜多的官渡之战。当然仅就战略上而言,郭图的说法也是十分正确的。只要能在军事上消灭曹操,那对方就算再怎么花样百出也无济于事。 袁绍经郭图这么一提点也认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于是他轻咳一声,找了个台阶下道。“那好。就等朕将刘协小儿抓来邺城之后,再看看那蔡安贞是何反应。” 众人眼见袁绍暂时放弃了东征蔡吉,不约而同地都在心中暗舒了一口气。要知道如今袁绍虽已称帝。可天下间,乃至袁绍治下的四州。仍有不少人奉汉室为正统。因此只要袁绍一天不消灭许都的汉室小朝廷,大陈就一天不能成为天下人眼中的正统。 袁绍显然也很很清楚自己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他跟着就话锋一转向沮授质问道,“公与,元皓、季珪今日怎么没上朝?” 元皓是田丰的表字,而季珪则是骑都尉崔琰的表字。崔琰是冀州的名士,其不仅相貌俊美,而且在河北也很有威望。不过他同田丰一样都坚决反对袁绍称帝。因此就算被袁绍单方面任命为骑都尉,崔琰还是同田丰一起用闭不出门的方式向袁绍提出抗议。这会儿眼见袁绍突然问起了田丰与崔琰,与二人交好的沮授便赶紧向袁绍开脱道,“回陛下,元皓、季珪身染恶疾暂时不能上朝。” 袁绍当然不会相信沮授的解释,却见他冷哼了一声道,“身染恶疾?那朕可要派太医好生为两位先生诊治才成。” 沮授耳听袁绍要派太医去田丰、崔琰的府上查验,急得刚要张口辩驳,却不想被袁绍抬手打断道,“公与这段日子身子骨如何?” 沮授没料到袁绍回突然反问自己的健康,联想到昔日看好的主公而今已被龙椅冲昏了头脑。心灰意冷之下,沮授便拱手答道,“授年老体弱,怕是难当重任。还请陛下准许授回乡养老。” 然而袁绍并没有答应沮授的请辞,反倒是语气冷淡地颔首道,“即是如此,公与就将军务分出七成交予公则、仲简来统辖。” 若非是为了族人的安危着想,沮授早就想弃官挂印遁入山林不与袁绍再有瓜葛。此刻又怎会介意郭图、淳于琼来分他兵权呢。所以沮授几乎不假思索地就俯身拜道,“喏。” 沮授被分兵权在众多文武大臣眼中无疑其失势地一大标志。因此在退朝之后,许多曾经与沮授交好的官僚都下意识地与其拉开了距离。于吉本就同沮授关系不佳,这会儿眼见对手吃瘪,自然是乐得看热闹。倒是在宫外守候的段娥眉眼见沮授身形孤单地登上牛车,不由好奇地向于吉问道,“国师,沮司空这是怎么了?” “被分权了。”于吉幸灾乐祸地脱口而出道。 “分权?”段娥眉诧异地追问道,“沮司空不是一直深受陛下赏识吗?” “深受赏识又如何?架不住功高震主。”于吉撸着山羊须摇头晃脑道,“陛下远征公孙瓒之时,让沮授留守邺城。却不曾想。沮授暗中收买军心,令一些冀州将士只知有沮氏而不知有袁氏。如此这般陛下又怎敢将兵权继续交由沮授掌控。” 于吉的解释让段娥眉不由联想到了蔡吉。蔡吉领兵远征幽州的时候也将东莱任给了郭嘉和太史慈。可蔡吉从没有因此而认为郭嘉、太史慈功高震主,更没有疏远二人。不仅是郭嘉、太史慈,蔡吉还将辽东委任给了庞统与张辽。 倘若蔡吉像袁绍那般对部下百般猜忌又会怎样呢? 段娥眉摇了摇头甩去了这个念头。在她看来以蔡吉的性格与胸襟才不会去嫉妒自己的下属。倘若蔡吉真是这等小鸡肚肠之人,也不可能以女子的身份成为一方诸侯。太史慈、郭嘉、庞统、张辽等文士武将也不会在其麾下效命。想到这儿。段娥眉不禁有些为沮授感到不值,又跟着问道,“沮司空交权了?” “还能怎样?其实沮授一介文士还好处置。幽州的麴义才难对付……”于吉说到这儿。忽然意思到自己今天有些多嘴了,于是赶紧咳嗽了一下,故作深沉地登上了自个儿的马车。 不过段娥眉却将于吉的后半段话牢记在了心里。因为邺城所发生的种种事件都显示出。蔡吉当初的预言正逐步实现。而段娥眉来邺城的一大任务就是替蔡吉解救、招揽那些被袁绍猜忌、迫害的文臣武将。 由于沮授的配合。分权一事并没有给袁绍南下讨伐曹操的计划造成任何困扰。仅一个月的时间,袁绍帐下的兵马便已超过了十万之数。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自冀、并、青、幽四州的兵马还在源源不断地朝邺城汇聚。 一轮圆月之下,太行山旁一队约莫五百余人的骑兵,正披星戴月着自北方往邺城方向赶路。迎着微弱的银白色光芒,急促的马蹄在平坦的官道上撩起了一阵尘埃,昭示着赶路者急切的心情。 “父亲,前方就是白皮关。急赶了五天的路马儿都累了。不若今夜就先在白皮关过夜吧。”一员年轻的小将拍马上前向为首的中年武将提议道。但见这员小将身着马铠,战盔下的面容还未脱稚气。倘若被段娥眉瞧见一定会说,“这不是麴家小哥嘛。” 没错。眼前这员小将正是麴义的儿子麴演。至于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中年武将自然就是袁绍麾下的大将麴义是也。话说袁绍在消灭公孙瓒班师回邺城之后,麴义便率部转战幽、并两州的交界地区讨伐张燕的黑山军。就在麴义略有所成之时。从南方传来了袁绍称帝的消息。不久之后,一张征北将军的委任状,连带南下讨伐曹操的诏令。于是麴义只得暂时搁下对黑山军的攻略,转而率部南下与袁绍会师。然而麴义没想到,一路上袁绍竟连续下发十二道诏书,急招他南下邺城。而且一道比一道加急。不得已之下,麴义只好领着儿子带上一干亲信马不停蹄地先行赶往邺城。 由于是日夜兼程的缘故,人与马都已极其疲倦。想到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就能到邺城,麴义便向儿子点了点头。 麴演眼见父亲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当即一甩马鞭向身后的同僚大声宣布道,“弟兄们,加紧赶路。大帅答应了,进了白皮关就歇息。” 麴演的话语犹如一剂兴奋剂,令一干骑兵顿时打起了精神,就连他们胯下的马儿也好像有了灵性一般长嘶一声,撒开马蹄加紧狂奔。如此这般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座燃着点点火把的漆黑雄关。 兴奋的麴演一马当先冲到关下,朝着城头上的守军大声嚷道,“吾等乃麴家军!奉命赶往邺城。尔等快快开门!” 听闻麴演的喊声,城头上的守军打着火把探头问道,“可有凭据?” 麴家军在幽州纵横一方,出入关隘从未有人问麴演讨要过凭据。这会儿被白皮关守军挡在门外,年轻的麴演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不过想到白皮关东靠小五台山,西连官帽山,山势险峻,关隘狭窄,为历代兵家据险争地,系并、代、云、朔之交通要冲,素称太原忻定出入门户,麴演终究还是没有当场发作。 不多时,麴义也已然带着部下赶了过来。但见其从怀中取出令牌冲着城上的守军喊道:“吾是麴义,此乃令牌。” 城上守军闻言随即放下了一只竹篮,将麴义的令牌收了上去。不多时关隘厚实的大门便嘎然而开,麴义见状便领着儿子以及一干部将拍马鱼贯而入。可是一进关隘之后,麴义就明显感到的情况的异样。但见此时的白皮关内灯火通明,似乎早已料到今日会有人来访。不仅如此,白皮关的主城门虽开,可曲壁的城门却是紧闭着的。 所谓的曲壁就是后世瓮城的雏形,即一种依附于城门,与城墙连为一体的附属建筑,多呈半圆形,少数呈方形或矩形。当敌人攻入瓮城时,如将主城门和瓮城门关闭,守军即可对敌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久经沙场的麴义见此情形立马就嗅出了空气中异样的气氛,然而还未等他示意儿子和部下退出关隘,身后的主城门便突然被关了起来。紧接着城墙上骤然冒出了一群满弓上弦的弓箭手,至于箭头所指的方向自然就是被围困在曲壁之中的麴义等人。而为首的武将赫然就是袁绍麾下的部将蒋义渠。 眼见熟人以这种方式露面,麴义不禁大声喝道,“蒋义渠!汝这是何意?” 可蒋义渠却拔出长剑指着麴义的鼻子大骂道,“好个麴义!竟敢领兵南下谋逆!” 麴演一听对方竟指责己方谋逆,不由剑眉一挑,纵马上前反驳道,“胡扯!吾父是奉陛下之命南下。何来谋逆之说!” “哼,陛下从未下令让汝父子南下。汝父子不用多做狡辩!”蒋义渠说罢也不等麴义父子解释,便大手一挥冲着弓箭手下令道,“放箭!” 银白色的箭雨顿时劈头盖脑的地向底下的麴家军袭来。好在麴义早已意识到自己受骗上当,纵马一跃挥枪为儿子当下了飞来的箭矢,但其左臂还是中了一枚流矢。与此同时训练有素的麴家亲卫也迅速将麴家父子聚拢在的中央,以期用血肉之躯为主公挡下箭矢。然而蒋义渠等人那是早有准备,加之曲壁本就是为实现瓮中捉鳖而设计的。面对一轮又一轮的齐射只一盏茶的功夫麴家父子的周围便堆满了尸首,鲜血更是汇聚成了一洼洼红色的血池。 附带王粲的《英雄记》: 麴义——袁绍讨公孙瓒,先令麴义领精兵八百、强弩千张,以为前登。瓒轻其兵少,纵骑腾之。义兵伏楯下,一时同发,瓒军大败。麴义后恃功而骄恣,绍乃杀之。 偶可没冤枉本初大叔哟~~~(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节 你来我往 迎着漫天的飞矢,麴家的亲卫用随身携带的圆盾以及马匹结成临时堡垒,将麴家父子围在了中央。但无论是护卫者,还是被护卫者,心里都清楚,堡垒正在逐渐被箭矢剥离,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眼见一路带来的亲随转眼间血流成河,身边的父亲又受了伤,年轻的麴演不禁虎目圆睁,恨不得立即就长出翅膀飞上城头将蒋义渠砍翻在地。可麴义却一把拉住儿子,沉声告诫道,“演儿莫冲动!今日之事定是袁绍下的陷阱,欲致吾父子于死地。待会儿不管发生何事,汝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城去!” “父亲何出此言。孩儿这就护着父亲逃出白皮关,回头点兵找袁绍那厮算账!”麴演言罢,反手紧抓麴义,起身就要往城门方向挪动。 然而麴义却扳开了儿子的双手,摇头道,“袁绍需用为父的头颅来收编麴家军,故以今日的态势,蒋义渠不见为父的尸首不会善罢甘休。演儿,汝可利用此契机,劫持蒋义渠逃出城去。” 面对麴义沉着的吩咐,热泪盈眶的麴演紧攥着父亲的衣袖不放手道,“不!父亲不走,孩儿也不走!要死一块儿死!” 哪知麴义立马板起脸冲儿子大声一喝,“混帐!男儿流血不流泪。汝枉若死在此,谁去回大营报信。难道坐视袁绍吞并吾麴家军?” 且就在麴家父子争执不下之时,白皮关的城内骤然冒起了冲天烈火。橙红色的火光将原本漆黑的天际照得一片透亮,在城头上引起了一阵恐慌。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蒋义渠见此情形,不由回头怒斥道。“来人!城中何处起火?” 蒋义渠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小卒冲上城楼禀报道,“启禀将军,有贼人在城内粮仓、马厩等地放火。” 蒋义渠耳听竟是粮仓、马厩被烧,脸色刷地一下就铁青了下来。继而指着身旁部将的鼻子暴跳如雷道,“废物!那还不赶快灭火!” 部将被蒋义渠如此一喝,立马缩了缩脑袋。却还是不忘向其提醒道,“将军,底下这伙人怎么办?” 蒋义渠扫了一眼城下仅剩百十余人的麴义等人。随口下令道。“麴义已插翅难逃。救火要紧。” 部将听闻蒋义渠如此表态,自然是恭声称喏,带上一票人马下楼救火去了。不过蒋义渠嘴上虽说麴义插翅难逃,可心里却隐隐有所担忧。于是生怕节外生枝的他,立马扭头向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下令道,“朱林,下去送麴家父子一程。” “喏。” 那名叫朱林的汉子得令后,当即率领早已等候多时的五百刀斧手涌入曲壁将残余的麴义部团团围在了中央。人数上的差异以及地利上的劣势。让麴义等人不可能上演绝地反攻。但是每一个麴家亲兵还是毫不畏惧地赌上最后的荣誉迎击这场单方面的杀戮。 麴演被三个亲兵死死地压在地上不得动弹。透过间隙,他看到昔日一起练武的好友在血肉横飞中接连倒地,看到自己的父亲在手刃五名刀斧手之后淹没于乱刀之下。下一刻麴演终于闭上眼睛。紧趴在地上十指几乎深攥入了泥土。而他的脑中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出白皮关找袁绍报仇。 然而蒋义渠并没有像麴演料想的那般下楼。而是让朱林带着刀斧手逐一检查麴家亲兵是否死透。长枪贯穿肉体的扑哧声,以及时不时传出的惨叫,令被压在最底层的麴演心情不禁愈发焦急起来。而随着压在上层的尸体被逐一被搬开,这种焦急渐渐演变成了一种锥心的绝望。 “哟,这不是麴义的崽子嘛。” 冷酷的嘲弄让麴演下意识地紧咬着下唇一面装死,一面静候对方靠近查验以便给予致命一击。只是这一次还未等他跃起发作,耳边便传来了刀刃的破空声,旋即一切便在瞬间归于黑暗…… 当麴演头痛欲裂地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篝火旁。四周的陈设看着像是某间废弃的茅舍,而在他的对面则盘膝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正在用匕首削木棍的男子。如此情景怎么看都不像是身处地府的样子,因此麴演在经过最初的浑浑噩噩之后,骤然犹如一头幼豹一般咆哮着向那男子猛扑了过去。 只可惜还未等麴演摸到对方的衣角,他自己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原来他的双脚之上不知何时被人绑上了绳索。情急之下麴演不由涨红了脸,赶忙起身解起了绳索来。与此同时,对面的男子倒是欣然起身,拿木棍轻轻敲了敲麴演的脑袋,揶揄道,“喂!小鬼,汝就这样报答救命恩人啊!” “吾乃麴义之子,现有急事赶往麴家大营。壮士救命之恩改日再谢。”麴演朝男子抱了一拳算是致谢之后,便继续摆弄起绳索来。可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法子,这结竟然打得出奇的紧,任由麴演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解开。 啪地一声,又是记微痛的闷棍。麴演不禁捂着脑袋抬眼怒道,“汝究竟意欲何为?” “连恩人的名字都不问,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救命之恩改日再谢。真是个没家教的小鬼。”男子将木棍抗在肩膀上俯视麴演说道,“麴义父子的首级已经被送往麴家大营示众。汝算哪门子的麴义之子?” 男子的话语让麴演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早先在曲壁内中伏的情景也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中逐一浮现。同时男子的语调也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只见麴演扭过头涨红着双眼问道,“汝就是曲壁内统帅刀斧手之人?” 男子望着一脸杀气的麴演,漠然地拢了拢头发坦言道,“奉命行事而已。” “那为何救吾?”麴演咬牙追问。 男子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也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麴演不罢休道。 然而这一次男子却并没有回答麴演。而是再次用木棒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小鬼,汝今日已问得够多了。若想活命报仇的话,接下来就照吾的话去做。” 活命报仇四个字顿时就点起了麴演心中的燃燃斗志。没错,父仇未报。自己绝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半途之中。相比眼前这个神秘的男子,袁绍才是麴家真正的仇人。思虑至此,麴演立马换了个姿势恭恭敬敬地向男子跪拜道。“敢问恩人尊姓?” “朱林,字子淏。” 事实正如朱林所言,蒋义渠在得了麴义以及被朱林做过手脚的“麴演”首级之后。当即差人日夜兼程地将二人的首级送往邺城邀功。袁绍眼见麴义父子已除。心头堵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要知道麴义并非单纯的乱世军阀,西平麴氏的先祖乃是西汉哀帝的尚书令麴谭。因此西平麴氏虽比不得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但在凉州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尚武世家。倘若袁绍不能一举诛灭麴义父子让其逃回凉州,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而为免夜长梦多,袁绍在稍稍松口气之后,便在第一时间命颜良率部带着麴义父子的首级赶往麴家军大营收编麴义曲部。由于袁绍早与麴义的部将陶升暗中勾结。因此颜良到达大营之后,仅一亮着麴义父子的首级,陶升便带着大部分兵马投降了袁绍。至于剩余的麴义亲信。则在颜良与陶升的联合绞杀之下很快就被平定。事后袁绍将陶升封为建义中郎将,并命其统帅麴义曲部驻留幽州。 袁绍此番诛杀麴义父子虽说比较顺利,但从布局到伏击。再到收编麴义部,还是花去了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在此期间。身处许都的曹操并没有傻乎乎地坐视袁绍在冀州忙里忙外,而是乘着袁绍无暇南顾之际,积极调兵布防黄河一线。建安三年(198年)十一月,曹操收拢臧霸部,并派其领精兵进驻泰山郡保卫青、兖边境。另遣曹仁率部赶往汝、颖地区平定内乱。月末,曹操亲自领兵渡黄河进军黎阳,留于禁驻扎在黄河之畔。十二月,曹操班师返回许都,分兵驻守官渡。待到建安四年(199年),二月,曹军在官渡的工事已初具规模。豫州等地的叛乱也逐渐平息。而此时的袁绍才刚刚处理完麴义父子,开始誓师南下兵围曹操在黄河以北的第一据点黎阳城。 相比忙着调兵布防的曹操,蔡吉在过去数个月的精力主要摆在平定北海、东莱二郡的内乱之上。去年十一月,蔡吉的一张与袁绍分道扬镳的檄文让天下诸侯、士人为之哗然。忠汉人士固然是对蔡吉不畏强权的气节交口成称赞。可那些早已同袁绍勾搭不清的居心普测之士,自然是再也按捺不住奔腾的野心,纷纷倒伐相应袁绍。 最初打起大陈国旗号的是北海的下密县,之后北海夷安县、东莱长广县皆相继打出旗号响应袁绍。早有准备的蔡吉自然不会因此而手忙脚乱,她一方面命太史慈率部逐一清理北海、东莱反叛的郡县。另一方面则增兵高密、黔陬两县,命王修、童恢等人谨防袁谭、臧霸侵袭北海。当然蔡吉如此布防或多或少也有提防琅琊张颌的意思。不过令蔡吉颇感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张颌还没有就是否响应袁绍而公开表态。因此琅琊郡眼下尚处于蔡吉的控制之中,在名义上也还算是大汉的领土。 于是且就在袁、曹大军对于峙黎阳城下之际,已然平定了东莱、北海两郡的蔡吉倒是在黄县抽空出席了讲武堂第一届学员的毕业典礼。掐指算来自蔡吉最初收留孤儿在太守府内开设讲武堂已是六年之前的事了。依照后世的标准六年正好是一个完整的小学阶段。若是仔细算来一、二、三年级是“初小”,四、五、六年级是“高小”。而蔡吉依照后世的知识点,结合东汉本身的典籍,编著的讲武堂教材也差不多是小学到初中的程度。当然由于讲武堂的学子入学之时大多年幼,因此经过六年的学习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完成了小学阶段的学习而已。而真正接触初中阶段知识的,是一些原本就有底子的胥吏和游学的士子。 在后世人们的眼中小学水准近乎于文盲。不过在蔡吉看来,头一批讲武堂学子达到高小水准就已经足以应付县一级的诸多军政事务了。须知在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初小生就能保育员、邮差等等职业。高小生还能在县、乡出任公职。并且只要完成小学阶段教育,学生就能直接进技术学校进一步深造为技工。并且东汉地方政务远比后世要简略得多,而在缺乏人手的情况下,蔡吉之前已经抽调了一批完成初小阶段教育的讲武堂学子进军队充当文职人员一边作战一边学习。这一次毕业的学子全都是高小水准,年纪最小的才十六岁,最大的也刚刚二十而已,但蔡吉已经准备将他们中的一部分抽调到地方供职。 “主公真打算将这些孩子下放县衙充当胥吏?”王修望着校场上鱼贯而入的学子向蔡吉问道。在他看来这些学子的资质都不错,过早放弃学业参与政务实在有些可惜。 蔡吉又何尝不想让这些学子顺顺当当地一路读完初中为提高东汉的科技做贡献。但是情势由不得她按部就班地培养人才。想到这儿,蔡吉不由叹气道,“长广、夷安、下密三县刚刚经历叛乱正值用人之际,本府也不得不忍痛割爱,让这些个学子早早担负起重任。不过叔治放心,等各地局势平稳之后,本府自会将部分学子抽调回讲武堂继续深造。” 王修听蔡吉如此解释,便放心地点了点头道,“此法倒是可以让学子即熟悉实务,又不误学业。” 倒是一旁的郭嘉一针见血地向蔡吉提醒道,“以这些个学子的经验还不足以撑起一县一府。主公若想趁袁绍称帝之机清理各郡县,还需从各地世家中挑选一些才俊充实府衙。” “奉孝言之有理。不过自打主公以雷霆之势平定三郡之乱后,各地世家豪强向官府举荐了不少地方上的才俊。届时如何挑选合适的人才充实府衙倒是要颇费一番周折。”王修面带笑意地着点头附和道。 由于东汉在人才选拔上施行的是察举制,因此选定人才的标准带有一定的主观性。这便意味着官府选某些人或是不选某些人可能会得罪一些地方势力。甚至被指责为没有知人之明。王修所说的“颇费一番周折”指的正是这一点。 不过对于这一点蔡吉倒是早已成竹于心,却见她不假思索地就脱口回答道,“这有何难。可以开科取士嘛。” 抱歉,今天出去做客,更新得晚了。还请大家见谅。不过席间反复被问,为毛要写作。偶想了想回答,“为了防止妊娠抑郁症~~~”(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节 开科取士 “开科取士?主公要对策?”王修显然没有因为蔡吉的话语露出惊讶之情。而他嘴里所说的“对策”是察举制中重要的一环,说白了也就是考试。 在后世一些人的眼中科举制似乎是开启了中国公务员考试的先河。可事实上,汉朝的察举制也是要考试的。察举制考试的科目有孝廉、茂才、察廉、光禄四大项。“孝廉”考校的是“德”,也就是一个人的品行。“茂才”考校的是“才”,即个人的才华。“察廉”就是察举廉吏的意思。被举为“廉吏”者,多为低级官员,被举后,按原职升补。“光禄”又称“光禄四行”,即质朴、敦厚、逊让、有行四项品行。此科是专门为那些老老实实任职,没有什么突出成绩,长时间也没有得到提升的官僚设置的,以便每年从他们之中选拔一至两人,予以升迁。由此可见孝廉与茂才是用来选拔人才,察廉与光禄则是官僚体系内部的考核。因此汉朝在官吏的选拔之上也算是考虑得颇为周到。 不过同科举制相区别的是,汉朝察举制是先要获得地方官员名士的举荐,才能有资格参加考试。这是因为汉朝十分注重人才的品德。私德有“问题”的人就算再有才华,也不会被允许参加科考。故而在察举制的四大科目之中,以孝廉一科为最重要。可历来“德”这个标准最没个准数,倘若负责察举的官僚名士大公无私,自然是能为朝廷选拔德才兼备的人才。但若是品评的大权掌握在徇私舞弊之徒手中,那“德”简直就是根橡皮筋可松可紧。特备是在汉末,世家官僚便以“德”为挡箭牌。将自己的亲信推举为孝廉、茂才,而将真正有才华的寒门之士却连考试的资格都得不到。待到黄巾之乱后,朝不保夕的汉室朝廷甚至连一年一度的岁科也无法保证。如此一来,地方上的世家也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利用手中权势让自家子弟在各大势力中供职。 远的不说,就以蔡吉本人为例。她当初被举为孝廉之后。连考试都没考就直接出任了东莱太守。无独有偶,不久之前孙策的才十五岁的弟弟孙权,也被举为孝廉出任阳羡县令。相比之下郭嘉、王修的学识名气当初可以甩蔡吉、孙权几条街。可他们却都没能被举孝廉,甚至连茂才都不是。 在蔡吉看来用科举制取代察举制的关键在于官学的普及。唯有官学生达到一定的数量与质量,才能打破世家的垄断。否则科举只是换汤不换药。甚至比察举还不如。所以蔡吉目前只能像隋朝时那样。从举荐与自荐的人才中开科取士,用以保证竞争的相对公平。 却见这会儿的蔡吉欣然颔首向王修答复道,“不瞒叔治,本府打算开明经、明算两科考校各地才俊。” “明经虽是特科,但修也略有耳闻。可这明算又是考些什么?”王修不解地问道。 所谓特科就是在孝廉、茂才、察廉、光禄四大项之外额外增加的科目。而明经又是特科中最为常见,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项目。据说早在秦朝就已有此科。所谓“经”,就是指先秦经典,不过自从汉武帝尊崇儒学。“经”就专指儒家经典了。“明经”即为通晓经学。蔡吉为了配合东汉士人的知识结构,便有意选择了“明经”作为主考内容。而“明算”是唐朝才有的科目,主要以考核自然科学为主。也难怪王修没听说过。 于是蔡吉便向王修侃侃而谈道,“明算主试《周髀》、《墨经》、《管子》、《九章律》、《孙子》、《九章算术》、《数术记遗》等典籍。其中《周髀》、《墨经》、《管子》、《孙子》、《九章律》、各取一条。五通三者为及格;《九章算术》、《数术记遗》各取五条,以十得九为及格;另答时务策三道。” 王修听罢蔡吉的介绍,不由撸着胡须咋舌道,“这明算所试典籍可真杂。不过《九章算术》、《数术记遗》乃是新成之书,许多士子都没见过。主公从中取十条,还十得九方为及格,是否太过苛刻?” “《九章算术》与《数术记遗》虽是新书,但其收录的项目均为日常用得着的算学。若是应考之人真觉得为难,大不了本府在考前送几本《九章算术》、《数术记遗》让其突击一番。”蔡吉两手一摊大方地说道。 话说,在蔡吉的帮助之下徐岳等人已然将刘洪的《九章算术》重新编修了一番,不再只是单纯的提问解答,而是对每一道例题都进行了详尽的分析推算,并归纳总结了相应的计算公式与定理。目前《九章算术》依旧由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及勾股九章组成。 “方田”,主要记述平面几何图形面积的计算方法、四则运算法则、以及求分子分母最大公约数等方法; “粟米”,则是介绍谷物粮食的按比例折换,即比例算法; “衰分”,主要介绍开平方、开立方的方法; “少广”,则是根据已知面积、体积,反求其一边长和径长等; “商功”,包涵土石工程、体积计算,即立体几何; “均输”,是从函数的角度解决合理摊派赋税问题,其中包涵了正、反比例、比例分配、复比例、连锁比例在内的整套比例理论; “盈不足”,即双设法问题;提出了盈不足、盈适足和不足适足、两盈和两不足三种类型的盈亏问题,以及若干可以通过两次假设化为盈不足问题的一般问题的解法; “方程”,原本只涉及一次方程组问题,不过在蔡吉的参与之下如今也记述了二次方程组。 “勾股”,就是利用勾股定理求解的各种问题。其所涉及的社会生活问题。令蔡吉见了也叹为观止。 当然初次考试蔡吉不会刻薄到直接让人开平方、开立方、解方程式。可若是连四则运算、平面几何都算不清楚的家伙,也就不用过来摸鱼了。由此可见,像林飞那样墨者,或是段芝那般喜好杂学的人士在明算一科上颇具优势。不过蔡吉开设明算科的意图,可不止招纳这个时代熟悉自然科学的人才。她同时也希望通过明算科能让理工科的人才进入官僚体系。并进而掌握主流价值,从而让人们越来越重视对自然科学的研究。 且就在蔡吉盘算着如何结合明算科、讲武堂以及工匠的力量,打造东汉的共济会之时。一声高亢的锣鼓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但见全体四十九名毕业生,在诸多讲武堂学弟学妹们好奇地注视下,整齐划一地在校场上列成了一个七纵七列的方阵。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清一色地穿着素色葛袍。仅以丝带束发。这并非是讲武堂的统一校服。而是由于古代学堂没有毕业典礼,加之这些学子毕业之后立马就会被分配到地方充当胥吏,因此讲武堂的毕业典礼实质上是一场大型的集体加冠礼。 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加冠礼,表示成年。冠礼一般是在宗庙中进行,由父亲主持,并由指定的贵宾给行冠礼的青年加冠。讲武堂的毕业生中虽有一部分人未满二十岁,但鉴于他们即将像成人一样为官府效力,提早加冠也没什么大不了。由于讲武堂的不少学子都是孤儿。或是出身卑微的工匠之子,故而此番加冠礼由年长的黄珍来主持,蔡吉以讲武堂主的身份充当学子们的长辈。郭嘉、王修、太史慈则是作为贵宾分别给学子加冠。 加冠礼共十个过程。即布席告祖、筮卜吉期;主人戒宾;礼馔於西塾;彻筮席;布加冠席;厥明告天;厥明告祖;东荣盥洗;陈献礼器;司礼就位於“堂阶”。前四步早在三天前就已完成,却见此时的蔡吉一身玄冠、朝服、缁带、素韠。在黄珍的指引下先是恭敬地向天地、先秦圣贤献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祭品。继而蔡吉向到场的嘉宾郭嘉、王修、太史慈三揖三让,请他们上台为学子加冠。礼毕后郭嘉、王修、太史慈三人东荣盥洗上台就坐。黄珍旋即差人将加冠用的礼器一一呈上。紧跟着一干学子便以年龄大小为序,分批上台由三人依次加冠三次,即依次戴上三顶帽子。首先是加用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表示从有参政的资格能担负起社会责任;接着再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弁就是军帽表示从要服兵役以保卫社稷疆土;最后加上红中带黑的素冠是古代通行的礼帽表示从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蔡吉眼瞅着学子们面带稚气却又一脸肃然的表情,心中不禁萌生了一股子身为家长的自豪感。这些孩子都是由她一手培养起来的,是她亲手栽下的树苗,日后他们将带着她从后世带来知识活跃于各个行业。他们代表着大汉的未来! 不过就在蔡吉为学子们的成人而感到兴奋之时,她眼角的余光却扫见了不远处站在大树下,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一个年约四岁的幼子,紧咬着下唇,正一脸复杂地向这边张望。而这个身形瘦弱的女子赫然就是郡承管统的妻子宁氏。 直至今日蔡吉还记得五年前管统牵着宁氏游园赏花,宛若神仙眷侣的情景。那时她就曾为宁氏在历史上的结局暗自唏嘘过一番。然而蔡吉的到来,似乎并没有改变宁氏被丈夫抛弃的命运。一直以来管统都在暗中为袁谭拉拢东莱、北海两郡的官僚豪强。此番太史慈以雷霆之势镇压下密、夷安、长广三县的叛乱,令管统数年来的心血彻底付诸东流。但这一次的失败并没有令管统气馁。相反他选择决绝地抛下了妻儿只身逃往平原投靠袁谭。对此蔡吉并没有派专人追击管统,因为她十分清楚那个男人不撞南墙是绝不会回头的。同时也蔡吉也没有因管统的反叛而殃及被抛弃的宁氏母子。而是在讲武堂附近安排了一套小院安置这对母子。周边还住着从下邳迁徙过来的吕布家眷。无论是在环境上,还是在安保上都比留在原来的管府要好得多。 此刻宁氏望着这些个加冠的学子,也不知是在看热闹,还是在担忧孩子长大后能否由亲生父亲主持加冠仪式。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蔡吉注意到了自己。于是这位温婉贤淑的女子,立即抱着儿子向蔡吉躬身一拜以示致谢。而蔡吉也微微颔首接受了对方的谢意。因为蔡吉知晓至少在自己的保护之下,这对母子已不会像历史上那样死于乱军之手。而倘若运气好的话,在袁绍父子败亡之后,宁氏还有机会同丈夫重逢。当然前提得要管统没有死于战乱,或是脑袋一热为袁氏一族殉葬。 蔡吉的这种假设自然是建立在曹操赢得曹、袁大战的基础之上。可在建安四年的这个春天,看好曹操的人却并不多。袁绍目前对外宣称领兵七十万南下,而依照段娥眉等人送回的情报显示,袁绍的真实兵力大约在十一万到十二万左右。相比之下曹操的兵力就要寒碜得多。虽说曹操对外也号称拥兵十万,可就算算上近期招纳的吕布降部,曹军真正可以参战的兵力也不过四万左右。如果不谈兵员的素质和作战经验的话,蔡吉眼下在青、徐二州的兵力可算是与曹操在伯仲之间,差不多有三万多人。若是两家就此联手的话,在兵力上倒也不逊于袁绍。就不知曹操接下来会有何表示了。 依照原有的历史,袁绍会因幼子生病而延误一段时间的战机。不过此次曹、袁大战比原有历史足足提早了将近一年。照现下袁绍已兵临黎阳的架势来说,他应该不会给曹操太长的喘息时间才对。那袁绍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打响南侵的第一战呢?是利用冀幽骑兵速度上的优势奇袭许都?还是仗着人多势众直接一路平推兖、豫二州?亦或是使用某种惊世骇俗的打法? o(╯□╰)o~~~昨天吃饭,同桌的叔叔提起他家小学四年级的女儿要补课。偶冒昧滴问了一下为毛要补课?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现在小学升初中,不对口又想要上好学校的话,就需要有学校的推荐才能获取名额参加中学的招生考试。没推荐的小朋友,得自己准备“小升初简历”跑去毛遂自荐。仿佛回到鸟一千八百年前滴察举制~~~(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节 故技重施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烟雾升腾间黎阳城的一段城墙裂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紧接着无数打着袁字大旗的兵马便如潮水一般疯狂地涌向黎阳城。然而城头上的守军却对潮涌而来的敌军熟视无睹。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让绝大多数的曹军兵卒都丧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他们有的紧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的干脆丢了兵器跪地向上天,更有人竟在慌不择路间直接从高耸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袁绍站在战车之上,看着黎阳城如当初的易京城那般一日而破,嘴角不禁扬起了得意的笑容。当初关于如何南下攻曹,袁绍的幕僚间曾爆发激烈的争论。沮授认为,袁绍应该分派精锐的骑兵去骚扰曹操的边境,使其不得安定,然后在逐渐向黄河以南发展。而郭图、逢纪等人则认为,以袁绍目前实力完全不用如此保守,大可直接以优势兵力从正面击败曹军。本就自负才能、实力、名望胜于曹操的袁绍,自然是更倾向于郭图与逢纪的进言。不过袁绍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用一种更加惊世骇俗的方式来拉开自己与曹操争霸中原的序幕。 袁绍所谓的惊世骇俗之法,其实就是让于吉做法再一次请“黄帝显灵”。因此袁绍在兵临黎阳城下之后,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找来了于吉希望他能再次当众做法。于吉闻言之后,倒也爽快地答应会为袁绍做法,不过他同时也表示要施“天崩地裂”之术必须得要花费十多天的时间斋戒祈祷来做准备。并且还需袁绍提供各种名贵的祭品用以取悦神灵。对于于吉所提的一系列要求,袁绍二话不说通通照单全收。在他看来既然要请黄帝显灵以天崩地裂之术来助自己攻克黎阳城,那付出任何苛刻的条件都是值得的。相反若是于吉什么条件都不提。直接就差人开坛做法,袁绍反倒是会心生怀疑。 事实证明黄帝(于吉?)还真是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神灵。经过十四天的斋戒祈祷,沐浴更衣的于吉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次成功请来黄帝实施天崩地裂之术。而号称纪律严明的曹军在神迹面前的表现也不比公孙瓒军好到哪儿去。眼瞅着袁绍军如有神助一般轻而易举地就攻克了曹操在黄河以北的头号据点,不仅袁绍自鸣得意,周边的僚属部将也一个个面露红光。争相向自家主上道贺起来。 却见审配头一个抱拳向袁绍道贺道,“陛下用兵如神,一日克城。真是可喜可贺。” “正南谬赞也。今日之胜,乃是黄帝显灵之果。朕又岂敢邀功。”袁绍摸着胡须故作谦逊地推辞道。 一旁的逢纪闻言赶忙适时地上前奉承道,“正因陛下德被四方。故而黄帝才会显灵助陛下攻克黎阳。” 逢纪此话可算是说进了袁绍的心坎里。却见他哈哈大笑着连连摆手道,“元图,汝啊……真是……” 相比逢纪等人你一眼我一语地给袁绍灌蜜水,这会儿的郭图倒是在旁向袁绍提醒道,“陛下,黎阳虽破,可于禁部驻留黄河沿岸。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于禁部?” 袁绍听罢郭图所言,立马收敛起了笑容。但见他沉思了片刻之后。当即果断地下令道,“让于禁渡河南下。若是黎阳城内的曹军尚有胆量突围,也放他们走。” 袁绍此话一出。包括郭图、逢纪在内的幕僚脸上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显然众人皆已看出,袁绍明里是在放曹军残部一线生路。实质上却是在实施攻心之计。不难想象,一旦黎阳城内的曹军残兵逃回黄河以南,势必就会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到处宣传。哪怕曹操能狠心坑杀这批残兵,也无法堵住悠悠之口。毕竟有易京、黎阳两城活生生的例子在,曹操杀人灭口只会落人口实。 思虑至此,郭图又向袁绍进言道,“此番黄帝再次显灵助陛下攻克黎阳城,无疑是在昭告天下陛下才是真命天子。臣以为陛下可携黎阳大胜之势,派使者前往司隶招抚当地世家。” “司隶久经战乱,当地世家不少已然式微。”袁绍微微皱眉品评了一番之后,又回头问道,“依公则之见,朕该拉拢哪家?” 郭图不假思索地答道,“河内司马家。” 袁绍耳听郭图提到了河内司马氏,也不禁为之动容起来。虽说汝南袁氏素来自诩为舜之后裔,四世三公之家。可河内司马氏的家学渊源却远胜于袁氏。据说司马氏的先祖出自帝高阳之子重黎,为夏官祝融,历唐、虞、夏、商,世序其职。周朝,以夏官为司马。其后程柏休父,周宣王时,以世官克平徐方,锡以官族,因而为氏。楚汉间,司马昂为赵将,与诸侯伐秦。秦亡,立为殷王,都河内。汉以其地为郡,子孙遂以为家。自昂八世,至东汉安帝时,生征西将军钧,字叔平。司马钧生豫章太守量,字公度。量生颍川太守司马隽,字元异。俊生京兆尹司马防,字建公。从一系列的族谱可见司马氏从夏朝至今就一直有人在朝为官,可以算得上是贵族中的贵族,世家中的世家。 若是换在以前袁绍铁定不会将河内司马氏放在心上。因为司马氏的祖上虽显要,但近三代的家主也不过才做到太守、京兆尹而已。怎能与袁氏四世三公相比拟。此外司马氏目前并没有未掌握兵马。如此一介即无权也无兵的老牌世家,在此乱世之中似乎不足畏惧。 可而今的袁绍不再是一介诸侯,而是堂堂的帝王,河内司马氏的支持在政治上对他有着重要的意义。为此袁绍当即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若能让河内司马家投效于朕的帐下自是甚好。不过素闻此代家主司马防育有八子,人称八达。而其长子司马朗眼下正供职于许都,司马家怕是不会轻易投效于朕。” 郭图为袁绍解忧道。“陛下莫忧,司马防的长子虽已投效曹操,可其次子司马懿仍留在河内老家。据闻此人少有奇节,聪明多大略,博学洽闻。伏膺儒教。且之前曹操曾派人招纳司马懿入许都为官,却被其抽身逃脱了。可见这位司马家的二公子并不看好曹操。陛下若能招司马懿入朝为官,还怕司马家不奉陛下为主上?” “善。此事就按公则说的办。”袁绍抚掌大笑点头道。 然而此时的袁绍并不知晓,就在他与幕僚们商讨如何利用黎阳之战的胜利来拉拢司隶名门世家之时,几个形迹可疑之人正在黎阳城下那处被炸开的洞口附近徘徊。由于绝大多数的袁军这会儿都忙着入城哄抢战利品。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人的存在。也没有人上前盘问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 却见这几人先是围绕着洞口正下方塌陷的大坑上下勘探了一番。跟着为首一人又对着城墙裂开的口子嗅了嗅。然后忽然神色一变,取出小刀将断壁边缘上残留的黑色粉末仔细地刮在一方干净的素绢之上仔细包好。且就在那人将素绢收入怀中之时,只见一个同伙朝他打了个手势。原来对方在离大坑百步之远的一株大树下发现了一片灼烧过的木片。于是为首的男子又将木片凑在鼻子前嗅了嗅,随即便将这片木片也收了起来。在接连收藏了两样物品之后,为首的男子冲着在场的同伙打了个响亮的口哨。紧接着这群神秘的人物一溜烟地跳上实现准备好的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载着这帮人一路狂奔了三里左右,在一处山丘脚下停了下来。但见山丘之上立有一座山亭,亭内燃着红泥小炉,炉上温着美酒。两个身着葛袍的文士正对座于一盏案几之前。捻子厮杀于方寸之间。而此二人赫然就是袁绍帐下的谋士许攸与田丰。虽说田丰一直以来都在称帝之事上同袁绍唱反调,但袁绍此番出征还是强行将他带在了身边。美其名曰,让其随军出谋划策。实质上。却是为了监视田丰,防止他在邺城扯自己后腿。 同沮授一样家族被袁绍捏在手中的田丰自然是不能忤逆大陈皇帝的命令。不过田丰却依旧以自己的方式同袁绍做着抗争。这不。袁绍那边还在黎阳城下大战,田丰倒是找来了许攸一同在战场外围下棋喝酒好不悠哉。 相比田丰的刚烈,许攸虽也不看好袁绍称帝,但他并没有将这种不看好与不满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而是以一种低调的态度尽量不参与袁绍经略中原的大业。因此在外人眼中许攸似乎远不及郭图、逢纪等人才华横溢,只是一介吃干饭的二流谋士而已。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许攸才会逐渐同田丰走到一块儿。 然而这会儿的田丰虽用不合作的方式躲着袁绍,可他的心思却显然不在棋盘之上。以至于陪他对弈的许攸不得不弃子摇头道,“元皓到此为止吧。汝心中有事,吾胜之不武。” 田丰听罢许攸所言,不由长叹一声,也将手中的棋子丢入了棋钵之中,旋即面带忧色地追问道,“子远,汝派去的心腹会否有事?” “吾当是元皓在为何事忧心。”许攸闻言哈哈一笑,抬手指着不远处正在上山的男子回答道,“瞧,人不是回来了吗。” 这个上山的男子自然就是先前在黎阳城下勘探坑洞那伙人的首领。却见其进入山亭之后,先是恭敬地向许攸与田丰抱拳行礼道,“启禀主公,那于吉再次成功施展天崩地裂之术,眼下黎阳城已然被陛下所攻克。” “什么!于吉那厮又施展法术了?此话当真?”田丰霍然拍案追问道。 “此乃小的亲眼所见。”男子如实应答道。 田丰听罢男子所言不由脸色一片惨白。一直以来他都将于吉视作一介术士。却不曾想于吉竟能接二连三地上演天崩地裂之术。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 若说许攸与田丰的共通之处,除了都反对袁绍称帝之外,对“国师”于吉的厌恶与不信任也是二人的共同语言。因为许攸与田丰都不相信黄帝显灵之类的说法,同时对山崩地裂之术也颇为怀疑。故而在得知于吉将在黎阳城下再次施法之后,许攸便与田丰相邀,派遣心腹之人前去查探此事。却不曾想,等了大半天之后,许攸的心腹竟带来了这么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也难怪田丰会如此表现了。 不过相比田丰的激动,此刻许攸则明显要淡定得多,却听他肃然地向心腹问道,“黎阳城破之后,汝可曾查探过城墙破裂之处?” “回禀主公,小的等依主公所言,在黎阳城墙破裂之处仔细勘探了一番。发现破裂的城墙下有一深陷的大坑,似乎是有人实现曾在此地挖掘过坑道。此外小的城墙与附近还发现了这两样东西。”男子言罢,便将在黎阳城下收集的素绢与木片一同献到了许攸的面前。 许攸先是接过木片仔细打量了一番,跟着又打开素绢嗅了嗅上面黑色的残留物,旋即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此物之中似乎有硫磺?” “不仅有硫磺,还有硝。除了这些从城墙上刮下的黑粉末之外,那片木片之上也留有同样的硝烟味。”男子连忙接口补充道。看来他在丹药方面也是个行家里手。 “硫磺与硝?有意思。”许攸听罢心腹的答复,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继而许攸合起了素绢将其收入了自己怀中,又向男子问道,“汝刚才说城墙破裂之处有人挖掘过坑道,可知坑道通往何处?” 男子摇头道,“回禀主公,小的发觉的坑道已经坍塌暂时无法找寻其起始之处。” “无妨。汝这就差人在营中打探,近些日子哪家营地之中有人行土木之事。或是有处营地有重兵把守禁止闲杂人等入内。但今日之事不得对外张扬。”许攸沉声警告道。 “喏。”男子拱手领命之后,便转身下了山去。 一旁的田丰眼见许攸同那男子如此一问一答,多少也品出了一点味道。至少有人挖坑就代表于吉的“法术”是人为实施的。于是田丰赶紧探身追问道,“子远,汝可知于吉那厮究竟耍得何种把戏?这世上真有天崩地裂之术?” 却见许攸拿起男子留下的木片把玩道,“于吉玩得什么把戏吾现下还没个准数。但他的天崩地裂之术绝非黄帝显灵之故。”(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节 火器神威 建安四年(199年)春,二月初二,袁绍以天崩地裂之术破黎阳城,当夜守将蔡杨率部突围与于禁部会合。月末,于禁与蔡杨裹挟黄河沿岸百姓渡河南下。袁绍并未出兵制止曹军的南渡,而是派出大将颜良沿黄河北岸一路招降东郡、河内诸郡县。由于之前袁绍请神破易京的故事早已在中原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又新添黎阳城这样一个活生生地新例子。本就防务空虚的东郡、河内两郡城池,面对未知的鬼神之力,以及大军压境的袁绍部,自然是一个个束手就擒飞檄而定。 另一方面,渡河南下的曹军残部也没有令袁绍失望。虽说黎阳守将蔡杨一到白马就被曹操以擅离职守之罪斩首示众。连带与其一同突围的数百残部也一并被坑杀。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曹操可以斩杀蔡杨,可以坑杀残部,却无法阻止那些自黄河北岸南下的军民将黎阳城破的情景口口相传,更无法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有关“袁绍有神灵庇佑,能使天崩地裂之术,掀翻钜城如揭锦帛”的传闻,宛若一阵飓风席卷了整个中原。 由于盛传“庇佑”袁绍的神灵是黄帝,也就是太平道所信奉的黄天。于是乎,原本蛰伏于各地的黄巾余党,如汝南的龚都;颍川的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人,纷纷举起大旗响应袁绍,将大陈国视作黄天临世的象征。甚至就连之前曾屡屡同袁绍作对的黑山张燕都率部向驻留幽州的陶升投降。黄巾的加入使得袁绍的兵力在无形中又增加了数万兵马。且这数万兵马有不少还位于豫州、兖州两州的腹地,如此一来自然是搅合得兵力本就捉襟见肘的曹操不得安生。 眼瞅着袁绍利用火药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取得军事政治双丰收,身为火药研发者的蔡吉这会儿多少有些意外。当初她认为火药虽能帮助袁绍攻克一两个城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操应该能找到防御之法。可眼下看来火药在政治上的威力,远胜于其在军事上破坏力。还真应了那句老话“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这不,此刻在读罢前方传来的战报之后。就连太史慈都忍不住酸溜溜地感慨道,“早知炸药一响,能得万余兵马。当初主公真该将火遁旗留下自用。” “本府也没想到当今天下间,还会有如此众多的黄巾余党想要实现‘致太平’的理想。”蔡吉收起战报苦笑道。此番中原的黄巾余部会如此集中地响应袁绍确实出乎了蔡吉的预料。因为后世的诸多史料都将黄巾余部视作毫无根基的乌合之众,并且做事出尔反尔。常常为了蝇头小利而倒戈相向。可如今看来这些黄巾余部多少还是有些理想的。至少“黄帝显灵”让他们看到了自身存在的意义。只是这一点显然不是蔡吉或曹操愿意看到的。 相比太史慈与蔡吉的感慨万千。一旁的郭嘉倒是手摇折扇悠然摇头道,“主公无须多虑。袁绍此番得黄巾余党响应是祸,是福还未有定数。至少天下间的世家名门,有识之士不会支持同太平道有干系之人。” “话虽如此。可豫、兖两州一下子冒出如此众多的黄巾余党,曹操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蔡吉不无忧虑地说道。站在蔡吉的立场上来说,无论是唆使袁绍称帝,还是挑起曹袁大战,其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势力摆脱袁绍的控制。可若是袁绍最终赢得了曹袁大战。那她之前的种种布置,岂不是统统都要付之东流。 “主公放心。曹操为人坚韧,且用兵如神。眼下这点乱局他还能应付。更何况若不把曹孟德逼上绝路。主公又如何同其坐地起价?”郭嘉收起折扇冲着蔡吉眨了眨眼睛道。 眼见郭嘉露出一副狡黠的表情,蔡吉不禁也为之会心一笑。且就在此时段芝从不远处的草坪之上。匆匆跑来向蔡吉拱手道,“主公,火炮已准备就绪。” 蔡吉听罢段芝所言当即便向众人颔首示意道,“走,瞧瞧去。” 原来今日蔡吉与郭嘉、太史慈齐聚一堂并非只是为了商讨最近的战局,而是一同来看段芝试射火炮的。话说自打那日郭嘉、太史慈二人看过火炮试射并提出一些建议之后,段芝便马不停蹄地同手下将火炮又进行了一番修改。其中最明显的改观莫过于炮身的机架由原先简单的两个轮子,改成了一个辆四轮小车。小车的外观像是一个木箱子,一头高一头低,两侧的木板则以阶梯状做成了四阶,上面安有搭扣以便用来固定炮身。火炮尾部和炮架之间有一个楔子,上面标着一些符号。 如此外形可是同蔡吉在上一世见过的火炮有些差异,但段芝却得意洋洋地向她介绍说,“主公请看,只要移动火炮尾部和炮架之间楔子的位置,就可以变换炮口角度,用以射击城墙、箭楼等不同目标。” “唔,是这样啊。仲苗,试炮吧。”蔡吉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在她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要火炮的试射效果好,外形怎样也倒也无所谓。当然蔡吉并不知晓,她看到的这种四轮小车火炮外观其实比较接近于十六、十七世纪欧洲的青铜炮。而她以前比划给段芝听的那种两轮火炮,是十八、十九世纪的产物,需用更为先进的升降丝杆来调节炮口角度。那时的段芝只仿了个外形没安装升降丝杆,自然是无法调节炮口角度。而现在这种木箱基座粗糙是粗糙了一些,但却是段芝等人经过反复试验过后得出的成果。 “喏。”段芝躬身领命之后,便从怀中取出一面小红旗朝着前方的炮兵抬手一挥。但见草地上一字排开的三门火炮顺势齐发,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蔡吉等人面前的小城顿时就被笼罩在了硝烟之中。 此番为了达到实战效果。太史慈特意派了一批壮丁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造了这样一座专门用来打靶的小城。小城的城墙一半由夯土墙筑成,一半则是砖石加夯土的结构。城上筑有女儿墙、木质城楼、箭楼以及一扇厚厚的城门。总之力求能通过这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城,试出火炮的真实的威力。 一阵硝烟过后,众人终于看清了小城被炮火蹂躏之后的面目。只见原本高耸的箭楼已经被削去了一半,城头上女儿墙有不同程度的倒塌。厚实的城门则被打穿了两个大窟窿。相比之下城墙本身的受损情况没有众人想象中严重。炮弹虽然在夯土城墙上打出了几个凹陷,却并没有打穿或打裂城墙。 “看样子要打破城墙还需集中火力才行。”蔡吉打量着面前残破的小城自言自语着。 一旁的太史慈则跟着点评说,“不过依今日试炮之威力。用火炮对付寻常小城池已然绰绰有余。” “然则碰上大城池,仅凭三门火药还是捉襟见肘了一些。”郭嘉双手抱臂也参与到了讨论之中。 段芝眼见三人对自己开发的火炮似乎还有些不满,不禁鼓着腮帮子大声嚷嚷说。“那就多铸几门火炮。火炮一多哪怕是南天门。芝也有信心将其攻破!” “仲苗莫急。吾等不是说汝的火炮威力不大,而是在考虑如何将其应用到实战之中。”太史慈苦笑着向段芝安抚道。 而郭嘉则将目光投向了蔡吉问道,“主公打算如何使用这些火炮,是将其设于黄县城头之上?还是配给子义将军攻城掠地?” 蔡吉听罢郭嘉的问话,沉吟了片刻之后,抬头决断道,“本府想将这三门火炮送去辽东。配给士元等人使用。” “送去辽东?”太史慈、郭嘉、段芝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可蔡吉却指着对面的小城解释说,“正如诸君所见。目前火炮对小型城池威力明显。而中原的城池大多城高墙厚,区区三门火炮不足以轰塌城墙。倒是辽东等地城池不多,且规模都较小。故而本府想让士元等人先在辽东一展火炮之威力。并积累一定的作战经验。” 郭嘉扫了有些黯然的太史慈一眼,跟着向蔡吉两手一摊道。“主公如此安排也不无道理。只是如此一来子义将军岂不是又不能用火器了?” “子义眼下虽暂时用不了火炮,可据本府所知仲苗这段时日可是做了不少和火药有关的小玩意儿。”蔡吉说罢将视线移向了段芝。 却见这会儿的段芝立马就像打了鸡血似地大拍胸脯道,“诸君放心,芝所研发的小火器虽不及火炮威力强大,可比火炮便于携带,也便于制作。若是配上这些小火器,保管子义将军比火遁旗那伙人还神乎其神。” 太史慈原本还在为不能第一时间用上火炮而遗憾,此刻眼见段芝如此大言不惭,不禁也萌生兴趣道,“那就请仲苗让吾等一开眼界。” 段芝本就是个机关狂人,眼见蔡吉与太史慈都对他的机关感兴趣,立马就差人将他的那堆宝贝给端了过来。正如蔡吉所言,相比火炮庞大的身躯,段芝展现在众人面前的这些火器确实可以称作“小东西”。但它们看上去可比火炮要精致得多。 只见段芝一手拿着一个黑不溜秋拳头大小的小球,向众人介绍道,“此乃神火球,壳用竹编,外用泥糊,内至松脂、火药及铁蒺藜,通火线于外。战时点燃抛入敌阵之中,乃放火伤人之利器。” 在蔡吉看来段芝手里拿着的这神火球就是个简易的小手雷,只可惜她并不知晓后世那种拉线才炸的手榴弹是怎么回事。否则倒是可以给段芝指点一二。不过还未等蔡吉提出建议,太史慈在接过小球掂量了一下后,似乎是找到了一点感觉道,“吾在辽东之时,曾见胡人用皮带投掷石子能达百步之遥。若是能训练兵卒用皮带投掷神火球,定能在阵战之中发挥奇效。” 段芝见自己的第一项利器就得到了太史慈的首肯,不禁心花怒放地指着另一个个头颇大的火器介绍说,“此乃风雷滚,长三尺,粗一尺,同由竹编而成,外糊纸浆四五十层,一头留口,内装火药及五个神火球,装填后将口封闭,并引火线。无须抛掷,在点燃引线之后,只需将其自高处滚下,便可风少敌军粮草衣甲。” 郭嘉听罢段芝的介绍后,背手转了一圈评价道,“此物虽大,但用来守城倒是不错。” 段芝连续得到两次夸赞之后,更是兴致盎然地又向蔡吉等人逐一讲解了在场其他几样轻便火器。不过段芝的思路显然都停留在爆炸、放火、投毒这些目的上。因此后面几样火器外观虽各不相同,但在功能上都与神火球、风雷滚大同小异。其威力也应该没超过后世宋朝的火器。 见此情形,蔡吉便忍不住向段芝提点道,“仲苗可曾想过,做出像火炮那样可以射出小铁弹的小火器?” “主公是说做缩小的火炮?”段芝皱眉问道。 而郭嘉更是直接泼了一盆冷水道,“那不是很耗费铜?” “不用铜管,可以少加些火药,改用竹管嘛。”蔡吉小声嘟囔了一下。 “用竹管?这倒是个好法子。”段芝一拍脑门两眼放光道。 蔡吉见段芝的思路打开了,跟着又趁热打铁地,“本府曾听说黄磷与铜丝能擦出火花,仲苗可否利用这一现象,制作一种机关令人碰上之后,能自动点燃神火球?” “还有这事?吾回头得试试。”段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且就在蔡吉努力回想一切有关火器的知识点之时,原先在不远处守候的侍卫为她领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信差。但见那信差一看到蔡吉就立马取出了一个竹筒献上前道,“主公,此乃琅琊郡五百里加急。” 在场众人耳听是琅琊郡传来的加急信件,神色都不约而同地为之一变。须知琅琊郡的守将张颌与袁绍渊源颇深,此前众人就一直担心其会倒戈袁绍。此刻琅琊方面骤然送来急件,也由不得众人不为之动容了。这不,蔡吉连忙接过竹筒取出信件快速阅览了一番。一旁的太史慈见状,更是急切地问道,“主公,可是琅琊郡出事了?” 却见蔡吉深吸了一口气,收起手中的书信道,“袁绍派密使前往琅琊郡见了儁义将军。” 紧急通知,明日家中有事,更新改在周五,还请大家谅解。(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节 杜鹃不啼 张颌盘膝坐在案牍之前,怔怔地望着窗外细细雨丝连接起灰色的天与地。三月的细雨本该是上天赐予大地的恩惠,可如今这淅淅沥沥之声在张颌听来却是颇为令人心烦意乱。就在三天之前,来自邺城的使者为其带来了一条“征东将军”的印绶以及一张署名“大陈国皇帝袁绍”的圣旨。若在四年之前,张颌会不由分说地接下袁绍授予的印绶,以大陈征东将军的身份为新帝南征北讨。毕竟张颌当初之所以脱离韩馥投靠袁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然而张颌已不再是早年那个应募征讨黄巾的野武将。如今的他有曲部、有地盘,甚至还小有点名气。身份的转变令张颌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轻易孤注一掷,因为他既要为自己的前途负责,也要为自己部下的负责。 “将军在为何事烦忧?”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张颌的思绪。却见琅琊太守萧建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书房的门口。经过这两年的合作张颌与萧建多少建立起了某种默契。此刻眼见萧建突然跑来找自己,张颌倒也不避讳案牍上的印绶与圣旨,当即起身向对方招呼道,“吾当是谁。原是萧府君造访,有失远迎,快快进屋就坐。” “那里。今日是老夫不请自来打扰了将军。”萧建面带笑容地信步走进了书房,同张颌各按宾主地坐了下来。紧接着这位琅琊太守就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案牍上摆放着的那堆什物。却见他指着印绶与圣旨不动声色地向张颌问道,“将军也收到了此物?” “是啊。”张颌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似乎是从对方的口吻中回味出了一些东西,于是连忙反问道。“袁绍也给萧府君下了圣旨?” “老夫收到了徐州刺史的印绶。”萧建抚着长须淡然地颔首道。 眼见萧建如此爽快地承认了与袁绍特使接触的事实,张颌的心中不禁萌生出了一股子同谋的亲近感。这使得他忍不住就脱口问道,“那依萧府君之见,颌当如何处之?” 面对张颌的征询,原本云淡风轻的萧建。骤然面色一凌,朝天拱手道,“自然是驱逐伪使。与伪帝撇清干系!” 张颌没想到萧建的态度会变化得如此之快,惊讶与尴尬间不由楞在了当场。而萧建见张颌一副讪讪的模样,便将口气一转。语重心长地拱手向其分析道。“将军明鉴,琅琊郡地处东海之滨,北临蔡使君直属北海、东莱两郡,南靠新近投诚蔡使君的高顺部,西面则与曹操部接壤。若是将军接受袁绍的册封反叛大汉,则琅琊郡顷刻之间就会受三面夹击。届时将军岂不是在重蹈当年吕布之覆辙?” 萧建的反问让张颌彻底陷入了沉默之中。确实,琅琊郡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是他犹豫再三的一大主要原因。倘若蔡吉选择站在袁绍一方,那张颌大可随大流接受袁绍的册封。从东面与袁绍部夹攻曹操。然而蔡吉在先前已然立场鲜明地表示反对袁绍称帝,这就让张颌不得不重新权衡利弊。至少经过这么多年的合作,张颌十分清楚蔡吉的实力绝不逊于曹操。一旦蔡、曹联手,这场中原大战的胜负也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张颌的沉默让萧建意识到自己今天算是来对了。话说。当萧建收到袁绍差人送来的印绶与圣旨之时,并没有为之心动,相反却在心中暗暗腹诽袁绍小气,竟想用这么一个空头衔来引诱他萧建为其卖命。在萧建看来袁绍虽兵多将广,可汉室尚没有到倒台的地步。在军事上至少还有曹操、蔡吉等一干能臣力主保汉。在政治上中原的世家名门也大多站在汉室这一边。毕竟这些世家名门之所能被称为世家名门,是因为他们祖上曾在汉庭为官或是受到过汉室的册封。倘若给予他们荣耀的汉室都不存在了,他们又有何理由继续以世家名门自居。因此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萧建都不会选择投靠袁绍。而他唯一担心的是执掌琅琊军务的张颌会否经不住诱惑倒戈袁绍。毕竟张颌之前曾在袁绍帐下效力,两者之间或多或少总有些主仆之义。 于是为了斩断张颌与袁绍之间的最后那么一点人情,萧建当即探头向张颌乘热打铁道,“将军会觉得此事难以决断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袁绍对将军也算有过一点知遇之恩。然则将军可曾想过,袁绍固然是提拔过将军,可将军也曾为袁绍冲锋陷阵。正所谓各取所需两不相欠,将军又何须执着于袁绍那点恩情?更何况袁绍此人心胸狭窄,属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之辈。将军就算投靠了袁绍,也难保日后不会成为下一个幽州麴义!” 耳听萧建提到麴义,张颌不禁暗自打了个寒战。说起来,张颌与麴义都是当初从韩馥帐下转投袁绍的武将。不过张颌投靠袁绍之时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军司马,而麴义则已经是名动北地的骁将。之后在与公孙瓒的征战之中,麴义立下的功劳比袁绍帐下任何一员将领都要大,冲锋陷阵的次数也比任何一员将领都要多。因此张颌在听到麴义父子因背叛袁绍而被诛杀的消息之后当场就惊得目瞪口呆。在他看来麴义或许脾气傲了一些,却并不是一个会背主的人。就像他们当初之所以会舍弃韩馥,也是因为韩馥先将冀州刺史的头衔让给袁绍之故。 难道事情正如萧建所言,麴义的死是因为袁绍忌惮其势大之故?那袁绍在得了天下之后,又会不会像清算麴义那样清算自己?思虑至此,张颌心中已不再有所疑虑。却见他猛地抬头冲着萧建一个抱拳道,“萧府君一番言语令颌茅塞顿开。某这就差人将那伪使连同这印绶、圣旨一同退还袁绍!” “善!张将军如此深明大义,真乃琅琊百姓之福。”萧建言罢朝着张颌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无独有偶,这一头张颌将袁绍派来的使者轰回了邺城。那一边远在河内郡的袁绍特使耿包也遇到了一桩令他头痛之事。原来自打那日郭图向袁绍进言拉拢河内司马家之后,袁绍便派了耿包前往河内招抚司马家,并下旨征召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懿入朝为官。经过之前的劝进一事,而今的耿包早由一介主簿升迁为了光禄卿。加之此番袁绍军借黎阳大胜之势横扫整个河内郡,沿途各县可谓是飞檄而定。故而耿包对招抚司马家一事充满了信心。可谁曾想一到司马家。耿包却发现那个号称“聪亮明允,刚断英特”的司马家二公子,竟成了这幅模样…… “懿公子。吾乃大陈国光禄卿耿包,奉当今天子之命来招公子入朝为官。”司马家的厅堂之内,耿包摆起官腔朝着一个倚坐榻上的青年拱手打量道。然而那青年却歪嘴斜眼对耿包的话语充耳不闻。 不用问。眼前这个面容白皙却五官扭曲的青年正是刚满二十岁的司马家二公子司马懿。依照司马家的说法。司马懿在不久之前染上了怪病,致使全身瘫痪,面部抽搐,无法言语。耿包起先不信,硬要司马家把人抬出来再说。结果眼见司马懿真是一副全身不能动弹的模样,耿包也不禁有些为难起来。 “耿特使,正如汝所见,吾家二公子确实身染重疾。不能随特使入朝面圣。”司马家的管家凑上前偷偷向耿包塞了一个红包道,“劳烦特使在陛下面前为吾家二公子开脱几句。” 耿包捏了捏那用锦缎包裹的小包,又瞅了瞅那头两眼无神、两手发抖的司马懿。最终长叹一声,点头道。“罢了,事已至此,吾也只能如此复命。” “小的在此代二公子谢过特使大恩。”那管家说罢冲着耿包躬身一拜。 可耿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甩袖就离开了厅堂。管家直起身眼见耿包一副像躲瘟疫一般躲司马懿的模样,嘴角不由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见他抬手一摆,在场的两个小厮便立马合力将司马懿抬回了卧室。 司马家是河内的望族,其二公子的卧室自然是书卷成堆,熏香环绕。可就是在这么一间雅致的房舍之中,却突如其来地飞来了一颗梅子正打中司马懿的左臂。哪知挨了一记的司马懿却依旧保持着瘫痪的姿态纹丝不动。似乎是懊恼于标靶的反应,又一颗梅子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司马懿的额头。这一次司马家的二公子吃不住痛,终于动了动眉毛,而屋舍的角落之中也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都到了后院,还装什么装。”说这话的是一个二八年华,柳眉大眼的妙龄少女。但见其被着双手围着司马懿绕了一圈,眼瞅着后者依旧不答话,少女不禁又取出了一颗梅子警告道,“汝若再不答话,下一颗就往眼睛上招呼咯!” 少女的话音刚落,便觉身子突然天旋地转了一番。原来司马懿趁其不注意骤然跃起将其一把抱入了怀中。不过少女虽被偷袭可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起来。而能在司马家二公子房中如此放肆的女子,当然就是刚刚与其完婚的巨商之女张春华。在外界看来新婚才没几日丈夫就身染怪病,张春华可算是个命运多舛的女子。可聪慧的张春华却在完婚的第一天就瞧出自己的丈夫在装病。不过张春华不仅没有当众揭穿丈夫的把戏,还在不久之后将一个撞见真相的婢女杀了灭口,从而为司马懿保住了秘密。 话说在经过那次婢女事件之后,司马懿对自己这位出身不高却聪慧异常的妻子不禁刮目相看。其不仅向张春华坦诚了装病的事实,在四下无人之时,也会暂且放下伪装同张春华耳病厮磨一番。却见这会儿的司马懿抱着妻子皱眉道,“袁绍的特使才刚走。吾怕其会派人再来试探。” “汝当天下人都像汝一般多疑?”张春华瞥了一眼丈夫,眼见后者一脸的严肃,赶紧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且就让汝再多装几日。” 言罢张春华单脚一踮起身就要离开,却不想被司马懿一把又拉了回来,“罢了,人都走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杀回马枪。” 张春华见司马懿暂时放下了伪装的面具,脸上再次露出了盈盈笑意,继而柔声问道,“夫君这病要装到什么时候?” 司马懿被妻子如此一问,不由沉吟了一下答道,“装到各诸侯不再打吾主意为止。” 原来司马懿之所以会在大婚之后突然装病,正是为了躲避袁绍的征召。虽说之前司马懿已经谢绝过曹操一次,但此番袁绍是派遣大军而来,为了司马家上下的安危他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应对。好在就刚才的情景看来,自己的模样似乎是让耿包死了心。而此人也不像是个心思缜密之辈。若是这次能顺利敷衍过袁绍,司马懿不介意以养病为由,暂时带着家眷躲入山中隐居。 面对丈夫如此处心积虑的躲避曹操、袁绍的征召,张春华不由好奇地仰头问道,“夫君真不打算入朝为官?” “而今诸侯逐鹿,烽烟四起。袁绍虽势大,但心胸狭窄绝非成事之主。曹操虽是一代枭雄,但曹氏出身太低,野心太大,日后多半会与朝廷翻脸。想吾司马家名满天下,坐拥门客三千,与其贸然投主,卷入无意的纷争之中,还不守着河内的祖产,弹弹琴,画画画儿,陪陪吾家美娇娘。”司马懿说罢,低头向张春华问道,“怎么?做不了官夫人不高兴了?” “那里。就怕夫君到时候憋不住还是要出山。”张春华报以嫣然一笑道。 张春华一针见血的回答直中了司马懿的志向。却见这位年轻的世家公子,下意识地搂紧了娇妻,低声发誓道,“春华放心,为夫并非甘于留在河内做一介隐士。而是要静待天下大定之后,再出仕为官。毕竟无论何人当政,总需要吾等世家出面相助。” 杜鹃不啼,如之奈何? 杜鹃不啼则杀之! 杜鹃不啼则逗之啼。 杜鹃不啼则待之啼。 小蔡感慨:拼爹的时代,有个好爹果然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啊~~~仲达乃滴经历不愧素秒杀各穿越种田官场文男主滴标杆~~~再加几个mm就能成种马文标杆也~~~ 曹操不屑:狼顾之辈,那有孤粉丝多~~~ 仲达:楼上素羡慕嫉妒恨~~~(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节 延津大战 迎着五月的徐徐微风,曹操在荀攸、夏侯渊、徐晃等部将的簇拥之下策马登上了位于延津以南的一处山坡之上。本该正处农忙季节的黄河沿岸,如今放眼望去却是一片萧瑟荒芜,直透着一股子肃杀的气息。原来就在一个月前,取得黎阳大捷的袁绍派遣大将颜良为先锋渡黄河进驻白马港。作为回应曹操则将附近各县的百姓一并沿黄河向南迁徙,从而在白马与官渡之间坚壁清野出了大片区域作为他与袁绍的决战之所。 没错,曹操此番是抱着决战之心来同袁绍对峙的。易京与黎阳两城的前车之鉴,让曹操乃至天下人意识到高大厚实的城墙已无法阻挡袁本初的进攻。曹操想要战胜袁绍就不得不在野战中取得战果。然而袁绍此番南下的兵力是曹军的三倍有余,这便意味着曹军必须集中兵力方能与袁绍一较高下。集中兵力的代价自然就要放弃一些城池,哪怕这城池是曹操曾经的起家之地——鄄城。 “袁绍拥兵十万,自以为所向无前,看到鄄城兵力溥弱,定会瞧不起鄄城,绕道而去。可倘若主公给鄄城增兵,则必会引袁绍领兵来攻。且以鄄城的守备根本无法抵挡袁绍大军。一旦鄄城陷落,岂不是白白损失主公和鄄城两处的兵力?”——这是曹操出征之前,鄄城守将程昱的一番进言。依照曹操最初的布置,他原本是打算调拨两千名士兵协助程昱固守鄄城。可程昱却固执地坚持只以七百人守鄄城,并且向曹操做了以上这段解释。曹操听罢在赞叹“程昱之胆,过于贲、育!”的同时,也遵照程昱所言不再向鄄城增兵。 如今看来程昱的分析可谓是一针见血。袁绍在率主力渡黄河之后,果然没有派兵进攻鄄城,而是直接绕道兵指延津。见此情形,曹操在暗叹“本初自大”之余,倒也彻底安下心来开始潜心调兵遣将与袁绍周旋起来。 “启禀司空。约有五六百骑袁军进抵延津。” 斥候的禀报打断了曹操等人欣赏风景的心情。但见站在曹操身旁的部将史涣立马转身向曹操进言道,“司空机不可失,末将这就领兵阻击!” 其实也难怪史涣会如此急着出兵。原来曹操这次带来的兵马不过六百人,同此刻斥候打探来的袁军先锋不相上下。倘若这会儿不出兵阻击,等袁绍的大军悉数到场之后。岂不是更没机会取胜? 然而面对史涣急切地进言。在场的其他曹营将领却并没有附和的意思。至于曹操更不动声色地沉声下令道,“再探。” “喏!”斥候领命之后,快速消失在了众人面前。而除了史涣对曹操的决断表示惊讶之外,其余诸将都显得颇为淡然。徐晃甚至干脆翻身下马找了块凸起的土墩坐下,开始擦拭起他的爱斧来。 不过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先前领命而去的斥候又风风火火地带回了新的战报,“启禀司空,袁绍军骑兵逐渐增多。步兵不可胜数!” 斥候此话一出,史涣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曹操。可此时的曹操依旧面色如常。但见其先是看了看笃定的徐晃,又扫了一眼山坡背阴处正整装待发的曲部。跟着便张口下令道,“再探。” 言罢曹操也不管神情惊讶的史涣与斥候。而是回头兀自向夏侯渊下令道,“妙才,传令各部,解下马鞍,放马休息。” “得令。”夏侯渊咧嘴一笑,策马下山传达了曹操的命令。 与此同时曹操与荀攸则自顾自地翻身下马,像徐晃一样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歇息。一旁的史涣等人见状,心里虽纳闷得很,却也不得不照着曹操的话去做。一个个下马解鞍围坐到了曹操的身边。不过史涣还是不放心地向曹操提醒了一句道,“司空,再等下去,元让将军所率的辎重可就得经过延津也。不若即刻派人知会元让将军让其领兵回守营垒?” 耳听史涣提到了夏侯惇所率的辎重,身为军师的荀攸心意味深长地冒出一句道,“眼下正是引敌上钩的大好时机,元让将军怎么能就此离开?” 荀攸此话一出,饶是史涣再木讷,也总算是听出了些门道。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曹操则看了看荀攸,微微一笑,抽出长剑像徐晃那样擦拭起来。身为一个在沙场征战多年的诸侯,曹操十分清楚自己要战胜袁绍唯有以奇制胜。以奇制胜或许并不能杀伤多少袁绍的兵力,但却可以鼓舞自家士气,打击敌方士气。特别是在袁绍裹挟“天崩地裂”之术横扫黄河两岸之际,士气二字更是显得尤为地重要。 不过以奇制胜的关键并不在于其战术有多精妙,而在于实施者的心理素质有多顽强。历来能以奇制胜者,往往都是胆大心细、善于忍耐之辈。就像豺狼虎豹捕食猎物,往往要经过漫长的等待一样。捕猎者往往要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出击方能捕获猎物,否则轻则放跑猎物;重则被猎物反噬。 然而有些道理说说简单,真做起来却并不容易。斥候在曹操的指派下不断从前方传来袁绍军,“敌骑三千”、“敌骑五千”、“发现敌将文丑”……一次又一次的汇报,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饶是史涣明知曹操这次是打算用辎重引诱袁绍军如套,却还是忍不住向曹操规劝道,“司空,可以上马也?” 可曹操依旧固执地摇头否决着,“时候未到!” 曹操能以一句“时候未到”阻止部将出击,却并不能抵消众将领心中逐渐膨胀的焦急。这不先前还神定气闲的徐晃,在听到文丑出现后,便欣然起身将战斧挂在了马鞍之上。而一向以曹操马首是瞻的夏侯渊也站起身时不时地向延津方向眺望着。然而就算是如此,曹操依旧自顾自地坐在那里擦剑。 不多时也不知是第四次。还是第五次登上山坡的斥候,喘着粗气向曹操禀报道,“启禀司空,敌将文丑正率部围攻我军辎重!” 这一次曹操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嗜血的光芒,却见他霍然起身提剑下令道。“上马出击!” 当曹操率领六百骑兵抵达战场之时,夏侯惇所率的辎重人马已然在袁绍部的围攻之下溃不成军。唯有一小撮兵马在夏侯惇的指挥下尚在负隅顽抗。不过得胜的袁绍兵马显然对消灭曹军残部不感兴趣。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就像是一群毫无纪律的野狗一般,疯抢着曹军遗留下来辎重。全然没有注意到正逐渐接近的曹操曲部。而这也恰恰正是曹操一直以来在等的时机。 “启禀将军,有一队骑兵自西南角,直逼吾军后方!” 策马立于旌旗伞盖之下的文丑耳听有曹军来援。并没有显示出慌乱之色。而是颇为笃定地张口问道,“多少兵马?” “五、六百骑。”斥候如实答道。 文丑一听来者不过数百人,不禁与身边的部将交换了一下眼神哑然失笑道,“区区五、六百骑也敢来此以卵击石?看来曹孟德真是帐下无人也。” 文丑的揶揄立即引来了周围部将的一致哄笑附和。而他本人更是虎目一睁,傲然下令道,“尔等不必理会这等蝼蚁。先取下夏侯惇之首级再说!” 然而,文丑与其部将们自信的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仅夏侯惇残部的抵抗要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顽强,就连后方的骚动也愈来愈激烈起来。甚至都波及到了文丑等人附近。觉得情况异样的文丑不禁恼怒地回头呵斥道,“混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曾想文丑的话音才刚落,一支箭矢便裂空而出。直朝他额头扑来。亏得文丑反应敏捷,微微低头。躲过了那气势凌厉的夺命一箭。可接下里的情景,却让他不得不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一队打着曹字大旗的骑兵,宛若一股黑色的洪流冲破了袁绍军的层层阻击朝着文丑的本阵直扑而来。不,更为确切点说,此刻的袁绍军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阻击”,他们只是凭借着本能丢盔弃甲躲避这队杀神的降临。 倘若此刻有人能在空中俯瞰,一定会惊叹于曹操那堪称艺术的指挥。六百骑兵在他手中就像是施了法术的利刃一般直插文丑部的软肋,并在伤口附上名为“混乱”的毒液。以至于上万袁军兵马,在都闹不清究竟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竟然因这么几百人的冲入而自发地溃败起来。相比之下当初张辽、张颌等人在不其之战的表现,反倒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混帐!不准退后!后退者斩!”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文丑一枪搠死了一个意图逃跑的小卒。然而更多的袁军则根本无视于文丑的命令,依旧随波逐流地溃逃着。事实上,就算此刻文丑能冷静下来分析情况镇定指挥,也已无法阻止部下的溃散。因为他的命令根本就无法传达给底下的兵卒。正常情况下文丑应该先带着自己身边的部下脱离战场,再逐步在外围收拢溃散的兵卒,继而反攻曹操才是。然而文丑根本不是一个会随机应变的将领。他所认知的战争,只是挥舞着兵器如何将敌人撕裂成碎片而已。更何况这会儿还有一声震耳的虎啸打断了文丑的叫嚷。 “谋朝篡位之逆贼,河东徐晃在此,还不快快受死!”只见手持明晃战斧,脚跨枣红战马的徐晃不知何时已然跃到了文丑的面前。 “哼,无名之辈也敢来此送死。”文丑冷笑一声,挺枪便朝徐晃的面门直刺而来。对面的徐晃亦不甘示弱地抡斧迎战。 一记刺耳的金属之音过后,两人的战马擦身而过。虽说谁都没有伤到对方,但经此一击双方皆已认识到对方并非泛泛之辈。却说文丑乃是袁绍帐下勇冠三军的宿将。甚至当初在袁绍讨伐董卓之时,他还曾请命要求与吕布交战。虽说袁绍最终没有同意,但文丑的武勇却是整个袁绍军上下有目共睹的。此刻面对名气逊于自己的徐晃的挑战,文丑又怎么肯就此善罢甘休。却见他当即不再去管周边溃败的兵卒,转而虎啸一声与徐晃殊死搏斗起来。 文丑此举可谓是正中徐晃下怀。长枪与战斧就此在延津的旷野之上来回撞击着。然而就二人在马上激战二十几回合之后,徐晃突然虚晃一枪,竟拨马调头转身要逃。已然杀红了眼的文丑,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将猎物放炮。却见他大喝一声“小贼休走!”便一夹马肚策马直追了上去。正当文丑即将接近徐晃之时,一支意料之外的箭矢疾如闪电一般射穿了文丑的左眼。吃痛之下,文丑不由微微向后侧身摇摆了一下。也就是在这一当口,徐晃猛地一个回身,挥斧将文丑斩于马下。 随着文丑的首级拖着长长的血痕飞离躯干,不远处的夏侯渊手持长弓,得意地捻须微笑道,“河北第一勇将也不过如此。此番可以回去向主公交代矣。” 建安四年,夏五月,曹操以六百骑于延津大破袁军,阵斩大将文丑。消息传至白马港,袁绍军上下顿时为之一片骇然。须知文丑与颜良、张颌、高览并称河北四庭柱。之前张颌公开驱赶袁绍使节,退回“征东将军”印绶与圣旨的举动已经让袁绍军内部流言四起。而今曹操又在延津诛杀文丑,河北四庭一下子就去掉了两根,其对袁绍军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不过袁绍本人并没有因文丑的死而止步不前。相反在为文丑哀悼后三日,袁绍亲自率部一路西进兵压延津。曹操眼见袁绍势大,心知与其正面交锋胜算不大,便主动放弃延津,转而退守拥有地利优势的官渡。五月末,袁绍自延津启程,一路攻克原武、乌巢两城,最终进抵官渡以北,依沙丘扎营,东西达数十里。与之相对应,曹操也将兵马集中于官渡一线分开驻扎,从而同袁绍营垒相对。传说中的官渡之战似乎已拉开了序幕。 柳丁囧曰:作为一千多年后常常以人海战术换取胜利的后代表素——很难体会以精锐爆人海的感觉。还请司空见谅。不过司空没有二爷还能诛文丑,很v5~~~
_<)~~~~第一个星期上班,竟然连续加班,太坑爹鸟!!!(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节 少年烦恼 虽说蔡吉对即将发行的东莱五铢寄予厚望。但眼下绝大多数人最关心的事终究还是她的婚礼。诚然蔡吉此次仅是与曹丕举行订婚仪式。可无论是曹操一方,还是东莱这边,都心照不宣地将订婚仪式当做婚礼来办。为的自然是向天下昭告曹蔡联姻的决心。 元宵节一过,曹丕便在众人期盼地目光下起程前往龙口订婚。送亲的队伍由议郎曹纯统领,司空仓曹掾刘晔任送亲使。曹纯,字子和,是曹操的从弟,同时也是虎豹骑的统领。而刘晔则是阜陵王刘延之后正儿八经的宗室子弟。两者的身份无疑是向外界传达了,朝廷与司空府对此次联姻的重视。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路边的草丛中尚未融化的残雪随处可见,长长的送亲队伍无疑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抹红色。曹丕脚跨玉面青花骢与曹纯并驾齐驱于队伍的最前头。相比周围士兵乌黑的战甲,曹丕的衣衫色彩鲜明,裁剪合身,再配上匈奴上贡的小牛皮软靴,以及嵌有明珠的乌梢马鞭,端是好个俊俏少年郎。 然而坐拥锦衣名驹的曹丕此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许是看出了曹丕的异样,一旁的曹纯关切地提醒道:“公子精神不振,不若回车内歇息片刻?” 曹丕本就厌倦了长时间待在马车里的旅行,自是不肯就此回车内休息。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子和将军言之有理。公子大婚在即,理应养精蓄锐。” 说这话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同样是一身锦服,脚跨良驹。若说经过一番悉心打扮的曹丕尚且能称俊朗。那眼前这个少年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美,超越性别的美。然而这少年虽眉目如画,可他的这番话却刺痛曹丕的神经。刹那间脸涨得通红的曹丕,有些愤恨地回头瞪了少年一眼道:“何本叔,本公子之事。无须汝多言!” 原来眼前这个少年正是未来魏晋玄学贵无派创始人,何晏,何本叔。而他那令人窒息的美貌更是在后世被人广为传诵。其中最著名的典故莫过于“傅粉何郎”。据说何晏喜欢修饰打扮。面容细腻洁白,无与伦比。曹丕的儿子魏明帝曹睿疑心他脸上搽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一次,趁着大热天。魏明帝着人将何晏招入宫中。赏赐他热汤面吃。不一会儿,何晏便大汗淋漓,只好用自己穿的衣服擦汗。可他擦完汗后,脸色显得更白了,明帝这才相信何晏没有搽粉,而是“天姿”白美。于是后人便用“傅粉何郎”来形容人面容白净漂亮,甚至也用来形容一些洁白的物品。 何晏虽天资不凡,但他的命运却颇为坎坷。话说何晏的祖父是曾经执掌朝堂的大将军何进。姑祖母更是汉少帝之母何太后。然而随着何进被十常侍谋害,何太后又被董卓毒杀,显赫一时的何家就此家道中落。只得转而投靠曹操庇护。不久之后何晏的父亲过世,而曹操秉承“汝妻子吾养之”(*^__^*)的一贯原则。将何晏的母亲尹氏纳为妾。至于拖油瓶何晏则顺理成章地成了曹操的养子。不过何晏那时虽只有七岁,却拥有身为世家子弟的自傲。为了保住自己的姓氏,他在曹府内画了一个大圈圈,自己待在圈内不出来。别人问他,“这是在做啥?”何晏便傲然地回答说,“何氏之庐也。”曹操听说此事后,欣赏何晏的骨气,便让他继续姓“何”。 正如每个孩子在童年里总会有一个拿来同自己做比较的“别人家的孩子”。对于曹丕来说,何晏就是那个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何晏拥有人见人爱的外表,在玄学与文学上又颇具造诣。加之其与曹丕年纪相仿。两人自然是免不了处处被大人拿来做对比。结果自然是曹丕稍逊一筹。久而久之何晏便不再将曹丕放在眼里。而曹丕同样也看何晏不顺眼。 此刻面对曹丕不客气的反驳,何晏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道,“公子此言差矣。公子与蔡使君有婚约在身。若让蔡使君误会公子体弱多病,岂不是有违司空所托。” 如果说何晏先前的话只是绵中带刺,那他此刻的言论,则是赤裸裸的挑衅。要知道十三岁的曹丕到现在还只是个初哥。虽说他也曾见过府中奴仆暗中行媾和之事,可终究是缺乏实战经验。其实之前卞夫人也曾向曹操提议,让府中的丫鬟教曹丕房事。但出于对蔡吉的尊重,曹操最终没有答应。 相比之下何晏也才十五岁,可在男女之事方面却自称经验老道。事实上,他也确实深受女郎们青睐。一路上,曹丕也曾想过向何晏请教男女之事。但心高气傲的他总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另一方面,何晏却不止一次向曹丕暗示:男人或许喜欢处子,但女人绝对会喜欢一个知道在卧房该干什么的男人。 何晏越是暗示,曹丕就越是不安。曾几何时,他所担心的是如何面对深爱蔡吉的哥哥曹昂。而现在曹丕却天天为如何面对蔡吉而烦恼。特别是在队伍进入青州地界后,曹丕终于亲眼见到了蔡吉那些被世人传诵的功绩。在通往龙口的官道上,随处可见往来与城池、乡村之间的商贾。几乎每一处村庄都拥有高耸的水车,成片的田地。可以想象一到秋收时节,官道两旁必然是一片金浪翻滚的丰收景象。反观豫州虽也在父亲的主持下兴修水利,屯田屯兵,可直到如今都还无法保证朝廷粮草供应。甚至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父亲还减免了部分府县的税赋,却依旧难有起色。因此曹丕十分清楚将北海、东莱两郡治理成现在的模样,需要花费怎样的精力与智慧。 蔡安贞是与父上齐名的诸侯。吾将娶其为妻,吾能得其亲睐呼?曹丕在心中如此纠结着。特别是一想到自己即将站在蔡吉面前,乞求她出手帮父亲抗击袁绍。曹丕便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助的男孩。(孩纸,乃本来就是个孩纸。)至于行周公之礼,更是让曹丕手足无措。早在许都之时,曹丕就曾听说蔡吉与她的将帅谋臣关系密切。甚至还有传言说蔡吉之所以能在先前博取袁绍的庇佑,乃是出卖色相之故。当然曹丕也知蔡吉是天下闻名的贞女。那些下流的传言不过是敌人暗中散发的诋毁。可倘若蔡吉真如何晏所言喜欢成熟强壮的男子,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诚然曹丕自信自己日后也会变得成熟强壮,可如今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离成熟强壮还有些距离。 眼瞅着曹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若有所思。何晏又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一旁的曹纯觉得即好气又好笑。为了不让这两个毛都没张齐是的半大小子在龙口做出出格之事,曹纯决定给两个小家伙一个成人的警告。“丕公子仅是与蔡使君订婚。还请两位公子到龙口后谨言慎行。莫要使让司空蒙羞。” 何晏向来以君子自居,这会儿被曹纯如此警告自然是羞得满脸通红,不再与曹丕抬杠。曹丕更是连忙向曹纯承认错误道:“子和将军教训得是。是丕孟浪也。” 仅是订婚而已,来日尚且方长。吾身负父上的重望。为了不让父上与兄长失望,吾必须与蔡安贞成婚,并使两家就此修好。此乃吾之使命,也是吾之责任。——曹丕一面道歉,一面在心中为自己打着气。与此同时送亲队伍也一步步向旅程的终点龙口城迈进。 “八珍之味、羌煮貊炙、炮鲍脍鲷……” 隔着描金的漆器屏风。蔡吉一边倾听府内庖人(厨师)报上喜宴菜谱,一边任由铃兰为其梳头,令狐九帮她染指甲。汉代的烹饪以煮、蒸、烤、灸、炸、炒、煨、烩、熬为主。牛、羊、麋、鹿、豕、狗、狼是宴席上的传统八珍。加之龙口城乃是临海而建,自然也就少不了烧鲍鱼、生鱼片之类的海鲜菜肴。并且按照古人的养身之道。生鱼片的酱料也是有讲究的,即春用葱,秋用芥。据说曹操的四儿子曹植也喜欢吃生鱼,他在《名都篇》里写到:“脍鲤臇胎虾,炮鳖炙熊蹯。”(又是甲鱼又是熊掌,生怕补不出鼻血?)其中脍鲤臇胎虾就是将鱼生蘸著小虾酱吃。此外受北方游牧民族的影响汉朝也有不少胡族食品。羌煮貊炙就是其中的典型。所谓“羌煮”即为煮或涮羊、鹿肉;“貊”则类似于烤全羊,《释名》卷四“释饮食”中说:“貊炙,全体炙之,各自以刀割,出于胡貊之为也。”所以跑到汉朝开火锅店、烧烤店、生鱼片店,或是投靠富贵人家做厨师,竞争其实还是蛮激烈的。至少汉朝人不一年四季都用芥末酱吃生鱼片。 其实无论是八珍之味,还是羌煮貊炙,单其一项就足以在汉末开一场像样的宴席。也就是仗着这些年东莱物资充裕,才能备下眼前这张菜色丰富的菜单。可以说这场婚宴同样也是一座展现蔡吉实力的舞台。蔡吉甚至还将在宴席上提供蜜瓜、石榴以及葡萄等西域水果。用以彰显其与西北商旅、游牧部落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想到当年初到汉末时,吃顿汤面都要考虑再三的日子,蔡吉不禁感慨万千地拍板说道:“就按此谱办。” “喏。”庖人合上菜单,应声退出了房间。一旁的令狐九当即兴奋地跃跃欲试道,“有美食也!” “府内膳食那一次短了尔?就尔嘴馋!”铃兰瞪了令狐九一眼。后者则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转而向蔡吉问道,“主公今日穿哪件长袍?” “海棠袍。”蔡吉随口答道。身为一州之主,蔡吉不能让人看见自己耷拉着耳朵的模样。因此每一天她都尽可能将自己妆扮得端庄得体。 得了吩咐之后,令狐九转身从衣架上取下了一件海棠红丝袍。铃兰边为蔡吉调整百合髻,边悉心地问道,“主公可还满意?” “铃兰手艺好得很。”蔡吉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宣布道,“三日后,吾就梳此髻出城迎接曹丕一行。” “哎?主公要亲自出城迎接曹小郎君?”铃兰瞪大着眼睛惊讶地问道。须知,历来女子无论出嫁还是订婚,皆是端坐深闺等待新郎来娶。可从未听说有女子自行相迎。此等于礼不合的举动铃兰真是想都没想过。 令狐九显然不像铃兰那般保守,却见她撅着小嘴反驳道,“男子能出城迎接新娘,吾家主公又迎接新郎?反正那曹小郎君日后要住在城中,主公迎其入城又有何不可。” 令狐九的无忌童言,恰恰同郭嘉等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其实蔡吉一开始是想一切按规矩来的。可郭嘉等人却建议蔡吉那天以主人的姿态出城相迎。须知曹蔡虽已达成联姻,可双方并没有就出嫁还是入赘问题定下名分。双方在商讨订婚事宜的时候,也故意将这部分事宜模糊掉。然而郭嘉等人却并不打算就此和稀泥。倘若二人日后真能共结连理,那曹丕的身份将关系到两人子嗣的归属权。蔡吉的家臣们自然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多年最终为曹家子做嫁衣。因此他们便打算用程序向天下人昭示曹丕是入赘到蔡府,为日后扯皮埋下伏笔。 蔡吉听了郭嘉等人的分析之后,虽觉得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但为了手下家臣的感受考虑,她最终还是接受了郭嘉的建议。说到底,眼下是曹操有求于蔡吉。蔡吉不书面提出入赘的要求,仅是以这种方式做小动作,已经很顾全大局了。蔡吉相信以曹操的城府与胸襟,必会默认这次订婚的结果。 因此这会儿的蔡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放心,曹司空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介意本府不拘小节。” 耳听蔡吉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铃兰与令狐九想象了一下一个大肚便便的老头模样,顿时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然而正当蔡吉与铃兰等人开玩笑之时,屋外忽然传来了侍从急切的禀报声,“主公,锦西急报!” 小剧场又来鸟~~~ 何晏留书:今夜午时,暖帐相见,有秘籍相送。 曹丕:#¥%…… 曹纯:查房~~~查房~~~ 何晏:┭┮﹏┭┮ 这段时间在出差,每天更新的时段可能不稳定,还请各位书友见谅。(未完待续) 第六十节 用人不疑 锦西的急报是由林飞的鸽子飞跃渤海湾送来的。由于篇幅有限林飞在心中只提了公孙度兴兵来犯以及锦西上下已决心抗击。至于如何抗击却并没有说明。正所谓兹事体大,蔡吉在得信后,第一时间便将城内文武招入府中商议对策。 随着林飞的亲笔信在一干僚属中传阅,屋内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凝重起来。虽说公孙度这两年来一直盘踞在辽东不声不响,可任谁都不能就此小窥辽东侯的实力。特别是在锦西孤悬海外的情况下,情势对蔡吉一方颇为不利。 黄珍是东莱的老官僚,对于初平元年公孙度泛海来袭的情境至今还记忆犹新。因此他头一个向蔡吉进言道:“主公,公孙度势大,以锦西一城之力恐难招架。还是速速修书一封,命锦西与公孙度和谈为妙。” 谁知太史慈立马摇头否定道,“黄从事此言差矣。锦西与东莱远隔重洋,仅凭只言片语不能判断敌情。依在下看来,是战,是和,还是该由林郎君与文远将军自行定夺。主公若不放心,可遣水师驰援锦西。” 太史慈此话一出,在场的将领均都露出了心悦诚服的表情。毕竟东莱早已今非昔比,蔡吉更是坐拥一州之地,连曹操都要与其联姻共同对付袁绍。说蔡吉怕公孙度,实在有些坠自家威风。更何况正如太史慈所言,锦西孤悬于关外,当地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场的人都不可能有直观的了解。甚至可能就在众人商讨对策的档口,已兵临锦西城下。仅凭信鸽传来的零星消息来指挥锦西行事实在是有些儿戏。然则正当众人以为蔡吉会依照太史慈的进言下令之时,堂上却响起了一个否决的声音。 “不妥。”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蔡吉的谋主郭嘉。在众人眼中郭嘉是主公最为仰仗的谋士,他既然说了不妥,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包括太史慈在内的一干文武,齐刷刷地便将目光投向了郭嘉。只见郭嘉转身便向蔡吉拱手进言道,“主公。龙口人多嘴杂,倘若水师贸然,恐遭人话柄。” 经郭嘉如此一提点。蔡吉与太史慈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些日子龙口多了许多生面孔,虽说郭嘉已在派人暗中排查。但值此乱世谁都无法保证城里没有探子。更毋庸说许多同蔡吉关系不错的商贾同样也与曹操、袁绍有交情。锦西与易水本是蔡吉埋在袁绍背后的一枚钉子。这事虽说不能算密不透风。可至少袁绍目前还没精力发兵北上拔除这两枚钉子。倘若公孙度进攻锦西的消息传到袁绍耳中。那可就另当别论了。以袁绍在幽州的影响力,只需稍稍施压,就足以令锦西与易水腹背受敌。 蔡吉在思虑了片刻之后,当即颔首道,“奉孝言之有理。管将军,水师拨五艘战船以护航为由出海,莫要惊动城中百姓。” “喏。”水师都督管承抱拳领命。 可黄珍还是不放心地向蔡吉提醒道,“林郎君与庞军师皆未曾统领过大军。仅凭文远将军一人抵挡公孙度似乎力薄了一些。” 黄珍的质疑唤起了不少人心底的担忧。确实,在许多人眼里林飞和庞统根本就没有作战经验,仅有张辽一人坐镇。锦西在将帅阵容方面实在是薄弱了一些。就连之前一直没有发话的贾诩也将视线转向了蔡吉,似乎是在问蔡吉。林飞与庞统能否担此大任。 蔡吉当然相信林飞与庞统的能力。林飞或许不见得会打仗,但善舞长袖,是个难得的外交人才。在部族势力错综复杂的辽东,他的这项能力尤为实用。庞统不仅在后世拥有很高的评价,并且也在宛城之战证明了他并非徒有虚名。但庞统有个无法回避的弱点,那就是年纪太轻,资历太浅。毕竟没有人能像蔡吉这样来自千年之后,更不可能知道庞统在未来将是家喻户晓的“凤雏”。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解释与分析都是多余的。蔡吉无法用实例来证明庞统对付公孙度,正如当初刘备无法证明初出茅庐的诸葛亮能拜相一样。这时候蔡吉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以自己主公的身份力下属。此刻面对众人的质疑,蔡吉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回应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凛冽的北风贯穿了东北亚的原始森林,高大的松树自东向西由密至稀一路向渤海蔓延。雪原与海岸线的交界处,锦西漆黑的城墙傲然而立。公孙度的大营就建在锦西城与森林之间,大约有一万五千余人。另有三万扶余人驻扎在林子的北面与公孙度的主力形成掎角之势。辽东的不少部落往往加上老小也不过千人左右。一次能调集数万青壮的公孙度无疑就是这片广袤雪原的霸主。而这个霸主正打算征服对面的外来者。 随着天色逐渐放亮,营地里燃起了点点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焦香的烤肉味。辽东缺少谷物,公孙度军的军粮还是以肉干和咸鱼为主,就连公孙度本人也是如此。辽东的气候寒冷,生活在此的人需要高热量的食物来补充体力,肉干和咸鱼虽说硬得像石头,但它们能做到这一点。草草吃完一顿还算热乎早膳,公孙度披上黑貂皮斗篷迈步走出了温暖的营帐。一些正在忙活的士兵纷纷站起身向自家主公致以敬意。 或许在李敏等辽东世家的眼里,公孙度是一个暴虐的篡权者。但在绝大多数的辽东军民眼中,公孙度是个值得尊敬的强者。这里是辽东,这里的部族向来以强者为尊。对于这一点,公孙度可谓是心知肚明。辽东侯的威名建立在血与火之上,一旦有人动摇了这一绝对权威,那公孙家的统治也将灰飞烟灭。公孙度当然不会希望这种事发生,所以他要在萌芽长成大树之前将其掐灭。 只见公孙度召来亲信柳毅随口问道。“可有蹋顿消息?” 跟在公孙度身后的柳毅快步上前,以不屑地口吻作答,“蹋顿那厮就是只兔子,一听主公南下亲征吓得躲在昌黎内不敢出门。 公孙度听罢点了点头,又指着前方的锦西城问道。“对面可有动静?” 柳毅看了看远处巍然耸立的锦西城,朝地上啐了口痰,回道。“就是帮王八,缩头不出。主公,某这就上弟兄打翻这龟壳!” 公孙度回头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柳毅并没有立即搭话。曾任尚书郎的公孙度一眼就看出对面的锦西城是仿中原城池而建。不仅拥高耸的城墙。外围还挖有宽一丈的壕沟。并且从其城门左右所设的箭楼位置可以判断出,在厚实的城门背后很可能还设有曲池。如此坚固的城池,可不是柳毅平时攻掠的那些山寨。以公孙度目前所掌握的兵力想啃下这么块硬骨头可不容易。更何况辽东以骑兵为主,对这种拥有高墙的城池本就心有余而力不足。当然公孙度在人数上还是拥有一定优势的。加之锦西城本身并不大,只要将其团团围住,掐断水源,不怕对方不就范。 在经过一番思虑之后,公孙度最终决定先让扶余人打个头阵。试探试探锦西城的虚实再做定夺。于是便向柳毅吩咐道,“让扶余人收拾一下,日上三竿后攻城。” 柳毅听罢。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心领神会地抱拳领命道。“喏。” 庞统静静地伫立在城头,远眺城下如蚂蚁一般忙碌的公孙大军。冷风自他身边呼啸穿梭,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公孙度的兵马是在昨天傍晚陆续抵达锦西城下的。人数虽不如其吹嘘的拥有十万之众,但也不容小觑。虽然城内军民对此早有准备,可真当公孙度的人马在城外搭起营地,还是在城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不,就在庞统观察敌情的当口,中郎将唐蓥领着两名男子走上了城楼。庞统与这两名男子虽不熟,但多少还有些耳闻。走在最前头的中年男子姓陈名牍,约莫四十来岁,镶有狐皮的长袍包裹着身高与腰围几乎相等的肥胖身躯。可就是这么一个每走一步都要喘上一口大气的胖子,却是锦西城内赫赫有名的皮草商。与陈牍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个男子,则干瘦得像一根随时会被烈风吹折的芦苇杆子,唯有马脸上一双绿豆眼闪烁着商人特有的狡黠。此人当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锦西湾里停泊的最大船队就属于这位干瘦的秦绥,秦老倌。这两人在锦西城虽算不上数一数二,但也有数三数四身家的人物。平日里同林飞也有些交情。 一见到庞统,陈牍与秦绥便忙不迭地赶上前施礼道,“草民陈牍,草民秦绥,见过庞军师。” 庞统不似林飞善于交际,并且骨子里还残存着儒生对商贾的偏见。只是碍于蔡吉一向重商,才在表面上保持应有的礼貌。面对不请自来的两个商人,庞统只是抬了抬手还礼,问道,“两位掌柜有何贵干?” 陈牍与秦绥先是偷偷瞥了一眼城下忙忙碌碌的公孙军。在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陈牍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进而向庞统探问道:“庞军师,张将军已领兵出城数日,不知何时回城?” 庞统一面冷眼观望着两人的表现,一面打着官腔回答道,“张将军不日便会回锦西。两位掌柜无须担心。” 废话,我们当然知道张辽会回来。可他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候锦西还在不在?谁又能知道。有些不耐烦的秦绥急切地追问道:“公孙度的大军都已兵临城下,张将军再不回城,吾等可如何是好?” “锦西城高墙厚,公孙老贼奈何不了锦西。”又是一个官腔。 眼瞅着庞统官腔不断,陈牍同秦绥再次交换了眼神,旋即堆起笑容略带献媚地说道,“庞军师为保锦西日夜操劳。吾等一年来深受锦西关照,愿捐出金银五箱、珠宝三箱,为锦西买个平安。” 原来是想求和。庞统在心中冷笑两个商贾太过短视。且不论就算送了金银,公孙度也不见得会收手。退一步说,就算公孙度接受和谈,锦西向其进贡,那锦西又算是谁的城?庞统一向认为锦西是蔡吉进攻辽东的桥头堡。而这一次争战则是双方扭转实力对比的契机。至于“和气生财”之类的想法,庞统根本想都没想过。 无心倾听商贾诉求的庞统,当即便下了逐客令道,“统在此代吾家主公谢过二位掌柜高义。然则保护城内百姓,乃是吾等职责,无需二位多虑。山威将军,护送两位掌柜下去歇息。” 庞统特地强调了一下“护送”二字,唐蓥顿时会意地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将这两个一心求和的客人押下去软禁了起来。而在目送两个商贾离开城楼之后,唐蓥叹了口气道,“此二人也是一片好心。”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等打退了公孙度,吾自会放人。”庞统冷峻地说道。在他看来眼下最需要做的事就是统一城内主战的思想。陈牍和秦绥这种主和派,自然是要坚决打压。 “罢了。谁让眼下全城汝最大。”唐蓥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便将目光投向了对面地敌手道,“士元打算如何击退公孙度?” “公孙度定会让扶余人打头阵试探锦西虚实。吾等只需紧守要害便可击退敌军。”庞统分析道。 曾与黄巾军交战过的唐蓥十分同意庞统的判断。历来攻城战最伤人马,不到关键时刻将帅是不会派出金锐攻城的。而相反守城的一方则需要应对一波又一波的拼死进攻,压力往往要比攻城者大。而眼下锦西城内的守军仅一万人,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壮丁。唐蓥不相信庞统会真打算靠这点人马同公孙度打攻城战。更何况张辽还在明知公孙度会攻来的情况下领兵出了城。而他的真实目标连唐蓥都还不知晓。 难耐心中好奇的唐蓥不由问道:“没有后招?” 可正当唐蓥问庞统有何后招之时,忽见讲武堂的蔡孟领着一干壮丁将两架遮有红布的物体扛上了城楼。 “禀军师,铜炮已运至。”蔡猛上前一步禀报道。 庞统一听,顿时精神一振,追问道,“何时可用?” “还需花一日时间安装调校。”蔡猛答道。 得了答复的庞统信步上前抚摸着铜炮,回头向唐蓥自信地笑道,“此乃后招。”(未完待续) 紧急求助word文档恢复!!!! 笔记本里的word出问题鸟~~~打开就显示:“尝试打开此文件时,offic文件验证检测到一个问题。此文件打开可能有危险。”不管按“打开”还是“取消”都打不开。肿木办啊!肿木办!!!偶地文啊~~~快崩溃鸟~~~(未完待续) 安民告示~~~ 好消息,同事帮忙恢复了文档。坏消息,┭┮﹏┭┮每篇文档只剩三分之一的内容。要找编辑拿存档了,晕死啊~~~好吧,至少还有个开头,新章节稍后补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节 战锦西上 日上三竿,牛角战号响彻天际,刹那间茫茫雪原之上星星点点的黑影如潮涌一般冲向锦西。公孙度没有来自后世的大杀器,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后招,但他却有大把的炮灰可以驱使——扶余人。这些来自松嫩平原的武士,头戴皮帽,身披皮甲,或持铜斧,或拿短矛,更有甚者还以石斧开道,一路叫嚣着蛮语横冲直撞。 “嘶”的一声轻响羽箭应声离弦,眨眼间便扎入一个扶余人的脖子。唐蓥瞧都没瞧一眼自己的战利品,随手从身边的箭壶中取出一枚羽箭,熟练地搭箭,拉弓,放。百米之外又一个扶余人应声倒地。在唐蓥的身旁,两个年少的新兵正在填装十字弩。唐蓥每射三箭,两个新兵才能放一箭。好在弩的穿透力较强,在此刻也算是一份不小的战力。 “确定目标,莫要放空箭。”唐蓥在取箭的当口向两个新手提点道,不曾想手却摸了一个空。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唐蓥已然射完了一壶箭。一旁的新兵见状,赶紧为其递上了一壶新箭。唐蓥向新兵微微颔首表示了谢意,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正站在墙垛后头观战指挥的庞统。 “流矢无眼,士元小心。”唐蓥猫腰上前将庞统梗着的头摁了下来。原来扶余人的刀剑虽还处于青铜器时代,可他们的角弓却绝对不容小觑。这些常年在白山黑水间游荡的猎人个个都拥有百步穿杨的好身手,并且扶余人还喜欢在箭头上涂上他们特制的毒液,保证能让任何一个被射中的人死得很难看。 庞统朝唐蓥点了下头算是答谢,却并不知晓死神可能刚刚同他擦肩而过。此时的他正专注于城下踩踏着尸体蜂拥而来的扶余人。显然这些蛮族武士的彪悍超出了庞统的预计。毕竟换做中原的黄巾贼遭受如此强烈的阻击。这会儿早该丢盔弃甲,转身逃窜了。但是城下的扶余人却无视前方如麦穗般被收割的生命,依旧挥舞着刀斧,抗着沉重的圆木死命地朝城门飞奔。如此毅力,如此神力。如此速度,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为之咋舌。 终于一组扛着圆木的扶余武士穿过层层箭雨越过了沟渠径直冲到了城门下。庞统见状不禁瞳孔一缩,起身高喊。“油!” 不过唐蓥的反应比庞统更快。只见他已然指挥兵丁将正在火堆上沸腾的一大锅沸油,自城墙的洞口倾倒了下去。呲地一声巨响过后,庞统等人听到了这辈子听过的最撕心裂肺地一阵惨叫。焦糊的臭味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城头。先前在唐蓥身旁使用十字弩的那两个新兵直接丢下十字弩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如此惨烈的一幕同样镇住了冲杀而来的扶余人。辽东本就缺少像样的大城池。有点规模的攻城战更是少见。不少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油炸活人的阵仗。强烈的视觉冲击刹时就压垮了绝大多数人的神经。一个、两个、三个……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转身逃跑。扶余大军也就此溃败了下来。 面对溃败下来的扶余人,公孙度显得十分冷静。这一次试探估摸损失了四、五百人左右,不过死的都是扶余人,公孙度自家兵马并没有动。相反公孙度却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却见他漠然地回头向身后的下属吩咐道,“让柳毅来见孤。” 两军的第一次交阵损失的并不只有扶余人。作为守方的锦西亦付出了伤一人,死十的代价。据说受伤的人乃是头次上战场的新兵,因为太过紧张在上下楼时不小心滑了一脚,结果滚下楼梯摔断了腿。但另外那十人看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扶余人的流矢射中,并最终死于箭头上的巨毒。 此刻,看着地上一字摆开的十具尸体。庞统终于开始为自己的鲁莽敢到后怕。要不是唐蓥出手自己或许已经和这些士兵躺一块儿了。唐蓥似乎看出了庞统的心思,于是上前轻拍他肩膀安慰道:“此番重创敌军。公孙度怕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庞统回过神,摇摇头道,“公孙度此战虽损伤了不少扶余人,但其精锐未动,此番攻城仅是一次试探而已。” 唐蓥眺望了一下远处布满尸体的雪原,心想这样的试探再多来几次锦西可就麻烦大了。在低头思虑了片刻之后,唐蓥压低了声音向庞统提议道,“士元,今晚吾就带队人马出城偷袭公孙军大营!” “不可!”向来喜好用奇谋的庞统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唐蓥夜袭的提议。待见后者满脸的疑惑,他又进一步解释道,“公孙度为人谨慎狡猾,白天新败,其全军上下必会有所戒备。山威今晚夜袭怕是难有战果。故巩固城防,安抚民心,方为当务之急。” 唐蓥听庞统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便暂时搁下了夜袭的想法,转而颔首笑道,“士元言之有理。” 守军打退扶余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城内原本紧张的气氛这下总算是有了些许缓和。但并没有人因此跑上大街庆祝胜利。因为早在公孙度兵临城下之前,庞统便已颁下戒严令,严禁闲杂人等上街,从而清空街道以便守军在各城门间快速调度。此外这只是两军之间的第一战,庞统本人也不希望城内军民太过兴奋于这一次的胜利。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太快将士气耗尽可不是庞统希望看到的事。 唐蓥固然是在庞统的劝说下放弃了夜袭的打算。对面的公孙度似乎也没有趁夜偷袭的意思。双方默契的罢战让锦西的百姓度过了平静的一夜。只有守城的将士们可不敢就此放松,整整一夜锦西城头都灯火通明严阵以待。 攻城战本就是身与心的较量。当太阳再次爬上三竿,新的一轮较量也就此展开。随着深沉的号角声响起,公孙度一方打头阵的依旧是扶余人。不同的是这一次公孙度的精锐也整装上阵,摆出了一副随时跟进架势。虽说双方都是皮帽皮甲的扮,但公孙度军装备了更为轻巧的熟皮圆盾,其武器清一色为铁器。不像扶余人那边青铜剑、石斧齐上阵。值得注意的是公孙度拥有大量的骑兵,可见其机动力不容小觑。当然眼下上演的是攻城战。这些骑兵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发威。 “放箭!”唐蓥领着一干守军射出了漫天的箭雨。扶余人依旧以悍不畏死的姿态迎着箭矢冲杀前进。只不过这次不少人都带上了杉木盾以低档箭矢的伤害。但相应的扶余人的速度与敏捷度亦比昨天逊色了不少。 正当唐蓥和庞统在城头上指挥作战之时,从楼下跌跌撞撞地跑来了一个小卒。一见二人,那小卒便立即单膝下跪。“报!公孙军攻东门也!” “什么?” “说清楚!” 面对唐蓥、庞统一前一后的追问,那小卒咽了口唾沫答道:“公孙军自港口登岸,正在攻东门。” 唐蓥与庞统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锦西的西城门。此门正对公孙度大营。是公孙军进攻的主方向。相对之下锦西城的东门靠近海港,可是说是完全处于主战场的背面。然而就是如此特殊的位置,此刻却正在遭受公孙军的攻击,这让身为守城指挥的庞、唐二人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却见唐蓥神色凝重地向庞统抱拳道,“蓥,去看看。” 庞统铁青着脸点了点头,目送唐蓥下了城。不可否认,忽视东门被进攻的可能性是身为军师的庞统的责任。此刻东门虽也配有守军。但大都是一些新兵以及民夫。庞统将主力配备在了眼前的西门。倘若东门被攻破,则锦西不保;倘若锦西不保,那整个战局将瞬间土崩瓦解。 有生以来第一次庞统的心中涌起了一丝愧疚。一丝懊恼,甚至一丝害怕。但很快庞统便稳住了情绪。眼中亦恢复了往日的坚定与自信。确实,自己的一念之差造成了东门的危机。但眼下并非自哀自怨的时刻,城内数万人的身家,以及主公多年的心血,皆维系在自己的身上。战斗尚未结束,自己最要做的事就是信任唐蓥,守住西门! 唐蓥与前来报信的小卒快步走下楼梯。楼下的亲随见状立即为他牵来了战马。唐蓥二话不说,便翻身上马,带着一票人马沿着城中街道一路向东门疾驰而去。可饶是如此,当唐蓥抵达东门时,东门厚实的城门正被城外的攻城圆木砸得嘎吱作响。城门上下的守军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眼见唐蓥到场,负责东门的军侯赶紧下城将上官引到了城头观战。 当唐蓥看到城下正在撞门的敌军之后,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显然情况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公孙度的人马可能是趁扶余人攻打西门的档口,划小船从海湾的另一头悄悄靠近码头上的岸。由于东门的守军缺乏经验,未能在公孙度军登岸的时候主动出击,而是忙不迭地跑去西门求援。这才使得这票公孙军得意攻到城下。好在对方的人数不能同西门相提并论,最多不过两百来人而已。至于他们一开始所带的云梯则早已被城上的油锅、滚木砸了个稀烂。因此只能通过撞城门的方式来进攻东门。 不过放任这些不速之客这么一直砸门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在大致了解了一番敌情之后,心中有谱的唐蓥快步下楼,翻身上马下大声喊道,“骑兵整队!随吾冲杀出去!” 随着唐蓥一声令下,东门有马的士兵纷纷上马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唐蓥满意地点了下头,旋即拔出长刀,拨转马头,冲着那军侯沉声道,“开门!” 映衬着铁链搅动嘎吱作响的声音,以唐蓥为首的骑兵似蛟龙入海自门后冲出。原本正在专心砸门的公孙军何曾想到对方竟会突然开门,顿时就被一马当先的唐蓥砍了个人仰马翻。 公孙度策马立于阵中,冷眼观察着对面一波波扶余人冲过沟渠,开始攀登城墙。掐指算来这会儿派出去的人马应该已经开始攻击锦西的东门。可就眼前的战况看来,锦西的防御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这在公孙度看来颇有点意外。 早在出征之前公孙度便已打听到锦西城内并没有宿将坐镇。唯一有些名气的一个将领是曾在吕布麾下效力的张辽。公孙度回想了一下当年在京师的日子,似乎对这位张将军也没什么印象。此外在城中比较有权的人便是“城主”林飞与军师庞统。据说前者是个擅长筑成的书生,而后者年纪刚满二十。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做军师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考虑到锦西的后台徐州牧蔡吉也不过十八岁,会任命二十岁的军师也不足为奇。 公孙度之前并没有与锦西的守将交过手。依照他的分析,无论对方的才华如何,只要他们年轻便总免不了会急躁,会缺乏经验。因此在观察到锦西的东门是死角之后,公孙度便命人从海上绕到锦西背后登陆,以求给锦西的守军来个声东击西。而其之所以一夜没有偷袭锦西,也是在忙着准备船的缘故。 不过现在看来锦西的守将要比他想象的沉得住气。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慌乱的迹象。难道是那几船兵丁没上岸?还是说人太少了?亦或是对方已出城交战?思虑至此,公孙度脑中猛地灵光一闪,回头喊道,“柳毅。” “末将在。”柳毅拨马上前道,“主公有何吩咐?” “汝带队人马绕去锦西东门。”公孙度朝前一指命令道。原本骑兵在攻城战中起不了什么作用,就算公孙军的骑术再高也不可能冲破城门,更不可能爬上墙去。可如果城内守军出城作战,那情况可就另当别论了。况且就算。让柳毅带队人马绕墙跑一圈多少也能给守军施加一点压力。 柳毅作战向来喜好直来直去,此刻听闻公孙度如此安排,自然是一个抱拳唱了个肥喏。 {{{(>_<)}}}打得太难看鸟~~~求解禁大招~~~小凤凰对手指中~~~ 小菜:摸摸~~~多打打积累经验~~~吼吼~~~ 公孙度:抗议开挂!!! 小凤凰掀桌:用半兽人开挂的去屎!!!(#‵′)凸 已经接受书友们滴建议放弃word改用wps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节 战锦西下 东门前雪水和血水拌成了一池烂泥,曾经用来攻城的圆木就被遗忘在这滩烂泥里。唐蓥一扯缰绳飞骑跃过圆木,抡起的马刀顺势将对面的敌军一劈为二。脱离身体的脑袋在空中划过一条清晰的弧线,最终溅起泥水一片。相比长枪唐蓥在追击步兵时更喜欢使用马刀。只需找准窍门,利用马的惯性,唐蓥便能如收麦穗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收割人头。不必担心长枪卡在尸体上,也不必担心枪身折断。 这是一种由环首刀改制而成的马刀。刀身长约三尺,同环首刀一样以直刀为主,但为了方便切割,上部有一定弧度,且刀刃也比较薄,十分适合于马上作战。因此不止是唐蓥用得顺手,紧随其后的骑兵亦个个挥舞着马刀将一干公孙兵赶尽杀绝。 正当唐蓥杀得起劲之时,一支羽箭“嗖”地一声自他耳边划过。唐蓥仰头回望,只见西南方向上一队骑兵正杀气腾腾地朝自己这边飞驰而来。但见为首之人,身高八尺,环眼虬髯,手中一干八尺长槊更是舞得虎虎生威。 这样的对手非马刀可对付。意识到这点的亲随将一杆长枪抛给了唐蓥。唐蓥收起马刀一把接过长枪,潇洒地在空中划了个圈,旋即一踢马腹领着一干下属迎了上去。 “来者何人?” “玄菟柳毅!汝又是何人?” “青州唐蓥!” 简略的招呼过后,两员虎将像风一般擦身而过,马槊与长枪在空中撞击出了耀眼的火花。剧烈的撞击让唐蓥的坐骑蹄子打滑。亏得坐骑上配有马镫,他这才没被甩下马背。柳毅自是不会放弃这绝佳的机会。马槊顿时如毒蛇一般朝唐蓥的胸口袭来。刚维持住人马平衡的唐蓥。一收缰绳稍稍改变了马头的角度,夺命而来的一枪就此擦过胸甲刺了空。电光火石间,唐蓥乘势将长枪由左下方往右上方一扬,发动了凌厉一击。 乒!淬不及防下柳毅的马槊险些脱手。唐蓥乘机抡起长枪一阵刺挑,却也被柳毅一一挡下。正当唐蓥与柳毅交战正酣之时。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了一个骑兵,举起战斧就要朝他左肩砍来,却不防被人用长矛捅进了腋窝。噗通一声。偷袭者掉下了马。唐蓥却无法回头看一眼出手相救者。柳毅这边也好不到那里去,在顺手将一员小卒挑下马后,他向唐蓥使了个眼色。表示要脱离混战一较高下。 唐蓥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柳毅的建议。可就在两人拨马调头之时。一声惊天雷鸣突然从天而降。许是这声炸雷太过惊天动地,前一刻还在厮杀的两军,这一刻纷纷停下了对战,转而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此时的天空中却依旧是艳阳高照,丝毫没有变天的迹象。且就在众人纳闷之时,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众人总算是找到了声源,竟然就是他们身后的锦西城。不仅如此锦西城头的守军还随之爆发出一阵阵“万岁”的欢呼声。 意识到那炸雷声是锦西守军杰作的柳毅,惊骇之下。不禁色厉内荏地朝唐蓥瞪了一眼,吼道,“尔等竟使妖术!” 直到此时唐蓥方才想起锦西配有中原送来的“大杀器”——铜炮。据说是同“天崩地裂之术”差不多的东西。由于庞统没说什么时候会用铜炮。唐蓥也就没将这事放在了心上。却不曾想庞统竟这么快就使出了杀招。 虽说唐蓥并不知晓西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眼前两军的将士的表现告诉他战机已到。于是唐蓥当场扬起手中长枪朗声喊道。“弟兄们,此乃军师使的天崩地裂之术。天助我军,杀!” 在场的蔡军士兵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听唐蓥这么一喊,顿时就来了劲。而公孙军的士兵则个个露出了胆怯之色。此消彼长间,战局就此发生了质的扭转。意识到这一点的柳毅,虽气急败坏,却也害怕传说中的“天崩地裂之术”。 为了保住颜面柳毅抬槊指着唐蓥斥责道,“兀那逆贼,以妖术惑众。吃毅一槊!” 言罢,柳毅带着手下再次挺槊与唐蓥缠斗。可在交手几招之后,柳毅突然虚晃一招拨马而逃。唐蓥见状领兵掩杀了一阵,却并没有深追下去。毕竟这会儿他身边的人马并不多,战局也还不明朗。唐蓥可不敢将有限的兵力拿去冒险。 庞统站在城头看着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的公孙军,在长舒一口气之余,不禁下意识地摸了摸尚有余温的炮管。青铜炮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武器,但庞统并没有盲信它的威力。在看过几次秘密试射之后,庞统认识到了青铜炮射速比弩慢,准头不如箭矢,又不能像投石机那般投出火球。这便意味着青铜炮作为守城器械,用来攻击分散的步兵不仅得不偿失,而且准头极差。唯有在攻击城墙、箭楼等固定设施之时,火炮方能显现其威力。 因此开战以来,庞统一直以来都在等,等公孙度上主力精锐,等公孙度使用速度慢目标大的攻城器械。终于在扶余人再次攻城失败后,公孙度派上了自家的冲车。冲车的速度比骑兵、步兵都慢,个头也大。火炮很容易就能瞄准它。而蔡猛等人也没有令庞统失望,只一炮就将那辆冲车轰了个稀巴烂。 火炮发射所发出的巨响本就有山崩地裂之势,加之一辆硕大的冲车冷不丁就被从天而降的“流星”砸了个四分五裂。如此景象让战场上的公孙军与扶余人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些人楞在了当场,一些人干脆跪在地上磕起了头,而更多的人则是在恐惧的胁迫下撒丫子往回蹦。 说实话,身为主帅的公孙度虽没有夸张到跪地磕头,却也被眼前的惊变吓得不轻。特别是当炮弹当着他面击碎冲车之时,公孙度一个踉跄差一点就跌在了地上。不过他终究是一方诸侯。就算心中再骇然,也不会做出丢人之举。更何况公孙度性格刚毅,从不信鬼神,更不相信报应之说。只是眼下对面锦西城拥有秘密武器已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公孙度本人不怕所谓的“山崩地裂之术”,也无法安抚上万兵马惊恐的情绪。眼瞅着手下你推我搡地一路往回狂奔。意识到败局已定的公孙度虽有些不甘心,却也只得下令鸣金收兵,全军退避三舍。 鸣金收兵的说法倒是好听。可也改变不了公孙度军无组织溃散的事实。一路上曾经不可一世的公孙大军旗帜被随意丢在泥水之中遭人肆意践踏。更有不少溃兵趁着混乱之际或夺马而逃,或干脆抢劫辎重。 总之当公孙度被亲兵一路护送着好不容易退到大白狼河,已是落日时分。当初浩浩荡荡的数万人马。如今仅有八千余人围在公孙度身旁。多数的辎重亦在溃退的途中被遗失。但公孙度并没有因此而气馁。而是指挥残兵在大白狼河畔扎起营地。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只要大营还在,那些走散的人马与辎重便会陆陆续续归队而来。只需休整一天左右,数万大军就会重归公孙度帐下。趁着这档口公孙度还可以好好琢磨锦西的秘密武器,以便为再次攻城做好准备。然而还未等公孙度喘过气来,信使便为他带来了另一个不幸的消息。 “禀主公,扶余王已退兵!” “什么!”坐在树墩上歇息的公孙度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那信使吼道,“出了何事?” 也难怪公孙度会如此激动。扶余王乃是他的女婿,一向被公孙度当做最为忠诚的部下。而今女婿加忠臣的扶余王却在公孙度最需要他的时候抽身溜走,这自然是刺痛了公孙度敏感的神经。当然他本人并没有考虑到这两天来扶余人每每充当炮灰所付出的代价。公孙度只是觉得扶余人此刻的离开简直就是在落井下石。 信使被公孙度揪得两腿发软。却也只得苦着脸如实禀告,“扶余王说。张辽偷袭扶余,肆意斩杀牲畜,焚烧村庄,其要回国救援。” “混帐!扶余小儿,竟敢弃孤而去!”公孙度将信使朝地上一甩,一拳打在松树上,直震得积雪散落一地。 此时此刻在白狼河畔的扶黎山上,蹋顿正骑马与林飞并肩而立。在他们的身后站着黑压压的一票骑兵。同扶余人一样,这些乌桓骑兵也是装备各异,但在着装上稍稍更汉化一些。当看到公孙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无头无脑地一路溃散,蹋顿忍不住看了林飞一眼唏嘘道,“未曾想锦西竟有如此神器坐镇。文远将军前些日子还不熟扶余之路,而今竟能一路杀入扶余国,厉害,厉害!” “大人谬赞。一次不认路,不会永远不认路。”面对蹋顿一惊一乍的赞叹,林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张辽当初与乌桓人追击扶余人时,确实对扶余人的地盘不熟悉。而蹋顿也不愿意让张辽继续追击下去。可是只要有钱又何愁找不到向导。 蹋顿似乎是听出了林飞的弦外之音,在尴尬地咳嗽一声之后,便扯开话题道,“庞军师与文远将军相隔百里,竟能同时出击,真是有鬼神之助,鬼神之助啊!” 林飞微微一笑算是接受了蹋顿的赞扬,但他在心中并没有将蹋顿的话放在心上。令锦西取得今日胜利的,可不是靠的什么鬼神之力,而是庞统的精心布置。乍一看起来,似乎是庞统与张辽的同时出击,令公孙度与扶余人的联盟土崩瓦解。可仔细想一想,无论是庞统先用火炮,张辽后袭击扶余;还是张辽先袭击扶余,庞统后使用火炮,都不会改变最终的战果。至多是让公孙度多围攻锦西几天而已。庞统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已经算定了扶余人一定会中途弃公孙度而去。 事实上,庞统的计划还远不止如此。依照他的计划,此番攻防公分三组人马,一组是由庞统和唐蓥防守锦西城并拖住公孙度的大军;一组则由张辽率领精锐骑兵奇袭扶余人的领地;最后一组便是林飞,他的任务是说服蹋顿出兵相助。 其实原本林飞已经说服蹋顿出兵。可蹋顿下属的部落头人却依旧害怕善战的扶余人,不敢与公孙度为敌。林飞本不想向蹋顿和盘托出庞统的计划,但面对如此情形,他也只好故作神秘地向蹋顿保证扶余人一定会退兵。蹋顿本就要向自家族人有所交代,耳听林飞如此保证,他当场便放话说,“扶余退兵,乌桓出兵。” 出于对庞统的信任,林飞一咬牙答应了蹋顿的条件。这才使得锦西这两天只能孤军奋战对付公孙的大军。好在眼下庞统与唐蓥不仅击溃了公孙度的大军,张辽也成功将扶余人的老巢搅了个翻天覆地。 是的,信任是此次作战成功关键所在。正因为从头到尾始终信任着庞统的计划,林飞才敢在没有与锦西通气的情况下,答应蹋顿的条件。正因为出于对庞统计划信任,张辽才敢领兵深入扶余腹地。正因为信任林飞与张辽的能力,庞统才敢定下如此剑走偏锋的计划。而现在也该是蹋顿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却见林飞一甩长袖指着远处的公孙军向蹋顿傲然地说道,“蹋顿大人,扶余已退兵,请兑现许诺。” 蹋顿看了看面前自信满满的林飞,又瞧了瞧山下正慌乱逃窜的公孙军。此刻只需他一声令下,蜂拥而下的乌桓骑兵瞬间就能将那些个残兵败将吃干抹尽。公孙度经此一役就算不全军覆没,至少也得伤筋动骨。这一刻蹋顿猛然意识到从一开始,锦西目标就不是自保,而是要将公孙度一网打尽。倘若林飞一上来就言明锦西的目的与计划,蹋顿一定会认为他和锦西那帮人都疯了。可就是这么一个疯狂的计划最终竟成功了。 蹋顿十分庆幸自己站在了锦西这一边。此刻他不再有所犹豫,在回头看了一眼早已跃跃欲试的手下之后,蹋顿抽出长剑扬手直指山下,猛一喝道,“杀!” 小凤凰得意:大杀器出手谁与争锋!!! 柳丁赔笑:司空v5~~快鸟~~~ 九大分类推荐咯~~~请有票捧个票场,没票捧个人场。另外关于上星期落下的那一节,偶会在这星期补上。谢谢,各位捧场。(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节 纳征之礼 蔡吉坐在雕花紫檀四套马车上,纯衣纁袡,以纚束发,外罩锦幜。这是典型的汉代贵族新娘装束。不同与于后世大红大紫嫁衣,以及西方纯白的婚纱。汉代的婚服以玄色与纁色为主。黑而有赤色者为玄,赤与黄即是纁。说白了就是黑里面带点儿红,红里面带点儿黄。蔡吉所穿的纯衣纁袡,就是纁色衣缘的黑色深衣,外披名为“幜”的朱色御尘罩衣。 与蔡吉一身端庄造型相得益彰的是身着绡衣的侍女以及金光闪闪的仪仗卫士。绡衣是这个时代女子助祭之服,由生丝染以玄色制成。蔡吉一开始嫌订婚礼黑压压一片太过诡异(亲,极道出巡咩~~~还是拍《我的老婆是大佬》呐~~~),想让侍女换上彩衣。可黄珍等人坚持要依礼行事。拗不过这些老夫子的蔡吉也只得接受了这一安排。至于卫士身上的闪闪金光则来自于他们身披的黄铜铠甲。此举除了装饰之外,也是在为东莱五铢日后发行造势。试想连蔡吉身边的士卫都能以黄铜为甲,用黄铜铸钱又何足挂齿。此外,马车四周还环绕着郭嘉、太史慈等蔡府文武官僚,以及众多赶来龙口观礼的宾客。这其中自然是缺少不了甄尧、王翰等人。 “蔡使君果然大守笔!可惜正杰兄不在,其可是最爱凑热闹的。”王翰环视了一番周围的盛装人群后,由衷感叹道。 “正杰本就喜好神龙见首不见尾,或许其此刻就在人群之中也不一定。”甄尧摇着折扇半开玩笑道。不过当他看见身旁对周遭熟视无睹,一心只盯着前方的司马欣时,心头不由地沉了一下。甄尧其实与司马欣并不熟。只因大哥托他带此人来东莱张见识,甄尧才与其同行。然而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甄尧敏感地觉察到眼前的青年为人虽不张扬,却也绝非商贾出身。事实上,从司马欣的某些行为举止来看。甄尧觉得他可比贩马的王翰有见识得多。 这年青人究竟是什么人?甄尧不禁对司马欣的身份产生了兴趣。不可否认,此刻每一个站在这里的宾客都各有各的目的。他们或是依附于蔡吉,或是与东莱有生意往来。或是看好曹蔡联姻。包括甄尧本人也是一样。甄尧的么妹嫁于袁绍次子袁熙为妻,本是为了给甄家寻一强势后台。可袁绍称帝的举动却打乱了中山甄家的如意算盘。袁绍一统天下,固然能为甄家带来荣华富贵。但世事终究无常。谁都不能保证袁绍一定会赢得天下。更何况袁绍背主称帝。本就已经犯了天下士林的大忌。俗话说得好,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为了给甄家留条后路,身为庶子的甄尧便背负起了为甄家留条后路的重责。 倘若司马欣也抱有相似的目的,那他来龙口之后就应该多多接触东莱的核心人物,并努力在蔡吉面前留下好印象。但司马欣却没那么做。至始至终他都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游离在外,既不结交东莱官僚,也不和商贾谈生意经。那他来龙口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看场热闹? 正当甄尧在暗自揣测司马欣的来意之时,天地之间忽然扬起了一片尘埃。不多时地平线上便出现了一队骑兵。旌旗招展间。一辆由四匹战马拉着的大车,显得尤为耀眼。但见车架的四方以绢制的帷格披挂,车顶和柱子上都绘满了漆画装饰。论华丽程度丝毫不逊于蔡吉的车架。 曹丕就坐在这辆马车之中。着爵弁服,玄色上衣。纁色帷裳,白绢单衣,赤色舄。革带上佩以纁色韠、山玄玉而朱组绶以及一柄七星长剑。如此一派新婿打扮的他自然是不可能单骑入城。但在正襟危坐之余,曹丕还是透过披挂的间隙偷偷打量了一番车外的景象。只见对面的龙口城外锦旗飘展,人山人海。在一干玄衣侍女的映衬下,蔡吉的座驾以及那一干“金甲”卫士显得尤为引人注目。曹丕从未见过如此炫目的阵仗,他虽远远地看不清楚蔡吉的面目,却也由衷地觉得车驾上的女子当真好似九天玄女下凡。 相比好奇不已的曹丕,身为送婚使的曹纯和刘晔可算是被龙口城下的这番阵势唬得一惊。曹纯看见蔡吉亲自坐在了城门口,当场就变了变脸色,指着对面的车驾温声道,“蔡安贞是何用意!” 相比之下刘晔的反应则要平和许多。在经过最初的惊讶过后,他立马就想明白了蔡吉一方的用意。可现在有求于人的是曹操,为了大局着想刘晔等人也只得捏着鼻子接受对方的这一“小动作”。于是刘晔当即拍了拍曹纯的肩膀安抚道:“子和将军无需惊慌。蔡使君是在携军民欢迎公子。” 由于刘协任命蔡吉为齐侯的诏书还在刘晔的身上,因此这会儿的刘晔还是称蔡吉为使君。曹纯虽觉得蔡吉的做法于礼不合,可想想这只是订婚,也就按捺下了心中的不满。转而一拨马头道,“吾这就去让公子早做准备。” 就这样刘晔、曹纯一行人等无视蔡吉有违礼制的出迎,护着曹丕的车驾大大方方地行进到了龙口城前。蔡吉身为新妇自然是不能亲自下车相迎,因此龙口这边由前鲁国相陈旭东与黄珍出面迎接刘晔与曹纯,并与其一同住持纳征之礼。 所谓的纳征之礼,就是男方向女方赠送聘礼。一旦女方收下聘礼就代表双方已定下婚约。至于具体的成亲之日倒是可以慢慢商量。由于蔡吉与曹丕本就是政治联姻,因此蔡吉一方并不会像寻常小民那般计较聘礼的多寡。而曹操亦备了大量聘礼给足了蔡吉面子。 随着赞礼报上吉时,曹丕缓缓走下马车,在他的身后跟着手捧礼函的何晏。话说这礼函也是有所讲究的,其长一尺二寸。乃是象征一年十二月;宽一寸二分,代表一日十二个时辰,檀木厚二分,象征二仪,盖厚三分。象征三才,函内宽八分,象征八节。 蔡吉坐在车上注视着曹丕将寓意深刻的礼函献给代表自己长辈的陈旭东。她依稀还记得当初司空府夜宴上。曹丕坐在曹昂身旁文静的模样。那时的她只是感慨曹操带着未满十岁的儿子上战场。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与魏文帝成婚。蔡吉在自嘲之际,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小丈夫。发觉曹丕虽稚气未脱。但举手投足倒也颇为沉稳。看得出来事先是有严格训练过的。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乱世中的世家子才叫真正的不得不早熟。 陈旭东代蔡吉收下礼函算是完成了纳征之礼,同时也意味着蔡吉与曹丕正式定下了婚约。眼见自己最大一桩任务已完成的刘晔,先是暗暗长舒了一口气,旋即从怀中取出了汉帝的高声宣布道:“曹丕,蔡吉接旨。” 蔡吉早就知晓刘晔会带来汉帝的旨意,当即以一派虔诚的姿态走下车驾与曹丕一同接受了汉帝的册封。对于汉帝所许诺的齐侯头衔,蔡吉的家臣幕僚们那是早已期盼多时。因此当蔡吉从刘晔手中接过圣旨之时,现场顿时就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惹得见惯大场面的曹丕也忍不住楞了一下。 趁着曹丕分神之际。蔡吉顺势牵起对方的衣袖,信步朝自己的车驾走去。迷迷糊糊之下曹丕亦步亦趋地跟着蔡吉坐上了马车,也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自己比对方矮了小半个头。蔡吉可没功夫关心谁高谁矮的问题。她要做的是让在场的宾客看到是自己将曹丕带上了马车。好在在曹丕的配合下这一切看上去很自然。当然身后铁青着脸的曹纯不在此列。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一路驶向整修一新的齐侯府。沿途的百姓纷纷向车上的新人献上了鲜花与祝福。曹丕与蔡吉并肩而坐,虽说他尽量想保持目不斜视。但是满天的花瓣还是吸引了他眼角的余光。在他的眼中,龙口的一切都像壁画中描绘的仙境,就连身边坐着的蔡吉也美得有些不真实。曹丕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想法,并努力做到处变不惊。因为他是曹操的儿子,代表司空府而来,绝不能让人小觑! 其实不仅是曹丕,曹纯与刘晔也被龙口的繁华惊得瞠目结舌。除了当年的雒阳刘晔还不记得有那座城市能像眼前的龙口这般亭台林立。至于号称京师的许都与之相比,更是云泥之别。曹纯先前还觉得蔡吉过于自大,竟敢于向司空府耍花招。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财力方面,蔡吉确实有实力同主公以盟友相称。不过曹纯与刘晔很快就意识到长街上的一切算不了什么。齐侯府的宴会才是真正的瑶池盛会。 宴席上的佳肴丰盛美味,杯中的美酒堪比琼浆玉液。就着悠扬的丝竹声,每一个在场的宾客都打心底里相信,以蔡吉的财力加上曹操的军力那便是天下无敌,就算强劲如袁绍也非其对手。至于诛灭袁绍之后,曹蔡两家会如何相处,则不是众人现在的考虑的问题。天下大势瞬息万变,能站对一时的队,就先站一会儿再说。 因此白天虽发生了一些小间隙,宴席之上众人却是其乐融融。但见刘晔与郭嘉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曹纯与太史慈一碗接着一碗地拼酒,何晏则与祢衡大眼瞪小眼地争论不休。相比之下坐在主席的曹丕就显得拘束得多,不仅没怎么喝酒,就连菜和水果也吃得很少。蔡吉可是记得曹丕爱吃葡萄的,可结果面前食案上的葡萄楞是一颗没动。(不是说葡萄紫是魏国的颜色咩~~~) 似乎是感受到了曹丕的拘谨,蔡吉搁下酒樽主动询问道,“菜式可合公子胃口?” 曹丕当然不是不想喝酒吃菜,只是怕喝多了吃多了失态。于是他赶紧拱手回道,“菜肴甚合口味。” 客气而又生分的回答。诚然曹丕一直都想表现得自然得体。可蔡吉还是能感觉到身旁男孩的紧张。虽知有些隔阂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消弭的,蔡吉还是向其宽声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公子若有不适,无须客气,尽管开口。” 曹丕抬头看了看蔡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蔡吉也没有勉强与他,反正来日方长,只要曹蔡两家联盟一天,他俩就得拴在一起一天。甚至像这样一直相近如宾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宴席自日头西斜一直延续到月上柳梢。眼见夜色已深,在场宾客也醉得七倒八歪,蔡吉旋即宣布宴会结束,与曹丕一同退出了大厅。由于蔡吉与曹丕还没有正式拜堂成亲,因此两人暂时还得分开住。为此蔡吉特地让人腾出了一处别院供曹丕单独居住。至于曹纯与刘晔等送亲使则暂住城内驿馆之中。 就在一干宾客乘坐牛车、马车离开侯府之时,蔡吉领着铃兰一路将曹丕与何晏送往住处。何晏在宴席上似乎喝得不少,原本白皙的面容,这会儿泛着粉色的红晕。曹丕相较之下则要清醒得多,他始终跟在蔡吉的身后默不作声。新月虽为流云所掩,长廊上挂着的宫灯依旧将夜道照得薄明。蔡吉站在书有天一阁字样的匾额下,向曹丕介绍道,“此乃天一阁,公子先暂住此院。” 可正当曹丕想要向蔡吉致谢之时,他俩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疾呼声——“走水也!” 蔡吉与曹丕双双循声望去,只见东南方向上一团橙红色的光芒急速正在向侯府这边蔓延,那凶猛的跳跃程度显然不是寻常住宅灯火。见此情形,众人的醉意顿时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铃兰更是不禁娇声惊呼道,“是衙门!衙门失火也!” 相比惊慌的铃兰,蔡吉在经过最初的愕然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在她看来衙门失火自然是有衙役去灭火。自己犯不着为此乱了阵脚。今夜城内绝大多数的文武幕僚都在侯府赴宴,衙门仅留有一班衙役当值。这场蹊跷的大火是天干物燥的产物?还是人为纵火?烧个空壳子衙门又有何意义? 千头万绪之下蔡吉的脑中猛地灵光一闪,将视线自熊熊的火光转移到了身后一群侍从身上。这些侍从本来是要留在天一阁照顾曹丕起居的,突如其来的大火让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慌乱不已。突然间一个特殊的身影进入了蔡吉的视线。(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节 侯府刺蔡 以蔡吉今时今日的身份当然不可能记得住府中每一个侍从的相貌,但是眼前这人行为举止实在是有些诡异。在绝大多数人都望着火光,或惊讶或忧心之时,此人却遮遮掩掩地一个劲往阴影里躲。如此这般行经怎能不引起蔡吉的注意。心生警惕的蔡吉当即指着那人呵斥道,“汝是何人?”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蔡吉这一喝一指,由火光转到了那人身上。原本围在他身旁的众多侍从也下意识地避让了开来,使其彻底曝露在了灯光之下。直到此时蔡吉才看清对方的面目,这是一个身高不满五尺,面容干瘦的男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蔡吉。此等尊容自然不可能是侯府侍从。铃兰当即皱起了黛眉指证道:“主公,此人不是府中之人!” 铃兰话音刚落,黑夜中便闪过了两道寒光。男子身旁的侍从如木偶一般抽搐着应声而倒,鲜红的血花瞬间染红了夜道。月光下他那双犹如鹰爪的手上骤然多出了两柄耀眼的匕首。意识到是刺客来袭的侍卫赶紧挺枪而上。谁知男子却如猿猴一般一个翻转撂倒了两名侍卫,朝着蔡吉直扑而去。 “保护主公!”铃兰一个飞身挡在了蔡吉面前。 可是有一人的反应比铃兰还快。只听“呯”地一声脆响,曹丕用腰间的佩剑挡住了刺客的匕首。许是刺客的冲击力过大,剑鞘上装饰的宝石愣是被他削飞了一块。曹丕一咬牙拔出了长剑,剑锋撕裂了夜空,将刺客逼退了一步。但他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而是舞起剑花爆喝一声。 “曹蔡联盟岂容尔等宵小破坏!” 曹丕这一吼,吼出了多日来积压在心中的郁气。没有哪个少年愿意在恣意飞扬的年纪结婚,更没有哪个世家子弟愿意放弃前途远赴他乡为质。但是父上正在官渡与强大的袁绍苦苦对峙。倘若父上败给袁绍,曹家上下都将灰飞烟灭。如今曹军最需要就是粮草、补给、援兵。没有这些,父上就不能战胜袁绍。而放眼天下唯有蔡安贞能提供父上所需的一切。 “维系曹蔡联盟。助父上战胜袁绍,”这是支撑曹丕一路来到龙口的唯一信念。此刻曹丕并不知晓面前的刺客是何人,或是由何人派出。但站在曹丕的立场上来说。他必须向刺客出手。这不仅是为了撇清曹氏与刺客的干系,也是为了维系曹蔡联盟。总之,就算拼上性命也不能让蔡安贞死在这里。 刺客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位年少的贵公子会如此拼命。措手不及之下竟被曹丕的一柄装饰佩剑逼得又退了十来步。然而曹丕的优势也仅限于此而已。刺客在闪过一道剑影。窜步上前一个肘击将曹丕击飞了出去。 曹丕没想到如此干瘦的一个人竟有如此大的蛮力,他只觉得一瞬间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跟着背脊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恍惚间曹丕的耳边响起了一记从没听过的巨响。当他再次睁眼时,手持利刃的刺客已然迎面倒在了他的面前。在刺客的背上赫然多了一个血窟窿,那是曹丕从没见过的伤口。何种兵器有如此威力,曹丕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对面的蔡吉正双手紧握一根铜管,从管口之中赫然冒出了一缕青烟。 铃兰无视曹丕的疑惑。踮脚上前踢了踢那个刺客,待见对方没反应之后,才兴匆匆地向蔡吉禀报道。“主公,死也。” 蔡吉长舒一口气。信步上前向曹丕伸出手道,“公子若有差池,孤可没法向司空交代。” 曹丕先是楞了一下,待看到蔡吉发自内心的笑容之后,他最终还是握住了蔡吉的手。或许是第一次与身份高贵的年轻女子有肌肤接触。年少的他脸颊不禁也有些泛红。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向蔡吉手中的那把神秘武器投以好奇的目光。 不仅是曹丕,早已被刺客吓清醒的何晏,也凑着脑袋一个劲地打量蔡吉。心想这齐侯该不会真像外界传闻的那般是九天玄女? 蔡吉在两个少年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顺手收起了手铳。之所以称其为手铳,是因为此物的原理来自于火炮,却与后世的手枪相差甚远。它没有准心、没有线膛、没有弹夹,靠燧石点火发射,每次只能装一枚弹丸。射程也仅百米左右,与袖箭差不多。甚至准头还远不及袖箭。可就是这么一个缺陷多多的半成品,依照东汉有限的冶炼技术依旧无法达成量产。加之手铳的成本远高于十字弩,蔡吉最终放弃了对手铳的研发。 不过放弃归放弃,蔡吉还是从诸多样品之中挑了两把质量最好的手铳以备防身之用。话说,手铳虽然缺点多多,准头与轻便度都不及相同大小的袖箭。但作为一把热兵器,手铳拥有一个任何冷兵器都无法匹敌的优点,那就是弹丸一旦射入人体就会在体内乱窜。在没有x光机时代,再熟练的外科医生也无法百分之百找出子弹。而子弹携带的病菌最终会让伤者死于感染。就这点来说蔡吉至少击中了要害,没让人折腾个十来天才咽气。不可否认,蔡吉之所以能如此冷静地面对刺客,多少是仰仗了自己身怀两把火铳。 惊天的枪响与嘈杂之声很快引来了侯府侍卫,同时亦打断了蔡吉的思绪。领头的正是太史慈与郭嘉,显然他们也意识到了衙门这场火烧得不简单。只是相较之下两人还是晚来了一步。当太史慈和郭嘉看见地上趴着的尸体时,顿觉额头冒出了一片细毛冷汗。要知道蔡吉眼下还没有子嗣,一旦她本人有个三长两短,众人辛苦建立下来的基业也将随之轰然倒塌。 想到东莱上下刚刚经历一场生死考验,二人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异口同声地向蔡吉问道:“主公,可有损伤?” 蔡吉眼见郭嘉与太史慈如此关心自己的生死。再一回想先前曹丕与刺客厮杀的情境,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叹成功与失败竟只有一线之隔。自己差一点就成了这个时空的孙伯符。后怕之余,蔡吉亦对曹丕的及时出击心存感激。于是她当即指着曹丕坦言道:“孤没事。倒是曹公子为救孤受了伤。” 郭嘉听罢,与太史慈交换了一下眼神,双双上前向曹丕拜谢道。“多谢曹公子出手相助。” 郭嘉和太史慈的这一拜可谓是真心实意,绝无半点虚假。必竟侯府出现刺客是两人的严重失职。倘若蔡吉真出了事,二人死的心都有。可曹丕才刚被蔡吉救了一命。哪儿敢受此大礼。脸颊发烫之余,赶紧推辞道,“不。不。是齐侯杀的刺客。” 这到底是谁救谁啊?太史慈一头雾水地看看了曹丕,又望了望蔡吉。倒是郭嘉瞄了一眼尸体上的弹孔,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道,“主公可认识此人?” “不认识。”蔡吉摇了摇头,又向太史慈问道,“子义将军,衙门怎样了?” “黄从事正住持救火。”太史慈抱拳答道,“吾已命人封锁四门。子龙正领兵搜索可疑人等。” 蔡吉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说道,“此人乃袁绍派来的刺客。子义将军排查逆贼之时莫要滋扰宾客。” 郭嘉听罢蔡吉一番嘱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这名刺客能在侯府严密护卫下混入府内行刺。就说明其背后的主使者身份不简单。甚至可能与东莱内部的某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加之这阵子龙口城到处都是外地人,每一个来贺喜的宾客也都可能是刺客的同党。照这思路查下去,龙口城内的每一个人都不能摆脱嫌疑。蔡吉也会因此得罪不少世家名流。将刺客定性为袁绍所派,无疑是给了满城百姓与宾客一个可信的交代。在此基础上派人暗中调查刺客身份,也就不怕打草惊蛇了。 太史慈起初还有些惊讶,蔡吉怎么就一口咬定刺客是袁绍派来的,待见到郭嘉欣然颔首,顿时也明白了蔡吉的用意,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将蔡吉的指令通报了下去。 郭嘉见太史慈布置完了搜索事宜,便将话题又转到了蔡吉的身上,“子义,汝麾下可有会武艺的女子?” 然而太史慈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段旗主与君旗主均不在城内,怕是没有人能贴身保护主公。” 太史慈一席话无疑道出了蔡吉的尴尬。虽说这世道没人行刺的诸侯是庸才,但没有一个诸侯会愿意碰上这种事。因此每个诸侯身边都会有武艺高强的亲信伴随左右,如曹操身边的许诸、典韦,刘备身边的陈到。然而女子的身份令蔡吉无法启用赵云等男武将做贴身护卫。而这个时代又缺少擅长武艺的女子。本来蔡吉身边还有五行遁旗的段峨眉与君雅麗守护左右。可随着蔡吉的战略逐步铺开,段峨眉与君雅麗都被派去了袁绍、于吉身边做卧底。蔡吉的贴身护卫之职也就空缺了出来。郭嘉等人本以为自家主公在戒备森严的府邸之中,无需护卫贴身左右。可今日蔡吉在订婚之日遭遇刺客,无疑是给东莱的文武官僚们敲响了警钟。世事无常,谁都不能保证蔡吉下次还会如此幸运。 相比郭嘉与太史慈的忧心忡忡,蔡吉本人倒是心态平和。争霸本就是脑袋别在裤带上的买卖。董卓曾被曹操献刀。曹操本人亦是屡次遭遇刺客,若非有典韦、许诸在侧,他怕是凶多吉少。至于刘备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还能凭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刺客弃刀而走。而若非蔡吉的介入,江东的孙策也可能早已遇刺挺尸荒野。正所谓,该死的终究要死,不该死的终究会活。 当然这话蔡吉说了,郭嘉与太史慈也不会接受。况且大战在即,蔡吉也确实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为她守门。思虑至此,蔡吉一眼扫到了不远处正在与何晏一起朝自己这边张望曹丕。联想到刚才曹丕与刺客拼死相斗的表现,蔡吉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个念头。旋即便向郭嘉与太史慈提议道,“曹公子如何?” 太史慈没想到蔡吉竟会提议曹丕,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主公这是……” “曹公子刚救过孤不是吗?”蔡吉微笑着反问道。虽说蔡吉目前还不知曹丕的真实想法,但至少他刚才为自己挡刺客的举动并没有作假。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其跟随自己出征,直到有朝一日曹蔡解除盟约。 “曹公子太过年幼。”太史慈看了一眼曹丕摇头道。太史慈这话的意思并非是说曹丕年纪太小不能上战场。事实上这个时代有大把的少年正在沙场上厮杀着。而是他认为曹丕的武艺尚不足以保护蔡吉的安危。 然而郭嘉却附和蔡吉的提议道,“嘉觉得可行。” “奉孝!”太史慈皱起了眉头。 “聊胜于无嘛。”郭嘉耸了耸肩。当然郭嘉的目的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身为蔡吉的谋主,郭嘉深知曹丕现在的身份十分微妙。将他留在龙口只会让一些居心叵测之徒心猿意马。与让蔡吉在远征之余,担心曹丕在后方形成势力。还不如直接将其拴在身边。 太史慈眼见自己无法说服蔡吉与郭嘉,只得妥协道,“罢了,就让曹公子守在主公门外,慈再加派两人守在院门口。待到段旗主和君旗主回归后,再另作安排。” “段旗主、君旗主?”郭嘉不置可否地呢喃道。 蔡吉没有在意郭嘉的弦外之音,而是转身走到了曹丕面前问道,“孤即将出征与司空会师。公子可愿一同随行?” 曹丕先前为了避嫌,故意站远了一点。但多少还是听到了蔡吉与太史慈、郭嘉两人之间的对话。起先曹丕还饶有兴致地看蔡吉冷静地指挥太史慈、郭嘉两位名将谋士处理刺客事件。当听到蔡吉有意让自己充当护卫之时,曹丕不禁心跳加速起来。这倒并不是说,曹丕喜欢做护卫,而是一旦成为蔡吉的护卫,他就有机会参加讨袁之战,甚至还能再次与父上和大哥一同征战沙场。 此刻面对蔡吉的邀请,曹丕自是毫不犹豫地抱拳应道,“愿听齐侯调遣。” 太史慈扶额:吾等当如何防刺客? 郭嘉伸出四根手指:赵云的枪,典韦的戟,周泰的刀,刘备的嘴。 小蔡摇摇头:功夫再高,一枪撂倒~~~(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节 刺客疑云 衙门的大火不仅惊动了侯府,同时也让城内的各色人等为之惶惶。此刻在铜鞮侯的别院内,铜鞮侯、甄尧、王翰、司马欣四人正围坐书房倾听外面的动静。众人脸上从侯府夜宴带回的醉意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深深的忧虑。毕竟订婚失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眼看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身为主人的铜鞮侯瞄了一眼有些暗红的天际,向众人安抚道:“天边火光渐弱,想必火势已受控制。” “不过走水,权当老天爷放了个屁。”王翰半开玩笑地附和道。 只可惜王翰粗鲁的玩笑并没引来笑声,一旁的甄尧与司马欣神色依旧凝重得很。甄尧身份敏感,碰上这等变故,难免会担心受到牵连。可司马欣同王翰一样只是个商贾,他又为何如此紧张城内的大火?觉得事有蹊跷的甄尧,不由试探着向司马欣问道,“司马郎君,如何看待此火?” 司马欣本坐在一边低头沉思,被甄尧冷不丁地一问,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此事怕是不简单。” “此话怎讲?”甄尧赶紧追问道。 回过神来的司马欣,抬头一瞧发现,甄尧、铜鞮侯、王翰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尴尬之下,他连忙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欣以为今日乃齐侯订婚吉日,龙口城上下必严阵以待。试问又怎会犯下走水之错?故这场大火着实蹊跷得很。” 司马欣的一番言语正中了甄尧心中所虑。倘若这次的大火真是人为所纵,那与袁绍有亲戚关系的甄尧自是免不了会受到怀疑。虽说甄尧与此事没有半点关系,但平白受人质疑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此事还很有可能会破坏蔡吉对其的信任。 一旁的铜鞮侯见甄尧听罢司马欣所言面色越发阴沉如水,便出面和稀泥道。“眼下情势究竟如何,吾等都不得而知。还是等下人带回消息再说。” 哪知铜鞮侯话音刚落,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主人,不好也!不好也!齐侯遇刺。太史将军已封锁四门,令城内百姓不得出门,说是要缉拿袁绍刺客。” 齐侯遇刺、袁绍刺客这几个关键词深深刺激了在场四人的神经。还未等铜鞮侯发话。司马欣头一个向下人追问道,“齐侯与曹二公子可有损伤?” “齐侯与司空子皆平安无事。”下人咽了口唾沫答道。 众人一听蔡吉和曹丕都没事,纷纷暗自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这样一来甄尧最担心的事也发生了。却见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尧此番怕是难以脱身也。” 可这一次司马欣却摆了摆手笑道。“甄郎君无需多虑。” 甄尧奇道:“司马郎君何出此言?” “无论是衙门纵火,还是侯府行刺皆需内应方能行事。甄郎君除了身边亲随未带一兵一卒入城。更毋庸说在侯府安插内应。试问齐侯又如何会为难甄郎君?”司马欣侃侃而谈道,“倒是齐侯府内怕有人要被盘查也。” 众人经司马欣如此一番分析,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没错,衙门和齐侯府发生如此惊天变故,蔡吉首先要揪的应该是府内的奸细,而非怀疑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宾客。想通了这一点,甄尧等人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其实不仅是甄尧。铜鞮侯和王翰也多少与袁绍有些联系。真要深究起来他二人,不,应该说是城内绝大多数的宾客都脱不了干系。正如历史上。曹操官渡大胜后搜到的那堆书信。正可谓天下何人不通“袁”。 “司马郎君才思敏捷,真不像商贾。倒像个谋士。”铜鞮侯抚掌大笑道。 司马欣面对铜鞮侯的称赞,谦逊地一揖道,“铜鞮侯过奖。” 当龙口衙门的火光照耀天际之时,同一片夜空下的官渡曹营正洋溢着一片肃杀气息。去年入冬蔡吉以彩礼的名义向司空府输送了五万斛粮草,暂解了曹操的粮荒之急。曹军上下就此靠着蔡吉的这份彩礼度过建安四年的寒冬。期间袁绍也没有再向官渡发起进攻,而是派遣高览一路向西征讨黑山残部,用以扩大己方的控制区。因此掐指算来曹袁两军已休战两月有余。不过官渡暂时的平静即将被打破。十天前,蔡吉依约又向官渡曹营输送了五万斛粮草。这批粮草已足够曹操发动一次主动进攻。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每一粒粮草对曹军来说都至关重要。因此身为司空掾属的司马朗,也就不得不连夜奋战在成堆的账簿之中。司马朗,字伯达,现年二十八岁,是河内名士司马防的长子。初平元年,时任治书御史的司马防被董卓裹挟西迁。当时只有十九岁的司马朗临危受命,一路骗过董卓,躲过关东诸侯与董卓间混战,历经千辛最终将一家老小护送回了家乡温县。也就在那一年河内爆发饥荒,百姓相食,司马朗主动担起责任,收留抚恤宗族众人,代替父亲教导诸弟。最终在司马朗的经营之下,河内司马家非但没有因战乱而衰败,反而越发兴旺起来。 曹操在得知司马朗的事迹后,亲自出面将其聘为了司空掾属。而司马朗亦没辜负曹操的期许,不仅向曹操提议在边境郡国设立常备士兵用以抵抗外族侵略,也将曹军的补给管理得井井有条。 “司马掾属,司空召见。” 传令兵的声音打断了司马朗手头的工作。虽说司马朗并不知晓曹操为何这么晚找他。但深知曹操不喜欢等人的他,还是赶紧收好手头的公文,起身随那传令兵走出了营帐。初春的官渡夜间尚有刺骨凉意,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绝大多数的曹军将士已然进入梦乡。司马朗穿过几道并不算严密的关卡,一路走到了曹操的帐前。 今夜为曹操守帐的是都尉许诸。此人身长八尺馀,腰大十围,容貌雄毅,是军中与典韦齐名的猛士。不过,司马朗在个头上也不逊于许诸。须知。司马朗十二岁时,便通过经文考试而成为童子郎,但是当时的监考官却因他身体高大强壮。而怀疑他匿报年龄。由此可见司马朗的个子在汉末是多么的鹤立鸡群。 “得罪了。”许诸迈步上前做出要搜身的姿势。早已习惯这一规矩的司马朗配合地举起了手。许诸在将其上下搜了一遍未发现可疑之物后,便掀开帘子示意其入帐。 司马朗一跨进大帐,便觉帐内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曹操的中军大帐由一道屏风隔开为议事与寝榻两个区。此时的议事区内站着夏侯渊、徐晃、典韦三人。联想到站在帐外的许诸。司马朗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因为每当典韦与许诸同时出现时。往往意味着有什么事情正威胁司空的性命。 “伯达来了?”屏风的后头传来了曹操的声音。 司马朗立马拱手回道,“是。” “进来。”又是一记简短的命令。 “喏。”司马朗应声后,迈步绕到了屏风背后。在经过典韦身旁时,司马朗眼角的余光扫见了他衣摆上一滩干涸的血迹。然而屏风背后的事物,远比典韦身上的血迹更让人触目惊心。 只见曹操的榻前并排躺着三具男尸,都穿着虎卫的号服,两个被割了喉,一个被剜了胸。而凶器应该就是典韦善用的那两把戟。也就是说这三人应该都是刺客。曹操内着单衣披着长袍。就站在三具尸体跟前,在他的身旁站着军师荀攸。 见此情形,司马郎自是快步上前。向曹操拱手问道:“司空,这是.......” “此三人意图行刺司空。已被典校卫所诛。”荀攸代曹操答道。 这是要查案?司马朗心想,查案需要缜密的推敲,可不是他擅长之事。倒是二弟司马懿思维敏捷,应该能胜任此事。只可惜自己那二弟,一直对司空的征招推三阻四。不过家中来信说,司马懿也以装病的把戏回绝了袁绍的招揽。这让司马朗松了口气。司马家虽身处袁绍的辖地,但不到万不得以还是不要同袁绍扯上关系的好。只是司马朗之后又听说司马懿以治病为由离开了温县,目前不知去向。司马朗虽不担心司马懿会出事,却还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埋怨:仲达又胡闹也! 然而出乎司马朗意料的是,曹操问了一个似乎与刺杀并没关系的问题:“伯达,近期可有家书送入营中?” 司马朗负责曹军后勤,收发信件自然也是他所管辖的范围。面对曹操的询问,司马朗以肯定地口吻摇头道,“回司空,近期营内未收到家书。” “那可有外人入营?”荀攸加紧追问道。 “这……”司马朗迟疑了一下,毕竟整个曹营那么大,以他一个司空掾属的身份不可能知道所有人员的情况。 荀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妥,于是又换了方式问道,“这几日可有粮队入营?” “自十日前蔡军送来粮草之后,便再无粮队入营。”司马朗如实答道。 曹操听罢不由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不会是蔡安贞。” 听曹操这么一说,司马朗才明白曹操这是要调查这些日子有谁有机会带指令入营指使刺客行刺。故而才会询问营内书信往来的情况,以及人员的进出。但由于曹军反攻在即,为了防止军情泄露,曹营上下这些日子都严禁闲杂人等进出。照这思路想来还真是蔡军的粮队最有嫌疑。可是蔡吉刚与曹操的次子曹丕订婚,又连续两次向曹军输送了共计十万斛粮草。她又为何要加害曹操?换句话说,蔡吉若真想曹操死,只需转投袁绍,便能立刻至曹氏乃至汉庭于死地。根本用不着使用这等卑鄙手段。 因此这会儿的荀攸和司马朗都同意曹操的推断。可是这样一来案情又陷入了僵持之中,却听荀攸呢喃道,“难道只是仇杀?” 司马朗不解地抬头望着荀攸。后者随即指着其中一个刺客说道,“此人名叫徐他,是徐州人。” 司马朗一听刺客是徐州人立马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确实,曹操当年杀得徐州尸横遍野,会有徐州人找他复仇也没什么好意外的。然而曹操本人却对荀攸的复仇论嗤之以鼻,“就算徐他是徐州人,其他两人也是徐州人?” 意识到自己戳中主公痛处的荀攸赶紧改口道,“此二人并非徐州人,看来刺客另有所图。” 于是现场的三人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司马朗突然一拍脑门道,“司空,还有一队粮队来过大营。” “是谁?”曹操追问道。 “三日前夏侯渊将军曾劫下一小队袁军辎重。”司马朗回道。 “难道是袁绍故意让辎重被夏侯将军所俘,用以向徐他等人传递消息?”荀攸惊道。 这个答案显然要比蔡吉刺曹来得靠谱得多。袁绍无论是从动机上,还是手段上都十分符合凶手的条件。可曹操却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子又仔细看了一遍尸体,旋即向司马朗问道,“伯达,汝可是河内人士?” 司马朗不知曹操为何会明知故问,但还是如实答道,“是。” “河内眼下归袁氏所统,袁绍可曾以司马家要挟伯达?”曹操回过头盯着司马朗一字一顿地问道。 面对如此诛心的问题,饶是见过大阵势的司马朗也被吓得冒出了一头冷汗。要知道阵前通敌可是杀头的大罪,而曹操也不是董卓那等好糊弄之辈。却见他赶紧上前向曹操表忠心道,“天地可鉴,司马家对大汉,对司空不曾有二心。”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司马朗不用害怕,“伯达无须紧张。孤只是问汝,袁绍有没有用司马家要挟过汝?” 司马朗见曹操不是在质问自己,赶紧擦擦冷汗答道:“袁绍未曾威胁过下官。” “这就对也!孤麾下不少文武的族人皆为袁氏所控,袁绍却不以此要挟诸君。试问以本初之傲气,又怎会派如此宵小之辈来刺杀孤。”曹操大笑一声站起了身,旋即他又神色一凌冷笑道,“哼,终有一天孤会揪出那欲至孤于死地的藏头露尾之辈!” 小剧场来也~~~ 情景回放: 曹操大笑一声:试问以本初之傲娇,又怎会派如此宵小之辈来刺杀孤。 荀攸:是傲娇。 司马朗:真的是傲娇。(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节 三月撒鹰 袁绍并不知晓自己已成天字第一号嫌疑人。事实上,身为一国之君的他这会儿考虑最多的还是如何灭掉对面的曹操早日一统天下。毕竟只要曹操背后的汉天子多尊在一天,他袁本初就得多担负一天乱臣贼子的骂名。因此在曹操忙着备战的同时,袁绍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划建安五年的第一战。 中军大帐中,一张绷紧了的熟牛皮承载了中原的山河表里,同时亦吸引着袁绍及其帐下文武大臣的目光。微驼着背的沮授就站在牛皮地图旁边,已然泛白的两鬓令他看上去苍老而又憔悴。不过就算是如此,沮授依旧谨守谋士的尊严,尽心尽职地为袁绍出谋划策。却见他伸出如枯枝般的右手指着地图上龙口的位置,向袁绍报告最新传来的情报,“陛下,据探子来报,蔡安贞已于三日前同曹操次子订婚。当夜有刺客纵火入府行刺,但蔡安贞与曹丕皆无恙。” “蔡安贞与曹丕皆无恙?”郭图捻着胡须颇为惋惜地摇头道,“可惜,可惜。随便死一人,皆可令曹蔡反目。” “不死又如何。朕还怕曹操与蔡吉联手不成。”袁绍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沮授听罢皱起眉头狐疑地问道,“刺客不是陛下所派?” 袁绍挑眉嚷道,“朕身为天子怎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那会是谁?”沮授凝眉自语道。 “朕不管刺客是谁。蔡吉那贱婢,必须由朕亲自料理!”袁绍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其实也难怪袁绍会如此愤恨。在许多人眼中蔡吉能有今天的地位乃是受袁氏提拔保护之故。甚至说蔡吉是袁绍的家臣亦不为过。而长久以来蔡吉也确实以袁氏马首是瞻,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兵给兵。任谁都没想到,蔡吉竟会在袁绍称帝之后公然叛袁。若非袁绍称帝叛汉在先,蔡吉脱离袁氏的举动必定会被人诟病为卖主求荣。不过这些都不及,曹蔡联盟来得令袁绍恼羞成怒。在袁绍看来,若非蔡吉去年冬天向曹营送上粮草。曹操早已被自己拿下。 袁绍的话引起了儿子袁谭的共鸣。袁谭的身份是青州牧,可世人一提到青州所想到的人物却是蔡吉。甚至还有人将蔡吉当做了青州牧。加之早年平原城外的吃瘪,袁谭打心眼里将蔡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顺着袁绍的话头,袁谭豁然起身请命道:“孩儿这就点齐兵马,替父皇拿来蔡吉!” 逮蔡吉?汝要真有这本事。当年也不会被东莱的人马挡在潍水以西。沮授斜了袁谭一眼。暗暗在心里直摇头。袁谭这些年,威风长了不少,可本事却一点都没长进。如此庸才怎能胜任储君之位。 哪知还未等沮授开口,袁绍先泼了长子一盆冷水道:“朕攻打曹操在即,汝暂且给朕老实留在官渡。至于蔡安贞,朕自会派人收拾她。” 眼见袁绍否决了袁谭的提议,一旁坐着的袁术不由毛遂自荐道,“臣弟愿为皇上分忧。不如就将蔡安贞交由臣弟解决。” 袁术此话一出。沮授、郭图等谋士皆露出了一丝异色。要知道如今袁绍大营中最为特殊的人物,莫过于眼前自称为臣弟的袁术了。袁术早年自立门户,为争夺袁绍家主之位同袁绍斗得不亦乐乎。甚至还同袁绍的死对头公孙瓒结成同盟。一南一北妄图夹攻袁绍。然而也正是袁术为袁绍带来了他心仪已久的玉玺,并最终促使袁绍登基称帝。袁术也水涨船高被封为了安国王。只是袁绍始终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心存戒备。这从南征至今袁绍从未将袁术委以重任中就可以看出一些道道来。 袁术本人当然也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可他终究不肯就此做一个没有实权的富贵闲王。在袁术看来。蔡吉的名声虽响,却终究是个女流之辈。长于辅政安民,短于行军打仗。否则袁曹大战官渡至今,蔡吉又怎会不发一兵一卒。因此袁军上下一直将蔡吉视作仰仗水军防守的自保型诸侯。而袁绍一向以打倒曹操,马踏许都为第一目标。若非蔡吉这次向曹操提供了粮草。袁绍可能直到粮草不济之后,才会想到去讨伐东莱。还有什么比对付一个有钱粮的软柿子,更能名利双收的事吗。所以这会儿的袁术才会主动请缨,要求领兵征讨蔡吉。 袁术的这点小九九自然是逃不过袁绍的眼睛。而袁绍更不会愿意将如此一个大功劳白送给曾经同自己既不对眼的袁术。于是他故作沉吟了一会儿,旋即摇了摇头道,“蔡吉小儿不过癣疥之疾,曹操方为朕之心腹大患。公路稍安勿躁,待朕剿灭曹操,蔡吉定是手到擒来。” “陛下言之有理。”沮授赶紧一边为袁绍戴高帽,一边适时地向其进言道,“不过陛下与曹操大战在即,放任蔡吉在侧终究是个隐患。臣以为应派颜良将军镇守青州,以防蔡吉出兵滋扰陛下决战。” 一面说蔡吉是癣疥之疾,一面却又派大将颜良去镇守青州,这不摆明了不想让自己占功劳嘛。想到这里袁术向沮授投去了怨恨的目光。然而令袁术颇感郁闷的是,袁绍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沮授的进言道,“颜卿即日赶往青州赴任。” 颜良跨步出列道,“喏。” 袁术见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心中虽有些许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不过通过这事倒是让袁术清醒地认识到,袁绍至今都没把他当兄弟看。可想而知日后一旦袁绍一统天下之后,自己多半不是被冷落,就是干脆被消逝。曾经制霸一方的袁术自是不可能就此坐以待毙。忽然他的脑中闪过了麾下谋士袁涣曾经提过了一个建议。深受启发的袁术随即再次向袁绍请求道:“陛下英明。臣弟武勇不及颜良将军,看来还是让贤得好。然则臣弟身为袁氏子弟,由衷希望能为袁氏江山进献一点绵薄之力。还请陛下成全臣弟,让臣弟领兵征讨黑山余孽。为王师肃清粮道。” 袁绍见袁术说得诚恳,再一想张燕的黑山军也确实是个麻烦。这票人马自打易京之战后就逃入深山四处流窜,并不时下山威胁袁军的辎重。因黑山军神出鬼没,多数袁军将领都不怎么愿意领兵征讨。既然袁术有此心思,将其打法走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抱着这一想法。袁绍当即颔首答应道,“此事就交由公路处理。” 袁绍此话一出,沮授与郭图再一次一同露出了惊愕之色。沮授更是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万万不可”四个字。在二人看来袁术一直存有争霸之心。将这等居心叵测之辈放出大营单独行动无疑是件危险的事。但碍于袁绍刚愎自用的脾气,沮授和郭图还是硬生生地将想说的话吞回了肚子。打算过会儿找个机会,单独同袁绍分析一下利弊。 袁术见袁绍答应放他离开官渡。自然是立马心满意足地抱拳领命道。“臣弟定不负陛下重望。” 袁绍并未察觉袁术内心的喜悦。处理完了蔡吉与袁术,让他觉得心情大好,便顺势将话题又转回了攻曹事宜上,“广平,这几日曹营有何动静?” 沮授收起心中不安的情绪,回答道,“回陛下,据探子所报。曹营十日前刚收到五万斛粮草,曹军上下亦在加紧操练。臣以为曹操怕是想反攻。” “孟德要反攻?”袁绍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孤可是等候已久也。广平。鹰可撒出?” 沮授躬身一揖,正色答道。“回陛下,鹰已撒!” 且说袁绍这边气势汹汹地正谋划着一场大战,对面的曹营亦是日日操练杀声一片。为了稳定军心,曹操并没有将遇刺之事公开出来,而是派人暗中调查刺杀事件。但此事却瞒不了曹营的上层人物以及一些聪慧的智谋之士。 许攸无疑是众多知情者中的一份子。因此望着面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许攸不禁阴下了脸来,“子肃,不在袁绍帐下供职,来曹营有何贵干?” 被许攸称为子肃的男子,名叫阴夔,是袁绍麾下的一名谋士。此人在邺城时也算是与许攸交往甚密的友人。只可惜在眼下这等敏感时期,许攸实在是不欢迎任何与袁绍有关的人来找自己。可愚蠢的家仆却将阴夔带了进来,使得许攸连推脱的时间都没有。 正当许攸在心中盘算待会儿如何向曹操解释此事之时,阴夔却毫无征兆地直扑到他面前,声泪俱下地哀嚎道,“子远,救吾,救吾啊!” 许攸被阴夔突然来的这一出,闹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赶紧做出安抚的样子,扶起阴夔问道,“子肃,这是何故?有事慢慢说,” “子远,救吾!”阴夔抹了一把眼泪,哭诉说,“郭图那厮诬陷夔与田丰勾结,意欲谋反。幸得广平通风报信,夔这才连夜逃出袁营。惶惶间,夔也不知该逃亡何处,只得跑来曹营投靠子远也。” 被郭图诬陷逃出袁营?许攸狐疑地看了阴夔一眼。虽说阴夔平日里也曾与田丰交好,可要说他是田丰的同党就有些过头了。思虑至此,许攸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道,“子肃当年竭力支持袁绍登基。又怎会是元皓的同党?” 许攸一针见血的话语让阴夔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尴尬。只见他长叹了一声,摆手道,“子远有所不知。自打子远投归曹营之后,袁绍身边文武皆有所提防。而那郭图忌惮夔与尚公子交好,屡次三番构陷夔。此番竟诬陷夔谋反,夔就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更何况元皓之前死得不明不白,试问夔又怎敢在袁营多留一天?” 许攸也知袁谭与袁尚两兄弟为争夺继承人之位,已明争暗斗了多年。在袁绍等级之后这种争斗更是上升到了白热化的程度。阴夔也确实同袁尚走得比较近,加之阴氏又是河北名门。郭图确实可能为捍卫袁谭继承人的地位而诬陷阴夔。至于田丰的死讯,许攸自然也是早有耳闻。当时在后怕之余,许攸也曾感叹田丰太过死心眼。就阴夔所提供的只言片语来看,这事似乎是真的。可就算是如此,许攸也不愿意趟这浑水。特别是在曹操刚刚遇刺的情况下,许攸更愿做的是同阴夔撇清干系。于是他当即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说道,“子肃既已逃出魔窟,大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何须来找攸?” 阴夔见许攸摆明了是要赶自己走,不禁在心中暗骂许攸油滑刻薄,不讲情面。但表面上,他还是放低了姿态向许攸哀求道:“袁绍门客遍布天下,其又怎会放过夔?而今天下也只有曹司空能抗衡袁绍。还请子远救救阴氏一门,夔愿献上财物相谢。” 耳听阴夔愿意献出财物,许攸的眼皮不由微微一跳。阴氏作为河北名门,还是有些家底的。倘若自己将阴夔引荐给曹操,阴夔势必会给自己好处。许攸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转而面露难色地说道:“并非攸贪财,只是司空日理万机,想要得其召见怕是不易。” 许攸“欲迎还拒”的嘴脸,在阴夔看来颇为贪婪。只可惜眼下有求于人的是自己,阴夔也只得强忍心中不满,向许攸赔笑道,“有劳子远,事成之后,夔必会重谢。” “吾只是替子肃引荐而已,至于司空会否重用,还需看子肃表现。”许攸继续摆谱道。 阴夔听罢,添了添干涸的嘴唇,凑上前道:“请子远告知曹司空,夔知袁绍软肋之所在。” 袁绍软肋?许攸的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贪婪的光芒。自打上次向曹操提供山崩地裂之术的弱点之后,许攸在曹营之中便再没有什么值得一书的功绩。加之曹操被袁绍压制在官渡已有大半年,若非蔡吉提供粮草曹操的大军早已不战自溃。因此许攸本人也打心底里期盼曹操能扭转战局。倘若阴夔真有决胜的情报,自己又在决战之前将其奉上,那岂不是能立一场大功。想到这里,许攸心中顿时就有了决断,却见他一把抓住阴夔的手腕,追问道,“是何软肋?” 阴夔神色一变,不悦道,“此事事关重大,夔要亲自告知曹司空。” 许攸将阴夔的手一甩,得意地冷哼一声:“那也需曹司空肯见汝才成。” 通知:本周六会补上上周落下的章节,还请大家多多捧场。(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节 尊经阁 曹丕独自醒来,发觉窗外天际已泛白肚,若在许都此时会有笑容甜美的侍女服侍他穿衣洗漱。然而这里是龙口的齐侯府,没有可爱的侍女,只有几名侯府侍从服侍左右,并且穿衣还得自己来。好在曹丕九岁便随父兄出入战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在换上一身青色常服后,曹丕唤来了侍从服侍他洗漱。 东莱齐侯府有一个有别于人的习惯,那就是一日有三餐。深受曹操艰苦朴素教育的曹丕起先还有一些不适应。觉得在天下饿殍遍野的时候,一日用三餐实在是有些奢靡。可当齐侯府各种闻所未闻的小面点端上桌时,曹丕的胃顿时就投降了。 正当曹丕犹豫是先吃包子,还是先吃蒸之时,一袭白衣的何晏兴匆匆地迈进了门槛,“子桓,春日融融,正是踏青好时节。龙口可比许都热闹。” 自打刘晔与曹纯回许都之后,何晏在曹丕面前便不再使用敬语。曹丕开始多少有些不悦,不过转念一想,如今身边只剩何晏一个熟识之人,也就“原谅”了他的无礼。但此刻曹丕却对何晏的提议兴致缺缺,一口回绝道,“吾要在府中练剑。” “练剑?何以如此勤快?”何晏不甘心地凑上前对着曹丕嘿嘿一笑道,“还是子桓怕惹齐侯不快?” 被刺着神经的曹丕,背脊一僵,立马改口道,“平叔若真想游玩。丕大可奉陪。” “善哉!”何晏抚掌称快,旋即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早点,自顾自道:“面点甚是精美,一起用膳吧。” 言罢。何晏在曹丕露骨的注视下,蹭了一顿早膳。然后拉起曹丕出了天一阁,一路来到了齐侯府大门前。怎料两人刚要跨出门槛,就被守门的卫士拦了下来。早先由于齐侯府闹了刺客,曹丕和何晏这几日并没有出过侯府。之前曹丕也觉得自己出府之前应该先去向蔡吉支会一声。怎奈何晏一再在旁挑唆。曹丕便赌气想让何晏瞧瞧自己并不惧内。可他万万没想到蔡吉还真下令不准他和何晏出门。刹时曹丕的脸就黑了下来。 不过那守门的士卫倒是客气,说并非针对二人,只需得到蔡吉手令便会放二人出门。曹丕听士卫说到这份上心知再耗下去事情只会越闹越大。于是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何晏会去。这一次何晏倒没有再同曹丕抬杠。乖乖地接受了不能出府的事实。 正当两人要失望而归之时,打齐侯府前走来了两个十来岁的少年。其中一个赤衣少年个头与曹丕一般高,窄袖胡服。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另一个少年个子稍矮。虽不及何晏粉白似雪,倒也堪称粉雕玉琢。然而两个少年看曹丕等人的眼神却并不友善,仿佛是在说:瞧,那不是谁谁谁嘛。 曹丕被这两个少年瞧得很不舒服,又不能当场发做惹事。只得拉起何晏转身离开。那知那两个少年却并不罢休。却见那赤衣少年上前一步朝曹丕与何晏抱拳道:“敢问两位谁是曹公子?” “吾正是。”曹丕回过身傲然承认道。不惹事是一回事,别人找上门是另一回事。曹丕自认不惧任何挑衅。 出乎意料的是赤衣少年礼貌地自报家门道:“在下太史慈之子太史亨。” 紧接着,另一个少年也跨前一步不卑不亢道:“郭嘉之子郭奕。” 曹丕见二人是蔡吉麾下两大文武重臣之子,自是不敢小觑。遂拱手问道:“二位有何指教?” “素闻曹公子剑术了得,亨斗胆请教一二。”太史亨的话虽说得客气,可他的语气以及眼神都充满了挑战的意味。 原来太史亨与郭奕都已年满十一。在他俩的眼中身为父亲主上的蔡吉是他们的长辈。可是突然有一天从许都来了个比他们大两岁的男孩成了蔡吉的丈夫。这让太史亨和郭奕一时觉得难以接受。在他们的想象中,蔡主上的夫君因该是名满天下的大英雄才对。再不济曹操也应该派个成年男子来联姻。而不该是这么一个和他们差不离的小鬼。 不过如果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让太史亨向曹丕下战书。关键是曹丕还被任命为了蔡吉的护卫,被允许随军而行。这可大大刺激了太史亨幼小的心灵。要知道太史亨曾不止一次要求上战场,却每每都被父亲以年纪太小而驳回。可比他大两岁的曹丕却因保护主上有功成为护卫。太史亨觉得倘若自己能打赢曹丕,便意味着自己也有资格成为护卫,由此父亲也就没有理由再反对自己上战场了。 曹丕并不直销太史亨心中想法。他只知道,要是自己输了会被东莱人看不起。若是自己赢了,则有可能会得罪蔡吉手下的重臣。思前想后,曹丕最终决定应战。不管输赢如何气势上不能输人。却见他点头答应道:“行。不过本公子今日不能出府。改日再约时间切磋。” “无需另待他日。吾可以入府。”太史亨不罢休道。 这个回答可算是大大出乎了曹丕的意料。啥?这俩小子可以随意出入齐侯府?曹丕与何晏的神情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 郭奕看穿了曹丕与何晏心中的腹诽,却听他代太史亨解释道:“吾等时常入府听齐侯授课,自是能出入侯府。” 曹丕与何晏听罢露出了明白的表情。可正当曹丕要答应太史亨之时,从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亨公子、奕公子,汝得今日不用上课?” 不知何时起,铃兰在两个士卫的促拥下已然站在了曹丕等人的身后。但见她身着粉色儒群,梳双丫髻,一副典型的侍女打扮。可太史亨和郭奕看见她,却双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往后跳了一步道,“啊!铃兰姐!” “还是说二位来听主上讲课?”铃兰步步紧逼道。 “没...没有。吾得只是路过,这就要去讲武堂上课。”郭奕慌忙解释。 “那就请二位公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铃兰面露微笑向二人勉力道。 “是,是,是。” 太史亨与郭奕一边应和着一边一溜烟地跑开了。直看得曹丕和何晏一愣一愣的。铃兰倒是对此早已习惯。在目送两人离开后,铃兰回过身向曹丕行礼道:“奴婢铃兰见过两位公子。主上今早去城外为铜鞮侯等人送行。特命奴婢来招待二位。两位公子若想在城中游玩或出城打猎,蔡山、蔡润会为二位带路。两位若对书画感兴趣,奴婢可带二位去尊经阁。” “蔡山见过公子。” “蔡润见过公子。” 两名士卫双双上前向曹丕行礼。曹丕看了一眼蔡吉派来的士卫。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二人。此外铃兰的一席话也让他颇为受用。但经过刚才那一出,曹丕已没了出府游玩的兴致。随即便向铃兰问道:“尊经阁是何地?” “尊经阁乃吾家主上收藏书籍之所,就在侯府西侧。”铃兰指着曹丕身后的一幢三层楼阁介绍道。 曹丕从入住天一阁的第一天起就注意到了那幢青色的楼阁。此刻听铃兰说那是蔡吉的藏书阁。不禁萌生了兴趣。想到铃兰是蔡吉的贴身侍女。地位近似侯府管家,以及刚才太史亨和郭奕的反应,曹丕自是不敢将其当做下人看待。而是客气地向铃兰拱手道:“劳烦带路。” “两位请。”铃兰微微一福,便领着曹丕与何晏径直来到了尊经阁。 尊经阁仅从外观上看有三层楼,实际上在其地下还修有三层地下室用以存放未经筛检的书简。汉末的战乱令大量书籍毁于战火。且不论汉帝在被董卓裹挟西迁时散落的皇家典籍。光是东汉鸿儒蔡邕家就有四千卷书散落遗失。 蔡邕的女儿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才女蔡琰,蔡文姬。文姬博学能文,又善诗赋,兼长辩才与音律。却不幸被掳到了南匈奴,嫁给了虎背熊腰的匈奴左贤王,饱尝异族异乡异俗生活之苦。直到曹操一统北方。才将蔡文姬从匈奴赎回。在一次闲谈中,曹操表示出很羡慕蔡文姬家中原来的藏书。蔡文姬表示家中藏书虽已遗失。但自己还能背出四百篇。于是蔡文姬凭记忆默写出四百篇文章,文无遗误,为汉家文明的传承做出了杰出贡献。故历史上历来把“文姬归汉”传为美谈。 眼下曹操尚未战胜袁绍一统北方,文姬自然还没有归汉。其实蔡吉也曾试图通过匈奴马贩王翰的关系找到蔡文姬,并将其赎回。可蔡文姬终究是匈奴左贤王的妻妾,且已在匈奴育有两个王子。这种情况下赎回蔡文姬不止是钱财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以蔡吉目前的政治影响力还无发向匈奴施压放蔡文姬归汉。 虽说蔡吉还不能迎回蔡文姬,但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财力,收购各地流落的书卷却并非难事。由于受后世考古观念的影响,蔡吉不仅收购书籍,连铸有铭文的器皿甚至明器也毫不避晦照单全收。所有这些书籍器皿被收购到龙口城之后,蔡吉会先将其分门别类存放。然后让府中的门客将书卷连同器皿上的文字内容一一誊录到纸张上编著成册。往往一车的竹简经过誊写整理之后立马就变成了几本轻便的八开书。所以蔡吉收集的书卷虽多,可编成纸制书本之后,连一个楼面都没摆满。 曹丕与何晏虽不知晓蔡吉为拯救大汉文化所付出的心血,此时却依旧被尊经阁内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曹操身为东汉文豪,在其许都的司空府内自然藏有不少书卷。曹丕和何晏也没少去借阅。可同尊经阁比起来却简直是小乌见大乌。 只见曹丕等人所处的二楼经阁内,一本本书册如青砖一般整整齐齐地摞在由防蛀香木制成的书架上。每个书架上还嵌有一块铜牌用以注明书架上的书籍类别。 何晏信步走到最近的一个书架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架上一本《道德经》的封面,回头向曹丕咋舌道:“皆是东莱纸。” 东莱纸是外界对东莱产绵纸的别称。在许都一本书写在东莱纸上的诗经是众多世家贵族竞相争购的珍品。曹操在私下里虽也赞叹纸书轻便。但正如美酒虽妙战时依旧得禁酒一样。曹操在公开场合不止一次严词批判官宦贵族花重金买纸书的奢侈之举。并且曹操还严禁官府使用昂贵的东莱纸。此刻放眼望去架子上竟都是珍贵的纸书。这可让曹丕和何晏大开了眼界。 然而铃兰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指着满屋的书籍说道:“此间的书籍两位公子可随意借阅。” “当下就可翻阅?”何晏拿起手边的《道德经》爱不释手地问道。 铃兰点头:“当然。只是不许带出府。” 可正当何晏欢天喜地之时,从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否决声,“不可!”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当年大闹曹府的弥衡正站在书阁的门口一脸厌恶地看着曹丕与何晏。当他扫见何晏手中的《道德经》之后,更是豪不客气地呼喝道,“小子,放下书!” “凭什么?是齐侯同意吾等借阅的。”何晏护着书不甘示弱道。 “凭此屋之书皆为在下与同僚所抄。”弥衡傲然道,“尔等要借阅,先下楼洗净双手再说。但书绝不能带出楼。” 何晏见弥衡如此蛮横,当即反驳道:“是齐侯......” 弥衡不等何晏说完,便直接了当地打断道:“要不就自己抄。楼下有笔墨纸砚。” “抄完归谁?”何晏试探着问道。 这一次弥衡倒是大放地说道,“抄完归汝。” “成交!”何晏喜形于色地拍掌道。对于这个时代的学子来说,抄书背书都是极其正常的事。倒是许多时候书的主人不给你抄。因此这会儿苛刻的弥衡在何晏眼中反而变得可爱起来。于是他兴致勃勃地向曹丕提议道:“子桓,一起抄吧。两个人抄起来更快些。哈,这下可有事干了。” 曹丕年纪虽小却也是爱书之人。若换在一年多前他多半会十分乐意在这片书的海洋同成堆的典籍消磨时间。只可惜眼下紧张的局势令他无法彻底静下心来看书,更不用说是陪何晏抄书。此刻曹丕心中最为牵挂的依旧还是远在官渡的父亲。而随蔡吉出征也远比抄书来得重要。 电脑电源坏了,正在修理。这篇是用手机打的~~~错字较多,敬请见谅。(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节 战鼓擂 蔡吉站在龙口城外的长亭前,向即将远行的铜鞮侯、甄尧一行人等作揖施礼,“此番龙口遭贼,让诸君受惊了。” “这可使不得。齐侯如此大礼折杀吾等也。齐侯对吾等招待周全,侯府夜宴更是堪比瑶池盛会。”铜鞮侯等一行四人慌忙还礼。其实刺客事件对四人最大的惊吓来自龙口官府而非刺客本身。好在蔡吉最终如司马欣分析的那样并没有为难城中宾客。众人在松口气的同时,也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与蔡吉的关系又进了一层。 蔡吉并非不怀疑宾客中有刺客的同党。只是在她看来就算真有同党也不会是主谋。若因几个喽啰而破坏自己与宾客的关系那可就得不尝失了。因此面对铜鞮侯等人的奉承,蔡吉半开玩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孤下次来河北,诸君可要招待哟。” 蔡吉的一语双关让众人联想到了她与曹操的联盟关系。难道蔡吉真要出兵讨袁?!这可与她一贯作风可不吻合。但且不论蔡吉这话是真是假。众人既然在蔡吉的地头就势必要有所表示。 “甄家恭候齐侯莅临。”甄尧率先表态道。 “铜鞮侯府会为齐侯备下美酒佳肴。”铜鞮侯优雅朝蔡吉盈盈含首。 王翰更是爽快地大笑道:“翰在大漠等着侯。” 虽着甄尧三人先后向自己表态,蔡吉又将目光投到了一直以来都颇为低调的司马欣身上。这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在人前虽屡屡表现出一副唯诺的模样。可蔡吉却并不认为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商人。这不,蔡吉打量了一眼司马欣,似笑非笑道:“孤素来久仰温县司马家贤名。未知司马郎君日后能否代为引见?” “齐侯谬赞。欣只是一介商贾。”司马欣低眉顺眼地答道。 是谬赞司马家?还是谬赞你?蔡吉最终没有将这问题问出口,而是目送着铜鞮侯、甄尧等人的马车渐行渐远。倘若司马欣真是自己所猜的那人。蔡吉也不打算将人强扣下来。因为她现在所需的不是单独某个人物的加入,而是一整个家族的投效。正如订婚那日的刺客事件为原本圆满的订婚蒙上了一层阴影,但蔡吉还是通过这次的订婚成功地向北方各世家名门秀了一把财力。相信日后自己兵指河北之时,会有不少人想起龙口的这场订婚,并做出附和他们利益的选择。 当然在汉末乱世再华丽的订婚仪式也没一场实打实的胜仗更能收拢人心。说白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拳头大才是让人臣服的硬道理。此刻还未等铜鞮侯等人的车马自地平线上消失,蔡吉便已收起思绪。回头向身旁的郭嘉问道:“奉孝先生,我军备战得如何?” “三军皆已点齐,只等主上一声令下。”郭嘉收起扇子拱手答道。 蔡吉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望着郭嘉略带不甘心地问道。“奉孝先生此番真不随吉出征?” 郭嘉抬起头报以微笑道:“文和公算无遗策,奇谋百出。有其辅佐,主上定能旗开得胜。” 蔡吉当然知道贾诩有良(张良)平(陈平)之才,是当世少有的战术大师。想当初张绣做为一个逃往到中原的军阀无根无基,却能同麾下猛将谋士如云的曹操打得势均力敌,并最终将战术胜利转换为战略优势迫使曹操接受张绣的投降并委以重任,可都是贾诩的功劳。因此蔡吉并不怀疑贾诩的能力。若非如此她当年也不会费尽心思将贾诩掳来东莱。 只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并不是能单纯地以能力来衡量的。郭嘉作为蔡吉身边最初的谋士,这些年为她出谋划策一路走到今天。而今的官渡之战可以说是二人的心血之作。眼看多年来的努力即将收获成果。蔡吉自然是希望郭嘉能与自己一起驰骋河北。 “奉孝先生……” “主上不必劝嘉。”郭嘉摆手打断了蔡吉的劝说,继而又神色一凛正色道,“此番讨袁有文和公辅佐主上左右足矣。主上莫要忘了当年曹操丢兖州、刘备丢下邳之前车之鉴。故嘉还是留守龙口为妙。” 蔡吉听郭嘉搬出吕布趁曹操、刘备外出征战偷袭兖州和下邳的例子。只得叹了一口气。确实,汉末各个势力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谁都不能拍胸脯保证自己不会碰上吕布第二。这时候派信得过的将领谋士坐阵后方就显得由为重要了。这与当初荀彧一直辅佐曹操转战南北,而这些年却常年留在许都是一样的道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意味着蔡吉在文武阵容上已达到顶级诸侯的水准。 郭嘉见蔡吉似乎还有些犹豫,不由朗声笑道:“不过是灭个庸才袁绍,错过就错过。来日方长,日后终有嘉一展身手之时。还是说主上打算止步河北?” 郭嘉狂傲的反问激起了蔡吉的斗志。只听她斩钉截铁地答道,“当然不!” “如此嘉便放心也。”郭嘉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郭嘉的微笑如春风般抚过了蔡吉的心尖。一瞬间蔡吉觉得自己心中有万般言语要说,可到嘴边却只化作了一句:“先生小心。” “小心”二字即是对郭嘉身体的关心,也是出于对刚刚过去的刺客事件的担心。蔡吉虽没有大张旗鼓的四处捉拿刺客,但暗地里的排查却一直没松懈过。郭嘉既然流在了后方就意味着调查刺客一事得归他管。一想到此事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蔡吉便不得不警告郭嘉小心。 郭嘉当然知道蔡吉在担心什么。但见他抬手指着前方一路延伸向天边的官道,语重心长地对蔡吉说道:“主上只管安心向前,宵小自有嘉来清除。” —————————————————— 正如郭嘉所言,几个刺客无需一方诸侯为之上心。同样是刚刚遭遇行刺的曹操这会儿就将精力摆放在了反攻袁绍上。却见一身戎装的他端坐帐前,单手轻扣案牍向在场的文武心腹扫视道:“诸君如何看待许攸之策?” 原来许攸在威胁阴夔说出袁绍软肋之所在后。连夜想出了一套应对之策,并忙不迭地献给了曹操。他先是说出袁绍军粮屯于乌巢的情报,继而又向曹操献计说,袁军粮草辎重车,皆存放在乌巢。防备不严。若派精兵奇袭,焚毁那里的粮秣军资,不出三天。袁军就会自行崩溃。为人多疑的曹操虽当场夸赞奖赏了一番许攸,却也没有立马按许攸的计策行事。而是招来荀攸、夏侯渊等心腹进商讨。 在许攸不在场的情况下,荀攸斟酌了一番进言道:“主公。许攸所说袁绍粮仓在乌巢之事可当真?” 荀攸的问题可谓一针见血。确实。许攸所谓的计划是建立在阴夔所提供的情报上的,即袁绍的粮仓在乌巢。若是此情报可信,那不需要许攸献计,众也知偷袭了乌巢就能至袁绍于死地。但倘若情报有误,则可能是袁绍设下的陷阱。 曹操何尝不知其中的利弊。实在是许攸所提供的情报太过诱人,他才会如此蠢蠢欲动。因此面对荀攸的质疑,曹操连忙回应说,“子远说。袁绍近日会派淳于琼押送粮草去乌巢。届时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若是如此,还等什么!主公,渊点齐兵马这就去一把火烧了乌巢。”夏侯渊霍然起身向曹操请战道。 “妙才将军稍安勿燥。就算淳于琼真向乌巢运粮。也不代表袁绍军粮全在乌巢。”荀攸上前劝阻了夏侯渊,跟着又向曹操抱拳道:“主公明鉴。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然而面对荀攸苦口婆心之语。曹操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突然怅然地自言自语道,“蔡安贞已送过两次粮草。此战孤必须获胜!” 曹操一席言语道出了他目前的困境。诚然蔡吉先后已向官渡输送了十万斛粮草,可曹操同样有三十万大军需要喂养。须知,这三十万大军中包含了为军队提供后勤的民夫壮丁,甚至壮妇。古代所说的三军是指前、中、后三军。前军一般是先锋营负责开路(架桥、修路)、侦察、应付小规模的战斗,带部分军需物资。中军就是统帅所处的大军有当时作战的大部分作战兵种。后军主要就是全军的主要军用物资、工匠、以及大量的民夫。因此后军的战斗力往往最弱,消耗粮食也最多。 在这种情况下同袁绍干耗下去固然会坐吃山空。但曹操所持的粮草也只够他发起一次总攻。因为进攻所消耗的粮草远比防守要多得多。对于曹操来说此战他必须胜,不仅事关军心,更关系到他的尊严。毕竟天下人皆知曹操此番是通过抵押儿子才换到粮草的。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无法当着天下人的面一次又一次地向蔡吉讨要粮草。 在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曹操终于拍板道:“此事无须多论。三日后淳于琼送粮到乌巢,吾等当夜偷袭乌巢。” “主公!此事怕是有诈!”荀攸急道。 “子远是孤好友,之前也是其告知孤山崩地裂术之弱点。孤此番也可相信子远。”曹操固执地说道。 “主公真信许攸?”荀攸死盯着曹操问道。 被荀攸盯得有些发毛的曹操只得轻咳一声苦笑道:“不信又能如何?正面交战孤又能有几多胜算?” 耳听曹操说到这份上,荀攸心知自家主公是下定决心要搏一把了。倘若荀彧在此或许还能说服曹操放弃冒险。可是眼下仅凭自己很难说服曹操。不过要是算上夏侯渊或许还有一丝希望。毕竟夏侯渊娶了曹操的小姨子为妻,身为连襟的他多少还能劝说一下曹操。 可还未等荀攸想好措词,曹操已然定下了奇袭乌巢的人员配置,“公达,汝与妙才留守大营。孤与徐晃领兵袭乌巢。” “万万不可!”荀攸惊呼道。 “有何不可?此战关系胜负,且战局变幻莫测。唯有孤统军,方能随机应变。”曹操自信的说道。 荀攸知晓曹操的这份自信是有凭仗的。长期以来仰仗着过人的统率与智谋,曹操屡次身先士卒率部四处奔袭。讨黄巾是如此,征吕布也是如此。只是而今的曹操已不再是个单纯的军阀,整个汉庭的存亡正维系在他的身上。曹操敢冒险,整个曹氏集团与汉庭却冒不起这个险。 噗通一声,荀攸跪在了曹操的面前,“主公千金之躯若要犯险,就先从攸尸体上过。” 夏侯渊见荀攸与曹操争论不下,也跟着跪下再次请战道,“渊愿代主公奇袭乌巢。” 夏侯渊的出面令荀攸看到了希望,却见她赶紧顺势进言道,“妙才将军为将,赴急疾,常出敌之不意,正是奇袭乌巢的良将。” 曹操看着跪在地上的荀攸与夏侯渊,心知两人都是在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再一想自己早年违法,夏侯渊代自己入狱,之后他又追随自己转战多年至今。于是在低头沉吟了片刻之后,曹操终于叹了口气回头转向夏侯渊,郑重其事地告诫道,“妙才,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此番奇袭乌巢关系重大,汝切不可逞匹夫之勇。” “主公放心,”夏侯渊抬起头向曹操咧嘴笑道。 但是曹操还是不放心地向夏侯渊提醒道,“徐晃擅长声东击西,乃用兵之能者。乌巢一战,汝当善用其才。” “喏。”夏侯渊抬手领命,可他的脸上表情却似乎并没有将徐晃放在心上。这也难怪,徐晃本为杨奉帐下骑都尉,杨奉被曹操击败后才转投曹操帐下。其资历自然是不能同与曹操从小玩到大的夏侯渊相提并论。加之徐晃为人谨慎少言寡语,往往打了胜仗也不邀功,故军中赠其绰号,“不得饷,属徐晃。”面对如此低调的徐晃,向来骄傲的夏侯渊自然是越发映像模糊了。 曹操见夏侯渊似乎没将自己的建议放在心上,虽还想多说几句。但一想到夏侯渊驴脾气,最终还是作了罢。在曹操看来夏侯渊虽有些自持武勇,但袁绍麾下还没哪一员大将能与其匹敌。“妙才,乌巢一战拜托也。” 这篇还是手机文~~~笔记本电源模块摔坏了,换新的要花一段时间。好吧,话说这两天有些习惯手机写文鸟~~~拼音输入智能记忆了不少词,现在直接跳出曹操,打cp曹丕在草皮前面~~~(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节 袭乌巢 乌巢因毗邻乌巢泽而得名,拂晓晨光下乌巢泽微波绫绫,宛如一面面碎镜子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淳于琼领着一队辎重就行进于这样一片湖光山色之间。由于此地离官渡尚有四十里路程,且沿途都有关卡防守,这使得押松辎重的袁军将士或多或少都显得有些放松。至于领队的淳于琼更是一脸的惬意,就差没哼起小曲来。 做为袁绍身边的老人,又有从龙之功傍身,淳于琼在袁绍阵营的地位颇高。只可惜他本人缺乏军事才能,又不肯老实地待在后方做一介文臣。结果他屡次向袁绍请战,却又屡次被曹军修理,最终惹得袁绍生厌,被发配来后方运粮。 其实运粮也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冀州与官渡相隔一条黄河,且不论路途艰辛,光是沿途意图劫粮的流寇就够袁绍的辎重人马喝一壶。这些流寇主要由逃兵和黄巾余孽组成。由没有地也没有粮,为了生存他们往往挺而走险袭击官府的辎重,打斗过程中也大有一命换一命的架势。这其中又以黑山贼最为凶悍。原本张燕已在幽州向袁将陶升投降,并被封为平北将军。可不知何时起冀州却也冒出了一票自称为张燕手下的黑山贼。这批人马不仅行动神出鬼没,而且还多次成功阻劫袁绍军的辎重。令袁军上下头痛不已。袁绍虽多次质问张燕,可张燕那边也是一问三不知。久而久之双方自是免不了互相猜忌,只是碍于曹操这个大敌未灭,袁绍才暂忍住了心中的不满,未发兵征讨张燕。 相比之下淳于琼这次只是将辎重从白马港运至乌巢粮仓。实在是一桩难得的清闲差事。至于陛下为何要无聊地将辎重运来运去,就不是淳于琼的智商所能理解得了的。 随着日头渐渐东升,乌巢寨的夯土墙终于展现在了众人面前。这是一座规模并不大的寨子,只因袁军在此设有粮仓才召集民夫造了一圈夯土墙,并建了两幢可座箭楼的瞭望台。 然而正当淳于琼以为自己即将到达目的地之时。耳边的空气突然被一簇黑色的闪电所划破。那是一支带着灰色羽毛的漆黑箭矢,直愣愣地一头扎在淳于琼身旁的马车上。那箭尾还一上一下地颤抖了两下,仿佛是在向淳于琼昭示死神刚与他擦肩而过。 相比之下。淳于琼的手下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喉咙中箭的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犁马悲鸣着将身旁的饲主压倒在地。短短一瞬间刚才还悠闲的辎重队被血与哭喊声所包裹。而这一切的始作恿者才刚刚从不远处的山坡上呼啸而下。 “一个都不放过!”夏侯渊手持长弓一马当先地朝淳于琼部冲杀而下。他身上的战甲此时还沾着些许晨露。 原来夏侯渊依照曹操的指示,领着一队精锐骑兵,携带柴草。人衔枚马缚口。打着袁绍军的旗号,趁夜自小道疾驰,沿途诈称是赶去乌巢加强守备。就这样一路骗过袁军层层盘查终于在清晨赶到了乌巢。 面对犹如神兵天降的曹军,淳于琼真是又惊又怕。却见他顾不得身旁鬼哭狼嚎的手下,猛一夹马肚朝乌巢寨狂奔而去,还边奔边朝寨上高喊,“吾乃车骑将军淳于琼!速速开门!” 寨上守军远远就望见了淳于琼部遭袭的惨状。此时听到淳于琼的呼救,立马就打开了寨门想要接应其入寨。可谁知夏侯渊的速度更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淳于琼的头颅拖着一条赤红色的尾巴,越过他的坐骑飞入了寨门。 “放火!” 冲入寨子的夏侯渊一刀砍翻了妄图关门的两个小卒。在他身后的曹兵鱼贯而入纷纷举着点燃的柴草四处放火。整个乌巢寨顿时化作一片火海。 夏侯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觉得这次的任务也不过如此。倒是在外围把风的徐晃,错过了如此大功有些可惜。早知如此不如直接冲杀进来再说。 且就在夏侯渊盘算回去如何邀功之时。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喊杀声。夏侯渊听罢,当即回头哑然失笑着朝寨外大喊:“不过杀几个喽啰。何至如此?” 哪知夏侯渊的话音刚落,从寨外就冲进了一员骑兵。却见其圆睁着双眼,张着满是鲜血的嘴,似乎是想向夏侯渊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一个踉跄碟下马来。而他的背上赫然插着一支白色的羽箭。 异色的羽箭让夏侯渊的瞳孔为之一缩。紧接着城寨上便传来了手下惊恐的呼喊声,“将军!不好也!袁军来袭!” “全军进寨!关门!”夏侯渊不假思索地冲门外大吼一声。闻讯的曹军立即逃入乌巢寨关起了大门。可绕是如此依旧有三、四名曹军倒在了流矢之下。 夏侯渊铁青着脸走上箭楼,一眼就望见了寨外密密麻麻的大军,以及赢风招展的“高”字大旗。不多时便有一员黑甲大将,纵马跃出朝夏侯渊喊道,“冀州高览在此!兀那曹贼!快快下城受降!” 突然出现的袁军,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高览,异常容易攻破的乌巢。这几点加在一起就算夏侯渊是个傻子也明白自己已经掉入了袁绍设下的陷阱。在深入敌后四十里的地方被以逸待劳的敌军团团围住,身边有的只是刚刚被自己付之一炬的辎重。此时此刻夏侯渊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自己替主公来了乌巢,唯一的希望是留在外围的徐晃。 曹操站在官渡中军大帐前,向乌巢方向举目远眺。掐指算来若不出意外,夏侯渊此刻应该已到达乌巢。却不知战况如何? 曹操在心中关切着乌巢的胜负,突然一阵大风吹过,喀一声脆响将他面前的一盏旌旗吹折成两段。面对如此诡异的景象,当场便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此乃不祥之兆。” 曹操回过头狠瞪了一眼身后的文武,吓得发怪音者立马闭上了嘴。可还未等曹操找出扰乱军心者,正对着袁绍大营的方向上突然鼓声大作。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员小校飞奔来报道:“禀司空,袁贼正于辕门外叫战!” 耳听久未主动进攻的袁绍在外叫战。曹操的心头不禁猛地一颤,目光不由扫向了脚边的“曹”字旗。曹营人马本就不及袁绍,此番为偷袭乌巢夏侯渊和徐晃又带走了一批精锐。袁绍在这时候主动叫阵不得不让人怀疑乌巢可能是个陷阱。虽说一股不祥之感已然涌上了心头。但曹操表面上依旧是一脸的平静,甚至还同身旁的下属笑道:“走,瞧瞧本初又耍啥花样。” 可真当曹操来到阵前。他脸上强装的笑容终于化作了一脸团铁青。但见官渡阵前打着“陈”字大旗的袁绍军依次列为左中右三阵。林立的枪戟在艳阳下泛着冷酷的光芒。数千辆战车在中军阵前一字排开。曹操虽看不上战车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但也不得不承认战车在战阵中显得极有气势。当然曹操也不可能不注意到袁绍军阵中那辆华丽得极其耀眼的四套马车。 此刻袁绍就站在这辆四套马车上,照例穿着那身惹人眼球的鎏金战甲。在他的身旁站着一袭青袍手持木杖的沮授。虽说沮授看着依旧有些身形干枯,但他的背却比任何时候挺得都直,他的双眼比任何时候都有神,他的双手比任何时候都稳健。 “陛下,乌巢来报,高将军已将曹军困于乌巢。但淳于将军不幸战死。” 对于淳于琼的死袁绍没有任何表示。他的耳朵似乎只听进了“曹军困于乌巢”这几个字。却见袁绍一拍大腿。扭头向沮授兴奋地大笑道,“果如广平所算,曹操入局也!” “沮军师神机妙算!” “曹操困于乌巢怕是插翅也难飞!” “大陈必胜!陛下一统江山指日可待!” 眼看沮授的计谋得逞。袁绍龙颜大悦,战车下的一干文武也跟着歌功颂德起来。不过沮授本人倒是显得颇为平静。在他看来真正的大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沮授的计划其实并不复杂,他先命阴夔逃往曹营投靠许攸以便将假消息带给曹操。再让淳于琼从白马运一批粮草到乌巢,造成乌巢是袁军粮仓的假象。然后命高览领兵守在乌巢附近静侯曹操入套。 这次计划之所以会选择许攸下手,一来是因为许攸为人贪财容易上勾。二来沮授也恨许攸在利用田丰查找天崩地裂之术的弱点后投靠曹操,最终害得田丰枉死。且不管这此的计划成功与否,只要许攸将假消息带给曹操那他就死定了。而以许攸同曹操的关系,和之前破解天崩地裂之术的功劳,只要其入套就有五成的把握能说服曹操偷袭乌巢。此外根据沮授对曹军补给的分析,曹操最终上勾的几率高达八成。在两军陷入僵持的情况下,往往五成胜算就足以令一方人马挺而走险。饶是袁绍之前已不怎么搭理沮授,可在听罢沮授的计划后,还是毫不犹豫地全盘接受了下来。 眼下曹操既已落入了陷阱,沮授自是要不客气地事实他下一步计划——攻打官渡曹营。不同于始终将曹操视作一生之敌的袁绍。在沮授的眼中已经立国的袁氏一族的头号大敌是身处许都的汉天子。只有灭掉汉廷袁氏才能以正朔的身份出现在天下人面前。一旦袁氏获取了正统大义,则天下百姓皆会归附袁氏旗下,哪怕曹操再有才华也无法阻挡民心所归。但之前一次次的进言失败,也让沮授清楚的认识到现在的袁绍一心只想着如何战胜曹操证明自己,其他计划的他根本听不进去。为此沮授才精心布置下了此次乌巢之战。虽说在执行过程中折损了一员大将,几多兵卒,以及一寨的粮草。可眼看着袁绍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以及近在咫尺的曹军大营。沮授觉得自己这次总算是成功了。 不多时对面的曹军大营也响起了一阵高昂的鼓声。从曹军的辕门中鱼贯而出了一队队士气饱满的曹兵,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在营前排成了一方方整齐划一的方阵。鼓声停歇后,又是一记悠扬的号角声,却见一队骑兵高举“曹”字大旗自中阵一跃而出,为首之人赫然就是汉司空曹操。 曹操!?沮授略带惊讶地看着对面出战的曹操。依照他对曹操脾性的了解以及推算,此次曹操应该亲自率部偷袭乌巢才对。失去曹操的曹营群龙无首,在己方的猛攻之下,必然会丢盔弃甲。甚至只要放出曹操已死的假消息也足以令曹军为之崩溃。一旦曹军溃败,官渡陷落,袁军便可长驱直入豫州的腹地,兵临许都城下。以曹操的兵力,许都的守军必不会多。届时汉廷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可是现在曹操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官渡大营。这无疑提升了沮授攻克曹营的难度。 相比惊愕于曹操出现的沮授,身为主帅的袁绍并没有意识到曹操在与不在的区别所在。相反袁绍倒是兴致勃勃地指示车夫将马车赶到阵前,得意洋洋地冲曹操喊道,“孟德还在营中?朕还以为汝去乌巢放火也。” 曹操听罢袁绍喊话,心知夏侯渊等人已落入圈套。心急之余,不由故作不解地向袁绍装傻充愣道,“本初此话何意?孤何时要去乌巢?” “哼,阿瞒莫要再欺人。待朕将曹将首级奉上,看尔再嘴硬否?”言罢袁绍一挥手示意车夫将车赶回原位,继而回指对面的曹操放言道,“曹操留在大营,乃是天意要让朕亲手将其诛灭。” 袁绍高调的宣言,再一次引来了众文武的奉承。唯有郭图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紧盯沮授,好似在等待他的反应。沮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袁绍,又扫了一眼周围整装待发的将士,心知眼下之局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说曹操留在营中折损了乌巢之计的效果。但想必此时的曹军也已意识到自己已然上当。在精锐尽出的情况下,就算是曹操心绪多少会有些混乱。相比之下己方计谋得逞,士气高昂,兵力又在曹军之上。胜算依旧掌握在自己手中。 罢也,就让尔等见识一番吾沮广平之战法! 沮授收起心中的得失,举起手中的木杖朝着曹军一指道,“掷击!” 刹时,震天的喊杀声响彻官渡,数枚硕大的石块越过袁绍军阵在空中划过一条条显明的弧度,朝着曹军大营的箭楼、霹雳车以及军阵砸去。建安五年的官渡之战就此拉开了序幕。(未完待续) 第七十节 蛟龙出海 四月的暖风拂过一望无原野,带着些许青涩的花香。以齐侯护卫身份出征的曹丕用手轻拍着马背,想要安抚跨下稍显不安的坐骑,但效果却不明显。话说这并不是他的第一次出征,早在九岁时曹丕便已随父亲曹操南征北战。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曹丕总觉得有什么事压在心间,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许是头次随蔡军出征吧。曹丕在心中如次安慰着自己。相比之前的订婚仪式,此次蔡吉出征显得异常低调。在龙口城门前简单地祭过三牲之后,蔡吉便率领大军日夜兼程向西挺进。由于东莱与北海之间地形平坦,蔡军仅花了三天时间便抵达了东北海首府即墨城。早已在此等侯多时的北海太守王修亲率三万大军与蔡吉汇合,而蔡吉也将行辕暂时设在即墨,并在此调兵遣将。 在曹丕眼中蔡吉与喜好身先士卒的父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统帅。蔡吉从不亲自领兵厮杀。她总是待在离前线不远的后方同贾诩等谋士商讨作战方案,然后派出一员又一员武将领兵出战。与此同时,一批批盟军、曲部也从青、徐两州源源不断地朝即墨城汇聚而来。短短两日蔡吉的人马就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增长,并且势头没有减下去的趋势。 这不,此刻的曹丕就是在陪同蔡吉迎接来自徐州的兵马。正当他好不容易安抚下坐骑之时,从西南方向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两名插着“高”字旗与“张”字旗的骑兵,先后疾驰而来禀报道。 “报!东海太守高顺率部一万到!” “琅琊相萧建率部一万到!” 仿佛是在映证两员骑兵的报告,曹丕瞧见远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阵漫天沙尘,滚滚马蹄令大地都为之震动。不多时两部人马便已汇聚即墨城下。但见“高”字旗下的统帅正值壮年。虎背熊腰,留着一脸络腮胡子。当他自曹丕身边走过时,特意扫了曹丕一眼,那充满寒意的眼神直瞧得曹丕暗自打了个哆嗦。而“张”字旗下的统帅则正好相反。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着轻便的皮甲。脸上挂着曹丕在许都常见的那种充满奉承的笑脸。老者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将领。他也忍不住看了曹丕一眼,但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然而壮年将领在面对蔡吉时,却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杀气。转而踏前一部,向蔡吉恭敬地行礼道:“高顺见过齐侯。” 原来此人就是“陷阵营”高顺,难怪会看吾不顺眼。曹丕在心中如此腹诽着。同时又将注意力转向了老者。心想琅琊太守张郃派这么一个老官宦来领兵。不知蔡吉会做何反应。 “萧建见过齐侯。”琅琊相萧建恭身行礼后,又将身后的年轻将领介绍给蔡吉道:“此乃张将军之侄张泉。” 张郃的侄子赶紧上前施礼道,“张泉见过齐侯。” 张郃本是袁绍的部将,素有河北四庭柱之称。之前他虽拒绝了袁绍的任命,但要他领兵攻打从前的主公还是有些强人所难。须知就算在另一个时空,张郃也是因为糟人陷害才转投曹操。既然张郃派来兵马,送来了侄子,这会儿的蔡吉自然没有追问张郃为什么没来。而是面带微笑着欢迎道:“诸军一路辛苦。此番有列位相助,孤也可宣称有十万大军也。” 蔡吉十万大军的说法,让在场不少人都流露出了振奋的神色。可曹丕却知蔡吉并没有夸大蔡军的兵力。相反若是算上相关的民夫。蔡吉对外宣称有三十万大军也不为过。毕竟他老爹曹操就是这么干的。因此曹丕颇不理解蔡吉为何要故意隐瞒实力。不过曹丕好歹也随曹操多次出征,心知如此多的兵马聚集在即墨城会将城内的粮草迅速耗尽。就算蔡吉再怎么财力雄厚。出于提升士气的考虑,差不多也该启程西进了。 且就在曹丕猜测蔡吉什么时候离开即墨之时,又有一骑小校打城外飞奔而来。不过这一次所带来的消息并非某部人马即将到达,而是来自前方的战报。 “禀齐侯,颜良军已北下。” 蔡吉听罢小校禀报,向身旁的贾诩露出了会心一笑。可贾诩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向蔡吉拱手进言道:“主上,是时候启程也。” 蔡吉闻言,郑重颔首道,“就依先生所言。” 颜良这几日的心情真可谓是大起大落。身为河北四庭柱的他原本就觉得被派来青州与蔡吉一女子对峙,实在是大才小用。怎奈皇帝的旨意不容辩驳,他也只好捏着鼻子来青州坐镇了。可谁知颜良前脚刚到青州,一直龟缩在东莱的蔡安贞竟突然起兵西征,兵锋直指颜良所控制的西青州。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挑衅,本感无聊的颜良自是摩拳擦掌想要给蔡吉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就算不碾平东莱,也要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哭着逃回去。 对此身为青州别驾的辛评却持反对意见,他与其弟辛毗屡次劝说颜良待在平原城以逸待劳。亦提醒颜良说蔡吉年纪虽小,可身边猛将如云,又有郭嘉、贾诩等智谋之士相助,己方万不可贸然行动。辛评兄弟的进言在颜良眼里完全是懦夫之眼。什么猛将如云,蔡吉麾下的那些将领,除了张郃颜良每一个放在眼里。更何况张郃远在徐州,颜良不信他会那么快赶来青州。至于智谋之士,亦不过是些躲在帐中出谋划策的儒生,战场上的胜负终究还是要由武将的刀枪来决定。于是颜良无视辛评兄弟的进言,在蔡吉自龙口出征的第二日,他也调集兵马气势汹汹地赶到了袁绍与蔡吉在青州的边界——潍水河。 可开战之初蔡军却并不与颜良正面交锋,而是派出小股兵马不断滋扰袁军。不胜其烦的颜良当即决定无视那些滋扰的宵小,直接渡潍水主动进攻蔡吉的大营即墨城。在他看来只要击败蔡吉攻克即墨,那些烦人的滋扰者自会望风而逃。事实证明。颜良的这一决断似乎颇为英明。 建安五年四月十日晨,颜良率两万人马轻而易举地就渡过了曾经阻挡袁军四年有余的潍水河。潍水东岸的蔡军水寨在得知颜良渡河之后,吓得直接后撤到了后撤到了下密城内。颜良就此兵不血刃地占据了潍水水寨。可正当他兴致勃勃地想要继续进发兵临即墨城下之时,从后方却传来了蔡军自高密出发意图渡潍水的消息。一旦蔡军渡过潍水势必会切断袁军的补给线。饶是颜良再怎么大意,也不会不知补给线被切断的后果。也直到此时。颜良才恍然想起辛评兄弟之前的进言“东莱安贞狡诡异常”。只可惜颜良出征时并未带上辛评兄弟,身边自然也就没有啥有分量的谋士好商量了。 然则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身经百战的颜良并没有多想,当即亲率五千骑兵北下高密阻击蔡军。此刻颜良部已然进抵高密城附近的潍水河畔,可到目前为止连蔡军的半根毛都没瞧见。长途跋涉的艰辛与扑空的失落。令肝火上升的颜良冲斥候怒吼道。“还未寻着蔡军兵马!?” 被颜良吼得战战兢兢地斥候,赶紧下跪回应说,“禀将军,潍水沿岸确无蔡军踪影。或许蔡军已然过河?” “大队人马过河,必会留下痕迹。汝看看这沿河两岸哪儿有渡河的痕迹!”颜良一把扯起斥候押着他朝河边望去。 斥候害怕颜良会一个不高兴干脆把自己丢河里,于是带着哭声赶紧向其讨饶道,“将军息怒。小的这就去找。” 颜良猛地将斥候朝地上一推,旋即翻身上马道。“限汝天黑前找出蔡军所在,否则提头来见!” “喏。”斥候摇摇晃晃站起身拱手领命。却不曾想他的话音刚落,从身后忽然传来的一阵惊呼之声。“蔡军!蔡军来袭!” 颜良眯起眼睛寻声望去,只见背光处一票骑兵正朝己方疾驰而来。迎风飘扬的“蔡”字大旗鲜明地昭示了来者的身份。而那由远而近的踏踏马蹄声则宛如烈酒一般激起了颜良嗜血杀意。颜良旋即大笑一声。武起长戟直指敌军,“兀那小贼原来躲藏于此!弟兄们,给吾杀!” 一片喊杀声中,两队骑兵犹如两股奔泻的洪流冲撞在了一起,刹时激起一片血光之花。颜良更是策动胯下黑马一跃而上,手中的一杆长戟如旋风般横扫沙场,带起残肢断臂无数。渐渐地仿佛是慑于颜良修罗般的战力,颜良所过之处蔡兵纷纷前仰后翻,为其让出了一条无形的通道。 “吼哈哈!娘们的兵也是娘们!”颜良狂笑着将一名想要拨马逃跑的蔡军骑兵斩为两段。又驱马将翻落在地士兵的头颅踩成了碎片。正当颜良沉浸于杀戮的快感之时,他猛然间望见不远处一员身着银甲,脚跨白马的战将,正舞者一杆如蛟龙出海般的长枪将自己的手下杀得人仰马翻。 “哦?还有如此人物?”颜良像是发现了新奇玩意一般,策马奔向了那员武将,“兀那蔡将,报上名来!” 无视于颜良的问话,银甲战将挥枪刺穿了一个骑兵的喉咙。随着死者紧捂着脖子跌落马下,一路滚到了颜良的脚边,银甲战将扬起头盯着颜良沉声反问道,“汝是颜良?” 虽说眼前的这员战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与刚才那些一击即溃的骑兵,颜良还是迎着对方的目光傲然答道,“正是爷爷!” 无惧于颜良的戾气与骄傲,银甲战将一面正视着敌手,一面挥手刺杀了另一个冲杀而来的袁军骑兵。许是这一枪刺得实在太深,以至于枪身卡在了尸体上。银甲战将干脆放弃了长枪,拔出腰间的长剑,策马朝颜良冲杀而来,“常山赵子龙参上!” “尔竟不逃,真是难得。”颜良大笑一声举戟相迎。 骑手在沙场上擦生而过,剑与戟在空中撞出了刺耳的响声。只此一击颜良便已试出对方绝非等闲之辈。却见他拨马回头道,“汝身如此手了得,何以屈居蔡吉贱婢之下。” 由于袁绍父子一直认为蔡吉能有今天全是袁氏一族的恩赐,其与袁氏决裂就是背主忘义。因此“贱婢”便成了袁绍父子常用来骂蔡吉的口头禅。颜良身为袁绍的大将,自然也是跟着贱婢贱婢地叫顺了口。哪知颜良这声“贱婢”却激怒了赵云。只见沉默不语的赵云顿时便将手中的长剑化作一卷狂风袭向颜良。颜良大惊举戟相抗,一阵尖锐的金属交鸣声再一次刺激着耳膜,巨大的冲击力自长戟传达至手腕的肌肉,竟震得颜良虎口生疼。如此被动接招,颜良还是第一次经历,还未等他缓过劲来,第二击重击又接踵而来。 三个回合后,颜良的虎口已撕裂。五个回合后,颜良的左右双腕皆被赵云击中,那杆令颜良引以为傲的长戟伴随着飞溅的鲜血一同跌落到了尘土之上。丧失兵器的颜良涨红着双眼,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面前这个银色的杀神。一切显得如此不可思议,却又是如此无比真实。终于颜良意识到自己输定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如来自幽冥的鬼手一般紧揪住了他的心。再也没了先前气势的颜良掏出佩剑朝赵云猛地一掷,转而拉了拉缰绳,一踢马腹调转方向就想跑。 然而或许是刚才的激战太过激烈,也可能是颜良太过心急,他胯下的战马前腿突然一崴,竟生生地将他从马背上抛了出去。颜良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狼狈地刚想爬了起来,却发现赵云的长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道寒光闪过,颜良耳边响过的最后一记声音是赵云怒叱。 “吾家主上名讳岂容尔等小丑亵渎!” 琼宿乌巢,去绍军四十里。太祖乃留曹洪守,自将步骑五千候夜潜往攻琼。绍遣骑救之,败走。破琼等,悉斩之。太祖还,未至营,绍将高览、张郃等率其众降。——《三国志》 操大喜,乃留曹洪、荀攸守营,自将步骑五千人,皆用袁军旗帜,衔枚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钞略后军,遣军以益备。”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会明,琼等望见操兵少,出陈门外,操急击之,琼退保营,操遂攻之。——《资治通鉴》 亲们不用怀疑妙才叔的演技,袁绍的关卡连平原游击队的侦缉队都不如~~~(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节 长驱直入 颜良的首级被装在漆盘里呈献到蔡吉的面前。虽说蔡吉已见过不少首级,但颜良脸上残留的恐惧与不甘还是让她有些五味俱杂。颜良一死,袁绍在青州所设的一系列防务也随之土崩瓦解。就在颜良首级被斩下的同时,蔡吉部已夺回潍水水寨,并在翌日清晨渡过潍水进攻袁绍所控制的西北海郡。 事实上,蔡吉部在西北海郡与其说是攻城,不如说是受降更为确切。颜良的死讯比任何招降书都管用,往往蔡吉部刚在城外十里处出现,城内官民便已忙不迭地在城头竖起降旗了。正如蔡吉此刻所站的都昌城就是高顺部兵不血刃拿下的。至于高顺本人则早已率部向青州首府平原郡挺进。 胜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轻松,让以前出征一直险胜的蔡吉多少有些激动。此次青州之战蔡吉部仅有百余伤亡,且多数是由颜良造成。相比之前动辄一战上千的伤亡,这点损失堪比零伤亡。考虑到颜良之死对袁绍部造成的沉重打击,蔡吉决定将这一优势进一步扩大化。却见她挥手向下属示意道,“将颜良首级用锦匣装了,给袁绍送去。” “喏。”随着下属将颜良的首级带走腌制,蔡吉向此战的功臣赵云与贾诩报以满是赞美之意的会心一笑。是的,此番能一战斩颜良,赵云无愧为首功之臣。可若是没有贾诩一番精心布置,就算赵云再武勇也不可能赢得如此漂亮。 当初在得知袁绍派颜良坐镇之后,蔡吉好是紧张了一番。虽说颜良在原有的历史上被关羽刺于乱军之中,似乎在官渡之战中没什么表现。可他终究是袁绍麾下的第一猛将,再怎么也比袁谭那草包要强。然而贾诩却一针见血地指出颜良不过一介武夫根本不足为惧。 贾诩这话并非单纯地打嘴炮。针对颜良的脾性。他建议蔡吉先放颜良过潍水,再遣一部兵马佯装渡河。颜良为保补给,必会率部北下阻截。届时蔡吉只需派一队精锐在半道伏击便可。事实也果如贾诩算计的那般,就在这看似简单的一放一引之间,颜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入了贾诩设下的陷阱之中。最终被赵云斩于马下。对于这两位功臣蔡吉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此番斩颜良收北海,全仗子龙将军武勇,文何公妙算。还望二位再接再力。助孤早日击败袁绍。”言罢蔡吉命人向赵云与贾诩送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赏赐。 赵云得到是十根金条以及一匹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这马本是匈奴马贩王翰送给蔡吉的订婚贺礼。但蔡吉觉得如此宝驹跟着自己在后方游荡实在是暴臻天物,曹丕太小也降不住这马。唯有赵云这等绝世猛将方配得上如此宝马。贾诩得到的是一小袋龙眼大小的珍珠和一套精装《吕氏春秋》。 贾诩这位老夫子面不改色地收下了赏赐,并对蔡吉表示感谢。反倒是赵云面对如此丰厚的赏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进而推辞道。“主上所赐太过丰厚。云不敢受此厚礼。” 赵云的反应让蔡吉在觉得有趣之余也颇为感动。这种忠厚的品质在后世已难寻觅。不过蔡吉给予赵云丰厚的赏赐,可并不止是在奖励他的功绩。在心中组织了一番说辞之后,蔡吉郑重其事地向赵云劝说道,“孤已禁止麾下兵马行劫掠之事,若不能做到论功行赏,则将士必会排斥军纪,进而军心大乱。为了军纪与军心,还请子龙将军收下赏赐。” 蔡吉既然将赏赐之事上升到了军纪与军心的层面。赵云自然是无法再做推辞。而一旁的贾诩与曹丕都不约而同地都将目光投向了蔡吉。贾诩的眼中带着赞赏,曹丕的眼中更多的则是若有所思。蔡吉并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她的慷慨大方。在蔡吉看来一个大方的主上,总比一个小气的主上讨人喜欢。 论功行赏之后。蔡吉又将注意力转到了目前的战局上。斩颜良让蔡吉见识了什么是行云流水般的战术,同时亦激起了她对战争的兴趣。不可否认。战争也是一门艺术。撇去死亡、破坏等负面因素,由灵感与天赋浇灌出的经典战例是令人赏心悦目的。而此刻蔡吉最感兴趣的是贾诩接下来又会有怎样令人赞叹的战术使出。却见她饶有兴致地向贾诩询问道:“文和公的妙策,令孤兵不血刃拿下北海。不知公对取青州又何计谋?” “令主上拿下北海的是蔡军将士。老夫不过是顺势为主上拿了个主意而已。”贾诩谦逊地拱手道。 “文和公过谦也。”蔡吉摆了摆手说道,“孤征战多年从未像今日这般畅快,难道不是公所出妙计之故?” 哪知贾诩却捻须回应说,“老夫运筹帷幄多年,也从未似在齐侯麾下这般顺手。” 蔡吉不知贾诩的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只是奉承,只得回应说,“文和公过奖。还请公赐教一二。” 其实蔡吉并不知晓,贾诩这次确实没有敷衍她。正如好的软件必须由过硬的硬件来支持一样。贾诩虽智冠天下,但之前所辅佐的李催、张绣都是些目光短浅之辈,他们的兵马虽彪悍却大多缺乏纪律。在这些人手下供职的贾诩根本没法尽情发挥才华,只能一次又一次依靠智谋保命而已。反观蔡吉在拥有远大志向之余,也能踏踏实实经营地盘。麾下的太史慈又是练兵能手。历经六年的潜心准备,终于打造出了而今纪律严明的蔡家军。有如此强军在握,又深受主上信任,贾诩想用得不顺手都难。 此刻面对蔡吉一再的追问,贾诩不禁笑道,“主上无需忧心,奉孝早有安排,青州已是主上囊中之物。”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颜良的死讯远比蔡吉部的行军速度传得快。这不。还未等高顺的兵马进抵平原郡。身处平原城内的青州别驾辛评便已收到了颜良的死讯以及北海陷落的消息。诚然早在颜良执意出兵之时,辛评便已料到颜良必会吃大亏。但是颜良被阵斩的消息还是让辛评大失惊色。再怎么说颜良都是河北四庭柱之首,能将其阵斩之人那又该是何等彪悍的猛将。 “兄长?兄长?” 辛毗的呼唤声将陷入呆滞的辛评拉回了现实。却见他收起手中的战报,无奈地苦笑道,“佐治。兄长还害惨汝也!” “兄长何出此言?”辛毗凑上前问道。 “颜良已死,蔡军兵马势如破竹一路攻城略地,北海、乐安、齐国、济南诸郡先后陷落。想来这两日蔡军便会兵临平原城下。”辛评一面将战报递给弟弟。一面长吁短叹道,“当年为兄未听佐治劝言,反而一意孤行硬将汝拉入袁绍帐下。哪曾想袁绍一错再错。竟冒天下大不讳。越僭称帝。而今袁氏祸事降至,为兄为袁氏固守青州亦不能免灾……咳,佐治,汝快去收拾行装,今夜就出城回颍川老家避祸。” 辛评的一席话语并未让辛毗感到害怕,相反他倒是轻扣着桌角关切地反问道:“兄长如何处之?” “能如何处之。唯有一死,方能报袁氏提携之恩。”辛评朝天拱了拱手,脸上充满了以死报恩的悲壮。 “兄长何以如此迂腐。”辛毗把嘴一撇。略带揶揄地说道,“汝刚才也说袁绍越僭称帝。如此这般便是袁绍不忠在先,兄长身为汉臣何须为汉贼尽忠。至于提携之恩。不过是私情,怎能同公义相提并论。更何况兄长为袁氏治理青州多年。再大的恩情也早已还清,兄长何须纠结于此。” 辛毗一席话说得辛评脸上痒痒的。须知当初袁绍称帝之时,辛评虽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最终还是经不住高官厚禄的诱惑,向袁绍宣誓效忠成了“陈”国的青州别驾。这时候再要他以汉臣的身份反袁绍,辛评实在是有些拉不下这脸来。所以对于辛毗的,辛评只是叹着气,连连摇手道,“佐治无需多言。为兄心意已决。汝还是快快离开平原,稍迟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也。” “兄长以为毗就能安心回颍川乎!”辛毗脸色一沉,冲着辛评呵斥道,“兄长若在平原为袁绍效死力,则天下人皆当兄长为汉贼。吾辛氏一门又岂会不受牵连?” “这……”耳听辛毗拿家族存亡做要挟,辛评不禁有些慌了神。但他还是略带迟疑地说道,“而今天下诸侯纷争,吾等各为其主,不会祸及家人吧?” “袁绍即已称帝,又何来诸侯之说?吾可是听说曹操为人严酷,汝以为其会放过汉贼余孽?”辛毗打破了辛评的幻想说道,“就算曹操不追究此事。孔融等朝中清流又岂会善罢甘休?届时兄长一死了之,耳根清净,辛氏一门可要因兄长一时之念,而满门受灾也。” 辛毗的话语犹如毒刺一针针地扎在了辛评心头最脆弱敏感的地方。眼瞅着自己即将成为家族罪人的辛评不禁冷汗直冒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辛毗刚才说那么多,其实等着就是他哥这一句话。却见他探身向辛评低语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弃暗投明。” “佐治是要为兄向蔡安贞投降?”辛评回过味问道。此时的他多少已经料到辛毗会说些什么。毕竟早些年辛毗在背后可没少说袁绍的坏话。 哪知辛毗却意味深长地纠正道,“是投诚,非投降。” 辛评是何许人也,听弟弟这么一说,立即就想到了两者的差别。他继而便向辛毗追问道,“难道说……佐治,汝……” 不等辛评深问下去,辛毗已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封薄薄的书信。那洁白的纸张其实已经向辛评透露了许多信息。但他还是忍不住向弟弟追问道,“佐治,这是?” “郭奉孝来信。”辛毗摇着手中的纸片,意味深长地向兄长笑道。其实早在当初出使东莱之时,辛毗便已有了投靠蔡吉的想法。但那时兄长辛评一心想着追随袁绍光耀门楣,辛毗不得已只能将这心思暂时按在了心底。待到袁绍登基称帝之后,辛毗彻底看衰了袁氏,并且开始在暗中与郭嘉互相通信。两人本都是颍川学府出身,对天下的见解有许多相似之处。一来二去之下自然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蔡吉宣布与曹操结盟之后,郭嘉又写了一封信给辛毗,这一次他在信中直截了当地劝说辛毗策反辛评投诚。辛毗本就有此想法,怎奈还未等他开口,袁绍那边就已派来了颜良坐镇青州。不得已之下,辛毗只得暂时搁下策反的计划,静候时局变化。值得庆幸的是,颜良并没有一直守在平原城内,而是亲自领兵去了北海。唯一让辛毗觉得有些措手不及的是颜良的死亡。他本以为颜良会同蔡吉多争斗一段时间,却不曾想其竟一战而亡。好在只要蔡吉的兵马没有兵临平原城下,这会儿宣布投诚起义还为时不晚。 看着辛毗手中的书信,辛评真是既好奇又心动,于是赶紧问道,“信上说啥?” “奉孝在信中要毗劝说兄长向齐侯投诚。说齐侯十分欣赏兄长的才华,不忍见兄长走上歧路。只要兄长肯里应外合献上平原郡,兄长便是维护汉室的有功之臣。试问天下间又有谁敢小瞧于兄长。”辛毗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说道。 颜良已死,以辛评的身份眼下何须什么里应外合,只要他一句话,城内的守军立刻就会打开城门放蔡吉的兵马入城。但是有这么一封信,与没有这么一封信的差别很大。有信代表辛评早与蔡吉有联系,可以看做是身在袁营心在汉。他献城就是投诚起义。而没有信,则意味着辛评是迫于局势而投降,名声显然要难听许多。郭嘉的这封信恍若一尺清泉解了辛评燃眉之急,同时亦为蔡吉的青州之战布置下了一个圆满的收官。 但见辛评手握着书信,激动地连连点头道,“吾这就命人开城门迎接王师!” 小剧场时间到: 小蔡:齐侯府快刀手竭诚为您服务~~~亲,包邮哟~~~亲,包装绝对精美哟~~~亲,要用石灰还是蜜蜡?亲,记得好评哟~~~虾米?!不给五星,子龙将军去看看出神马事鸟~~~ 袁绍:#¥%…… 袁军诸将:(┯┯┯┯) 电脑下星期修好。大家再坚持几天,话说拇指好酸ing~~~(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节 颜良已死 一轮弦月下,夏侯渊沿着夯城墙一路巡视布防。但见所经之处守寨士卒三三两两地猫在女墙下,或闭幕养神,或躲避寒风。夏侯渊却并没有因此而责难这些士兵军容不整。事实上,夏侯渊眼下的尊容比这些兵卒也好不到哪儿去。连续六天的激战,令夏侯渊身边仅剩一千残部,寨中的粮草更是在前日便已告罄。如今寨中将士只能以草根树皮以及马尸裹腹。寨外高览却依旧虎视眈眈地围着乌巢不肯松懈。若非这队兵马是曹操的精锐曲部,此刻怕是早已开寨投降了。 对于让部下陷入如此困境,夏侯渊心里多少有些自责。在他看来与其像现在这样困兽游斗,当初还不如直接冲杀出去来得爽快。然则这世上没有名为后悔的药。相比困守乌巢的事实,夏侯渊更关心的是外界的状况。主公是否已知乌巢事败?徐晃回曹营了吗?袁绍会否以此邀挟主公?甚至主公是否已放弃自己这票兵马?然而外界发生了什么,夏侯渊终究还是不得而知。但无论心中如何纠结,他都没有将任何负面情绪表现在脸上。而是一再地为手下打气,告诉他们徐晃已回曹营求援,让将士们相信主公终究会派援军来解救他们。 且就在夏侯渊考虑要如何为部下打气之时,一团橙色的光芒突然照亮了他的侧脸。夏侯渊先是一怔,旋即他看到先前还猫在女墙后面的兵卒纷纷站起身向寨外望去。回过神来的夏侯渊也跟着扭过头去,只见漫天的火光映亮了东边的天际。不仅是寨内的曹军就连寨外的高览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唬得大失惊色。站在城墙上的夏侯渊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对面高览军在寨内慌忙乱窜的模样。 可是主公派援军来也?还是徐晃?不,不会是徐晃。徐晃身边仅有八百斥候,不可能以卵击石。难道是高览的诡计为了引自己出城?是乘乱出寨?还是静观其变?一瞬间生与死的抉择又一次摆在了夏侯渊的面前。 “蔡军来袭也!” “颜良已死!” “曹军来袭!” 就在夏侯渊考虑是否乘乱突围之时。对面高览军营内却是另一番混乱的景象。火光中各种惊呼声此起彼伏,慌乱中兵卒四处乱窜的身影越发加深了众人的恐慌。仿佛大营真就如惊呼声所传的那样已被数倍与己的敌军包围。 “尔等不安抚兵卒,跑中军大帐来做什么!”高览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冲着周遭正自乱阵脚的下属怒斥道。此时的他尚未披甲,只在腰间别了把佩剑,显然是刚从床上起身。 众将领见高览出场赶紧上前禀报道。“将军,不好也!蔡军来袭!”“非也!是曹军来袭!”“明明是蔡吉诛杀了颜良,领兵攻杀而来!” 面对众将七嘴八舌的报告。脸色铁青的高览当即爆喝道,“混账!曹操正被陛下围于官渡,何来曹军!蔡安贞正远在青州。何来蔡军!” 慑于高览的威严。绝大多数的将领都乖乖地闭上了嘴,但还是有没眼力见的在一旁小声嘀咕道,“颜良将军确已为蔡军阵斩……” 这一声嘀咕可算是道出了此刻高览部混乱的真正原因。原来颜良的死讯已然风传到了乌巢,虽说高览严禁营内谈论此事,但河北四庭柱之首被阵斩的消息可不是想压就能压得住的。士兵们固然是碍于军法不敢谈及此事,可在暗地里各种传言早就传遍了整个营地。因此当大火燃起之时,有关“颜良已死,蔡军杀来”的喊声立即就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共鸣。虽说颜良确实已死。可身为统帅的高览却不愿意在这等敏感时刻谈及此事。 “闭嘴!乱军心者有如此旗!”言罢高览抽出长剑,一剑砍断了身旁的旌旗,继而冷眼扫视了一番面前的。“此火必为贼子所放,想藉此惑乱他人而已。传令下军中。非反乱者安坐勿动!” 可谁知高览这边话音刚落,从乌巢寨的方向上又传来了一阵喊杀生,只见一员小卒匆忙来报道,“将军!不好!寨内曹军突围也!” 火光之中随着乌巢寨的大门嘎然而开,手持长枪的夏侯渊一马当先跃寨而出,血雾喷溅间,直杀得淬不及防的袁军人仰马翻。而紧随其后的一干曹兵更是将数天来郁积的不安与愤怒,一股脑儿地撒在了敌兵身上,不多时便守在寨前的一旗袁军杀得干干净净。此时的夏侯渊已不再顾忌是否有陷阱存在。既然待在寨内也是死路一条,那还不如放手一搏。 诚然突如其来的大火让高览部一度乱了方寸。不过在高览的指挥下,袁军还是组织起了一定兵力阻击突围的曹军。而高览的营地乃是按阵所设,在黑夜里寻常人等很难找到出路。随着围攻而上的袁军越来越多,夏侯渊身边的下属渐渐稀少了起来。左冲右突之下,浑身浴血的夏侯渊只觉得放眼望去到处是相似的营帐,丝毫没有出营的迹象,原本沸腾的热血逐渐化为了冰冷的绝望。 “夏侯渊休走!” 火光间高览纵马跃到了夏侯渊的面前,还未等对方回应,高览手中的长剑便毫不客气地招呼了上去。夏侯渊自然也不会傻戳在哪儿任高览砍。却见他举起长枪挡住了高览致命的一剑,旋即端详了对方一眼问道,“高览?” “正是高某!夏侯渊纳命来!”高览反手一剑直挑夏侯渊的喉咙。 夏侯渊微微侧身躲过剑锋,以枪杆隔开长剑道,“此话该渊来说。” “哼,拿就看看今日谁能取谁首级!”夏侯渊冷哼一声,挥起长枪向高览攻来。在他看来既然自己已突围无望,临死拉个垫背也不错。 高览也绝非等闲之辈,他虽未着战甲却丝毫不落下风,一柄长剑在他手中舞得犹如风卷残云。压得夏侯渊连连后退。突然剑光调转了轨迹,在半空中将飞来的箭矢砍成两端。得以喘息的夏侯渊立即与高览拉开了距离。高览则将锐利的眼神投向新冒出的对手。 射箭者正是徐晃,只见他骑着马,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正打算向高览射第二箭。可就在此时赶来救援的袁军向徐晃射出了一阵箭雨,令他不得不放弃了狙击,转而向夏侯渊喊道。“妙才将军,这边走!” 夏侯渊本打算与高览同归于尽,此刻眼见徐晃出现。当即便一踢马肚随他冲入了火海。高览本想带兵追上去。可怎奈火势实在太大,加之经过刚才一番争斗。高览心知仅凭他一人无法同时迎战夏侯渊与徐晃,因此放弃了追击。不过看着跃过火海一路远去的夏侯渊与徐晃,高览意识到自己这次麻烦大了。 夏侯渊跟着徐晃一路冲出了袁营。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徐晃部立即围上前,护着两位将军朝东南方向逃亡。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夏侯渊不禁向徐晃由衷地致谢道,“多谢公明出手相救。是主公命汝来救援渊乎?” “妙才将军不必客气。”徐晃谦逊地推辞一句后,又长叹了一声向夏侯渊坦言道,“主公在官渡已被袁绍围困五日有余。” “什么!”夏侯渊一扯缰绳勒马惊愕道。 徐晃亦停下来向夏侯渊解释道。“不瞒妙才将军,君被困于乌巢之后,晃便领兵赶回官渡求援。却不曾想刚到官渡袁绍就发动大军围攻曹营。无奈之下晃只得返还乌巢伺机而动。好在晃在来乌巢的半道听闻蔡安贞在青州杀了颜良。便想以颜良死讯扰乱高览部军心。帮将军突围。未曾想,高览部还真如惊弓之鸟。乱做了一团。” “就凭汝手下八百人?”夏侯渊奇道。 徐晃点头道,“就靠八百弟兄。” 夏侯渊紧盯着徐晃看了半晌,终于心悦诚服地说道,“主公诚不欺吾,公明真乃用兵之能者。” “妙才将军过奖。不知将军有何打算?”徐晃征询道。 夏侯渊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还能如何打算。自然是赶往官渡解救主公。” 面对夏侯渊的提议,徐晃却直言不讳地指出道,“妙才将军,恕晃直言。将军身边有多少兵马可救援主公?” 夏侯渊经徐晃如此一提醒,才发觉袭乌巢的那五千精锐几乎都丢在了乌巢。除了徐晃所率的八百骑兵,自己这会儿竟没有一兵一卒可调遣,更不用说是救援曹操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夏侯渊连忙改口道,“那吾等这就去许都求援,再不济就去宛城找大公子。” “许都兵马本就有限。大公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徐晃再次摇头道,“依晃之见将军与其南下求援,不如赶去青州找蔡安贞相助。” “找蔡安贞?”徐晃的建议显然出乎了夏侯渊的意料。 但徐晃却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不对,却见他进一步向夏侯渊,“曹蔡已然联盟,二公子又与其订有婚约,于情于理蔡安贞都得来救援主公。蔡军既然能诛杀颜良,相信战力很是了得。” 夏侯渊听罢徐晃所言,心想,也对,许都本就缺兵少将。而曹昂与曹洪一旦离开宛城驰援官渡,势必会被虎视眈眈的刘表钻空子。其实就算曹昂与曹洪不顾刘表领兵北上,他们能带的兵马也十分有限。毕竟为了阻挡袁绍南下,曹操几乎将所有的家当都安置在了官渡。如果蔡吉部真像徐晃说的那样善战,那向青州求援确实是最为有效的方案。思虑至此,夏侯渊便不再有所犹豫,当即就向徐晃点头道,“吾等这就去青州。” 正当夏侯渊与徐晃并肩奔驰于荒原之上时,远在官渡的袁绍已然收到了蔡吉派人送来的大礼――颜良的首级。看着锦盒中用蜜蜡腌制的首级,不仅袁绍的面色阴沉如水,底下的文臣武将亦是个个愁容满面。先是文丑,再是颜良,官渡开战至今袁绍已连失两员大将,这对袁绍军的士气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青州诸郡的陆续陷落便是最好的佐证。 “父皇,儿臣这就点齐兵马,为父皇夺回青州!”袁谭头一个打破沉默向袁绍请战到。身为青州牧的袁谭如今在外界眼中已然成了个空壳子笑话。更何况袁谭受封平原王,若是最后连平原郡都丢了,拿他这个王当着又有什么味道。因此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为了自己的属地,袁谭都不能容忍青州被蔡吉如此轻易地收入囊中。 “臣愿领一千曲部随大公子一同出征。”说这话的是曾经的东莱郡丞,现在的平原王从事管统。当初管统抛弃妻子一路逃到平原郡。但由于当初正是管统将蔡吉推荐给袁绍的,因此一直以来袁谭都不肯重用于他。不过这并没有影响管统对袁谭的忠诚,在散尽家财之后,管统募集了一支一千人的曲部追随袁谭转战南北。在他看来此次与蔡吉的作战,正是向袁氏证明自己忠诚的一次机会。 可是出乎袁谭与管统的意料,袁绍并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战。却见龙榻上的袁绍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摇头道,“而今官渡战事吃紧,不宜在此时分兵。朕只需拿下曹操,蔡吉也将不攻自破。” “父皇!倘若蔡吉一路西进攻入兖州,直下白马切断吾军退路,那可如何是好。”袁谭一边据理力争,一边连连向自己的谋主郭图使眼色,让他为自己帮帮腔。然而郭图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地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让跳脚的袁谭好不郁闷。 “汝都道,蔡吉威胁白马需先过兖州。朕在兖州设有重兵把守,在蔡吉攻破兖州层层关卡之前,朕会先攻下官渡!”袁绍自信地说道。显然在袁绍眼中什么都比不上战胜曹操这一荣耀。 不过这样一来就算沮授也忍受不了袁绍的刚愎自用,进而向其进言道,“陛下,颜良之死对士气打击颇大。臣以为还是该遣一员大将布防兖州。” 好在袁绍总算还听得进沮授的话,却见他挑眉问道,“广平有何人选?” “臣以为高览将军可堪此任。”沮授提议道。 “高览?”袁绍撇了撇嘴角道,“其去了兖州,乌巢谁来攻?” “回陛下,乌巢曹军已成瓮中之鳖,派谁围皆可。”沮授答道。 “罢了,就按广平所言行事。只是不准从官渡调兵。”袁绍说罢,看了一眼对面正在冒火的曹营傲然道,“曹孟德撑不了几天也。”(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节 多路进发 终于拿回电脑咯~~~散个花先~~~在此感谢大家这几天的指正,偶会抽时间修改文章里bug。这个星期又封推,所以周六也会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 身处袁绍层层包围之中的曹操,尚不知晓外界战局已发生何等变化。同一片月夜下,衣不接解甲的他正来回渡步于中军大帐之中。在他的身旁谋主荀攸的焦虑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不同之前数次交锋,此番袁绍军进攻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仅开战第一天袁绍部便果断地了曹军与许都的联系,将曹操困于官渡,如此老辣的作风实在不似袁绍所为。 事实上,这一次袁绍军的实际指挥官确实不是袁绍而是沮授。早在去年开战之初,沮授就曾建议袁绍派精锐抄小路突袭许都,让曹操首尾不得顾。只因袁绍一心想要在正面击败曹操才没有采纳沮授的建议。此番沮授改变作战目标,将突袭许都改为包围官渡,一举就让兵力处于劣势的曹操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随着大帐的帘幕被掀开,身着战甲的于禁带着一脸阴郁的表情向曹操禀报道,“主公,有两名文官一名营妓妄图偷马逃离大营。” “斩!首级悬于马厩,以儆效尤。”曹操以冷酷的口吻,不加思索地下令道。他无意追究此三人逃跑的原因,他只知道这是第一批叛徒,且不会是最后一批。随着苦战的时日逐渐增长,想逃跑的人会越来越多。倘若现在不采取雷霆手,这仗就没法打下去。曹操深知,在这等非常时期让手下保持忠诚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们害怕自己胜过敌人。正如那日在得知乌巢是个陷阱之后,曹操便豪不难念旧情地让许诸斩了许攸。 “喏!”于禁一个抱拳领命而去。其实久经沙场的于禁也知任何临阵逃跑的举动都是死罪。只因这次的逃跑者中有两个许都派来的文官,于禁这才谨慎地来向曹操请示。谁曾想曹操连名字都没问,直接就下令斩首示众。这不仅让于禁颇感畅快,同时亦增强了他坚守下去的信心。 荀攸目送于禁离开后。不禁快步上前向曹操小声进言道:“吾部已受困官渡多日,长此下去怕是军心不稳。主公不如遣一队死士突围去向子廉将军与大公子求援,也好解官渡之围。” 曹操听罢荀攸的进言。兀自沉吟了半晌,反问道,“子廉麾下尚有八千兵马驻于宛城。公达以为仅凭八千兵马能解官渡之围?” “有援军总好过没援军。那怕只是摇旗呐喊亦可提升士气。”荀攸答道。眼下曹军面对的最大问题不是粮草短缺。不是袁绍的围攻,而是日渐低迷的士气。由于被袁绍军层层包围于官渡,曹军丧失了与外界的联系,这使得不少士兵都心绪不宁。加之之前夏侯渊又带走了一批精锐去袭乌巢,而曹操留在官渡的兵马又以黄巾出身的青州兵为主。世人皆知青州兵善打顺风仗,一但碰上逆境保不齐就会反嗜其主。这就使得如今曹甲军的士气与忠诚度都大打折扣。 “倘若袁绍部以此为契机,围城打援又当如何?”曹操摆手道,“沮授不似袁绍。怕是早已安置下兵马等援军自投罗网。” “这.......”曹操一席话让荀攸不禁为之语塞。确实,对手若是沮授便不可掉以轻心。 曹操迈至帐门前,信手撩开帘幕一角。但见帐篷外的典韦如铁塔一般持戟而立,不远处一队兵丁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巡哨而过。曹操不由暗自会心一笑。旋即放下帘幕转身向荀攸郑重地说道:“将士信任孤会战胜袁绍,孤也相信将士能助孤战胜袁绍。” “主公......” 曹操抬手打断了荀攸,并以坚定的口吻说道:“倘若孤输在官渡,那孤情愿子修留在宛城率领曹氏东山再起,也不愿他来此以卵击石。” 荀攸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曹操的意图。光以曹军目前的兵力而言,最终打赢这场攻防战的胜算只有三成,但曹操坚信就算只有三成胜算他也能战胜袁绍。而以曹昂的性格必不会坐视父亲被困官渡。若是其在救援途中被袁绍军伏击,则不仅官渡之战会受到影响,甚至连同整个曹氏都会陷入混乱。毕竟曹昂是曹操的继承人,而曹操其他几个儿子又太过幼小。甚至半大的次子曹丕还被送去了东莱联姻。一但曹操与曹昂同时陷入危险,则曹氏上下将群龙无首。因此曹操情愿不向宛城求援,也不想让曹昂冒险。 明白曹操心思之后,荀攸便换了个思路向其提议道:“那就向蔡安贞求援。” “蔡安贞?”曹操若有所思地呢喃着。 “正是。且不说曹蔡已然联姻,光是为了唇齿相依之理,蔡安贞就必须得出兵。否则主公若败,蔡安贞独自一人又岂能抵挡袁绍。” “蔡安贞确实不会坐视不理。”曹操说着脸上扬起了一丝自嘲的微笑,“只是若换做孤,怕是会先来一场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总强过袖手旁观。”荀攸向曹操劝解道。 “也是。”曹操怅然一叹同意了荀攸的说法。眼下曹军所能依靠的盟友实在有限。蔡吉在众多口是心非者中还算是有实力有担当的一个诸侯。 然而正当曹操与荀攸商讨如何向蔡吉求援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叫喊声,“袁贼来袭!袁贼来袭!” 曹操一个箭步冲出营帐,只见被火把照亮的天幕下一队队曹兵四处奔波。城头上的铜钟碰碰敲得一声比一声焦急。曹操的侧脸映着通红的火光显得阴沉异常,却听他长吐了一口浊气道,“本初真是一刻也不让孤停歇。” 围魏救赵原指战国时齐军用围攻魏国的方法,迫使魏国撤回攻赵部队而使赵国得救。后指袭击敌人后方的据点以迫使进攻之敌撤退的战术。对于袁绍来说黄河以北都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后方。但也并非每个后方据点都能引起主帅足够重视。 位于黄河以北的渤海郡无疑就是这么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渤海郡始设于西汉置郡。隶属于冀州,辖区涵盖后世河北省渤海海湾沿岸一带,是冀州相对贫瘠的一个郡。人们对渤海郡的映像往往仅限于它的首府南皮城。传闻商朝时,姜太公曾隐居此地垂钓。但南皮之名起于春秋。据《太平寰字记》记载,春秋时北方少数民族山戌攻打燕国。燕向齐国求救,齐桓公救燕北伐山戎至此,筑城制皮革。称为皮城,由于在它北面的章武有一座“北皮亭”,所以称此城为“南皮”。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被重视的偏远小郡。却在建安五年的春天迎来了气势汹汹的蔡军。 “蔡军现至何处?”问这话的是渤海太守龚纪。据说龚纪的先祖龚遂也曾出任过渤海太守。但就才华而言,此人仅有一些清名,对行军打仗却并不在行,乍一听蔡军突然渡黄河而来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禀使君,据斥候来报,乐陵已降,太史慈正兵指高城。”主簿上前向龚纪安抚道,“使君莫要忧心。蒋奇将军已领兵赶往高城,相信其必能挡下太史慈。” 蒋奇是袁绍麾下的一员战将。当初袁军初到官渡之时,沮授就曾建议袁绍。派蒋奇护送粮队以防曹军袭击。但袁绍并没有采纳沮授的建议,而是派淳于琼押粮。结果两队被曹将史涣所袭,粮草也被付之一炬。事后袁绍虽没有向沮授道歉,却也接受了沮授的另一个进言,就是派蒋奇来守渤海。在沮授看来蔡吉拥有强大的水军,其随时都有可能渡过黄河,甚至绕道海路来奇袭冀州。而事实也证明,沮授的这一推断是正确的。蔡吉确实在西进青州的同时,派遣太史慈领兵两万在水师的配合下北渡黄河深入袁绍的后方。 耳听蒋奇已然出兵,龚纪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道,“善哉,南皮有救也。” 然而身处南皮城头的龚纪却并不知晓,领兵作战的蒋奇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太史慈部的行军速度远超众人的判断。就在蒋奇点齐兵马出征的同时,太史慈其实已经拿下了高城。不得已之下蒋奇只得在南皮东南方向上的一处平原摆下阵型迎战太史慈。 对于太史慈的名号蒋奇久有耳闻。有人说太史慈是东莱的实质首领;亦有人说其与蔡吉有私情,固而才会辅佐蔡氏称霸一方。虽然太史慈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在镇守东莱,似乎并没有指挥过有分量的战斗,但无论何种传言都无一例外地提到了太史慈的武勇及善战。因此就算太史慈战绩并不算卓越,蒋奇也不敢小窥那位东莱蔡氏的二把手。 随着旭日东升至三竿,蒋奇军的东南方向上终于出现了一支如雷云般涌至的全黑军队。黑色的战甲,黑色的战马,甚至连旌旗也是黑色的。无形的压迫感让不少袁军兵卒萌生了胆怯之心。毕竟袁绍的主力正随其在官渡围攻曹操,留在这里的大多数兵卒不是新兵就是老弱。骤然迎战来自东莱的精锐,自然是在气势上先矮了半截。可不论这些兵卒是否怯战,战斗的号角已然吹响。他们势必要在今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对面奔驰而来的黑色洪流。 太史慈挥舞着淌血的战戟,纵马驰骋与军阵之中,每一道寒光闪过,就必有一阵血雾翻起,一片哀鸣响过。在他的身后五千铁骑同样以无以伦比的速度与气势,宛如一阵漆黑的旋风,一路扫过任何阻挡在前的障碍。随着断肢、头颅不断飞扬,蒋奇军的第一阵就此化为了血色碎片。 战阵中一员袁将一面喝叱着逃散的兵卒,一面纵马朝太史慈挺枪相向。只一个擦身,那名袁将手中的长枪便同他的脑袋一起飞离了躯干。而太史慈连头都没回,就径直朝敌阵的深处冲去。像这样的对阵太史慈已经不记得经历过多少次了,他亦无心过问这些失败者的名字。他只想像这样挥洒久经压抑的热血,一路杀至袁绍的老巢邺城。 是的,太史慈已经压抑太久了。作为蔡吉集团的武将之首,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太史慈都在坐镇东莱,并拥有仅次于蔡吉的地位。但身为一个武将再高的地位都抵不过一场畅快淋漓的厮杀。太史慈上一次像这样尽情厮杀还是吕布袭东莱那会儿的事。甚至后来的张辽都比他有更多的机会建立战功。若说太史慈心里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事。但他依旧默默地接受蔡吉的安排,一次又一次地镇守后方。直至这次起兵讨袁,蔡吉终于将东莱的守备交给了郭嘉与刚回龙口的李达。同时委任太史慈为北路军统帅,渡河征讨冀州东部。虽说北路军不会像西路军那般遭遇诸多强将,但太史慈依旧十分珍惜这一次单独领兵出战的机会,亦不放过任何一场对阵。 蒋奇策马立于阵头,听着刀枪的交击战马的嘶鸣,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气,望着如黑色利刃般的蔡军骑兵一路割开己方层层布防,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败也!”一个声音在蒋奇的心中如此绝望地呢喃着。在他的面前越来越多的战旗接连倒下,成片的兵卒开始背身逃跑。但他终究没有拨马而逃。很快蒋奇面前的兵卒被一股无形的激流撞得左右分开,一个黑漆漆的巨大阴影连人带马地跃到了他的面前。 四周的兵卒被此等景象吓得四处逃窜,蒋奇并没有逃跑,也没有喝叱手下,而是将长槊横在面前,冷静地问道,“东莱太史慈?” 太史慈点了点头,沉声反问:“汝是何人?” “冀州蒋奇。” 蒋奇报上名后,旋即抡起长槊朝太史慈面门一刺。太史慈挥戟一挡,蒋奇的长槊竟应声断裂。惊骇之下,蒋奇只得丢弃断槊紧抓马颈低身避过太史慈的反击。但太史慈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蒋奇,长戟带着石破天惊的气势再次向蒋奇的头颅斩下。蒋奇情急拔出佩剑,挺剑相持。呯地一声脆响,轻薄的剑身瞬时断为两截,而蒋奇的头颅也随之被削去了大半。绯色的血烟沾湿了太史慈的战袍。 建安五年,春,四月,太史慈阵斩蒋奇,兵抵南皮。渤海太守龚纪大骇,携军民开城投降,献渤海印绶。(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节 我中有敌 清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扰乱了甘陵城内不少住户的清梦,同时亦将袁术从床上揪了起来。话说袁绍虽命袁术领兵在后方剿匪维护粮道,可一旦离了官渡大营去哪儿剿匪可就由不得袁绍做主了。这不,就在袁绍与曹操死战的档口,袁术却带着杨弘等一干亲信领着五千兵马进驻了清河国首府甘陵城。清河国本是清河王刘庆的封地,其子刘祜后来成了孝安皇帝,因此甘陵城内至今还保留着颇为宏伟的清河王府。而清河国相眼见治下突然来了这么一尊大神,哪儿敢有所怠慢,自然是乖乖地奉上了清河王府供袁术居住。袁术也由此再次过上了酒池肉林的逍遥生活。 此刻被从温柔乡中拖起的袁术颇为不满地冲着面前满身尘埃的小校质问道,“何事来报?” “王爷,不,不好也!东莱太史慈领兵犯境,而今渤海郡已陷,蔡军正围攻河间国,烦请王爷速速派兵救援河间!”小校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一边将一条沾有血迹的血书呈给了袁术。 东莱太史慈犯境!乍一听如此战报袁术的心头不由咯噔了一下,但他面子上还是尽量保持着淡定,并从小校手上接过血书,白绫上赤红的字体显得异常扎眼。袁术暗自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定睛一瞧发觉原来是血书乃是河间相孟岱所写的求援信,说是蒋奇已被太史慈阵斩,龚纪慑于蔡军威势已于三日前开城投降。而太史慈正在兵围河间首府乐城。河间国就是秦朝的巨鹿郡。巨鹿乃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著名的巨鹿大战就发生在这里。项羽与秦将章邯在巨鹿对垒。项羽渡过漳河后,命将士把船沉没。把锅砸坏。带三天的食物,表示与章邯决一死战。结果,项羽战胜,全歼了秦军主力,“破釜沉舟”一词就是来源于此。太史慈领兵深入巨鹿无疑是在袁绍的腹地扎进了一根钉子。袁术若为袁氏霸业着想。此刻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纠集一切可调动的兵力,驰援河间国,阻止太史慈深入。 在大致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袁术不动声色地将白绫收起,并向前来的求援的小校宽声安慰道:“汝先下去歇息。孤要与幕僚商讨一下救援之策。” 小校耳听袁术答应出兵救援,当即朝他碰碰磕了三下响头。“多谢王爷出手相助吾家主公。” 然而当这小校离开房间后。袁术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只见他攥着白绫,苦着脸,在房内来回打圈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太史慈势大,孤如何是其对手。” 一旁的杨弘见袁术如此畏惧于太史慈的威名,以至于如此惊慌失措,不禁上前向其劝解道,“王爷莫忧。太史慈尚在河间,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清河。” “孟岱那厮已向孤泣血相求,其如何能抵挡得了太史慈。孤手下那五千兵马又如何是蔡氏大军的敌手。须知就连吕布都曾败于太史慈之手啊!”袁术搓着手中的白绫喃喃自语道。显然当年吕布的武勇给袁术留下了深刻的映像。而能打败吕布的蔡吉部在袁术眼中更是犹如神兵般的存在。 杨弘见此情形心知自家主公怕是已生退却之心。袁术这些年又是称帝,又是劝进。似乎上蹿下跳得很欢快。可一直陪伴他左右的杨弘深知袁术的胆子其实是一年小过一年。早些年身为虎贲中郎将的袁术那叫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什么董卓、袁绍乃至汉帝统统不放在眼里。可经过这些年的失败之后,袁术似乎终于意识到在乱世中世家身份并不如太平盛世好用,而他本人才华也没他想象中的那般“出类拔萃”。 果然在绕了两圈之后,袁术当即拍板道,“杨卿,汝这就传令下去,孤要领兵出城剿匪。” 所谓的剿匪不过是袁术开溜的一个借口,可往哪儿开溜才是摆在众人面前最为现实的问题。于是杨弘便向袁术征询道,“王爷,吾等该往哪里剿匪?” 袁术听罢,心想也对,往哪儿逃好呢?思虑至此袁术信步迈到一旁的牛皮地图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局势分布。以目前的状况往东是不可能了,那样做只会自投罗网。往南的话,亦不可行。若是让袁绍知道自己临阵脱逃,且不说会有何惩罚,光是想到袁绍可能会派将领押自己去与太史慈硬拼袁术就觉得头皮发麻。往北呢?似乎是可以暂时逃避太史慈的进攻,与袁绍的追究。可北方太过荒凉,又到处是茹毛饮血的异族,袁术实在是有些过不惯。更何况北方的幽州现在由袁熙统辖,那位可不好糊弄。究竟往哪儿跑好呢? 袁术伸手在牛皮地图上来回抚摸着,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位于地图中央的一个小点上,一抹狡猾的笑容就此爬上了他那满是皱纹的面颊。只见袁术轻扣地图,得意地笑道,“杨卿,孤这就去邺城剿匪!” “邺城?”杨弘惊讶地望着袁术,不知自己这位主公这次又要打什么出格主意。 可袁术却觉得自己的灵光一闪,实在是妙极了,进而神采飞扬地向杨弘解释道,“邺城城高墙厚,太史慈必然无法攻陷。而孤的好侄儿显甫不懂行军布阵,正需要孤去指点一二。就算其不需孤指点战术,有孤支持其夺取太子之位也未尝不可。” 杨弘听袁术如此一分析,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原来自家主公也有智谋的一面。确实若是能与袁尚联手,有袁尚的维护袁术不仅不用担心被袁绍追究,甚至还有机会反客为主。毕竟袁绍正与曹操激战于官渡,现在青州的蔡安贞又已与曹操联姻并出兵助曹。官渡之战究竟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倘若袁绍在与曹操和蔡吉的争战中失利,甚至战败,则袁氏一族瞬间就会陷入四分五裂之中。届时有袁术这个皇叔支持,袁尚必能夺取皇位。至于袁术也可利用袁尚全盘接收袁绍的班底。 于是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杨弘最终心悦诚服地向袁术拱手一拜道,“王爷英明。” 相比战云密布的河北,地处黄河以南的东莱郡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连续不断的捷报,令郡内军民欢欣鼓舞。各地的青年争相入伍,以求在齐侯麾下建功立业。不过并非每一个入伍的青年都有机会随蔡吉或太史慈南征北战。李达便是其中一员。 四月的午后,李达信步穿过龙口衙门幽长的游廊,任由带着零星雨点的春风抚过面颊。由于上次大火被烧毁的屋舍尚未修复完毕。府衙内不少地方仍裸露着烧焦的痕迹提醒往来的人,这里曾受过刺客的袭击。李达是随曹丕的送亲队一同抵达龙口的,名义上虽是代表天子而来。但李达本就出身蔡氏。因此更像是回归。 不过李达好歹也在汉帝刘协的身边供职多年,胸中自是少不了忠君爱国之心。此番西征讨袁正合李达报国之意,可谁知蔡吉却让他留在龙口协助郭嘉镇守东莱。东莱乃蔡吉起家之地,已政通人和多年,莫说是遭袭了,就连盗贼亦已消声灭迹多年。像黄珍等文官在后方尚可管理补给,治理地方。李达这等武将日子可就难熬了。再怎么说他在许都之时,还能为刘协守门站岗放哨。可在龙口李达除了监督城中将士操练之外。至多也就自行练练武艺。虽说铃兰时常会为他烹制可口多的菜肴,修补破损的衣物,但在李达心中眼下终究不是沉迷儿女情长的时候。 且就在李达百般无聊之际。郭嘉为他指派了一件颇为重要的差事。这会儿李达就是来向郭嘉复命的。郭嘉办公的书房位于衙门正轴线的东厢房,取主面南。臣面北,文立东,武立西之意。 当李达抵达书房之时,郭嘉正埋头于一堆文书之中。不同与严禁用纸的曹操,蔡吉这边已然达成了纸制化办公。在蔡吉看来一项技术的革新必须得有政府的支持。而纸张的量产化也能有效地降低生产成本。 “智深来了,快进屋说话。”郭嘉抬头望见站在门外的李达,不由伸手招呼道。 “达见过军师。”李达恭敬地向郭嘉拱手行礼之后,便进屋跽坐于坐垫之上。跽坐是汉朝标准坐姿,李达在许都皇宫生活多年已然习惯了这种坐姿。倒是郭嘉百无禁忌,随便地盘腿而坐。 见此情形郭嘉不禁调整了一下坐姿,继而向李达询问道,“那事查得如何?” “回军师,据达所探刺客进城之前,曾以流民身份借住于城外清风观。”李达拱手回答道。原来郭嘉派给李达的任务就是调查之前的侯府行刺案。李达本是蔡吉的家将,在这件事上自然是卯足了劲要一查到底。 “清风观。”郭嘉手持折扇轻叩虎口,似乎对这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是。清风观按官府指令接济了一批流民,那刺客就混于其中。”李达如实补充道。 蔡吉虽说利用于吉收了一大批黄巾遗民,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放任太平道在自己治下任意传教。事实上,相比曹操、孙策对太平道乃至道教的一刀切杀光灭光,其他势力对道教的放任自流,蔡吉治下有一套颇为完整的宗教管理系统――度牒制。所谓度牒就是官府对于依法得到公度为僧侣的人所发给的证明文件。度牒始创于南北朝,完善于唐宋。官府以此来管理僧侣,并在必要时通过行政手段限制僧侣的人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国的宗教问题之所以不像其他地区严重,除了华夏文明本身的包容性之外,也与历代王朝将宗教行政化管理有关。 蔡吉参照唐宋的度牒制,规定其治下僧侣,无论信佛,信道,还是信其他宗教,皆需上报当地官府认证,并在绫素锦素钿轴上详细记载僧侣的本籍、俗名、年龄、所属寺院道观、师名以及官署关系者的连署。当然绫素锦素钿轴内还镶有东莱纸用以防伪。无度牒者擅自传教,皆以妖言惑众之罪收监。若有人以此行不法之举,更是死罪。甚至蔡吉已经想好了,若是哪天军费紧张,还可以学宋朝那样卖度牒筹军费,真是赚钱管理两不误。 太平道在青州更名为积善道,与别的宗教享受同样的待遇。但在蔡吉暗中授意之下,积善道的僧侣入籍颇为严格,人数也被有意限制。李达所说的清风观便是龙口城附近唯一的一所积善道道观。按照蔡吉的规定,道观寺院若向贫民提供食物、住宿以及医疗,便可免赋税。道观寺院的依靠捐赠本就能积累下大量的财富,自然是个个愿意拿出一些香火钱救济贫民。因此仅以刺客曾以流民身份留宿清风观一点来怀疑积善道,似乎有些牵强。 然则郭嘉却并不认为积善道与此事无关。从目前收集到的种种线索表明,此次的刺杀事件应该是熟悉东莱内部的人所为。而蔡吉身边的文武官僚出身虽迥异,但要说恨蔡吉恨到要至她于死地之人倒也没有。若说是破坏曹蔡联盟,则一路排查下来,城内似乎也没有通敌之人。而今唯一与蔡吉关系密切又貌合神离的,当属于吉与他所属的积善道。更何况于吉现下已成袁绍的国师,蔡吉又已公开反袁。说起来,蔡吉与于吉从一开始就是在互相利用,只因中间参合了林飞的五行遁旗,这才使得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前蔡吉已利用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建成锦西城,并成功唆使袁绍称帝。可现在同样是这份暧昧关系却在威胁着蔡吉的安危。 “双刃剑呼。”郭嘉低头喃喃自语。 李达见状不由剑眉一挑向郭嘉请命道,“军师,若真是清风观捣鬼,达愿领兵抄了此观。” “且慢。”郭嘉抬手阻止了李达,“眼下案情尚不明朗,智深将军切不可打草惊蛇。” “若是那些妖人再谋害主上,可如何是好?”李达急道。由于受汉廷的影响,李达对害大汉陷入四分五裂的太平道一直没有好感。若真是太平道的人想害蔡吉,他李达绝不会放过这些藏头露尾的妖道。 “太史将军已将主上身边五行遁旗人士调离,想来宵小之辈暂时还接近不了主上。”郭嘉言罢将手下意识地搁在了署名锦西的战报上。同时亦在心自问,若是此事真与林飞有关,主上又当如何处之?(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节 敌中有我 夜清如水,袁尚背手立于朱栏前,仰望空中一弯新月,脸色却如这夜色一般阴沉如水。在他的身后一贯鹤发童颜的于吉手持拂尘垂袖而立,脸上表情亦是阴晴不明。这样的沉寂持续了半晌之后,袁尚深吸一口气,回过身将袖中的一卷战报递给于吉道,“蔡安贞已发兵青州。渤海亦为太史慈所陷。” 于吉接过战报瞧了一眼,遂即扼腕叹息道,“可惜,可惜也。此番未能破坏曹蔡联姻,致使陛下腹背受敌。” 然而袁尚却没有附和于吉,而是以带着怒气的口吻向其质问道,“孤只让仙师派人刺杀曹丕,何以蔡安贞也会遇袭?!若非如此蔡安贞又怎会出兵助曹?” 虽说袁尚的身份与蔡吉的立场,使俩人之间终究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袁尚依旧瞧不得其他男子占有蔡吉,更毋庸说是曹丕那等出身低贱的小鬼。需知曹丕不仅是庶出,其母卞氏更是出身倡门。袁尚实在是想不通世家闺秀出身的蔡吉怎么会答应如此“屈辱”的一桩婚事。因此眼瞅着曹蔡订婚将至,袁尚出于破坏曹蔡联姻的目的,以及心中的不甘,便与于吉一同订下了刺杀计划。只是他未曾想到,于吉派去的刺客没杀了曹丕,却向蔡吉动了手。 只刺杀曹丕就能破坏曹蔡联姻?不行刺蔡吉,蔡吉就不会出兵?于吉在心中暗暗讥笑面前的袁尚太过幼稚。与蔡吉打过多年交道的于吉深知,蔡吉对天下的野心不逊于当世任何一个诸侯。她之所以会选择同曹丕订婚,既非碍于皇名,亦非贪图曹家实力。蔡吉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逐鹿中原的野心。一旦目的达成那个女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盟友。正如当年蔡吉为了建锦西城与太平道结成盟友,甚至还向于吉提供了“天崩地裂”之术以求讨好袁绍。可当于吉照着蔡吉的暗示怂恿袁绍称帝之后,蔡吉却又毫无征兆地向袁绍宣战,并将于吉这个曾经的盟友置于两难境地。在于吉看来他之所以能继续稳坐陈国国师地位,全拜他自己的机智所赐。因此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对蔡吉背后捅刀的报复,于吉都将刺杀的目标定在了蔡吉身上,而非袁尚一直耿耿于怀的曹丕。 当然有些话用不着于吉开口。自会有人敲打袁尚。这不,袁尚的话音刚落,从宫殿的一角传来了一个尖锐又不失威严的声音。“杀蔡安贞又如何!那贱婢背叛陛下。死不足惜!” 袁尚与于吉双双回头,却见袁尚的生母皇后刘氏正由一女子搀扶着缓缓走进宫殿。身为大陈国母的刘皇后固然是锦衣金钗雍容华贵,但身旁的女子却如暗夜皓月完全夺去了皇后的风采。但见此女正值桃李年华,真是若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哪怕是于吉老儿都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更不用说站在他后的袁尚了。先前还在为曹蔡联姻之事咬牙切齿的他转眼就在美人面前失了神。 见此情形刘皇后不由皱起眉头咳嗽了一声,这才将袁尚拉回了现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袁尚赶紧迈步上前向母亲行礼道,“孩儿见过母后。”继而又向那年轻女子拱手道。“显甫见过嫂嫂。” 原来刘皇后身边的女子正是袁熙的妻子甄氏。虽说甄氏与袁熙已成婚一年有余,但她却没有随袁熙远赴幽州,而是留在了邺城照顾身体不适的婆婆刘皇后。袁尚心知所谓身体不适只是母亲的借口而已。其真正的目的是要将甄氏扣下用以牵制远在幽州的二哥。须知袁熙对甄氏的珍爱那是全邺城都有目共睹的事情。袁尚其实十分理解袁熙对甄氏的爱意,甚至在心底的深处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毕竟袁尚为联姻鲜卑所娶的阎氏同甄氏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当然无论袁尚在心中如何艳慕袁熙有佳人在怀。他都不敢对这位二嫂有任何非分之想。毕竟袁尚还需要二哥袁熙支持他谋取太子之位。掌控兵力过少是袁尚目前最大的软肋。刘皇后同样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与身旁的二儿媳有任何的瓜葛,却见她黛眉一挑冲着甄氏吩咐道,“汝先下去。” “喏。”似乎是早已习惯了男人们充满欲望的目光,甄氏低眉顺眼地福了福,头也不抬地退出了宫殿。 随着甄氏的离开,宫殿内恍惚飘动的漫天桃花刹时化作了遍地牡丹。刘皇后仗着殿内气场的转变,径直走到于吉面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向其质问道,“仙师仙术高明,何以连个蔡安贞都杀不了?”刘皇后的问话正中于吉的软肋。此时的他只觉背后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沾湿,但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淡定地模样解释道,“皇后明鉴,蔡安贞乃当世妖女,能点蝗成虾,使天崩地裂之术。老夫所派去的刺客就是被其妖术所杀。” 刘皇后听罢于吉所言,一双染着鲜红指甲的双手不禁将衣袖揉做了一团,“仙师可有破解之法?” 于吉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番后,向刘皇后回复道,“蔡安贞功力深厚,需用狗血秽物方能破其法术。只是蔡安贞身旁爪牙众多,怕是难以成事。” “本宫不管仙师如何行事,本宫只要蔡贞项上人头!”刘皇后撂下狠话道。 于吉虽讨厌刘皇后这种狐假虎威的做派,但毕竟自己这会儿还有求于这老妇。于是于吉只得顺从地向刘皇后领命道,“老夫定不负皇后重托。” 信誓旦旦向刘皇后打包票的于吉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宫殿的房顶上正有一黑影偷偷倾听着三人之间的密谋。此人虽身着一袭黑色的夜行衣并以黑巾蒙面,但她脸上的眼罩却又出卖了她的身份。没错,此刻在屋顶上偷听的蒙面人正是火遁旗主段娥眉。近些日子于吉一直都有意无意地疏远段娥眉,并多次找借口派她出城办差。一来二去之下段娥眉自然是心生了怀疑。此番于吉再次外派段娥眉出城。段娥眉便假意领命,暗中在深夜潜入皇宫探听于吉动静。哪曾想竟听到了如此阴谋。 心知事关重大的段娥眉当即猫起身打算偷偷离开宫殿,却不曾想忽听耳边响起了一阵异响。几乎是出于身体的本能段娥眉下意识地翻身一滚,几点寒星刹时划过夜空,在宫殿的瓦片上激起叮铛脆响。 “段旗主夜逛大内。端是好兴致。” 熟悉的声音让段娥眉不禁抬头寻声望去,只见一身劲装的木遁旗主君雅簏正背对新月立于屋脊之上。那曼妙的身姿与毒蛇般的双眼在月光下糅合成一种诡异的妖艳。显然刚才的暗器是发自君雅簏之手。眼见自己被抓个正着段娥眉不由心头一紧,旋即一边向四周观察情况。一边同君雅簏打起了哈哈,“君旗主也在夜游皇宫?” 君雅簏当然没有同段娥眉开玩笑的心思。面对一心想抽身逃跑的段娥眉,君雅簏直言不讳地点穿道。“仙师早就怀疑汝做了蔡安贞的细作。段旗主还是乖乖就擒吧。” 言罢君雅簏素手一挥一道烟花窜天而上,不多时便有点点火光朝着宫殿这头蜂拥而来。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段娥眉眼见对方早有准备,自是不会与君雅簏多加纠缠。却见她冲着君雅簏嫣然一笑道,“妹妹这烟花倒是耍得漂亮。姐姐不陪汝玩也!” 嘭地一声,段娥眉朝君雅簏丢了一颗烟雾弹。想到段娥眉善使毒烟,君雅簏不自觉地举手捂嘴往后退了一步。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段娥眉就像是张了翅膀一般凭空消失了。可见此情形君雅簏。反倒是在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雕虫小技。” 段娥眉其时并没有瞬间消失的仙法,而是借着烟雾弹的掩护翻身下了屋顶。借着楼阁阴影的掩护段娥眉一路躲避着皇宫守卫的追击朝宫墙的方向疾速潜行。不过以段娥眉对君雅簏的了解。刚才那点小把戏可胡弄不了她。果然,段娥眉在穿过十来条巷子脑后就又传来了暗器追命之声音。 叮。叮,叮,段娥眉拔出弯刀挡下暗器,回身一纵再次爬上屋顶。只可惜飞檐走壁本就是君雅簏的强项。仅三两下的功夫她便迫近了段娥眉。呯地一声长剑在夜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同弯刀撞出了点点火花。段娥眉一手架着长剑,一手自身后又抽出另一把弯刀。刀刃带着诡异的角度真向君雅簏小腹袭来。如猫科动物般轻盈的木遁旗主,脚尖一点,看似轻盈地往后一跃,在躲过致命一击之余又顺势从袖间射出几道寒光。段娥眉的身姿亦是柔韧异常,反身一个跟头便闪过了飞来的暗器。 然而两个劲装美女在屋脊之上上演的修罗之舞,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眼见数条火龙正快速朝这边,段娥眉一个虚晃朝君雅簏的面门掷出一把弯刀。趁着对方挡刀之际,她飞身一跃跳到了另一栋屋顶之上。对段娥眉来说君雅簏的其实追击并不麻烦,以她的身手亦不惧于同君雅簏死战到底。君雅簏一路所放的烟花那才叫致命。在烟花的指引下宫内守卫对段娥眉渐渐形成了包围圈。想到自己今天可能在烟火手下,段娥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的苦笑。 “段旗主束手就擒吧!汝已无路可逃!” 随着君雅簏的声音再次传来段娥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已然被赶到了一条死胡同。有些不死心的她再次翻上城墙,却一眼瞄见城墙的背后竟已是皇城护城河。 “吾早说此是死路,段旗主可死心?”君雅簏步步逼近道。另一头原本紧随其后的皇宫士卫也相继跑上了城头在段娥眉面前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 面对林立的刀枪,段娥眉扯下面巾冲着君雅簏冷笑道:“君旗主真是好手段。” “段旗主投降吧。做蔡安贞的走狗,没好下场。”君雅簏再次劝降道。 “做袁绍的走狗就有好下场?汝等背叛齐侯,又将林郎君至于何地?”段娥眉启唇反击道。 “放肆!大胆反贼竟敢直呼陛下名号!”君雅簏身后的御林军校尉挺剑向段娥眉喝斥道。 可段娥眉根本不理会这等走狗,而是将目光直直地投向了君雅簏。以段娥眉对君雅簏的了解,若她不待见蔡吉,同样也不可能认同袁绍。但是林飞对君雅簏等黄巾有恩这一点是不容抹杀的。若非当初林家出手相助,君雅簏等人可能早就被官府剿灭了。而她们此刻对蔡吉的背叛,无疑是在陷林飞与不义之地。 果然,君雅簏阴郁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但这样的动摇仅是一闪而过,下一刻这位充满狂信的女子便恢复了往日的坚毅,冲着段娥眉斩钉截铁地说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雅簏生为黄天之人,死为黄天之鬼!林郎君与蔡安贞虽与雅簏有恩,然其夺仙师之城,兴兵犯黄天之境,便皆为雅簏之敌!” 君雅簏铿锵有力的回答,既表明了她的立场,同时亦道出了于吉等黄巾余孽内心的想法。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君雅簏等黄巾信徒这般对大贤良师的黄天盛世充满狂热的信仰。随着君雅簏的话音落下,她身后不少御林军的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虽说袁绍将于吉封做了国师,可绝大多数人对黄巾贼的印象并不好,更不用说是将袁氏的大陈国说成黄天之境了。 君雅簏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话会为于吉引来怎样的麻烦。倒是吃惊与戒备让围困段娥眉的一干御林军产生了些许松懈。趁着这一稍纵即逝的机会,段娥眉忽地转身,如灵猫般三步并作两步骤然跃上了城垛。如此变故让胜券在握的君雅簏与御林军双双一惊。 “放箭!” 随着君雅簏一声疾呼,数十枚箭矢齐刷刷地撕裂了夜空。段娥眉却在漫天箭矢中,面带微笑着纵身一跃直直地落入了漆黑一片的护城河中。 好吧,原谅偶对美女描述无能吧~~~这方面是天生滴异性相斥~~~ 袁尚:吾绝不容忍其他男子碰蔡安贞!!!砍死丫的!!! 于吉:狗男女要一起砍!!! 甄大美女上场—— 袁尚:哗~~~ 于吉:噢吼吼~~~ 小蔡横瞟一眼:男银果然都素外貌协会成员~~~ 草皮低头默念一百遍催眠:丕神马都没看见……丕神马都没听见……(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节 聚首平原 飞扬的火把照亮了辛府宴厅,伴随着欢快的乐曲,身着彩衣的伶人耍出各式各样的炫目把戏,将在场的宾客逗得开怀大笑。蔡吉手持酒盏环顾周遭热闹的景象,不禁在心中暗自赞赏身旁的辛氏兄弟会办事。 须知自打当年蔡吉因艳舞事件同袁谭反目之后,便有传闻说蔡吉善妒见不得美女在其面前起舞。于是出于尊重一般诸侯大臣宴请蔡吉之时都会尽量避开上一些暴露、色情的歌舞。例如蔡吉当初在曹营之时,曹操就等蔡吉自行离席之后再上肉戏。蔡吉在自家营中也是如此行事。但随着蔡吉的实力越来越强,势力越来越大。这一心照不宣的避讳,竟衍化成了凡是招待蔡安贞的宴会必不上舞女。蔡吉虽然也在自家操办的宴席上派舞女表演歌舞。可不知那些世家名门,是故意示威,还是真怕掌握不了度。总之蔡吉每每出席宴会,席间经常没有女子表演歌舞。总之现场那种冷清尴尬的气氛让蔡吉深感不堪回首。 心情不错的蔡吉旋即便向辛氏兄弟举杯敬酒道,“此番全仗二位之功,孤方能并不血刃拿下平原。孤在此代平原百姓谢过二位高义。”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蔡吉一席话给足了辛氏兄弟面子。辛评与弟弟辛毗在暗自庆幸押对宝的同时,亦有些心虚地回礼道,“齐侯使不得。吾兄弟二人误入歧途,若非齐侯不弃,吾兄弟二人危矣。” 辛评这话倒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以蔡吉目前的实力。攻下平原只是举手之劳。辛评献城之举莫说是雪中送炭,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可就算是如此蔡吉还是对辛氏兄弟以礼相待,仿佛二人真是潜伏袁营多年的义士,为蔡吉拿下青州立下了汗马功劳。 其实蔡吉礼待辛氏兄弟一方面是出于对辛毗才华的欣赏,另一方面亦有千金买骨的意思。毕竟辛氏兄弟是第一个主动向蔡吉投诚的袁绍部下。礼待二人能给潜在的投诚者树立良好的榜样。 此刻面对两人的谦词,蔡吉倒是将话锋一转关切地问道,“二位在平原举兵起义。不知家人可会受袁绍威胁?” “多谢齐侯关心。家兄早已将家眷送往阳翟老家避难。袁绍奈何不了辛家。”辛毗抢先一部代兄张答道。其实当初辛评之所以会送走家眷乃是害怕家人受蔡袁之战的牵连。不过眼下辛氏兄弟既已投靠了蔡吉自然就是另一番说词了。 听罢辛毗所言,当即抚胸长舒一口气道:“如此这般,孤就放心也。” 辛评见蔡吉如此关心辛氏一门的安危。不禁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这次真是碰上了明主。只是还未等他向蔡吉寒喧两句。蔡吉又向辛毗问道。“孤听闻佐治先生有一千金冰雪聪慧,可也在阳翟?” 辛毗只有一个女儿,名唤宪英,今年才十岁。他可不信以逐鹿天下为己任的蔡吉会对一个十岁的女娃感兴趣。身为谋士是敏锐,很快就让辛毗意识到蔡吉这是要他当场表态。须知辛氏兄弟的老家阳翟现正处于曹操的控制之下。虽说蔡吉目前与曹操结成了联盟。可身逢乱世不管联盟还是联姻,有时比露水姻缘还靠不住。自家幕僚的家眷身处他家地盘,终究是个隐患。想到这点的辛毗当即便向蔡吉表态道,“毗也久仰龙口盛名。不知可有幸将家眷迁往龙口?” “龙口随时欢迎佐治先生定居。”蔡吉含笑点头道。 眼见弟弟与蔡吉如此一问一答,辛评也回过了味儿来。却见他抚须附和道,“平原即已在齐侯治下。评也可安心接回家眷共享天伦也。” 面对如此知趣的辛氏兄弟,蔡吉自是要好好打赏一番。“仲治先生这些年在袁谭制肘之下,仍将平原郡治理得政通人和实属难得。孤会向朝廷上书表先生为平原郡守。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用一个没有多少实权的别驾,换取军政一把抓的太守之位,辛评哪儿会有推辞的道理。兴奋之下,他当即便向蔡吉躬身一拜道,“多谢齐侯提拔。” “辛府君不必多礼。为朝廷推荐贤良本是孤之职责。”蔡吉说罢,又回头向辛毗微笑道,“孤府内尚缺一名侯府掾属,不知佐治先生可肯屈尊?” 侯府掾属虽说官衔不高,但胜在直属于齐侯。蔡吉此举无疑是在邀请辛毗入幕。早就看好蔡吉的辛毗自然是欣然领命道,“毗原为齐侯效犬马之劳。” 曹丕以护卫的身份坐在蔡吉左手边的第一个位子上,看着蔡吉如何在席间收服辛氏兄弟。只觉眼前女子的身形恍惚间与父亲重叠在了一起。在许都的夜宴上,父亲也是像这样以亲切坦率的态度一步步笼络才俊。外界都道曹操为人严酷。可曹丕却知父亲对有才华的人向来都是以情动人,而非以势压人。 这便是为主之道吧――曹丕紧握着酒盏在心中如此自勉着。但蔡吉的背影以及现场宾客的无视,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曹丕,他已不可能成为一方之主,甚至连一家之主都不是。自己仅是一介质子。巨大的落差令少年紧低着头,眼中充满了失落,就连喝进嘴里的果酒都带着一丝苦涩。只是这酒再苦也不能吐出来,更不能在庆功宴上让外人看见曹家二公子落魄的样子。 当曹丕再次抬起头时,他眼中的失落已被坚毅的外壳所包裹。几乎没人注意到曹丕先前的那点小小的失态,除了正在与辛氏兄弟聊天的蔡吉。不过蔡吉似乎没有要点破的意思,而是依旧与在场的宾客谈笑着。且就在众人把酒言欢之时,一员小校匆匆跑进宴厅打断了伶人的表演。 “禀齐侯!城外有曹将求见!” 小校突如其来的禀报让原本热闹的宴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谁都知道曹操正与袁绍交战于官渡,曹将这时候来找蔡吉多半没啥好事。至于曹丕更是紧张地朝门外张望。相比之下蔡吉倒是显得颇为淡定,却见她同贾诩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抬手下令道。“快快有请。” “喏。”那小校领命后转身快跑出了辛府。在场的宾客则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一些人还时不时地将好奇、疑惑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扫向了曹丕。曹丕一面承受着非议,一面尽力保持一个世家子应有的矜持。可当小校领着两员风尘仆仆的曹将走进宴厅之时,曹丕再也撑不住了。却见他霍然起身疾呼道,“妙才叔!” 无怪乎曹丕会如此失态。这会儿走进宴厅的两员曹将赫然就是夏侯渊与徐晃。两人不仅满脸胡茬。蓬头垢面,战甲上更是沾满了血污与擦痕。任谁见到这等模样都会想起“败军之将”这四个字来。而夏侯渊又是曹操的心腹大将,若他都以这副尊荣赶来见蔡吉。那曹操那边的战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话说夏侯渊与徐晃逃出乌巢之后便快马加鞭一路向东飞驰寻找蔡吉部的踪迹。他俩本以为蔡吉诛了颜良之后,应该还在攻略青州。却哪曾想两人一到青州就被告知青州全境已被蔡吉部所掌控,而蔡吉本人则已然进驻了平原城。这一消息令两人既惊讶又激动。于是当即掉头日夜兼程地赶到了平原城下。 夏侯渊仅扫了一眼激动的曹丕。便与徐晃双双走到蔡吉的面前单膝跪地道,“夏侯渊(徐晃)见过齐侯。恳请齐侯速速发兵救援司空!” “两位将军快快请起。究竟出何事了?”蔡吉快步下榻作势就要扶起夏侯渊与徐晃。 两人见状赶紧起身,夏侯渊则向蔡吉进一步说明道,“袁绍正率部围攻官渡曹营,袁军势大司空恐难招架。” “哦。官渡竟如此恶劣?”蔡吉诧异地问道。其实蔡吉也知曹操正与袁绍交战于官渡,只是一来沮授这次保密工作做得好,官渡之战的真正战况并未外传。二来曹操同袁绍算算也已经在官渡对峙了一年多,期间的大小战斗没有千次也有百次。因此蔡吉以为目前曹操与袁绍间的交战也不过如此。可听夏侯渊说来。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是有所不同。 夏侯渊本不打算将官渡之战以及乌巢之战的战况当着那么多人面说出来。可眼瞅着蔡吉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再一想正在官渡苦战的曹操,夏侯渊只得一咬牙将这段日子以来战况原原本本同蔡吉讲了一遍。 曹操军所面临的困境显然超出了众人的想象。现场的哗然声一阵响过一阵。至于曹丕在听完夏侯渊的叙述之后。脸色更是瞬间由白转绿。年少的曹丕虽不及夏侯渊等宿将,但他多少还知自己父亲的实力有几斤几两。莫要看曹操去年与袁绍打得平分秋色。实际上曹军所取得胜利全部都是袭扰之类的战术胜利。最高的一次战绩也仅是袭杀了文丑而已。这些胜利听着热闹,却并不能为曹操换来实质性的优势。反观袁绍仗着己方兵多势大,一路攻城略地占据了河内、北豫州等地的大量城池,在战略上始终保持着绝对的优势。曹操与袁绍的对阵,就像刺客在挑战猛士。刺客能在猛士身上留下无数伤痕,却无法击倒猛士,而猛士只需一锤击中刺客,刺客便会当场被砸成肉饼。当然若是刺客能集中全力,抓住机会一刀命中猛士的心脏,则瞬间就能反败为胜。只可惜现在看来曹操这一刀不仅刺偏了,还被袁绍逼进了死角。 噗通一声,少年单膝跪在了蔡吉的面前,哽咽道,“齐侯请救救家父。丕愿……” 曹丕的下半句尚未说出口,忽觉有一支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下一刻曹丕的耳边传来了蔡吉郑重地保证,“司空不会有事。” 曹丕猛然抬头还想同蔡吉说些什么。可蔡吉却已然转身朝贾诩吩咐道,“全军备战!速招高将军入府!” “喏。”贾诩不动声色地躬身领命。 蔡吉则回头又向夏侯渊与徐晃柔声安慰道,“两位将军一路辛苦。今日先歇一夜,养足了精神再说。丕公子送两位将军下去歇息。” 夏侯渊见蔡吉摆明了就要打发三人离开,不由神色一变。好在还未等夏侯渊发作,一旁的徐晃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其莫要冲动。夏侯渊虽心急曹操的安危,却也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于是他只得默不作声地朝蔡吉拱了拱手,然后同徐晃一起随着神色恍惚的曹丕离开了宴厅。 蔡吉虽下令全军备战,却并不代表她立即就会出战。毕竟袁绍势大,蔡吉在出兵前讨论一下作战方案也无可厚非。辛评当即便让出了自己的书房供蔡吉商讨对策。不多时高顺亦从大营赶到了辛府。由于事关重大,参与此次作战会议的人员仅蔡吉、贾诩、萧建、高顺以及刚刚入伙的辛氏兄弟。 在另一个时空,屋内六人中有三个是曹操手下。但这会儿是头一个发话的却是“少数派”的高顺。在听完前因后果之后,高顺当即虎目圆睁地嚷道,“为何要救曹操!” “齐侯与曹操乃是姻亲,若主上见死不救,往后没人敢与主上结盟也。”萧建捻着胡须替蔡吉答道。 “曹操为人奸猾,怎知不会有诈?”高顺嗤之以鼻。曾在吕布麾下效命的他始终对曹操心存戒备。 萧建听高顺这么一说,也有些迟疑地说道,“观夏侯渊与徐晃之狼狈,不似有诈……” 辛氏兄弟还不清楚蔡吉对曹操的态度究竟如何。因此并没有参与高顺和萧建之间的争论,而是密切观察着蔡吉的反应。却怎想蔡吉始终只是听着属下讨论,自己并没有发话。眼瞅着高顺与萧建争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贾诩幽幽地自言自语道,“出兵是一回事,救曹乃另一回事。” 贾诩此话一出,无论是辛氏兄弟,还是萧建、高顺,皆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确实,蔡吉依盟约必须得出兵,但这不代表出了兵就必然能救下曹操。出兵与救曹间的生死之度,此刻就掌握在蔡吉的手中。 迎着贾诩直指人心话语,眼睛一亮的蔡吉意味深长地向其讨教道,“依文和公看来,孤当如何处之?” 草皮:~~~~(>_<)~~~~救救粑粑~~~~ 小蔡右手摸摸,左手交叉手指藏在身后―_―:司空不会有事。(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节 辛府夜论 多年以前蔡吉也曾遇到过相似的情形。那时的她自持预知未来,认为只需在关键时刻出手,便可扭转历史的轨迹。在得知宛城之战开战在即之后,蔡吉权衡利弊决定出手救助曹操父子。在她一再的提醒之下,曹操最终注意到了张绣等人的阴谋,宛城之战亦因此彻底脱离了历史轨迹。只是那一夜,蔡吉本人却差一点葬于宛城熊熊战火之下。宛城一战,让蔡吉见识了曹操的阴险,同时亦让她明白历史的变轨是一把双刃剑,既能成就她的野心,也能夺了她的性命。所以当再一次面对是否救曹操的问题时,蔡吉决定听一听当世第一毒士的意见。 面对蔡吉的询问,贾诩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平视着面前的女子,一字一顿地问道,“那得看主上之所图为何?是执掌朝堂?还是称霸河北?” “哦?愿闻其详。”蔡吉一甩长袖朝贾诩恭敬地一揖道。在场的其他人亦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贾诩。 应承着众人灼热的视线,贾诩依旧保持着不慌不忙地态度向蔡吉分析道,“若主上有意执掌朝堂。可出兵不出力,坐视袁绍灭曹,或干脆出兵官渡,于乱军之中取曹操首级。曹操一死,豫州群龙无首,主上以救驾为名进驻许都,便可取曹操而代之,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惜曹操长子曹昂不在官渡,否则连其一并除去,主上便可将曹操部众尽收囊中。若主上意在称霸河北,可渡河北上与子义将军会师直取邺城。只是如此一来袁绍必会领兵回援,官渡就此解围,曹操自是安然无恙。但主上亦可在半道伏击袁氏父子。” 贾诩一席冷酷的言论。让在场的一干人等的背脊一阵发凉。辛氏兄弟更是在心中暗暗感叹,这贾诩老儿果然厉害,无怪呼能成为蔡吉的谋主。但蔡吉却对贾诩意图杀光曹氏父子的提议感到有些困惑。毕竟之前贾诩曾不止一次劝说蔡吉投靠曹操。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反转剧,实在是让蔡吉有些怀疑,贾诩是否是在试探自己。 抱着这一心思。蔡吉向贾诩探问道,“杀曹氏父子?这可不似先生说的话。” 对于蔡吉的质疑,贾诩倒是显得颇为坦然。“此一时彼一时,既然主上胸怀大志,诩自是亦步亦趋。” 真是如此?不可否认蔡吉与贾诩的关系。不似与郭嘉那般心有灵犀一点就通。有些时候蔡吉会闹不清贾诩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贾诩的计谋总是犀利而又有效。正如此刻他所提出的两条道路,每一条似乎都是康庄大道。但真是如此吗? 未等蔡吉做出选择,萧建已然提议道,“主上,执掌朝堂好。执掌朝堂不仅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能提高主上声望。往后主上不论出兵何处,都能占取大义。” 是啊,汉天子是块肥肉。任谁都想上去咬一口。放弃挟天子机会的袁绍,还被后人耻笑为傻瓜。蔡吉在心中如此感慨着,却并没有就此做出回应。她总觉得现在入主朝堂还缺了点什么。 辛毗见蔡吉低头沉思一言不发。心知萧建并没有猜中蔡吉的心思。而他在稍稍考虑了蔡吉的立场之后,立即便明了面前的齐侯在担心什么。却见辛毗连连摇头道。“此举是将主上踞于炉火之上。不妥,不妥。” 踞于炉火之上?对!就是这道理。蔡吉经辛毗一提醒,当即便想起了孙权劝曹操称帝的典故。在另一个时空,孙策的弟弟孙权上书向曹操称臣,劝其称帝,曹操说:“是儿欲踞吾著炉火吉之所以在是否入朝堂问题上犹豫,也是出于威望不够。蔡吉眼下的实力虽与曹操不分伯仲,但论两人的威望,曹操甩蔡吉十条街都不止。 女子的性别让蔡吉在世俗习惯上先天就处于劣势。此外过于年轻以及没有家族支持,也是蔡吉的硬伤。其实蔡吉的父亲蔡伯起既然能出任一郡之守,蔡氏一族当然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因此就算蔡吉这一支绝了户,深挖一下还是能挖出一支旺族远亲的。只是这一支远亲旺得远了一些,在襄阳,即南郡太守蔡瑁一支。而蔡瑁的姐姐正是大名鼎鼎的刘表后妻蔡夫人。名副其实的有权有势,却不可能丢下荆州的产业,千里条条从刘表麾下转投蔡吉。亦不能为蔡吉在朝廷中带来多少威望。 缺乏威望就代表着蔡吉在朝堂无法服众。当然蔡吉也可以学曹操,学董卓,谁不服就灭他满门。此举或许能暂时压制朝堂文武,可如此一来蔡吉苦心经营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退一步而言,就算蔡吉可以不顾名声,但她还是无法做出绞杀孕妇、毒杀幼儿之类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正如辛毗所言,现在入主朝廷确实是在将蔡吉搁在火炉上烤。更何况就算蔡吉代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见得能掌握多少优势。特别是当某一诸侯同地方世家结成一体之后,皇命就更显势微。毕竟在原有历史上,曹操亦没从江东孙家身上讨到多少便宜。 不过蔡吉并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抬头向贾诩问道,“文和先生以为如何?” 贾诩直视蔡吉悠然笑道,“主上已有定夺,又何须问老夫。” 蔡吉听贾诩如此作答,心知自己这次是选对了。于是她环视了一番在场的下属,欣然宣布道,“正如佐治先生所言,孤若此时入主朝廷,必会为朝中文武排挤,被天下诸侯围攻。宛若踞于火炉之上。故孤打算先取河北,积蓄实力,再谋入主朝廷。” 既然蔡吉已定下了目标,那接下来讨论的就是如何实现这一目标。武将出身的高顺就喜欢这种目标明确的讨论方式。所以蔡吉的话刚讲完,高顺便迫不及待地请战道,“顺愿领兵为主上拿下邺城。” 打邺城是刚才贾诩的提议。不可否认邺城即是袁绍的国都,同时亦是冀州的首府。拿下邺城对整个河北攻略影响颇深。然而邺城同样也不是三两下就可以打发的城池。特别是环绕主城的层层城郭厚实异常,怕是连青铜炮也拿它没辙。以贾诩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邺城难缠,那他又为何要提议打邺城呢?蔡吉低头想了一想,忽然灵光一闪,扭头向贾诩问道。“先生先前要孤过黄河与子义将军会师邺城,可是想围城打援?” “围城打援?什么围城打援?”请战的高顺被蔡吉突如其来的问题闹得一头雾水。 另一头被问的贾诩,眯着昏老的双眼盯着蔡吉端详了一会儿。旋即露出了赞许的笑容道,“主上真是妙语如珠。老夫正是要围邺城打袁绍。” “或许用不着真围邺城,只需做出兵发邺城之势。便可将袁绍引入绝地。”蔡吉打开了思路道。 听罢蔡吉这番补充。贾诩不由在心中暗自一惊。不管外界传得多邪乎,当年仅凭宛城一战,贾诩便已试出蔡吉根本不懂军事。但他同时亦能感觉到蔡吉一直都在学习,每打一仗她总能或多或少地积累点经验。虽说离出师还差得很远,可像今日这般能看透战局,进而举一反三,也算是一脚跨入了兵法的门槛。这与贾诩之前效力过的那些诸侯完全不同,无论是董卓、李催。还是后来的张绣,虽都懂得行军布阵,但水准也就那样了。而眼前这个桃李年华的妙龄女子却还在成长。至于她日后会达到何种程度,就连向来眼光老辣的贾诩一时也下不了定论。 蔡吉在书房同下属兴致勃勃地定下逐鹿方略的同时。辛府的另一处厢房内,夏侯渊、曹丕、徐晃三人则是一片愁云惨淡。蔡吉先前的表现虽让人挑不出错来,可无论是夏侯渊,还是曹丕都打心底里担心蔡吉会否只是在敷衍自己。这不,夏侯渊在绕着房间转了两圈之后,忽然回头向曹丕问道,“齐侯待公子如何?” “齐侯对丕颇为礼遇……并命丕随军而行,任其护卫。”曹丕略带迟疑地答道。因为他这会儿回想起来,发觉自己这些日子和蔡吉的关系,与其说是未婚夫和未婚妻,不如说是上下级关系。两人之间的话一天都不会超过十句。以曹丕来东莱的任务而言还挺失败的。 夏侯渊见曹丕一脸黯然的模样,不由在心中暗叹丕公子太过年幼根本不懂得如何讨女人欢心。早知如此,当初启程前主公怎么都该言传身教地指点一二。想到这里,夏侯渊不由郑重其事地同曹丕说道,“公子需在齐侯身上多下功夫。汝不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弓马骑射样样精通嘛。女人换来换去就喜欢那些个调调。汝一样样试过去,总有一项会打动齐侯。吾就不信蔡安贞是个铁人!” 曹丕很想说蔡安贞就是个铁人。诚然曹丕与蔡吉之间的话语并不多,但曹丕借着充当护卫的机会,还是暗中观察了蔡吉不少日子。他发现蔡吉同他父亲曹操一样是个不知疲倦的统帅,从早到晚都在忙于各种公务。哪怕是赴宴也是在应酬。此外蔡吉的帐中除了公文,只有一本《尉缭子》。至于《诗经》、《乐府》之类女儿家喜欢的书一本都没有,搞得曹丕想写情诗都不知蔡吉喜欢哪一类型的。他可不认为像蔡吉这样的女子会为几句肤浅夸赞而动心。而琴、棋之类的器物更是一点踪影都没有。曹丕有时常会想这样的生活得多无聊。 徐晃见五大三粗的夏侯渊临时抱佛脚着向曹丕传授泡妞之道,着实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不过鉴于目前的气氛,他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而是信步上前向夏侯渊说道,“妙才将军。丕公子自有其分寸。” 夏侯渊转念一想,也对,曹丕不可能一夜之间迷住蔡吉,令其言听计从。自己在这里再怎么干着急都无法左右蔡吉最终的决断。而倘若蔡吉真只是在敷衍,那自己与徐晃也只好离开平原折转去宛城找大公子去。有了这一觉悟,夏侯渊伸手拍了拍曹丕的肩膀安慰道,“丕公子歇息去吧。明日还有正事要办。” 虽知夏侯渊这话说得言不由衷,曹丕却也只得郁闷地拱手告辞。回到寝室之后,曹丕特意地朝蔡吉房间张望了一下,发觉屋内毫无动静,显然蔡吉还在同她的属下夜论对策。蔡吉同她的幕僚在商讨什么?她会否出兵?如何出兵?怀揣着满脑子的疑问,曹丕和衣坐在榻上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梦乡。当他再次醒来之时,发觉屋外已是一片阳光明媚。刺目的光线让曹丕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却不想带起了毯子的一角。毯子?昨夜盖毯子了?曹丕看着身上多出的毯子,不由楞了一下。 “丕公子醒呼?” 屋外蔡吉的呼唤,令曹丕回过了神来,他当即一个鱼跃翻身下榻冲出了房间。待见一身正装的蔡吉此刻正在贾诩以及护卫的簇拥下站在院子中央。眼看曹丕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蔡吉倒是颇为淡定地招呼道,“孤决定今日点兵出征。公子洗漱一下,随孤去大营。” 点兵出征四个字让曹丕立即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夜的焦虑与忧心最终在少年的脸上化作了飞扬的笑容。难掩心中喜悦的曹丕在拱手领命之后,便如一只脱兔一般窜回房间收拾去了。 说起来,这还是蔡吉第一次在曹丕脸上看到如此真实的笑容。之前曹丕虽说也不是没笑过,可在蔡吉看来那些笑容多少有些勉强。此刻望着少年消失的背影蔡吉不由小声感慨道,“少年郎还是多笑笑的好。” 一旁的贾诩见蔡吉似乎对曹丕有了好感,连忙低声提醒说,“主上莫忘此子姓曹。” 是的,这小子不仅仅姓曹,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还是敢逼汉帝禅让,抢人家老婆,收老爸后宫,娶姐夫女儿的人才。在心中腹诽了一长串之后,蔡吉摆了摆手笑道,“孤不会忘记此子是曹子桓。然则,孤既需与其相处一段时日,过得舒坦总好过过得别扭。” 草皮:齐侯生活甚是无聊~~~ 小蔡手持《尉缭子》,面条泪直流:统帅70+滴永远不知统帅40+滴痛~~~ 关于小蔡的家族,偶前面资料查错鸟~~~好吧现在扭过来,再把前面改一改,扭不过来滴部分就这样吧~~~o(n_n)o呵呵~~~(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节 校场点将 昨天和小朋友参加亲戚聚会,回家太晚叻~~~现在补上昨天滴文~~~ “过得舒心总好过过得闹心”,这是蔡吉混际乱世的一大原则。逐鹿天下本就是条艰苦而又孤独的荆棘之路。若没有将伤痛视作盟友的觉悟,是无法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的。曹丕在历史上是怎样一个人物,蔡吉比这时代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但是联姻既已结成,现实又需要将曹丕拴在身边看管。偏见与先入为主只会让这段别扭的联姻更加闹心。因此从曹丕到东莱的第一天起,蔡吉就在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值得肯定的是曹丕的表现没有给他爹曹操丢脸。无论是遇上刺客,还是受人挑衅,曹丕均未忘记自己的职责。当然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也会时不时地流露出一点点黯然与迷茫。在蔡吉看来这很正常。曹丕要是正天嘻嘻哈哈一副乐不思“曹”的样子,蔡吉反倒是要在心中腹诽,这曹子桓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此外,曹丕这些日子给蔡吉的另一个深刻印象是他的坚韧。值此乱世太过刚毅的人终究会折于残酷的现实,太过脆弱的人亦无法越过人性的沼泽。唯有如蒲草般坚韧的人才能各种环境下顽强地生存下去。现在的曹丕虽还是个少年,却已有了这方面潜质。这一点让蔡吉颇为满意,坚韧的人至少能审时度势,而不会头脑一热做出不智之举。正如这会儿的曹丕虽早已心急如焚,却还是谨守一个质子身份,没有做出越界的言行。所以蔡吉决定给曹丕一次表现的机会。 咚、咚、咚……随着一阵响彻云霄的鼓声,蔡吉在贾诩等人的簇拥下带着曹丕登上了校场点将台。但见闻鼓入阵的五万齐军。军容整齐,威风凛凛,长戈战甲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高顺、赵云、张泉等战将,身披战甲,脚跨战马。立于各自阵前,只等蔡吉一声令下,便可率麾下虎贲直扑敌阵。另一边夏侯渊和徐晃以客将的身份也来到了校场。不过夏侯渊看上去面色不佳,显然辗转反侧了一夜并没有休息好。 蔡吉假意没有看到夏侯渊的异样,信步来到阵前。面向黑压压的军阵。傲然抬起了双手。没有豪言壮语,没有金银赏赐,衣诀飘飘的蔡吉只是这么朝前一站,校场上刹时就响起了一片山呼海唤,“齐侯威武!齐侯威武!” 曹丕站在蔡吉身后,看着五万将士齐声高喊“齐侯威武”,未脱稚气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敬慕之色。而夏侯渊与徐晃看蔡吉的眼神,则可谓是五味具杂。在示威了差不多后。蔡吉挥手示意将士们安静下来。底下的齐军也确实训练有素,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喊声震天的校场便寂静得只剩下了马儿跺蹄的声音。蔡吉环视了一番面前的一干战将,高声点将道。“高顺出列。” “末将在。”高顺应声出列。 “孤命汝为三军先锋,率精骑一万。渡黄河攻魏郡。”蔡吉派出一枚令牌道。 高顺接下令牌,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蔡吉从袖中又取出另一枚令牌,朝萧建、张泉二人喊道,“萧建、张泉出列!” “末将在。”萧建与张泉双双出列道。 蔡吉将令牌派给二人道,“孤命汝二人领兵二万,渡黄河攻清河。” “喏。”萧建、张泉齐声领命。 夏侯渊站在一旁耳听蔡吉连发两道军令,都是派兵渡黄河进攻袁绍的腹地,便知蔡吉这是要行围魏救赵之计。这么做虽说也是在救援曹操,可眼下曹操正与袁绍进行生死之战。或许还未等蔡吉威胁到袁绍的后方,官渡曹营便已先被袁绍所灭。意识到这一点的夏侯渊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且就在他冷哼着翻白眼之时,“恰巧”对上了蔡吉投来的目光。却见此时的蔡吉正带着盈盈笑意看着夏侯渊与徐晃。见此情形,本就心存不满的夏侯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然则还未等夏侯渊吹胡子瞪眼,蔡吉已然取出了第三块令牌,高声宣布道,“赵云听令。” “末将在。”赵云下马出列道。 蔡吉递出令牌说道,“孤命汝率步骑一万,协同夏侯将军、徐晃将军以及曹公子,日夜兼程赶赴官渡救援曹司空。” 赵云没有参与昨夜的会议,此刻听蔡吉如此安排以为自家主上真要救曹操。赵云虽不满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做派,但军令就是军令。因此他只是稍稍楞了一下之后,便接过令牌抱拳道,“末将遵命。” 另一头夏侯渊见蔡吉还真派兵救援官渡,当即脸色由阴转晴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同时亦对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举动深感尴尬。却见他当即跨前一步与徐晃,双双向蔡吉心悦诚服地一拜道,“多谢齐侯仗义相助。” 当然这会儿对蔡吉心存感激的可不止夏侯渊、徐晃两人。曹丕在听到蔡吉放他去救援官渡之后,表情也是由惊转喜。激动之余他亦快步上前向蔡吉躬身叩拜道,“多谢齐侯救助家父。” “三位无需多礼。司空于情是孤长辈,于理是孤盟友,孤出兵救援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赵将军武艺高强,为人忠厚,相信三位与其定会合作愉快。而孤稍后也会率部赶去官渡。”蔡吉大言不惭地保证道。话说今日这番布置其实是经过蔡吉、贾诩等人认真商讨后得出的结果。既然最终目标定做了称霸河北,蔡吉的主攻方向便是袁绍的腹地而非官渡。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讲夏侯渊、徐晃、曹丕三人留在身边碍事。为此蔡吉便单独拨出一队人马给此三人,让其赶去官渡救援曹操。当然为防止出现借兵不还的乌龙,蔡吉还需派一个自己人坐镇其中,此人便是赵云。 赵云无论是在品性上。还是在志向上都与曹操南辕北辙。蔡吉相信曹操就算有本事让石头说话,也没本事挖走赵云。只不过赵云性情敦厚,蔡吉怕他在曹操面前说不了谎,故而也就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计划。而以蔡吉对赵云的了解,不知情的赵云必能把戏“演”得连曹操都挑不出个错来。 当蔡吉在平原城调兵遣将之时。身处官渡的袁绍正在为夏侯渊等人的逃脱而大发雷霆。原来袁绍在开战第一日向曹操夸下海口之后,便一直想要拿下夏侯渊等人的首级去向曹操炫耀。可谁曾想才每几日的功夫,乌巢那边便传来了曹军突围的消息。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此飞走。袁绍当场便在帐中挥剑斩断案牍怒道,“好个高览,竟敢诓骗于朕!” 沮授眼见怒火中烧的袁绍大有问罪高览的架势。赶忙上前劝阻说。“陛下息怒。高览将军并非存心欺君。全因蔡安贞攻势太猛,使高览将军首尾不能顾,方才让夏侯渊有可乘之机突围。” 原来在夏侯渊突围后没多久,高览就收到了袁绍命他防守豫州与青州交界地的圣旨。为了推卸放走夏侯渊的责任,高览将计就计故意将曹军从乌巢突围的消息推后了数日上报。如此一来便可以齐军来势凶猛作为乌巢失手的借口。因此这会儿的袁绍还以为夏侯渊刚跑没多久,根本想象不到其实夏侯渊已然同徐晃抵达平原向蔡吉搬来了救兵。 不过袁绍得到的情报虽有偏差,但关于齐军攻势凶猛这一条却是这两天来诸多战报中都提到共通之处。先是青州,后是渤海。短短十天内齐军势如破竹地为蔡吉将领地扩大了一倍,让一贯高傲的袁绍既肉痛又恼怒。肉痛的是自己一个疏忽竟让蔡吉那贱婢成火打劫占取防御薄弱的渤海等郡。恼怒的是无论是在青州还是在渤海,当地的军民竟都没有坚守城池。身为青州别驾的辛评与渤海太守的龚纪更是带头降了蔡吉。气得袁绍连连直骂二人忘恩负义。两地百姓皆为刁民。对此袁绍治下的军民恐怕也是满腹的委屈,毕竟袁氏的大陈国不过才立国一年而已。其治下百姓对大陈国的认同度又怎能同已有四百多年国运的大汉相提并论。 当然袁绍本人是不会做这方面反思的。若非官渡之战已进入了最后的决胜阶段,袁绍不想在已经看见曹操中军大帐旗帜的紧要关头前功尽弃,他可能早已鸣金收兵,转而对付蔡吉,收拾那帮忘恩负义者去了。 因此在听罢沮授的禁言之后,袁绍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而收起佩剑说道,“公与言之有理。是孤急躁也。” 难得见袁绍主动认错的沮授在欣慰之余,赶紧趁热打铁地向袁绍提议道,“陛下,蔡安贞眼下已占据青州全境,臣以为因让高览拖住蔡安贞,谨防其渡河攻掠魏郡。” “罢了,朕这就封高览为东莱侯,命其将功赎罪,拿下蔡安贞。”袁绍想了一想之后,定下了这么一条在他看来恩威并施的决断。 可在沮授眼中袁绍的这一安排,虽耍了点小聪明意图挑拨高览与蔡吉死斗,可实际的效果怕是并不好。须知东莱郡乃是蔡吉的起家之地,袁绍封高览为东莱侯只是一个空头衔而已。用一个空头衔来让高览攻击比他实力强十倍的蔡吉,实在是有些贻笑大方。不过沮授也知这已是袁绍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希望高览在接到圣旨后够聪明,能够不为所动,继续窝在城池中与蔡吉周旋。这样一来还能为袁绍多争取点时间消灭对面的曹操。 一想到曹操沮授心中便不由自主地会萌生一股子无力感。他以前也知曹操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却从没料到曹孟德竟是这么一个难缠而又坚韧的对手。沮授与袁绍之前也不是没打过艰苦的攻城战。当年的易京之战堪称天下第一要塞,袁绍付出了数万兵马以及在天崩地裂之术的帮助下方才拿下易京。公孙瓒更是直接被吓得自尽。可对面的曹操却是个柴米不进之辈,无论是山崩地裂之术,还是一波又一波没日没夜的进攻,都无法摧毁曹操战斗下去的意志。加之蔡吉现在又在袁绍的后院点起了火。沮授就更担心自家兵马能否坚持到攻破曹营的那一刻。 袁绍虽没沮授想得那么多,但他也知道一旦魏郡受到攻击,则邺城也会有危险。却见他在帐中绕了一圈后,烦躁地问道,“公路那厮还没消息?朕让其在后方守护两道,这厮倒好跑没影也!” 沮授心想袁公路为人反复,汝还信他?但话到嘴边,沮授还是向袁绍开导道,“陛下,此番袁术怕是指望不上也。臣请陛下命二殿下和高州牧速速南下驰援冀州。” 沮授所说的二殿下和高州牧,正是袁绍的次子袁熙和他的外甥高干。此二人一个镇守幽州,一个镇守并州,是袁绍手上尚未动用的两支完整力量。袁熙历来与幽州的乌桓、鲜卑等部族关系不错,手下的兵马也都经历过与公孙瓒的大战。高干的脾气虽粗暴,但他通晓武略,在河北颇有声望,与南匈奴单於栾提呼厨泉等人更是关系密切。当然沮授并不知晓,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历史中,高干部作为袁氏最后一支完整的军团连曹操都不敢轻易动他。高干本人则在袁氏兄弟反目的情况下,先投降曹操,后又趁曹操征乌桓之际反曹,并最终在建安十一年才被曹操消灭。因此袁熙与高干手上的兵马不仅久经杀阵,且均以擅长骑射的骑兵为主。一旦两人南下驰援冀州,袁绍便可继续安心在豫州与曹操厮杀下去。 “让熙儿和干儿南下?”袁绍略带迟疑地皱了皱眉头。当初袁绍之所以将袁熙与高干分派到幽州和并州,一来是为了让外放袁谭显得公平,二来也是出于防守边疆的考虑。须知幽并二州历来多异族,且民风彪悍,袁绍可不放心将这两个地区交给外人打理。 沮授看出了袁绍的犹豫,但如今的情势又岂容袁绍有所犹豫。却听沮授一针见血地点明道,“陛下,若冀州都不保,要幽并又有何用?” 袁绍被沮授这么一说,心想也对,冀州乃大陈国根基之所在,自己的国都、粮仓统统全在冀州。袁绍固然不信小小的蔡吉能一口吞下冀州,但也无法放任那女人的兵马在冀州继续肆虐下去。就这样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袁绍终于拍板道,“传令,命袁熙、高干南下驰援冀州!”(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节 济水之战 当信使带着袁绍的圣旨一路在华北平原上疾驰之时,夏侯渊与赵云所率的一万援军已然抵达了位于青、兖、冀三州交界处的济水之畔。虽说已是四月春汛,但这两年中原少雨旱灾不断,济水现下的水深也只是刚达马腹而已。加之夏侯渊、徐晃、赵云等人都是久经杀阵的战将,因此一万余人几乎未遇险情,顶着烈日平安地渡过了济水。 “妙才叔,再下来,可是要攻高鱼?”曹丕望着刚刚过河尚未整顿好的齐军,回头向夏侯渊问道。位于廪丘东北的高鱼城,自春秋战国起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眼下高览正率部驻扎于高鱼城中。夏侯渊等人想要驰援官渡就必须得过高览这一关。毕竟一万人马可不像夏侯渊、徐晃之前所率的八百小队那样可以抄小道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袁绍军层层防线。其实还有一条路也可以驰援官渡,那就是从兖州曹军控制区进入豫州。只是这样一来不仅绕了远路,亦达不到威胁袁绍后路的效果。 “若高览出手相阻,自是将其诛灭。若其按兵不动,则绕道而行,将其让给齐侯处理。”夏侯渊手持马鞭肃然说道。虽说夏侯渊在内心深处也很想一雪乌巢之耻,但相比曹操的安危个人的荣辱便也算不了什么了。 正当夏侯渊打算无视高览存在,一路日夜兼程向官渡进发的时候,在前方侦查的齐军骑兵突然慌慌张张地赶回河岸,冲着夏侯渊等人高声叫道,“不好!高览部在前方布阵!高览部在前方布阵!” 随着斥候疾驰来报,众将当即循声望去。但见西南方向上已然扬起了阵阵烟尘,只一眨眼的功夫飘扬的“高”字大旗便已出现了在了地坪线上。三千骑兵便如破堤洪流冲杀而来,丝毫不给齐军结成军阵的机会,直将刚刚渡河的齐军兵卒杀得人仰马翻。 高览纵马立于山岗之上,望着手下战骑将河畔的齐军杀得四散而开。面色却依旧阴沉如水。之前长清、济北、东平各县接连陷落的消息勾勒出了齐军汹汹来势,身负守土之职的高览自是不能坐视齐军长驱直入。原本高览是打算在齐军渡河之前对其半渡而击,可谁曾想日赶夜赶之下。还是慢了半日让齐军渡了河。据探子来报,此番充当齐军先锋的大将正是那日自乌巢逃脱的夏侯渊与徐晃。以高览对夏侯渊与徐晃的了解,他二人可不会因这点突袭而乱了阵脚。 果不其然。高览手下那三千兵马才冲杀一个来回。便被对方两股骑兵一南一北夹击绞杀得四分五裂,残余的高览部纷纷丢盔弃甲朝转而向西逃窜。面对如此遽变却并没有让高览为之动容,只见他漠然地一挥手带着一干部下迅速撤下了山岗。 另一头夏侯渊却正带着一队骑兵杀得兴起,长枪每一次挥起皆会在坐骑左右扬起一阵血雾。在夏侯渊看来这队前来突袭的骑兵完全就是来送死的鱼腩,就算一开始能杀齐军一个措手不及,此刻亦不过是他枪下的瓜菜。 “回去告诉高览!渊这就来报乌巢之仇!”夏侯渊大喝一声,一枪撂下一个想要逃跑的敌兵,丝毫没有意识到人已死又怎么帮他传话。 正当夏侯渊得意忘形之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声疾呼,“夏侯将军,穷寇莫追!” 夏侯渊扭头一瞧。发现追上来的人正是赵云。对于赵云夏侯渊并不陌生。早在当年曹操东征吕布之时,两人就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赵云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但他很快就在之后的“三英战吕布”中脱颖而出,成为评价高于许诸、陈到的一员猛将。因此面对赵云的劝阻,夏侯渊倒也从善如流地拨转马头向赵云哈哈笑道,“先前杀得兴起,差点忘了正事。” 赵云虽不喜欢曹操,但对为人豪爽的夏侯渊倒也并不讨厌。更何况蔡吉此次命其领兵救曹,归根结底保的还是大汉的江山。所以当高览部来袭时,赵云亦点齐亲兵与夏侯渊并肩作战。只是在赵云看来夏侯渊善战之余太过自信于武勇,一经交战就直往敌阵中冲,这样的脾性在战场上早晚是要吃大亏的。须知赵云为了追他可赶了不少路,此时二人已然离岸边的营地有了一段距离。 当然这些话并不是赵云立场所能说的,故而这会儿的他也只是抱拳向夏侯渊提醒道,“夏侯将军,高览部既已发觉我军踪迹,将军还是速速回营拢兵马的好。” 夏侯渊听赵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毕竟此刻他的第一要务是要去官渡救援曹操,而非与高览纠缠。可正当夏侯渊打算下令收兵之时,凭空间突然数支箭矢疾朝夏侯渊与赵云方向射来。久经杀阵的夏侯渊和赵云早已练就了过人的条件反射,只见两道寒光闪过,飞驰而来的箭矢刹时被斩为了两截。 “敌袭!”嘶哑的叫喊声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则是漫天的箭雨。原来就在夏侯渊一路追击残兵的同时,高览早已在其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只等追击而来的将领自投罗网。饶是夏侯渊与赵云皆身怀绝技,此刻面对劈头盖脑的箭矢,亦是无法招架,只得在亲随的护卫下掉头撤退。 然则高览既已设下此陷阱,自是不会轻易放夏侯渊等人逃走。且就在高览正要拨马下山阻截之时,忽见一员小校纵马直冲到他面前阻挡道,“将军不好也!曹军来袭!” “曹军!?何来曹军?”被阻挡的高览虎目圆睁,一把揪起斥候问道。 斥候被高览揪得差点气都喘不过来,只得干咳着应答道,“鄄……鄄城……” “鄄城?程昱!”高览左手一松,眼中顿时充满了震惊与懊恼。 其实无怪乎高览会如此震惊,如此懊恼,鄄城的程昱实在是堪称曹袁大战以来的一朵奇葩。想当初袁绍携“山崩地裂之术”举兵南下。真可谓气势如虹,豫兖两州不少县城皆望风而降。当时作为曹操起家之地的鄄城只有包括程昱在内的七百人防守。曹操闻讯后,派使者告诉程昱,他将派两千兵马赶来驰援。可程昱却回信说,“袁绍拥十万众。自以所向无前。今见昱兵少,必轻易不来攻。若益昱兵,过则不可不攻。攻之必克,徒两损其势。原公无疑!”于是曹操便依程昱之计,没有向鄄城派遣援军。结果还真让程昱给说对了。袁绍在得知鄄城只有七百人防守之后。竟真放过了鄄城,转向直扑官渡。(此乃史实,偶没黑本初公~~~) 在此之后,作为在袁军后方唯一的一座曹氏城池,鄄城始终紧闭城门,充耳不闻外界的大战。哪怕曹操与袁绍在官渡斗得再激烈,程昱都没有任何妄动。时间一长就连袁绍及其麾下的文武百官都快忘了还有鄄城这么一枚钉子钉在背后。 可事实上程昱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已经放弃抵抗。就在袁绍忙着围攻官渡的档口,程昱率部清剿了鄄城附近藏于山泽的山贼。并将一千多名俘获的亡命之徒训练成了一支精兵。原本程昱是打算在曹操取得官渡大胜后,再出兵从背后捅袁绍刀子。只可惜近期从官渡传来的消息却是曹操在袁绍层层围攻下快覆灭了。恰逢此时从东面传来了蔡吉攻克青州全境以及即将出兵兖豫两州的消息。在探知齐军的先锋乃是由夏侯渊与徐晃所率之后,程昱当即点齐兵马赶来济水接应齐军。 此时在战场的另一端。但见年近六旬的程昱,发鬓斑白。青袍皮甲,枯枝般的双手,一手紧勒缰绳,一手挥鞭直指敌军,“杀!齐侯援军就在附近。斩敌首者赏金一两!” “吼!”重赏之下,山贼出身的曹军,顿时就如打了鸡血一样挥舞着刀斧朝袁军蜂拥而去。 倒是策马立于程昱身旁的主簿见状,忍不住小声向其耳语道,“府君,战后吾等哪儿来金子犒赏这帮莽夫?” 面对战战兢兢的主簿,程昱眯起双眼似老狐一般咧嘴一笑,“齐侯素来为人慷慨,青州又是产金之地,不会吝啬区区犒赏。毕竟吾等可是救了齐军先锋。” “啊?”主簿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着程昱,实在是不明白自家府君哪儿来的自信,认为齐侯一定会付赏金。倘若最后付不出赏金,那群亡命之徒可不好对付。 且不论鄄城主簿心中如何惴惴不安,至少程昱的那帮手下已然相信只要打赢这场战斗,夺取敌手的首级便能换取金灿灿的金子,直将正在伏击的高览部杀了个措手不及。本打算撤离的夏侯渊和赵云,眼见突然冒出这么一支援军,不约而同地双双一扯缰绳,拨马调头,冲入敌阵,杀他个回马枪。 “夏侯渊在此!高览还不速速来此受死!”夏侯渊手提染血长枪,一路横冲直撞大声叫嚷着向高览约战。虽说后者开战至今都未露脸,可直觉告诉夏侯渊高览就在附近。 高览望着在坡下口出狂言的夏侯渊,想起那夜在乌巢的死战,想起夏侯渊的脱逃,不由攥紧缰绳,嘴角扬起了嘲弄的弧度,“夏侯渊今日且放汝一马。” 言罢,高览一踢马肚带着残留的亲兵迅速脱离了战场。高览并不知晓他这一跑可算是与死神擦肩而过。须知若高览真的受邀下坡应战,那他所面对的将不止是夏侯渊一人,还有齐军的杀神赵云。当然蒙在鼓里的高览此时最害怕的倒并非是阵前被斩,而是回去后怎么向袁绍交代。之前乌巢放走夏侯渊,怕是已让袁绍暴怒不已。若今日济水一败的消息传回官渡,自己多半会被袁绍问罪。一想到自家主上严苛的脾气,高览的后背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阵冷汗。 相比世家出身的文丑与颜良,高览虽也名列河北四庭柱之一,但他却出身寒门,能达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全凭自身的努力。这便意味着高览背后并没有家族撑腰。在素来讲究门第的袁绍阵营中,像他这种没有后台的人不“犯事”还好,若“犯事”不仅不会有人为其求情,相反还会有大把的人落井下石。 难道要去求沮军师为自己求情?高览摇了摇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沮授虽贵为军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袁绍对其已不似从前那般言听计从。更何况自己已两连败,按军法被处斩也无可厚非。唯一将功赎过的机会就是死守高鱼以报袁氏之恩。 汝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多年,只求一死? 汝征战南北多年,只求一死? 不!吾高览怎能止步于小小高鱼城! 无声的呐喊唤回了高览胸中的雄心壮志。既然不甘就此以死谢罪,那袁营是万万回不去了。打定主意要脱离袁绍的高览,一边纵马驰骋于平原之上,一边则渐渐冷静下来,开始考虑自己接下来的去处。眼下中原就三方势力最强,河北的袁绍、中枢的曹操以及青州的蔡吉。其余一些小势力,那是投了也白投。至于南方的刘表虽名气不小,但此去荆州终究路途遥远,且南方多河网山地实在不是骑兵的用武之地。如此一来摆在高览面前的选择就只剩下了曹操与蔡吉。曹操那边因乌巢之战高览已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诚然曹操素以胸襟广阔著称,哪怕是曾经在宛城反水的张绣都能收入麾下。但就算曹操再求贤若渴不计前嫌,亦不能勉强其手下接受自己这个曾经的对头。至少瞧夏侯渊等人的架势就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蔡吉那边高览倒是没有什么过节。其固然身为女子,却拥有不让须眉之志,同样求才若渴,同样为人仗义,同样心系天下。难道真要投那位齐侯? 思虑至此,已然在心中有了答案的高览,旋即扯起缰绳冲着手下高声下令道,“全军掉头!” 小蔡:抗议无效~~~司空乃都快嗝屁鸟~~~这外挂就由孤收下~\(≧▽≦)/~啦啦啦 袁绍:无耻!!! 关于更新问题,再次请大家见谅。偶是上班族,上班才是主业,写文完全是出于个人兴趣。一周需要放点余量,对付加班、出差之类的事。历史文推演也需要花时间,战术谋略bug太大的话,接下来自圆其说会很麻烦。(未完待续) 第八十节 为将之道 “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晃动的马车上,贾诩正利用漫漫行军长途向蔡吉讲解《孙子兵法》。但他身旁的少女在听完之后却露出了一头雾水的表情。见此情形贾诩只得用更为直白的话语向蔡吉解释道,“主上,用兵之道在于诡诈。能打,装做不能打;要打,装做不要打。要向近处,装做要向远处;要向远处,装做要向近处。允敌小利,引诱它;趁敌混乱,攻取它。敌人势大,要防备它;敌敌强与我,就要避免决战。用挑逗之语去激怒,使敌丧失理智;用谦卑之辞示弱,使敌骄傲。敌休整得好,要搅得它不得安生,使其疲劳;敌内部和睦,要设法离间它。如此方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唔。”蔡吉摇着扇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实话,蔡吉对《孙子兵法》并不陌生,后世的书店中充斥着诸如“用孙子兵法玩转办公室”,“职场鬼谷子”,“厚黑三十六计”等等职场厚黑学书籍。那些自诩孙武转世的作者们,可是将《孙子兵法》里的一字一句都分析了个遍哟。不过这种书看多了,来来回回也就那点套路。玩转办公室之类的宣传口号更是个笑话。如果每一个看完书的人都能玩转他人,那谁又来给大家玩呐?兵法的问题,其实也差不离。从古至今号称熟读兵书的人不少,可有名气的名将也就那么点人。可见兵书不得不读。但读了兵书并不表示你一定能成为名将。 “主上可是担心,不知该如何活用?”看穿蔡吉心事的贾诩捻须问道。 蔡吉恭敬地朝贾诩一揖道,“还请文和先生赐教。” “其实这段话主上在官渡之战中已有诠释。”贾诩望着蔡吉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蔡吉却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贾诩见状便进一步向其解释道,“主上坐拥靑、徐、幽州六郡,十万兵马却在袁绍称帝前隐忍不发。这便是‘能而示之不能’。在与曹操结盟后,却只送粮草不发兵,令袁绍以为主上不敢出兵。这便是‘用而示之不用’。直至袁曹混战于官渡,主上方出兵‘乱而取之’。更毋庸说,正因主上促使于吉引诱袁绍‘卑而骄之’称帝自立。如此方有而今的官渡之战。” 啪地一声。蔡吉收起折扇,略带吃惊地问道,“如此说来,孤也算是用过孙子兵法了?” “正是。以主上现今之表现,日后定能留名兵书。”贾诩含笑点头道。 能被贾诩如此夸赞,饶是向来低调的蔡吉也忍不住小得意了一把。三国第一毒士哟,名留兵书哟。不过蔡吉在飘飘然,倒还没忘自己有几斤几两。却见她谦虚地连连摆手道:“文和先生过奖。孤不懂兵法。孤能有今日之成绩,乃是奉孝先生、子义将军等人辅佐的功劳。” “噢?可老夫却听奉孝说,挑拨袁曹大战乃是主上的主意。”说到这儿贾诩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盯着蔡吉问道,“且不论此事是出于主上之手。还是奉孝的进言。老夫倒是斗胆想问主上一句,主上实施以上种种策略之时,想的是何事?” 面对贾诩直指人心的问题,蔡吉不再打哈哈,而是认真地低头思考了片刻,然后伸出四根手指说道,“就四个字,厚积薄发。” “厚积薄发?”贾诩喃喃回味了一下这四个字。其实无怪乎贾诩会有如此反应,“厚积薄发”这句成语出自北宋苏轼。汉朝人当然没听说过。 意识到自己说了超前词语的蔡吉,连忙向贾诩解释道,“家父曾教导孤,治学当‘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孤以为逐鹿也当如治学,应戒急戒燥,积蓄实力,待到时机来临之时再一举出手!” 贾诩以赞赏的目光看着蔡吉侃侃而谈。或许有人会笑话眼前的女子太过谨慎,不知以小搏大。然则,兵法有云,奇正相辅。再精彩的奇谋都是建立在实力这一正道上的。贾诩之所以是三国第一毒士,而非二流谋士,差别正在于贾诩善用计谋,却从不忙信计谋。而蔡吉之所以能在开战之初连连取得大捷,除了仰仗太史慈、赵云等人的武勇之外,更得益于她这些年来孜孜不倦的积累。可以说蔡吉眼下所取得的地盘是她的实力本就该控制的范围。反观袁绍则太过浮躁,在实力尚未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贸然称帝,最终会将他自己逼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思虑至此,贾诩又重新审视了一番面前的少女,继而语重心长地对其说道,“主上请将厚积薄发四个字牢记于心,此乃主上之为将之道。” “为将之道不是智、信、仁、勇、严?”蔡吉奇道。 贾诩摆手笑道,“将者,固然需智、信、仁、勇、严。然则人之性情各有不同,故为将之道亦各有千秋。有人为将善守,有人为将善攻,有人为将善出奇谋,有人为将善应变将略。主上正而有谋,故而请将厚积薄发牢记于心,此四字对主上日后征伐天下甚为有用。” 意识到贾诩这是在点拨自己的蔡吉,赶紧郑重地向其深深一拜道,“多谢先生指点。” 且就在蔡吉向贾诩致谢之时,一骑信使纵马赶来拦下了马车,同时亦打断了车上二人的教学。却见那信使摘下背上的信筒递给蔡吉道,“主上,济水急报。” 蔡吉接过信筒,从中抽出一卷信纸,摊开瞧了一阵后,不禁朗声笑道,“妙哉!子龙等人不仅已渡济水。还在鄄城程昱的接应下挫败了高览!” 然而蔡吉的话才说到一半,她脸上的笑意便迅速地凝固了下来。一旁的贾诩见状不禁问道,“主上,出何事也?” 蔡吉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程昱向孤要三百两黄金打赏手下将士。” “主上可是心疼这三百两黄金?”贾诩饶有兴致地问道。 “哪里。”蔡吉立马脸色一正。转而向下属下令道,“来人取三百两金子送去鄄城。记着要用一两一枚的金通宝。” 所谓金通宝和金条一样,是东莱地区的特色产物。山东半岛本就矿产丰富。多煤、多金、多铜、多铁,多油。油现在还用不着,煤、铁、铜倒是这个时代的战略物资。而蔡吉在命人勘探铜矿和铁矿的时候。意外地在龙口附近发现了一座金矿(这不是金手指哟。请度娘一下龙口金矿~~~)因此蔡吉眼下缺啥都不缺金子。出于曾在银行系统工作的习惯,蔡吉将金子铸成了金条用于储藏,另按东莱五铢的外观铸造了一两一枚的金通宝用于打赏。程昱坑东莱的金子,赏曹操的兵马,固然让蔡吉有些无语。但仔细想来这也未尝不是一次展现实力的机会。 因此蔡吉在吩咐完下属之后,扭头便向贾诩得意地笑道,“孤不仅要送金子,还要让收的人知道这金子是孤送的。” 难得见素来严谨的蔡吉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贾诩也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会心一笑。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自打在蔡吉麾下谋事后,笑容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他只是同蔡吉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此一来程仲德怕是要气得翘胡子也。” 蔡吉也没想到向来严肃的贾诩也会开这样的玩笑。便跟着打趣道。“若其知晓高顺将军正与辛佐治沿黄河北岸一路进发,怕是会更郁闷。” 蔡吉这次将新入伙的辛毗配给了高顺做军师。这一来是因为辛毗熟悉河北地形,二来蔡吉也想利用辛毗同河北诸世家的关系,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至于赵云那一路蔡吉并没有指派军师随心。本来那一路的任务只是救援,不似其他几路肩负着攻城略地,建立据点的任务。更何况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赵云那一路有夏侯渊、徐晃、曹丕三人坐镇,总比三个皮匠强。 如此一来加上蔡吉与贾诩现在统领的中路大军,蔡吉的兵马共分五六路。分别是:太史慈、刘义逊一路,负责攻略渤海、河间诸郡,意在将蔡吉在青州与幽州的控制区连为一体。王修单独一路,负责攻略北兖州诸郡。这一地区本隶属于曹操控制,身为“盟友”的蔡吉自然是不能做得太过火。因此王修在北兖州更多的是以政治招安为主。此外赵云单独一路,负责救援曹操。萧建、张泉一路,负责抢占清河郡。高顺、辛毗一路,负责深入魏郡威胁邺城,迫使袁绍撤兵官渡,为日后“围猎”袁绍做准备。而蔡吉、贾诩所率的中路大军则与管统的水师,沿黄河西进,为各路兵马提供后勤保障。 想到自己的兵马犹如五根手指分路并进,蔡吉不由地有些不安起来,却听她略带犹豫地向贾诩问道,“文和先生,孤兵力是否太过分散?” 贾诩捻了捻山羊须,直言不讳道,“是有些分散。若老夫是袁绍,老夫必会集中一路精锐直击中路。中路一垮,则其他各路兵马定会自乱阵脚,如此一来老夫便可分而破之。” 贾诩一席话直说得蔡吉头皮一阵发麻。确实,正如贾诩所言自己统帅的中路大军在水师的配合下,就如大树的树干,人的脊髓,源源不断地向枝干、四肢输送着养分,传递着命令。不无夸张的说只要蔡吉的部队在黄河附近行动,就不用担心后勤补给跟不上。贾诩所说的战法无疑是要一斧砍倒大树,一拳打断脊髓。树倒了,枝干自然无以为继,脊髓断了,人也就趴下了。以蔡吉对汉末人物的了解,曹操、刘备、孙策都是会干这种事的人。所以倘若现在袁绍与以上三人互换位置,那蔡吉的麻烦可就大了。 贾诩观蔡吉神色凝重,黛眉微蹙,以为她是在担心中路会否受袁绍的重击。当即便向蔡吉安抚道,“主上无需忧心,眼下袁绍主力正与曹操鏖战官渡。无力分兵阻击主上。故主上先下当加紧攻略,在袁绍回过神来之前,让三路兵马会师冀州。” 深知自己正在和时间赛跑的蔡吉心悦诚服地向贾诩点了点头,“文和先生言之有理,时不待我啊。” 而就在蔡吉与贾诩分析战略的同时,又有一员小校疾驰而来向蔡吉禀报道,“主上,高览率部求见。” 高览?这是怎么回事?前脚来报说赵云等人在济水挫败了高览,咋只一眨眼的功夫高览就来了。蔡吉在与贾诩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跟着追问道,“高览现何处?” “回主上,在肥城,文锐将军正与其对峙。”小校抱拳答道。 蔡吉听完小校报告,回头便朝贾诩问道,“先生,高览唱得是哪一出?” 贾诩回过身向蔡吉拱手一揖道,“恭喜主上,高览来降也。” “何以见得?”蔡吉谨慎地问道。也难怪她会有如此反应,贾诩先头刚说完直击中路,下一刻袁绍手下的大将就突然冒出来要求见自己。就算蔡吉再求贤若渴,也不得不先往对方会不会使诈方面去想。 贾诩见蔡吉面露犹豫,心知她是在怀疑高览投诚的真实性。于是他便向蔡吉分析道,“袁绍为人刻薄寡恩,高览已是两连败,想来是怕被袁绍问罪,方才会来投靠主上。” 蔡吉听完贾诩的分析,再联想到高览在另一个时空中亦是因为被郭图陷害,怕被袁绍治罪,才会烧掉攻城器械,与张郃一同投靠了曹操。倘若高览真如贾诩所言是来投靠自己的,那袁绍的河北四庭柱可就都倒了,而且有两根都“倒”了自己麾下。想到这里蔡吉顿时就来了兴趣,“善,孤这就去会会高览。” 再次重申一下小蔡的人设:二十九岁穿越来的职场人士,文科生,精通金融和历史。所以一切复杂、专业的武器装备,如配重式投石机、连弩等等,小蔡都不会发明。小蔡只会提议造一些原理简单常见的后世装备,如火炮,马镫。所以小蔡不会撼动同一时期诸葛亮、黄月英、刘晔等人武器专家的地位。 另外新开了个100人的新群:261709107 推篇群友完结文(其实偶还没看,大家随意~~~) 书名:耕田旺夫作者:小妖的网书号:2163572 简介:山水人家,朝耕田,暮织布,淡抹清茶,闲看落花(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节 父子情深 事实证明袁绍并非像外界传闻那般只知死磕官渡曹营,在必要时他也会做出诸如奔袭、钞断之类的决策。且就在蔡吉兵分六路的同时,袁绍帐下大将韩荀亦身负奔袭许都之命,率领五千精锐披星戴月着疾驰于鸡洛山间。 虽说袁绍布置下的命令是让韩荀一面奔袭许都,一面在沿途散发曹操已败的假消息。但在韩荀看来陛下的这道命令颇为前后矛盾。若说要奔袭许都,那就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达许都城下,打曹军一个措手不及。哪儿会有闲工夫散播流言。若说要以曹操已败的流言撼动豫州各县军心,那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暴露己方所在,又何谈奔袭许都。当然韩荀也知这样的问题,只会换来陛下的鄙视。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要出一出官渡大营,该怎么打也就韩荀自己说了算了。 “将军,翻过此坡,山下便是通往许都的官道。”派出去探路的斥候为韩荀带来了队伍所处的位置。想到自己即将抵达许都城下,韩荀的心中萌生了一股子久违了的豪气。官渡的鏖战实在太过辛苦,太过乏味。日复一日地血肉绞杀怎比得上奔袭许都来得畅快。韩荀狠抽一记马鞭加快了行军速度,但骤变也在他挥鞭的瞬间爆发了。 数枚火矢带着炫目的亮光划破沉寂的夜幕,照出了将正在急行军中的韩荀部。还未等一干人等做出反应,密集的箭雨便从四周漆黑的树林中无声无息地袭来。只一眨眼的功夫,韩荀身旁就有六、七个骑手应声倒地。 “混账!”韩荀大喝一声,舞起长戟以密不透风之势将袭来的箭矢一扫而落,旋即朝着手下高声喊道,“给吾冲去!” 众将士见主将如此勇猛。纷纷收起最初的惊慌,叫嚣紧随韩荀冲出箭阵。却不曾想才冲出几步,面前骤然亮起一片白光。直将人马刺得睁不开眼。与之相对应的是更为急促的箭矢,以及数不清的火把。刹那间,战马受惊的嘶鸣声。骑手中箭坠地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就连韩荀本人亦左臂中箭,连连惊呼。“何方妖术!” 韩荀与其手下所中并非妖术,而是由抛光的铁盾反射出的火把光芒。这一机关由曹军行军长史刘晔设计,执金吾曹昂实施。眼见己方机关成功令敌手陷入混乱,曹昂一马当先,领着一干亲随冲入了敌阵。 相比四年前的宛城之战,曹昂的枪法已有长足进步。面对同样挥舞着长枪驰马而来的两骑敌兵,曹昂沉着地伏身一闪。反手运枪一扫将二人双双销于马下。火光中韩荀见曹昂如此勇猛,心想此人定是伏兵之首,当即纵马舞戟相向。 韩荀戟上月牙形的刀刃带着破风之势朝曹昂的面门横扫而来。曹昂并住呼吸,反手一枪挑上戟尖,并顺势微微左顷,将这一戟化于无形。韩荀自是不肯善罢干休,手中的长戟如猛虎下山,一击狠过一击。曹昂的臂力虽不及韩荀却胜在灵巧。 两人一戟一枪,你来我往二十来个回合,似乎分不出胜负。可曹昂却觉得对方的力量正渐渐减弱。难道是受伤的缘故?就在曹昂分神的那一刹那。韩荀手中的长戟突然由猛虎化作了毒蛇,直刺曹昂小腹。猛然一惊的曹昂重心朝右一侧,以枪杆挡住了长戟。可谁知戟头竟如灵蛇滑着枪杆直取曹昂面门。 碰地一声,在曹昂拼死相抗下。长戟终于偏过了半寸,使得曹昂的头盔代替他的头颅飞向夜空。但年轻的武将根本没时间在乎这些,而是反手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贯穿了韩荀巨大的身躯。 随着佩剑被抽出,温热的鲜血溅了曹昂一脸,同时亦提醒着他刚才他离死神仅半寸之遥。是的,直到此刻曹昂似乎还能感受到长戟刺来的威势,诚然长戟的主人现下已栽倒在血泊之中。但是倘若刚才自己没有躲开的话,那地上躺着的将是自己的无头尸。这便是武将的宿命――曹昂在心中如此呢喃着。 但从选择长枪的那一天起,曹昂的心中便已有了战死沙场的觉悟。所以下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而以冷静的态度指挥手下围剿残兵。与此同时充当军师的刘晔亦带着兵马赶了上来。 当看清曹昂脚下的尸体后,刘晔欣喜地向他道贺道,“大公子格杀韩荀,实乃大功一件。” 然而曹昂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但见他将长枪往座驾上一横,扭头望着官渡的方向自语道,“父上正与袁绍鏖战于官渡。吾等若启程驰援官渡……” 曹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晔肃然打断,“大公子,司空尚未派人求援。故还请大公子替司空守好许都与豫州。” “父上为大汉讨逆,袭曹军者便是叛贼。故刘表至今不敢扰豫州。”曹昂回过头据理力争。 “刘表虽未袭扰豫州,却也未出兵助司空讨袁!大公子身负重仁,请莫要让司空失望。”刘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曹操目前的处境,同时再次强调了一下曹昂身为嫡长子的责任。 由于袁绍在蔡吉的设计下自理称帝,刘协出于保汉家江山的考虑,并没有像另一个时空的原有历史那样发“衣带诏”。没了衣带诏,自然也就没有诛杀董国舅一事,怀有身孕的董贵人也好好地活在许都皇宫之中。因此曹操目前还是汉室的大忠臣。正如曹昂所言现在攻击曹军的势力都可以视作为袁绍的同伙,颠覆大汉的逆贼。面对如此大的罪名,刘表、刘备、孙策等一干诸侯,终究没有像原有历史那般起兵入侵豫州和徐州。当然这其中也有三方在南方各怀鬼胎相互牵制的因素在做怪。如此一来就让曹昂萌生了曹军占有大义,其他诸侯不敢进犯的误解。刘晔却心知刘表、刘备、孙策三人现在不捅曹操刀子,并不代表他们心里就真不想捅。事实上,曹操同袁绍开战至今,这些汉室的“忠臣”一个个都作起了壁上观。大有等曹操被袁绍击败后,再以救援名义一拥而上的架势。 所谓关心则乱。曹昂之所以一相情愿地认为刘表不会北上,归根结底还是想为自己找个借口救援官渡。其实用不着韩荀传播什么流言,有关曹操已兵败官渡的谣言早就在暗地里流传开来。曹昂就曾亲自处决过几个妖言惑众者。但这并不能阻止曹昂内心的动摇。从官渡传来的战报清晰地指出父亲正陷入艰苦的死战。身为人子的自己又怎能不去救援。 然而刘晔的一席进言却将曹昂拉回了现实。曹氏现下险恶的处境。以及自身嫡长子的身份,都容不得曹昂感情用事。于是强忍着内心对官渡战局的焦虑,曹昂低头紧攥长枪。怅然道,“确如先生所言。父上鏖战至今。唯有齐侯肯与曹家结盟。” “既然大公子也知司空有齐侯相助,还是留在豫州静候佳音的好。”刘晔向曹昂宽声安慰道。其实去过东莱的刘晔心里十分清楚,蔡吉与曹操结盟有着她自己的一番谋划。但为了稳住曹昂,刘晔决定还是往好的方面说。 “是啊,探子来报说,齐侯已出兵。”曹昂再次扬起头远眺官渡,眼中充满了期待。 初升的朝阳在照亮鸡洛山战场的同时。亦毫不吝啬地将光耀撒在了太行山下。太行山又名王母山、女娲山,地处山西高原与河北平原之间,北起北拒马河谷地,南至沁河平原。山中多东西向横谷(陉),著名的有军都陉、薄阳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帜关陉等,古称太行八陉,即古代晋、冀、豫三地穿越延袤千里、百岭互连的太行山相互往来的八条咽喉通道,历来都是重要军事关隘所在之地。不过除了军事关隘之外,在这千峰耸立、交错山岭之间,亦是山贼盗匪的绝佳藏身之地。 眼下太行山上名气最大的一股盗贼莫过于“太行黑山”。关于这股太行黑山的来历。可谓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脱离张燕黑山残部,亦有人说只是一股打着黑山旗号的盗贼,甚至还有好事者揣测或许这是张燕出兵劫掠的障眼法。但无论说法如何,有两点倒是公认的。那就是这股黑山贼十分狡猾,且他们的首领每次出击都戴着面具。这票人马四处流窜劫掠冀州官府粮草,一旦官兵来剿就迅速逃入太行山,令前来的剿匪的官兵望山心叹。可就是这么一伙狡兔三穴的盗贼,却迎接了三名来自山外的访客。 此刻坐在山寨大堂上的黑山贼首有着一张令人意外的年轻面孔,只是俊朗的眉目间带着一股子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煞气。倘若是袁绍身边的文武,此刻一眼定能认出这位年轻的黑山贼首正是当年大将鞠义之子麴演。 原来麴演当日在被段娥眉的部下朱林救下后,便随其一路北上来到了易水港。在那里麴演见到了朱林所谓的“下令之人”,一个自称林飞的男子。男子告诉麴演,他的主上会向其提供兵马、武器、粮草,只要麴演以黑山贼的身份在魏郡附近袭扰袁绍的补给线。也不需要次次都成功,只需让魏郡的袁绍部疲于奔命就成。还说若麴演表现得好,总有一天会给他报仇的机会。麴演虽觉得这伙人行事诡异,似乎有许多事情瞒着自己。但为了报杀父之仇,他还是没有多问,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对方开出的条件。 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里麴演便与朱林带着人马以太行山为据点袭扰周边郡县,并时不时接受来自北方的资助。不过麴演在过得如鱼得水的同时,并没有忘记为父报仇的大愿。这会儿面对突然出现的访客,麴演脑中的头一个反应就是,报仇的时机到了。 稍稍按捺下心中的激动,麴演上下打量了一番访客,也不问对方姓名来意,张口就来了一句,“待到秋来九月八。” 三名访客亦不觉得意外,但见为首之人上前一步恭敬地答道,“我花开后百花杀。” 麴演听罢回头向身旁的朱林投去问询的目光,后者旋即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似的白色挂件向对方问道,“可有凭证?” 访客见状也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形状类似的黑色玉佩交由一旁的山贼转交给朱林。朱林接过配饰,将两者轻轻一合,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两块玉佩合成了一枚精致的太极。朱林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却见他一边收起信物,一边向对面的访客寒暄道,“三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也。主上可有号令?” “主上兵马已至魏郡。请二位速速下山,为高顺将军带路。”访客转达了蔡吉的命令。 麴演至今还不知众人嘴里的主上究竟是谁。此刻访客说要他们去接应高顺,当即意识到了主上的真是身份。却见他以了然的表情回头向朱林问道,“东海太守高顺?主上难道是齐侯?” 事已至此,朱林自然是不用再对蔡吉的身份多加隐瞒。却见他欣然颔首道,“没错,吾家主上正是齐侯蔡安贞。” 耳听朱林承认背后主使者正是蔡吉,麴演不禁侧头回想了一下当年蔡吉在袁绍帐下效命的模样,发觉对方在自己的映象中似乎只是一介弱质女流的样子。怎么都想象不到这样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竟会布置下如此惊天大局。更能有朝一日出兵讨伐袁绍。相比之下自己不仅至今未能报杀父之仇,还窝在山中当了一年多山贼。想到这里麴演不由自嘲道,“朱大哥瞒得演好苦。” 朱林向郑重地朝麴演拱手一揖,“事关重大,吾等不得不严谨行事,还请演公子见谅。” 麴演其实并不在乎“主上”究竟是谁,更何况对方于他还有救命之恩。他这会儿最想要的还是报仇的机会。所以下一刻麴演便直言不讳地向朱林问道,“演已尊主上之命袭扰冀州一年,主上何时让演替父报仇?” “这得看公子能否替高顺将军找出袁绍军粮之所在。”访客替朱林回答道。 麴演听罢嘴角挂起了一丝自信的笑容,“这有何难。” 新开100人的新群:261709107 好吧,其实偶不怎么逛群滴~~~看到还有人加老群,再次提醒一下别加老群了,那里已满,加新群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节 黄河水师 高顺抵达魏郡与清河交界地是在蔡吉点兵后的第三天。一万精骑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个小数目,很难不引起沿途袁军的注意。好在齐军拥有北地最强的水师,黄河就是齐军的运兵直道。诚然是逆流而上,管承的水师依旧让高顺部绕过山林、关隘、城池,以最快最便捷的方式抵达魏郡。 蔡吉麾下的水师按作战区域共分两大系统,一为在海上作战的海军,战船以海船为主,数量仅三百余艘,但胜在船体庞大能在海上驰骋。目前除了在渤海海域游弋,有时亦会以商船的身份南下东吴。二为在黄河以其他内陆河流上作战的水军,战船种类比较丰富,以楼船、斗舰、朦冲、冒突等汉朝常见战船为主。数量更是远超海船,达到六千余艘,虽不及荆州刘表的水师,却也足以傲视整个黄河流域。故而齐军的水军是这次蔡袁之战的一大主力,承担了大量运兵运粮的任务。 不过相比体型庞大的海船,水军的战船大多船形窄,吃水浅,且配有船桨以便其在江河中行驶。像朦冲、冒突这等用于突击的战船在外观上就显得十分小巧灵活,虽装不了多少士兵,但胜在数量多。而水军中真正称得上霸王的是“楼船”。楼船是这个时代的一种甲板建筑,特别巨大,船高首宽,外观似楼,所以被称作“楼船”。船大楼高,可远攻近战,由于古代水战多以弓箭对射以及船只对撞和跳帮肉搏为主,舰船的大小直接决定单舰所能容纳的水手和战士的数量以及舰船的撞击力,所以楼船在这个时代很大程度上担任了水战主力舰只。就体型与战斗力来说,楼船丝毫不逊色海船。只可惜由于船只过高,重心不稳,故多在内河水战中担任主力。此外齐军的楼船虽只有三层。但在造价上依旧比海船要来得高,因此齐军水师目前拥有的楼船尚不足百艘。 出于方便日后补给的考虑,齐军水师在高顺部登陆后并未完全离开。而是留下一部分战船在高顺部的配合下在这片偏僻的滩涂上建起了一座简易水寨。但见宽阔的河面上聚集着百多艘大大小小的战船。它们有的收帆停泊于港口,有的则张开洁白的风帆宛如巨大的水鸟展翅于黄河之上,引得附近村落的孩童天天跑来围观。此时水寨内的水手往往会向这些不请自来的小客人抛些干果。以求向附近的百姓示好。这一招可谓是百试百灵,通过孩童齐军很顺利地就与周边的百姓搞好了关系。从而又招了不少民夫帮忙修水寨。 齐军的这一作风在汉末乱世显得十分另类。须知各地的诸侯无论再怎么标帮自己爱名如子。在实际处事中依旧会将百姓视如草芥。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其他诸侯身上,水寨周边的百姓多半要遭殃。就算不强征军粮,各村各寨的男丁也免不了会被强拉壮丁。据传言,曹操强征民夫,并且将逃跑的民夫按军法处斩。后来有一天曹操不巧碰上了一个逃跑的民夫,那个民夫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央求曹操放他一条生路。据说曹操还真同情了他。留了几滴眼泪,表示自己不能破坏军法,这一次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让那民夫快点跑。民夫向曹操磕了几个头转身就逃,可他最终也没逃过曹军的追捕,被抓回军营砍了头。 蔡吉听到这个故事后,对曹操的一番既要维持法家作风又想收买民心的心态颇为不屑。在她看来感情投资收买人心什么的,还是要细水长流,发几捧干果,帮人挑几担水。都好过编那种悲情故事。至于不付报酬强拉人干活,跑了还要砍头,就更不讲道理了。因此齐军上下每到一处不仅严格执行主上颁下的亲民原则,还为招来的民夫提供饭食。如此一来齐军非但不用强拉壮丁。往往还有不少妇女儿童想要混进来干活谋求一日两餐。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队山贼装束的马队自刚刚夯好的堤岸上疾驰而过,引得几个在水寨干活的民夫好奇地抬头张望。这些民夫并不知晓这队从他们面前跑过的人马,正是在魏郡能止小儿夜啼的“太行黑山。”而事实上,麴演的兵马从未来过这片地区,更不用说是自扰乡民了。 在高顺部的辕门前,麴演一扯缰绳翻身下马,向守门的小校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太行麴演求见。” 小校闻讯后转身跑进了大营,不多时便拥着一名三十来岁的青衣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一见麴演便面带笑意地上前拱手相迎道,“在下侯府掾属辛毗,公子可是太行山的麴将军?” “正是麴某。”麴演抱拳回礼道。 “高将军正在中军大帐等候公子,请随毗来。”辛毗朝麴演做了个请的姿势。 麴演随手将手中的马鞭抛给了身后的部下,跟着便迈步紧随辛毗走进了高顺部大营。虽说只是临时营地,可高顺的营盘扎得十分整齐,营内兵卒各司其职并没有因麴演的出现而驻足围观。麴演出身凉州武将世家,对于如此军容,他的心中只有一个评价“此营大将有周亚夫之风。” 高顺并不知晓麴演将他同周亚夫相提并论,这会儿的他正在悉心地研究魏郡地图。其实除了讨厌曹操这一点外,高顺为将向来勇猛沉稳,不打没把握的仗。当年还在吕布麾下之时,他便常向吕布劝谏,“以智者、慎思而行。”只可惜沉稳不是吕布的风格,所以高顺说了也是白说。相反他还时常被派去执行一些不靠谱的任务。可就算是如此,高顺依旧以自己的实力,力争做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相比之下蔡吉给予高顺的自主权远比吕布高得多。正如此次的魏郡攻略战,蔡吉就全权委派给了高顺指挥。 “将军,麴公子到。” 高顺回过身看到辛毗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进了大帐。那少年一见高顺,便上前向其抱拳施礼道,“麴演见过高将军。” 虽说太行黑山首领的年纪小的有些出乎高顺的意料,不过有了十八岁做齐侯的蔡吉这个珠玉在前。现在就算冒出年纪再小点的将军或太守,高顺亦不会感到吃惊。所以在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之后,高顺以诚恳的口吻开门见山道。“令尊遭遇顺已有耳闻。公子若能助顺寻出袁绍军粮所屯之所,此番定能为令尊报仇。” 麴演做那么多事目的就是为父报仇,因此高顺的直率正合他的心意。却见他信步走到牛皮地图前。伸手在上面比划道,“建安四年秋九月。袁绍自邺城运粮至黎阳。十月,自繁阳至黎阳。腊月,黄河封河,袁军自内黄直接运粮至白马。建安五年春二月,自阴安运粮至白马。” 随着麴演的手在地图上一遍又一遍的划过,最终所有的路线都在一点上反复交错。高顺见状不由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道。“羛阳聚!” “正是羛阳聚。”麴演的手指狠狠地戳在了地图上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点之上。“聚”是比城还要小一级的城寨,但规模又比村大一些,相当于这个时代的镇。羛阳聚位于魏郡内黄县境内,是连接邺城与官渡的必经之路。麴演经过这一年多来的袭扰,渐渐摸清了袁绍军运粮的规律,从而最终判断出其存放军粮的地点就在这小小的羛阳聚内。 “公子肯定?”高顺侧目问道。 “至少军粮在转运黎阳之前会暂存羛阳聚。袁绍大部分粮草还是存在邺城与黎阳城内。”麴演说到这里,将手指挪到了黎阳的位置上道,“将军若有山崩地裂之术到是可拿下黎阳城。” 那知高顺当场就摇头坦言道,“顺可不会山崩地裂之术。” “山崩地裂之术不是齐侯的绝招吗?”麹演奇道。参加过易京之战的麹演知道当年正是蔡吉向袁绍献上的山崩地裂之术,才将坚固的易京城一举拿下。他至今还记得那如雷鸣般的巨响。以及大地在脚下颤抖的感觉。麴演相信只要拥有这等仙术任何城池都将不攻自破,当然也包括曾经被山崩地裂之术攻破过一次的黎阳城。可高顺的样子看上去却并不像是在撒谎。 这不,面对麹演的疑问,高顺再次声明道。“齐侯确实未向顺传授山崩地裂之术。” 一旁的辛毗见麹演面露狐疑之色,连忙上前打圆场道,“山崩地裂之术乃是妖道于吉秘术,齐侯自是不会。不过辛某倒是与黎阳令审荣有些交情。” “辛军师能说服审荣献城?”高顺眼睛一亮道。这段日子高顺看贯了各郡县令投降献城,听辛毗如此一说自然又往这方面想。 只可惜得到的却是辛毗苦笑的答道,“辛某虽有三寸不烂之舌,却也说不动黎阳城北蒋义渠大营的两万兵马。” 麴演听辛毗提到蒋义渠不由神色微微一变。袁绍虽是谋害麴义的主谋,可当年动手之人却是蒋义渠。在麴演看来自己若能杀了蒋义渠则大仇可报一半矣。只是蒋义渠身为袁绍大将手握重兵,凭麴演在太行山的那点人马根本近不了身。倘若高顺此刻决定攻打黎阳,则自己报仇的机会就真来了。想到这儿麴演不禁朝高顺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然而高顺听辛毗这么一说,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是在强人所难。魏郡不同于冀州其它郡县,此处堪称袁绍老巢,各重要城池皆有心腹把守,黎阳城驻有蒋义渠部,易阳驻有韩范部,涉长驻有梁岐部。至于邺城四周更是驻有层层重兵把守,并由审配统领防务。飞檄招降之类的戏码可不容易上演。否则高顺也不会谨慎的将兵马驻扎于魏郡于清河的边境地带,等着麹演这地头蛇来带路。 其实这样的情况并非袁绍一家独有。由于兵力有限诸侯在外出征战的时候,往往会将兵力着重布置在自己起家的核心地区,其余地区的防务往往十分松懈。正如去年袁绍举兵南下之初,曹操治下的城池那是成片成片的倒戈相向。看着就好似曹操已经完蛋了一样。但当袁绍接近许都后,再想进一步就困难了。同样的倘若此时有人能绕过蔡吉的主力,深入青州、徐州的腹地,亦会有大量的城池望风而投。不过偷袭者最终会止步东莱,因为东莱是蔡吉的根基之所在。袁绍的根基在邺城,其能重兵布防的范围能将近一个郡,这在现下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须知当年吕布偷袭兖州,一举试出号称坐拥豫、兖两州的曹操,真正能重兵布防的城池只有三座。更毋庸说是空壳子的刘备了,没了下邳立即就被打回了原型。 因此蔡吉与袁绍间的战争可以说直到此时才进入真正的死战状态。接下来一系列战斗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战斗。蔡吉若胜,则之前抢占的那些地盘都能得到巩固。蔡吉若败,那些个墙头草们亦将风往哪边吹人往那边倒。就这一点来说曹操好屠城并非单纯地出于嗜杀,至少屠城的威胁能让一而再,再而三来回“投诚”的人,好好想一想反叛的后果。 且就在高顺打算搁置攻略黎阳之时,辛毗又向他进言道,“将军,黎阳城难攻,羛阳聚易袭。主上命吾等袭扰魏郡引袁绍回援,并非让吾等在魏郡攻城略地。毗以为将军领兵奔袭羛阳聚,另遣水师偷袭白马港。声东击西之下必能扰乱魏郡阵脚,迫使袁绍入套。” 辛毗的一席话语开解了高顺心中困扰。确定作战目标远比确定战术要重要得多,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在魏郡大闹一场,那高顺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了,凭借会下的一万精骑,高顺有足够的自信让袁绍的手下跟在屁股后头吃灰。此外辛毗亦开拓了高顺的视野,作为一个来自并州内陆的武将高顺更多时候是将水师当做运兵运粮的工具,而很少会去考虑利用水师作战。辛毗却提醒了高顺,齐军的水师能沿黄河下游攻击任何一处码头。这对袁绍的打击恐怕远胜于兵围黎阳。 开拓了思路的高顺当即拍板决定道,“先生言之有理!来人,速请水师管将军入营。” 新群号:261709107 通知:下周一要带宝宝做六个月检查,更新会滞后,还请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节 绝不认输 拂晓的天际鱼肚白翻,晨光刚为奔腾的黄河披上了一件金黄色的薄纱,转眼就被河上千余艘战绞成了点点金箔。在众多大大小小的战船中,有一艘体形硕大的三层楼船显得异常惹眼。其船体通体漆黑,唯有船头之上绘有色彩鲜艳的蛟纹,让整艘船乍一看去神秘而又威武。 伏波将军管承双手拄刀立于船头甲板之上,身后朱红色的“管”字大旗在河风地吹拂下劈啪作响。相较太史慈、赵云、高顺等陆上悍将,管承身材并不高大,武艺也不算顶级。就像他所统领的水师,声势浩大归浩大,却从未被人视做一支战力。就算管承曾在海上劫掠三韩船只为东莱赚取第一桶金,但在不少人眼中这种以大欺小的功绩可上不了台面。更何况,这几年从渤海到东海间的往来商船十之八九都与东莱有关,任何打劫都是在破坏蔡吉在海上的贸易网。所以水师的角色从很早以前就由劫掠者变成了守护者。而护航与运粮也成了多数人听到水师的第一反应。 “水师只配运辎重?”管承自嘲着喃喃自问了一句。而此时在他的对面白马津大营上飘扬的“陈”字俨然已映入众人眼帘。管承仿佛都能看见白马津的袁军在见到近千艘战船逆流而上时谔然的表情,以及在岸上不知所措四处奔走的蠢样。 刷地一道白练闪过,管承长刀出鞘直指白马,爆喝一声,“尔等好生瞧着,此乃齐军水师!” 随着管承一声令下,数千支火矢如暴风骤雨般自战船向白马津劈头盖脑地倾泻而下。前一刻还在惊讶于水师出现的袁军刹时就被这场惊天火雨射得哭爹喊娘。混乱中白马津的守将吕威璜领着一票曲部持槊出阵,却发觉敌人自水上来。自己孔有快马、利刃却奈何不料对方。 “放箭!回击!”情急之下,吕威璜挥舞着长槊,命手下弓箭手放箭还击。可齐军水师的战船蒙有牛皮蓬。设有女墙白马津这点箭矢根本无关痛痒。到是战船上的弩箭射程远于白马弓手,准头虽不佳倒也胜在量多。 不过相比被压制的弓手,白马津内的袁军战船才叫真的可怜。除了楼船这个时代的战船与商船、渔船区分其实并不大。特别是在不重视水战的北方。所谓的水师往往是由征收的商船、渔船组成的。袁绍此番南下自然也不能勉俗。其帐下的战船不少都是从民间征调而来,运运兵员和粮草还凑合。在水上与真正的战船交锋可就困难了。 袁军的船只一出港,便有数艘,甚至数十艘齐军战船将其团团围住,长枪勾索一上,不多时嘴叼刀刃的齐军便如灵猴一般攀爬上了敌船。齐军水师中的兵卒有一部分是渔家出身,但更多的却是被招安的江贼海匪。正如管承本人就是海贼出身。战场的喧嚣与飞溅的血花,很快就唤起了他们血液深处的匪性。但见刀光剑影间断肢与头颅此起彼伏。哀嚎求饶换来的不是怜悯,而是更为疯狂的杀戮。 管承亲自跳上了一艘体型较大的战船,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将甲板上的敌军一一撂倒在地。相比长戟、枪、槊之类的长兵器,刀、斧等短兵器更适合于在船上作战。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船只狭小的空间正是发挥管承敏捷身手的好舞台。突然间一个手持长槊,身披战甲的武将挡在了管承的面前。此人的身高足足比管承高了一个头,体魄也看着更为强壮。管承却只是以一双四白眼紧紧盯着对方。敌不动我也不动。这样的对峙持续了没多久,对方终于忍不住挺槊相向。长槊带着劲风直袭管承的面门,后者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矮身子闪过长槊。一道寒光闪过。持槊武将的咽喉上多了一道殷红的血痕,喷溅的血雾瞬时染红了惨白的船帆。而当管承再次回头之时,船上俨然只剩下了浑身浴血还哈哈大笑的手下,以及满地的尸骸。 面对齐军水师如此凶残的架势。一些原本打算出港的船只又纷纷退了回去。但退却并不能为他们换来生机。相反迎接他们的是更残酷的烈火。齐军利用楼船上安装的小型投掷器,将装有火药的陶罐一一点燃抛到了港内的战船之上。刹时一团团火球在白马津内接连爆起。数不清的船只与水手就在炙热的烈火之中成为了祝融的祭品。 白马津的惨呼与冲天的火光不久便惊动了黄河北岸的黎阳城。相比白马津,黎阳城的港口拥有更为完善防御措施。高耸的箭楼不惧战船的箭矢,港内停泊的战船亦比白马津要多得多。然而身为黎阳守将的蒋义渠却阻止了打算出港解救白马的水师。 “尔等若出港,往后谁接陛下回冀州!”蒋义渠以严厉地口吻质问着请战的水师将领。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确,你们能打败齐军水师吗?打不败的话,接下来又用什么去接应在黄河南岸的袁绍? 果然,面对蒋义渠的质问,水师的将领们最终选择了退缩。而蒋义渠望着南岸的冲天火光,眼中更是充满了焦虑。齐军利用水军自黄河突袭本就已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其此刻所表现出的实力更是令人瞠目结舌。至少对袁绍水师水准心知肚明的蒋义渠,可以断定黎阳津内的战船不是河面上那支水师的对手。除非袁绍能一举击败曹操直下许都,令天下局势为之扭转,迫使齐军水师撤离。否则怕是要有家不能回也。而身为陆战将领的蒋义渠现下除了确保黎阳不失之外,怕是也只能在心中祈求上苍保佑袁绍能早日攻克许都。 然而事实却证明现实远比蒋义渠预计的要悲观得多。就在他与部下一脸阴郁地坐视齐军水师在白马大火的映衬下大摇大摆地撤离之时,信使为他带来了一个更令人揪心的消息。 “将军,齐军奇袭羛阳聚,聚内粮草被焚之一炬!” 突如其来的战报,让蒋义渠眼前一黑,脚下不禁打了个踉跄。唬得一旁的手下纷纷上前搀扶。却被稳住虎躯的蒋义渠一把甩了开来。却见双眼赤红的他猛扑上前双手撑着墙跺,朝官渡的方向无声地呐喊——陛下!袁氏危矣! 事实上,被白马之战搞得一惊一乍的可不止蒋义渠等人。眼下身处鄄城的蔡吉就被高顺等人的先斩后奏。闹得郁闷不已。 “竟不知会孤一声,就用水师打白马!孤还指望日后趁袁绍渡黄河之时,来个齐军水师天上来。而今白马一烧。袁绍往后怕是不敢再从此处渡河也!”面对着刚刚送来的急报,蔡吉的哀嚎声响彻了曹府书房。 话说自打那日程昱出兵接应齐军之后。鄄城总算是摆脱了袁绍军长达一年多的威胁。而蔡吉也在稍后领着刚投诚不久的高览进驻鄄城,并以准儿媳的身份明目张胆地住进了鄄城曹府。因此蔡吉现在可以说是用着曹操的书房,喝着曹操的茶,收取来自各地的战报。 此刻同在书房中的贾诩却对自家主上的抱怨孰视无睹,甚至还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主上既有此心,就该事先向高将军、管将军言明。” 贾诩之所以敢这么说话。是因为他这些日子早已摸透蔡吉的脾气。心知他的这位主上虽为女流,可心胸却比不少号称君子的诸侯都要豁达。不会为这点小事而动怒。相反蔡吉还十分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谈话方式。所以在不抚主上逆鳞的前提下,就算是贾诩亦会有话直说。 果不其然,蔡吉在听罢贾诩所言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苦笑着自嘲道,“文和先生说得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是孤事先没说清楚,结果惊喜变成了惊吓。不过白马即已被烧,曹操怕是要被松绑了吧?” 贾诩看了蔡吉一眼,摇头道。“怕是更惨。” “何以见得?”蔡吉奇道。在她看来白马都被烧了袁绍还死磕曹操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可贾诩却带着笑意捻须反问,“白马一烧,袁绍后路被切,恰似破釜沉舟。其不死战曹操,难道还回头与主上死战于黄河之上乎?” 一句“破釜沉舟”形象地描绘出了袁绍目前的状态。蔡吉经贾诩如此一点拨,顿时明白了问题之所在。管承自黄河逆流而上攻打白马固然是切断了袁绍的后路,可同时也将袁绍逼上了绝路。以袁蔡两军在水师上的差距,相比北撤冀州,袁军还是继续攻打曹营更有一线生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就是在比是袁绍先攻破曹操拿下许都,还是蔡吉先突破魏郡夺下邺城。袁绍破曹操似乎就是眼前的事,而蔡吉现下才刚刚抵达魏郡门口。想到这里,蔡吉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书房内曹操亲书的“天下归心”,旋即在心中暗暗默念——司空,此番非吉故意陷汝于死地,还请自求多福。 曹操当然不知晓在阴差阳错间袁绍已与他成死战不休之局。眼下他满脑子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对付袁绍一波疯过一波的进攻。太阳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然落下西山,曹操站在官渡城头俯视着对面离城池仅两三百步之远的敌阵。黑夜中,虽看不清人脸,但一柄柄火把还是将林立的刀枪照得寒光粼粼,亦将曹操照得面沉如水。曹操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夜面对这等强攻了。他只知道随着袁绍步步紧逼,曹军一退再退,终于在前日龟缩进了官渡城内。而今小小的官渡城内仅有残兵三千多人。 咚、咚、咚……配合着袁绍军的战鼓声,一队队战马在城前往来奔驰,直震得地面隆隆作响。约莫两万人——曹操在心中暗自估算着这一次袁绍进攻的规模。旋即回头环视了一下身后的部下,但见典韦与许诸一人持戟,一人持斧,左右而立,宛若磐石岿然不动。不远处于禁领着一干曲部齐刷刷地站在城头之上,随时准备将木石砸向攀城的袁军。甚至就连荀攸、司马朗等一干文士也换上了一身戎装。 饶是耍过望梅止渴手段的曹操,这会儿面对如此阵势,亦忍不住向在场的文武躬身一揖,“能得诸君相助,孟德此生无憾。” 众人见状纷纷抱拳回礼,却没有一人多说一句话。谁都能看出,即将进行的是一场实力极其悬殊的恶战。死亡是理所当然之事,活下来才叫真正的奇迹。可就算是如此城头上也没有一人选择离开,因为包括曹操在内这里的人已退无可退。 呜~~~悠长的号角声宣告了恶战的开幕。官渡单薄的城墙根本无法阻挡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的袁军。仅转眼间数十架云梯便已然搭上了墙头。箭矢、木头、石块、甚至尸体,曹军用一切能用的物体砸向潮涌而来的袁军。但这些反击最终都如泥牛入海,丝毫不能阻止袁军上城的势头。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城头上的曹军就已陷入了肉搏战。但见许诸舞开大斧,宛若巨灵凶神,直将方圆三尺之内的活物劈砍殆尽。红色的血浆,白色的脑浆,粉色的肉末迅速在他的战甲与战斧上形成一层薄壳。 对角线上典韦以另一种风格收割着攻城者的性命。好似死神廉刀的双戟,每划出一道弧线,必有一个生命就此消失。没有激情,没有怜悯,就像他们的主人冷静而麻利。 许诸与典韦的拼死相搏是为了主上的曹操。可饶是有许、典二人掩护曹操亦手刃了多名袁兵。在将一名小卒的半个脑袋一剑削去之后,曹操喘了一口气暗自观察了一下战况。杀上城头的袁军越来越多,俨然已将官渡城围了个水榭不通。虽说许诸典韦两员杀神杀退了袁军一波波的强攻,荀攸等人的准头也不错。于禁亦能率部时不时将敌军赶下城头。但人终究会累,这样的死战又能持续多长时间?曹操自己心里都没个底。 难道吾曹孟德今夜就要葬身于此?! 曹操的脑中闪过了吕布,闪过了陈宫,闪过公孙赞,闪过诸多战死与处死的人。是就此放弃,求一解脱?还是死战到底?最终曹操还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不!绝不!有一息尚存,操也绝不认输! 坑爹啊!下星期封推,小朋友做检查,要不要全都挤一块啊~~~快被逼死鸟~~~偶要~~~(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节 官渡一夜 袁绍紧握剑柄立于龙辇车架之上,举目远望正被火光与云梯团团包围的官渡城,脑中闪过的却是当年他与曹操在雒阳年少轻狂的日子。想起两人一同劫人新妇,自己跌入棘丛时,曹操的那声“偷儿在此”;想起与蹇硕、鲍鸿、赵融、冯芳、夏牟、淳于琼、曹操并列西园八校尉制衡的大将军何进时的风光;想起举兵讨伐董卓时的豪迈。然则,雒阳早已被董卓焚为一片残垣断瓦,曾经纵横一时的西园八校尉现今只剩下了袁绍与曹操两人,就连董卓亦已作古多年。现在再回想这些都已无济于事。更何况,袁绍坚信过了今晚,他将成为西园八校尉最后的幸存者。 “传朕口谕,取曹操首级者封万户侯。”袁绍松开扶在剑柄上的手,傲然地下达了对曹操的绝杀令。事到如今袁绍已不再去考虑活捉曹操,尽快攻破官渡,推翻许都小朝廷才是当务之急。后方已传来八百里急报,不仅蔡吉的水师袭击了白马港,那贱婢手下的兵马更是深入魏郡烧了羛阳聚。不过相比羛阳聚被烧,最令袁绍焦虑的还是白马港被袭。一想到自己的后路已被蔡吉切断,就连即将摘取曹操首级都让袁绍难有快感。却见他一面盯着对面的官渡城,一面向身旁的沮授轻声问道,“白马之事瞒不了多久。公与以为朕当如何处之?” “回陛下,过了今夜,白马之事便不再是事。”沮授拱手答道。 “何以见得?朕总得回邺城,粮草也总得从黄河过。”袁绍扭头问道。 “陛下明鉴,粮可从兖、豫两州征,亦可从并州运过黄河。待到秋季河枯,冬季河封之时。蔡安贞就算拥有万舟也无法再逆流而上。”沮授向袁绍劝解道。不可否认蔡吉水师的实力确实远远超出了沮授的预计。甚至可以说已经对袁绍造成了致命的威胁。但现在赶回去消灭蔡吉这个威胁,既来不及,也难实现。因此沮授还是决定化危机为契机。以破釜沉舟之势一举消灭汉庭,从而釜底抽薪扭转局势。 袁绍听罢沮授所言,心情稍稍平歇了一点。说实在的仗打到而今这程度。袁绍开战之初是万万想不到的。倘若现在有一样宝物能让袁绍穿越回去,他铁定会选择穿回六年前亲自灭了蔡吉以绝后患。也直到今天袁绍才深切地体会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句话的意义。不过现在再说后悔什么的已无多大意义。袁绍最想做的还是尽快解决曹操。推平汉庭,回头找蔡吉算账。 思虑至此,袁绍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尚在激战中的官渡城,喃喃道,“孟德,休挣扎也!” 曹操当然听不到袁绍的劝说,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束手就擒成就袁绍的霸业。此刻的他正舞动长剑。在敌兵的喉头与胸口留下一朵朵血雾。虽说曹操的剑术灵巧老辣,但终究岁月不饶人,已经四十五岁的他体力已然过了巅峰期。厮杀至今曹操不仅气喘吁吁,就连手中的长剑亦变得愈来愈沉重起来。若非身边有许诸、典韦两员猛将照应,此刻怕是早有人提着曹操的首级向袁绍兑现万户侯许诺去了。 轰隆一声巨响,让正在城头厮杀的一干人等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曹操回头一瞧,发觉原来是越过城墙的袁兵不小心触动了荀攸事先挖好的陷阱。想来是有不少人被坑底的竹签扎成了血葫芦。心念一动的曹操,当即扯开嗓子高喊,“天佑曹操!土地显灵!” 许是之前山崩地裂之术给人的印象实在太深,曹操这一嗓子还真蒙了不少袁兵。而他身边的亲随亦有样学样地喊起来。且就在攻城的袁兵迟疑于曹军是否会妖术之时。城外东北方向上骤然冒出了一股火龙。黑夜中,这一条火龙犹如出海蛟龙直冲袁军军阵。将一干正在围攻官渡城的杀得人仰马翻。不多时原本气势汹汹的喊杀声便转眼换成了鬼哭狼嚎的嘶吼声。 “杀!沛国夏侯渊在此!” 官渡城下夏侯渊提马飞纵领兵四处冲杀,硬生生将袁军军阵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在他之后紧随而来的后军更是如决堤洪水,带着震天杀气。直扑袁绍本阵。但见这股洪流所过之处,必是袁军薄弱之处。饶是袁军数量庞大,亦如一盘散沙,被对方一冲既散。 “混账!擅退者死!” 袁绍眼瞅着己方兵马在这队凭空冒出者偷袭下,如稚儿般手无缚鸡之力,不禁气得暴跳如雷。全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夏侯渊已然发觉了他的行辕之所在。只见夏侯渊先将手中的长枪往鞍上一搁,继而从背上取下大弓,搭箭上弦只手拉满,瞄准袁绍的帅旗厉喝一声,“着!” 眨眼之间,龙辇旁的执旗小校惨叫一应弦而倒,袁绍的帅旗亦随之倒在了龙辇之上。差一点就被帅旗砸到的袁绍心头一惊,一个踉跄险些坠下车来。唬得周遭的护卫赶紧围上前为袁绍档箭。可帅旗倒下,远比袁绍遇刺更为棘手。须知黑夜间袁军全凭火把打亮的帅旗来认准主帅的位置。袁绍遇刺,只要帅旗不倒,袁军尚还有支柱。可而今帅旗一倒无疑向还在鏖战中的袁军将士传达了主帅遇害的讯息。恍惚间袁军上下人心惶惶,纷纷无心恋战。反观夏侯渊身后的一彪健儿,则被夏侯渊精妙的箭术,激励得连连喝彩,以更加威猛的气势冲杀敌阵。 这一幕同样也激励了城头上正在厮杀的曹军。城下突然冒出的反转剧,让原本已陷入绝望之中的曹操,心中顿生出一丝生机来。却见他持剑指着袁军倒下的帅旗,大声笑道,“好箭法!定是妙才来援也!袁贼帅旗已倒!给孤杀!” 一干曹军耳听来援者是夏侯渊,更是个个心中狂喜,有如神助,撒开膀子奋战袁军。正所谓此消彼长,相对曹军士气的大振。本就被城下变故闹得心神不宁的袁军,乍一听自家帅旗已倒,顿时战意尽失。溃不成军。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爬上城墙的袁军便被曹军扫荡了干净。直到此时于禁等人才发觉曹操已浑身浴血,众人赶紧跑来问寻安危。“司空可还安好?” “无妨。”曹操摆手示意众将不必忧心。旋即又回问道,“其余各门战况怎样?” 于禁连忙报拳回应道:“回司空。此番袁贼主攻北门,其余各门仅佯攻牵制兵力。现各门敌军皆已被驱逐。” 曹操听攻城敌军已被扫荡一空,不由稍稍安心,将目光再次转向城下。但听城外杀生震天,夏侯渊所率的火龙更是将围城的袁军冲杀得四分五裂。曹操当即把心一横,傲然道,“牵孤的绝影来。孤要与援军一同围剿袁贼!” “喏!”在场曹将齐声领命。 不多时,官渡城紧闭多日的城门嘎然而开。还未等城外的袁军反应过来,一团灰影便自门内飞闪而出,击起两道血雾。而紧随其后的一彪铁骑更是将猝不及防的袁兵杀得人仰马翻。 诚然夏侯渊等人的突袭让袁绍部陷入了混乱,但就官渡城下的兵力对比来说袁绍部依旧远胜曹军。可曹操的气势却反倒是像占尽了优势,却见他扬起长槊,左突右刺,高声长啸,“杀!一兵一卒皆不可放过!” 袁绍一脸抽搐地看着曹操令着五百战骑自官渡城内冲出,直将自己的兵马杀得望风而逃。虽说袁绍身边的帅旗已再次被竖起。却并没有为他挽回颓势。夜色下的战场上到处响撤着“白马已失!”、“袁绍已死!”之类的呼喊之声。仿佛要将袁军上下最后一点战意也一并抽干。 “父皇!眭元进、赵睿已率部临阵脱逃!”一脸血污的袁谭狼狈不堪地冲到了袁绍的龙辇之前,大声哀嚎道,“再不撤吾等命休矣!” 袁绍听罢袁谭所言,也不知是气愤。还是害怕,紧爪着剑柄的手瑟瑟发抖。过了半晌之后,袁绍似乎平复了心情。只见他回过头漠然地向身旁站着的沮授下令道,“公与,此地就交由汝来善后。” 沮授消瘦的身躯微微一颤。显然袁绍所谓的善后,就是要沮授留下来断后,好让他父子二人逃离战场。这无疑是在将沮授往死路上推。但沮授在经过最初的哀怨之后,很快便释然了。以袁绍的脾性做出这样的绝断本不足为奇。更何况自己身为袁绍的谋主,此次官渡之战的指挥为战败负责亦无可厚非。只是一想到袁氏百年的基业毁于今夜一战,沮授心中便忍不住涌起一股莫名的不甘与怅然。 只差一夜,只差一步,袁氏的霸业就将实现。而如今却从九五至尊直跌为丧家之犬。袁绍明白字迹的处境吗?能否如曹操那般坚韧谋求东山再起?沮授忽然发觉自己的这些问题都是在瞎操心。经过此次战败,袁绍不再会多听他一言。所以还是让一切结束在今夜的好。于是在下一刻,已经对袁绍心死的沮授,恭敬地朝袁绍拱手一揖道,“喏。” 且就在袁绍父子决意开溜之时,曹操正领着许诸、典韦等人在袁绍阵中劈出一条血路,朝着那股援军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忽然曹操的前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主公!” 曹操抬头一瞧,只见夏侯渊正手持长枪朝自己这边疾驰而来。兴奋之下,不禁猛抽了一下马鞭冲上前道,“妙才!” 随着曹操与夏侯渊碰面,他们各自所率的两队人马就此在沙场汇聚成一股。但见曹操上下打量了一番夏侯渊,哈哈大笑道,“前日袁绍还说要将妙才首级送与孤。而今看来是妙才要将袁绍首级送与孤也。” 面对曹操的夸赞,夏侯渊倒是颇为老实地解释说,“不瞒主公,渊之前确实被高览困于乌巢。若非公明出手相助,主公怕是真会收着渊的首级。” 曹操听夏侯渊这么一说,不由奇道,“那妙才从何处得此援军?” 还未等夏侯渊张口作答,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众人紧张的寻声望去,只见黑夜中曹丕正与赵云并肩疾驰,在他俩的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片步卒。 曹操一见曹丕与赵云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却听他以玩味的口吻向夏侯渊问道,“可是蔡安贞给的兵马?” “正是。”夏侯渊点了点头,随即便将徐晃如何提出向蔡吉求援,二人又是如何一路赶往青州,并在平原找到蔡吉求来援军的经过简略地同曹操说了一遍。 曹操听罢,不禁赞道,“徐公明真乃上将也!其现在何处?” 夏侯渊丝毫不嫉妒曹操对徐晃的赞赏,而是如实答道,“公明正在外围领兵阻截袁绍溃兵。” 曹操耳听徐晃还留了这么一手,对其的评价又高了一层。与此同时,曹丕与赵云亦已领兵与众人汇合。但见曹丕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冲到曹操的面前跪拜道,“父上,孩儿来晚也!” 可曹操问的头一句话却是,“齐侯现在何处?” 曹丕本有满腔话语要说,可被父亲突然这么一问,也只得硬生生地将话儿咽了回去,转而回答道,“齐侯命孩儿等先行赶来官渡救援父上,其率部稍后赶上。” 稍后?一天可以说是“稍后”,半个月也能叫“稍后”。老奸巨滑的曹操立即从儿子的回答中听出了蔡吉的意图。同时亦觉得曹丕不够机灵,竟没有留在蔡吉身边监视其动向。想到这儿曹操当即冷下脸朝曹丕哼了一声,“起来吧。” 一心想着父亲安危的曹丕,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父亲如此生气。一头雾水之下,他只得起身小心翼翼地站到了一旁。而另一边曹操却堆起笑容向赵云抱拳道,“赵将军疾驰来援,一路辛苦也。孤回京后定上奏朝廷为将军表功。” 那知赵云根本不吃曹操这一套,反倒是不咸不淡地推辞道,“云只是奉命行事,不敢邀功。” 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曹操并没有就此罢休,转而热情地宣布道,“赵将军莫要推辞,孤一向说话算话。” 跟着曹操也不等赵云回话,直接指着他身后兵马自顾自地下令道,“援军既已到齐,尔等这就随孤趁胜追击,直捣袁绍大营!” 宛城曹操:给尔一夜,尔都攻不下蔡营!张绣尔个战斗力五的渣渣!!! 鄄城小蔡:给乃半个月,乃都攻不下曹营!袁绍乃个战斗力负五的渣渣!!!(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节 趁胜追击 赵云虽厌恶曹操嗜杀成性,动不动就屠城灭门,却也不得不在心中承认曹操是个有胆有谋的兵法大家。至少在赵云印象中很少有人敢在己方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反击数倍于己的敌手。可曹孟德就敢这么做。仗着赵云带来的援军以及官渡城内的残兵,曹操凑齐一万兵马连夜反攻袁绍大营。本就在官渡深受重创的袁绍部,面对趁胜追击的曹军可谓是一触即溃。袁绍部将眭元进、赵睿、韩莒子三人先后率部投降曹军,仅一夜之间袁绍大营便城头变幻了大王旗。 依照袁绍本人的说法,其此次共率大军百万,精兵十万南下伐曹。不过更多的有识之士则分析袁绍南下的兵马在二十万左右,其中精兵不会超过六万。且不论袁绍的兵马究竟有几何。曹操在官渡以寡击众已是不争的事实。袁绍吹嘘的兵马越多,无疑也就越能成就曹操的威名。 当然有人或许会说这是曹操运气好。可赵云却知曹操此番能脱困固然有运气的成分,但而今的骄人战绩却是由曹操一手促成的。须知倘若曹操没有在当夜立即追击袁绍,而是等到翌日点齐兵马之后再进攻袁绍大营。那势必会给袁绍以喘息的机会,令其得以收拢溃兵站稳脚跟。到那时候曹军再进攻袁绍大营,可就不是一夜一天能拿得下的了。 不过曹操虽扭转乾坤取得了官渡大捷,却也有美中不足之处。袁绍父子最终还是在亲随的守护之下乘乱逃离了官渡。而为他二人殿后阻挡曹军追击的正是沮授。沮授虽为文士却领着一干亲兵曲部在乱军之中死守袁氏中军大营,至使曹军误以为袁绍尚在中军大营。若非如此袁绍与袁谭根本没有机会逃脱曹军的追杀。 饶是沮授曾经将众曹将逼入绝境,众人亦不得不被其忠义之举所感动。因此当沮授扎满箭矢的遗体被抬到校场之时,包括赵云在内的一干武将皆向其投以了敬畏的目光。曹操更是当着众将士的面抚尸洒泪道,“本初无谋。不用君计,君又何苦为袁氏殉葬。若孤早相得君,天下不足虑矣。” 曹操一番痛心疾首的哭丧。直将在场的一干新降之将说得心有戚戚。原本沮授的死战恰恰反衬了眭元进等降将的不忠。可现在给曹操这么一哭,气氛完全就反转了过来。眭元进等降将非但不用再为自己的墙头草行为受人鄙视,相反还被曹操变相地夸赞为弃暗投明。就连原本鄙视眭元进等人的赵云。这会儿竟也有些同情起他们来。 然而就在众人对沮授之死纷纷表示惋惜之时,曹操却抹了抹眼角站起身。示意典韦与许诸将一只装满了竹简的箱子抬到了面前。底下众文武见曹操哭完沮授又搬箱子,不禁面面相窥不知自家主公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要。反观曹操倒是信步上前,拿起一卷竹简,环视了一番众人道,“袁绍狼狈溃逃,尽弃图书车仗金帛。孤自袁绍所遗图书中捡得一箱书信,似乎皆为袁绍与人所通之书。” 曹操的话还没说完。在场不少人的心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嗓子眼。有道是天下何人不通袁,袁氏四世三公门生遍布天下。且不论那些真心怀鬼胎暗通袁绍的墙头草,就是寻常官宦世家亦可能因应酬而与袁绍通过信。倘若曹操以不忠为由,将与袁绍通信之人逐一点明杀之。那今日校场之上必血流成河不可。 相比底下文武的惴惴不安,曹操倒是没有像一些人想象的那样当众拆开竹简念出通信之人的姓名,而是随手将竹简往箱子一丢,怅然一叹道,“当日袁绍之强孤也不能自保,况他人乎?” 言罢曹操回头让典韦取来火把,当着满场文武的面将那满满一箱书信尽数烧毁。随着火舌自箱中窜起。一干人等提在胸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同时亦对曹操心存感激,自此不敢再有二心。 相比周遭如临大赦的曹军文武,身为局外人的赵云倒是有些看猴戏的感觉。因为在出兵援曹之前,蔡吉曾向赵云交代。要他找机会搜出袁绍的书信,否则这批书信会被曹操烧掉。可是在乱军之中,曹操最终还是比赵云抢先一步冲进袁绍的中军大帐。如此一来书信也就如原有历史那般落入了曹操之手,并最终被曹操拿来演了以上这出“曹营烧信”。由于之前已有心理准备,赵云在感叹蔡吉神机妙算之余,亦在心中懊悔自己没能第一个冲进袁营完成主上下达的任务。 正当赵云懊恼之际,曹操却已然信步走下高台,指着赵云的坐骑问道,“将军坐骑可是汗血马?” “正是。追风乃吾家主上所赐。”赵云一个抱拳不卑不亢地答道。 “宝马赠英雄。齐侯真乃雅人。”曹操伸手想要摸马鬃,可追风却和他的主人一样,把头一撇丝毫不给司空大人面子。曹操见状不以为意,转而让人抬上了一套银白的铠甲,冲着赵云笑道,“孤自袁绍帐中缴获麒麟铠一副,正配赵将军这等英雄。” 话说曹操对赵云的垂涎可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早在当年东征吕布之时,曹操便极为欣赏赵云的武勇。此番赵云率部来援,曹操更是抓紧了机会拉拢这位战将。然而赵云看了看盘中华丽的铠甲,却只是淡然地回绝道,“无功不受禄。司空赏赐太过丰厚,云不敢受此大礼。此番救援官渡的是夏侯将军,还请司空将麒麟铠赐予夏侯将军。” 一旁的夏侯渊虽也眼馋这套麒麟铠,但深知曹操有意拉拢赵云的他,还是替曹操帮腔道,“子龙将军莫要推辞。若非将军出兵相助,渊又如何救官渡?” “出兵相助的是齐侯。”赵云纠正道。 曹操见赵云无视高官厚禄,宝铠赏赐,不由更加欣赏赵云的为人,“哈哈,赵将军真是忠义无双。这麒麟铠将军且手下。此乃孤对将军的谢意,并无其他意思。” 赵云见曹操如此执意要将麒麟铠赠于自己,倒也没有再多加推辞。毕竟蔡吉在出征之前曾向其坦言。“若曹司空赠以重礼,子龙全收无妨。”不过在收下麒麟铠的同时,赵云还是不忘向曹操催促道。“司空,袁绍父子跑不远。云愿为先锋追击二贼!” 那知曹操却一反昨夜趁胜追击的急切。转而悠哉地拍了拍赵云的肩膀道,“赵将军莫急。昨夜一战,我军损耗颇大,急需修整。更何况齐侯水师甲冠天下,袁绍父子就算插翅也难过黄河。” 对于曹操的借口赵云一时也难以辩驳。确实,官渡一战曹操几近崩溃。就算是赵云带来的兵马昨夜亦有不少折损。修整一说本无可厚非。只是低着头的赵云并没有注意到曹操在说“齐侯水师甲冠天下”时眼中闪过的阴霾。 同样阴霾的天际下,袁绍父子如丧家之犬般疾驰于广袤的平原之上。四月本该是北方谷物开始饱满的季节。但袁曹两家持续一年多的争战,却让黄河两岸百姓流离失所。原本已被开垦的良田亦在兵荒马乱中被废弃为无人问津的荒地。唯有河边耸立的东莱水车向人昭示袁绍与曹操也曾花费精力屯田安民。 是的,为了袁氏基业袁绍亦下过不小的功夫恢复民生屯田屯粮。为此他还积极从东莱引进水车扩展屯田范围。若非如此袁绍也不可能供养得起庞大的军队。 然而仅在一夕之间,袁绍就将多年积攒的本钱输了个干净。曾经带着二十余万兵马浩浩荡荡南下的他,而今身边仅有不足千骑随行。更令袁绍深敢惶恐的是,蔡吉在攻击白马港时所展现出的水师实力。一想到蔡吉可能在自己过河的时候半渡截击,袁绍便由不得会萌生出一股有家归不得的哀怨。 “陛下还是从白马渡河吧!白马尚有千余守军,津内船只虽被齐军烧毁,但对岸好歹有蒋义渠接应。陛下,事不迟疑。请速下决断。”驰马紧随在后的郭图向袁绍建议道。在他看来眼下的袁绍十分脆弱,紧快与最近的一支兵马汇合才是当务之急。 可未等袁绍做答,一旁的逢纪却唱反调道,“若蔡安贞再遣水师围攻白马。陛下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逢军师以为陛下当从何处渡河?”郭图冷着脸反问道。 “陛下可走延津。延津船只虽不多。但运千余兵马渡河也并不难。”逢纪自信地反驳道。 “延津?延津守军不足千人,对岸又没兵马接应。曹军若追击至此,陛下怕是连黄河都过不了。”郭图不屑道。 逢纪亦针锋相对,“陛下日夜兼行之下定能赶在曹军之前渡黄河。黄河一过,曹操蔡吉皆不足为惧。” 袁谭见郭图与逢纪僵持不下,便帮着郭图搭腔道,“父皇,吾等就走白马吧。孩儿定护父皇平安过河。” 只可惜袁绍对大儿子的印象向来不佳。袁谭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却让袁绍觉得从白马津过河太过鲁莽了一些。相较之下延津虽绕了点路,但胜在能避开齐军水师的锋芒,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黄河。正如逢纪所言一旦过了黄河,他便能收拢兵马东山再起。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的袁绍当即一收缰绳拍板道,“就依元图所言,尔等随朕这就赶往延津渡河!” “父皇!”袁谭急道。 却被袁绍强硬地抬手打断,“此事无需多议。传令下去,全军掉头去延津!” 言罢,袁绍不顾郭图与袁谭的反对,拨转马头领着一票残兵朝延津方向赶去。说是绕道,其实延津离官渡并不算太远,属陈留郡治下。就在去年曹操还曾亲自领兵深入延津伏击文丑所率的辎重,并在此斩文丑为曹军取得官渡开战的第一胜。时隔半年袁绍以败军之身仓皇逃至延津,不得不说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然而一心想着尽快渡过黄河的袁绍,根本没有考虑延津对袁军来说是个怎样的不祥之地。两日后袁绍被延津守将郭援接入了水寨。一进延津大营这位大陈皇帝可是打心底里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光进延津水寨并不是安全的保障,尽快渡黄河才是袁绍的目的所在。因此袁绍当夜就命郭援将延津附近一切船只、舢板,乃至皮筏统统收集起来以备渡河之需。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迎着微亮的晨曦袁绍帐下一千多兵马开始借助五花八门的船只横渡黄河。其实这个时代的战船除了楼船之外,体型都比较小,一艘船往往只能装个十几二十人。根本无法同后世动辄一船上百人,甚至上千人的大船相提并论。因此袁绍的兵马虽只有千人,可横渡起来也需花费不少时间。 为了安全起见,最先过河打头阵的是袁谭。其在过河之后会在岸边建起简易壁垒防止敌军突袭,再接应袁绍过河,最后则由延津守将郭援率部断后。袁绍的手下都是北方人,去年渡河南下时坐的是较大的兵船,此刻换做乘舢板北归自然是难以适应。因此渡河一开始延津的场面就极其混乱。不少兵卒争先恐后地想要攀上大点的船只,却往往被自家袍泽挤下水去。 袁绍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不会和底下的兵卒一同坐舢板渡河。在北岸的袁谭打回信号之后,袁绍登上了延津港内唯一的一艘楼船。迎着凉爽的河风,望着周遭乱哄哄的兵马,袁绍在忧愤之余,亦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而梳理起自己回冀州后所能调动起的兵马。黎阳的蒋义渠尚有两万兵马,邺城周遭留有三万人马守备。这些兵马虽不及自己南下时所带的精锐,但已足以将蔡吉那贱婢驱逐出冀州。此外高干在并州驻有三万步骑,袁熙的幽州兵亦有一万余人。再加上幽并二州的鲜卑、乌桓部众,袁绍自认凑个十来万兵马并非难事。只是这样一来他的控制区将明显小于从前。不过对于一心想要报复的袁绍而言,暂时的收缩战线是在为日后征伐天下打基石。 曹孟德、蔡安贞,待朕返还冀州,有汝二人好看! 可就在袁绍低头盘算如何赶回冀州收拢兵马再战中原之时,原本正忙着登岸的袁军兵卒纷纷朝东面手舞足蹈起来,嘴里似乎还惊恐地喊着什么。如此怪异的举动让袁绍狐疑地扭头朝东面望去,但见一轮旭日正自黄河冉冉升起,旭日下无数飘扬着蔡字大旗的战船,黑压压地连成了一片。(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节 黄河之上 “文和先生真是神机妙算,袁绍果如先生所言没胆从白马过河。”蔡吉站在船头望着前方乱做一团的袁军兵马,由衷地向身旁并肩而立的贾诩致以赞誉。须知,蔡吉原本打算在白马津设伏袭杀自官渡撤下的袁绍父子。可谁知管承与高顺却提前袭击了白马津,致使齐军水师过早暴露实力,从而使得袁绍后撤的路线充满变数。 是还从白马津跑?还是绕道其他路线?亦或是干脆不过河?齐军现下兵力有限,猜错扑个空的话,麻烦可就大了。毕竟蔡吉各部先前之所以能长驱直入冀州占取大量郡县,多少是占了袁绍远征在外,冀州各部互不统辖的便宜。一但袁绍逃回邺城,冀州袁军就又有了主心骨。蔡吉各部难免会陷入苦战,甚至还会被对方夺回部分城池。因此袁绍能在官渡被曹操诛杀那是最好。若曹操活干得不干净,蔡吉也绝不能坐视袁绍父子逃会冀州。 就在蔡吉不知该在哪里伏击袁绍好时,贾诩替其分析袁绍为人多疑少断,相比白马其更有可能从延津过河。其实蔡吉也十分清楚袁绍的脾性,否则她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成功给袁绍下套。只是在攸关成败的档口,有时还真需要像贾诩、郭嘉这等顶级谋士在旁增推波助澜一下。事实证明贾诩的判断十分精准,袁绍确实绕道延津渡河。若非如此,蔡吉很可能在犹豫间错失截杀袁绍的良机。 对于蔡吉的夸赞贾诩本人倒是颇为谦逊。事实上这位汉末著名的毒士在历史上也是以低调著称的。此刻眼见袁绍部已有部分登岸,贾诩便向蔡吉进言道,“事不迟疑,还请主上速速清剿袁军,莫让其在岸上修成壁垒。” 蔡吉郑重地点了点头,旋即手持令旗直指袁军。“杀!” 随着蔡吉一声娇叱,天空中漫起无数黑点直落到正在奋力渡河的袁军头上。悲鸣声刹那时响彻了整片水域,中箭的兵卒扭曲着痛苦的身躯跌入河中。然而这也只是血腥屠杀的开胃菜而已。在齐军打头阵的十艘楼船上。每艘都装有一部投石器。其大小与威力虽不及陆上的投石机、霹雳车,但齐军所使用的弹丸却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利器。这是一种用纸和麻皮裹成的圆球,重约五斤。外表涂有天然沥青和黄蜡,内部配以硫黄、窝黄、焰硝、麻茹、乾漆、砒黄、定粉、竹茹、黄丹、黄蜡、清油、桐油、松脂、浓油制成的混合物。贯一条长一丈二尺,重半斤的麻绳为弦子。 趁着一轮箭雨压制的余威,楼船上的一群齐军齐力牵动投石器的拽索,炮梢猛地翻转过来,将皮窝中的弹丸砰然弹出,直射敌方船只。只听轰然数声巨响,袁军战船上腾起数道火光。刹时就在甲板上燃起了熊熊烈火。本就被巨响和火光吓得惊慌失措的袁军哪儿会有心思赶去灭火。反倒是被这从天而降的天火,惊得慌不择路,四下里乱冲乱撞,硬生生将船上的袍泽挤下了河。 只一眨言的功夫就有数十人消失在了湍急的河水之中。但这也给其他袁军指了条“生路”。认为跳河可以逃过天火烧的袁军旋即开始噗通噗通争相跳河弃船而去。然则四月的黄河河水依旧冰凉刺骨,那些半渡跳下河的兵卒不少没游多远,就被冻得手脚抽筋,又如何游得到对岸。 这并非是蔡吉第一次参战,也不是她六年来所参与过的伤亡最大的一场战斗。当年易京城外堆积的尸体远多于对面袁军的总数,那如影随行的尸臭更是令蔡吉从此好上了香料。绕是如此蔡吉在易京城下依旧没吐过一次。可此刻眼看着数不清的落水者在河中胡乱扑腾,并最终化为一具具尸体从自己的船边淌过。却让蔡吉有了一种想吐的冲动。 强忍着翻腾的胃酸,蔡吉脸色苍白地呢喃道,“黄泉亦不过如此。” “残忍乎?”贾诩凑上前在蔡吉耳边试探着问道。 蔡吉回头看了看贾诩,但见老者的眼中带着一丝探寻的味道。蔡吉旋即扭过头。直视战场傲然道,“不平乱世,方为残忍。” 袁绍所在的战船也被齐军的火弹击中陷入了一片火海。慌乱中亲随护着袁绍跳下战船攀上了附近的一艘小船。这位曾经锦衣玉食,在邺城深受贵妇欢迎的大陈皇帝,而今却浑身泥水,发髻散乱,如落汤鸡般与一干贴身护卫,划着小船拼命往北岸赶。 北岸上的袁谭眼见袁绍的战船失火亦是心急如焚。只可惜他这边的战况比河面上也好不到哪儿去。齐军一经登岸就对袁谭部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而袁谭则仗着身边兵马皆是袁家精锐奋起反击。起先袁谭尚能半渡截击,可随着登陆的齐军越来越多,一干人得只得缩在先前用小舟搭成的围栏中勉强防守。只是这样一来,就算袁绍上了岸也南逃齐军围剿。更何况他上不上得了岸还难说。 考虑到这一点的郭图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寒光。却见他猫着腰跑到袁谭的跟前,抱拳沉声道,“陛下已薨。请殿下速速撤离!” 尚在领兵抗击的袁谭听郭图这么一说,当即瞪大了眼睛指着河面结巴道,“父皇不是...还没...” 可郭图却一把拍下了袁谭的手,紧盯着他的双目一字一顿道,“陛下的战船已被焚毁,殿下身为太子理应继承陛下遗志,救大陈于危亡。” 袁谭被郭图盯得心口直发毛,特别是那句“太子”挠动了他潜藏在心底里的某些东西。袁绍登基至今尚未册封太子。袁谭虽身为嫡长子,却并不讨袁绍喜欢。以至于在不少文武眼中袁谭压根就与太子二字无缘。 倘若父亲薨在延津,又没有遗诏,那吾就能以嫡长子之身继承大统――袁谭心中一个看似大逆不道的念头就此被郭图挑起,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质问,“公则先生要陷谭于不孝乎?” 郭图听罢,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反问道,“难道殿下想在黄泉之下,坐视三殿下继承大统?” 又是一记直指人心的重击。袁绍对袁尚的偏爱一直是袁谭心中难以言喻的痛。袁谭不明白袁尚除了那徒有其表的外貌。究竟有什么值得父亲如此器重。二弟能为父亲驻守边关,自己则为父亲拿下了青州,并一路虽其南下征战至今。反观袁尚守着邺城数万兵马。却坐视齐军深入冀州,并最终导致父亲腹背受敌。伐曹大计功亏于溃。凭什么一直随父亲出生入死的自己就要死在这片荒芜的滩头,而袁尚那小子却能坐享其成! 郭图见袁谭的表情由凝重转迟疑,又由迟疑转为不甘,心知自己的话奏效了。于是也不等袁谭做出决断,郭图便抢先一步朝着管统大声喊道,“陛下已薨!尔等速速护大殿下突围!” 管统正领兵与齐军激战,全然没有注意到郭图与袁谭之间的对话。更不知自己身后的黄河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被郭图这么一喊,他连忙回头一瞧,果真看见袁绍所乘坐的战船正在下沉。惊骇之下管统赶紧带上人马与郭图一起将半推半就的袁谭扶上了战马。 于是在下一刻还在拼命划船的袁绍,一眼望见滩涂上原本接应自己的兵马,正拥着袁谭朝西北方向突围。小船上的亲随纷纷举手向岸上疾呼,可是袁谭等人根本不予理会,依旧策马绝尘而去。 噗通!船桨自袁绍气急而抖的双手上掉调入了河中,曾经儒雅的面容被名为“愤怒”毒药瞬间扭曲成了一张骇人的鬼面,旋即从其喉咙里挤出了一丝绝望的诅咒,“畜……生!畜生!!!” 袁绍周遭的亲随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任谁都不会想到身为人子的袁谭竟敢弃父亲于不顾自行逃跑。而袁谭这一跑无疑是将还在河面上的一干人等至于了死地。在经过最初的骇然之后。众人不禁将目光纷纷投向了袁绍。 “陛下……陛下?” 枯坐在船上的袁绍对亲随的呼唤以及周围喊杀声熟若无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了下来。谁都不知道袁绍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亦没有人敢去打扰这位末路枭雄。过了半晌之后,袁绍的肩膀忽然颤抖了起来。一旁的亲随以为其在哭泣,刚想上前劝解。却发现自家主上竟是在低笑。那笑声由轻至响,由缓至急,最终在袁绍口中幻化为一声爆喝,“十年霸业,一夕尽毁!朕乃四世三公之后,决不能落入贱婢之手!” 袁绍声嘶力竭的喊声最终还是隐没在了滔滔河水之中。与此同时,在延津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有一个青年正以冷峻的眼神目睹曾经的北地霸主一步步迈向毁灭的深渊。倘若是参加过齐侯府订婚宴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正是来自河内的粮商司马欣。不过此时的司马欣眉目之间全然没有了当初在龙口时的谦卑。但见其双手拢袖,立如青松,长袍贴着修长的身躯迎风飘舞,白皙的面容上带着放眼天下的桀骜。 “夫君看够了没?”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自男子身后的马车上走了下来。如果是河内的名门也一定能认出此女乃河内司马家的新妇张氏。 没错,眼前的这个青年男子正是河内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懿。借着其妻张春华家族的与中山甄家生意上往来的关系,司马懿此番乔装为粮商随甄尧一行人走了一遭东莱龙口。原本司马懿只是想去凑凑曹蔡联姻的热闹,看一看那位敢与曹操联盟共同对付袁绍的女诸侯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可谁曾想北海、东莱两郡一路的见闻远比曹蔡联姻更让司马懿觉得震撼。 话说司马家也算是乱世之中比较会经营的一个家族。特别是司马懿的兄长司马朗不仅在老家平皋收拢流民,开垦荒田,还放下了世家的矜持,积极与平皋张家这等既有财又有势的地方豪强联姻。不过这一切同东莱的蔡安贞比起来可就黯然失色了。蔡安贞以一介孤女之身,竟能在毫无根基的东莱边郡置起一方霸业,实在堪称前无古人之奇迹。司马懿自负饱读诗书,拥有治国平天下之志,却也看不出蔡安贞的套路。若说蔡安贞师从管仲,那为何天下读《管子》的人众多,怎么没有一人能像蔡安贞这般谋得一番霸业?难道真如外界传闻的那般,此女会妖术?司马懿向来不信鬼神,对这种说法自然是嗤之以鼻。 不过相比蔡安贞的管子之术,而最令司马懿动容的还是此女对天下的野心。因为倘若蔡安贞只拥有管仲之才而无逐鹿之心,那她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能臣,在乱世成不了气候。可若是蔡安贞仰仗管仲之才,兴兵逐鹿那天下局势可就是有趣了。凭借着敏锐观察力,司马懿在东莱一早就嗅出蔡吉会在联姻之后出兵伐袁。所以他在与甄尧等人分手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河内,而是掉头偷偷潜回东莱,跟着蔡吉的兵马一路西进。这一跟可算是让司马懿大开了眼界,齐军将“奇正相辅”四个字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有趣的司马懿就这样一路跟着蔡吉来到了延津。不,更为准确的说,应该是司马懿算准了袁绍会从延津过河,因此特地跑来蹲守看大戏。 眼瞅着黄河上的大战逐渐进入尾声,司马懿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道,“是时候回河内也。” “哎?夫君不去官渡见见大哥吗?”张春华奇道。在她看来司马朗刚刚经历官渡恶战差一点就丢了性命,于情于理司马懿都该去看看兄长问个平安。 哪知司马懿却不以为然地扭头就走道,“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想来此番定能加官进爵。若让其知晓懿来此观战,怕又是一通唠叨。” 张春华听罢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道,“东莱有句俗语纸包不住火,夫君此举怕是瞒不了大哥。” “是啊。”司马懿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旋即又耸了耸肩快步走向马车,“知晓便知晓。吾还得回河内养病。” “夫君还要养病?”张春华快步追上道。这些日子眼见司马懿如此兴致勃勃地一路跟随齐军,她还以为自家夫君有心要出山了呢。 司马懿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回望了一眼硝烟弥漫的延津,“春华,这世道凶险之极。”(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节 不骄不诌 当蔡吉再次看到袁绍时,袁绍已经是一具装载在小船上的尸体。湿透的衣衫以及散乱的发髻都显示出这位枭雄在临死前是怎样的穷途末路。脖子上那道唯一伤口,则表明袁绍选择的是自我了断。同为逐鹿之人,袁绍的结局难免会让蔡吉产生兔死狐悲之情。 至少袁绍保住了自己最后的尊严,若今日换做输的是我,下场绝对会比这惨十倍——蔡吉在心中如此自勉了一番之后,旋即抬手下令道,“来人,备下厚棺收殓袁绍,将其送往许都听候朝廷发落。” 此刻蔡吉厚殓袁绍是为了还其恩情,而送往许都则是履行身为汉臣的职责。世人皆知袁绍于蔡吉有“保举之恩”。无论袁绍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举荐的蔡吉,但他为起步初期的东莱提供保护是不争的事实。这份恩情既然欠下了,蔡吉就必须要还,而且不是一两次就能还清的。这不仅是这个时代的风俗,同时也是为同为诸侯的自己留后路。像吕布那样既破坏规矩,又做得太绝的人,终究会成为公敌。 蔡吉一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处置令一旁的贾诩颇为赞赏。但相比作秀,眼下还有更重事要处理。却见贾诩信步上前,向蔡吉进言道,“主上,袁绍虽已伏诛,袁谭却弃父而逃。还请主上尽快将袁谭之恶行昭告天下。” 贾诩只说公布袁谭恶行,却没有提追击之事。再结合历史上袁谭袁尚两兄弟在袁绍死后互夺家主之位的典故,蔡吉立马便明白了他的用心之所在,随即点头微笑道,“文和先生言之有理。有道是百善孝为先,袁谭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必会被天下人所唾弃。” 贾诩见蔡吉一点就通。也就不再多言什么。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蔡吉与贾诩双双寻声望去,但见东南方向上一骑信使正纵马朝这边疾驰而来。信使背上的“曹”字令旗迎着疾风张牙舞爪。蔡吉接见状同贾诩彼此交换了一个“终于来了”的眼神 于此同时那信使已然来到齐军阵前,翻身下马。冲到蔡吉面前单膝下跪道,“司空请齐侯白马一聚。” “曹司空已至白马?真是兵归神速。”蔡吉半揶揄着笑了笑,遂即抬手答复。“请回复司空,袁绍已伏诛。孤会尽快赶赴白马。” “喏。”信使当即带着蔡吉的回复马不停蹄地朝白马津方向赶去。 望着信使绝尘而去的背影,蔡吉不由陷入了沉思。袁绍一死,袁氏一族必将陷入分裂。袁谭、袁熙、袁尚三兄弟才学平庸皆不足为虑。反倒是曹操这位现成的“盟友”加长辈,成了挡在自己与北方四州之间的障碍。 贾诩见蔡吉神色凝重,低头不语,不由拈须含笑道,“主上可是担心。日后不知该如何与曹操相处?” 蔡吉叹了口气道,“曹操此番虽九死一生元气大伤,但其挟有天子,怕是不会甘心止步黄河以南。” “主上能一举拿下河北四州?”贾诩不置可否地反问。 蔡吉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贾诩的意思,转而讪讪笑道,“河北四州广袤之极,孤怎么可能一口吞下。” 贾诩顺势接口道,“主上即知河北地大,又何须杞人忧天。各取所需便可。” 贾诩的看法很明确,就是以蔡吉目前的实力还无法占据整个河北四州。与其为了自己暂时无法占有的东西同曹操反目,还不如大方地与曹操各取所需。可蔡吉却依旧皱着眉头迟疑道,“就怕孤肯各取所需。曹操不肯罢休。” “曹孟德为人虽狡诈,却也是识时务之辈。主上坐拥北地第一水师,由不得曹操不罢休。”贾诩摆了摆手之后,又平视着蔡吉语重心长道,“经官渡一役,主上已成北地第二大诸侯,齐军更是以善战闻名天下。主上若还像从前对袁绍那般,对曹操一味示弱,只会令曹操心生怀疑,对主上更为忌惮。” 贾诩一席话点出了蔡吉目前的处境。正如其所言,成功讨伐袁绍的蔡吉已向世人展示了她六年来所积攒下的实力。若是再像从前那般装“小白兔”,非但达不到韬光养晦的目的,反而会让人更加提防蔡吉。特别是面对像曹操这等出了名的多疑之人,蔡吉以前对付袁绍的那一套根本不适用。因此她眼下急需一套新的外交原则来处理新的局势。 想通了这一点的蔡吉自然是向贾诩虚心请教起来,“那依文和先生所见,孤当如何应对曹操?” 贾诩淡然地说出了四个字,“不骄不诌。” “不骄不诌?”蔡吉想了想之后,脱口而出道,“先生的意思是不卑不亢吧。” “何为不卑不亢?”贾诩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和蔡吉相处久了之后,贾诩发现自家这位主上经常会嘣出一些从未听说过的词,且这些词往往都含有深意 蔡吉被贾诩这么一问,才意识到不卑不亢这句成语可能还没在东汉出现。于是她赶紧圆话道,“孤是说,面对曹操既不能低声下气,也不能傲慢自大。” “正是此意。”贾诩捻须颔首道,“曹操不似袁绍矜愎自高,主上与曹操相处,要让其以为其看穿了主上心思,如此方能做到以退为进。” 要让曹操以为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这可是项艰巨的任务啊。蔡吉一边在心中暗暗自嘲了一下,一边向贾诩拱手道,“多谢文和先生指点。” 贾诩似乎看穿了蔡吉对自己演技的信心不足,便向其安慰道,“来日方长,主上与曹操多交锋几次,自能把握分寸。” 且就在蔡吉忙着扫荡延津战场的档口,信使亦将她的答复带到了白马曹营。白马津其实是离官渡最近的一处渡口。倘若袁绍一咬牙从白马渡河,蔡吉和曹操还真有可能双双晚到一步。不过现在再说如果都已成了马后炮。在蔡吉在延津截杀袁绍的同时,曹操几乎兵不血刃地就拿下了刚刚受过重创的白马津。事实上,不光是白马津,黄河以南的袁军据点在袁绍父子逃匿后。皆已丧失斗志。而曹军就像一条贪吃蛇,在将这些据点一一吞噬的同时,亦不断壮大着自己的身躯。 待到曹操抵达白马之时。除去赵云带来的援军,其麾下的兵马赫然达到了四万之众。这其中固然有袁绍部的残兵降将,但“失而复得”的曹兵亦不在少数。所谓失而复得。说白了就是逃兵。当初在曹操显然苦战之时,其麾下有不少兵马都做了墙头草。有的投靠了袁绍,有的则干脆落草为寇。而这些逃兵之中又以青州兵的数量最为庞大。若按曹操以前的脾气,定要杀尽这些忘恩负义之徒以儆效尤。可曹军在官渡之战损失实在太过惨重,加之又有蔡吉这头母狼在旁窥视,曹操终究还是没有底气惩处这些墙头草。只找了几个民愤较大的贼寇杀鸡敬猴。不过好消息还是有的。 “蔡安贞在延津逼死了袁绍?”大帐内曹操背手而立,向前来回报的信使求证道。 信使如实回应说,“齐侯已收殓袁绍尸首送往许都。” “嗐...本初呐...”确认袁绍死讯的曹操同样兔死狐悲。为自己的老对手默哀了一下。不过片刻之后,曹操便恢复了其一贯的枭雄本色,甚至在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洋洋得意。 曹操当然不会为了蔡吉取得延津大捷而感到得意。他的愉悦来自于袁绍的死讯。须知,曹操这次在官渡收揽了不少袁军降部。这些兵马固然壮大了曹军的声势,可曹操在心底里依旧对降将降卒心存忌惮。生怕袁绍在冀州重整旗鼓后,这些降部会阵前倒戈,重回袁绍麾下。毕竟现下曹营中的降卒远多于曹操的曲部。曹操甚至还曾暗下决心,倘若降卒真有异动,自己就学一回白起。 如今袁绍一死,他那三个儿子又都是无能之辈。曹操总算是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袁绍留下的残部了。但见此时的曹操兴奋地在帐中来回渡了一圈,旋即便向身后的夏侯渊等人下令道,“妙才,赵睿部就分归汝统辖。公明。汝明日去乌巢,将那里的残部收归为一营。” “喏!”夏侯渊与徐晃双双抱拳领命。 一旁的荀攸见曹操如此积极地收编袁绍残部,不由上前进言道,“主公,白马津内尚留有一千余名水军,不如就此收编为水师如何?” “无舟之师?”曹操自嘲地笑了笑。白马津的船只早已被齐军水师付之一炬,现今津内残留的所谓水师不过是些没船的渔民而已,实在是有些名不副实。 然而荀攸却坚持道,“总聊胜于无。” 水军一直都是曹军的软肋,曹操之前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在官渡之前,曹军唯一一次在战争中大规模使用船只,是在东征吕布的时候。那一次船只在战争中的用处只是让曹军在洪水泛滥的下邳成外能调动兵马而已。因此曹操一直认为水军在北方并不重要。直到这一次蔡吉的水军在黄河展现傲人实力。 运粮草,断粮道,奔袭,截杀,短短十数日齐军水师让人们认识到,就算是在北方水军依旧有大展身手的机会。诚然黄河并非全年全程都能通航,宽处能达四五百丈,窄处仅有二三十丈,且到了冬季河水封冻之后,水军更是没了有用武之地。然而只要水师能在通航的数个月中扼制各个渡口,那它对任何一个跨黄河的势力来说都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威胁。 曹操自然是不会因齐军的水师,而甘心放弃黄河以北富饶的州郡。因此在沉思了半晌之后,他扬起头,面带笑意着拍板道,“就按公达所言办。孤不仅要收编水师,还要将白马津修好。如此这般孤方能好好见识一番齐军水师的风采。” 曹操迎难而上的决断,激起了在场文武的斗志。是的,这不是曹军第一次落后于人。董卓、吕布、袁绍,论实力他们每一个都比曹操要强,但最终却都败于曹操之手。所以敌人的强弱对曹军来说从来不是问题,如何打败敌手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 此刻曹操与蔡吉虽还顶着联盟的名义,但在场众人心里都明白曹操与蔡吉在无形之中已经成为了暗中较劲的对手。这时候大帐内身份最为尴尬的人莫过于已经和蔡吉订了婚的曹丕了。当初正是出于促成曹蔡联盟的目的,曹丕被送往东莱与比自己大六岁的蔡吉订婚。可仅仅过了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双方的关系就由同盟转化成了对手。 如此巨大的落差让年少的曹丕一时难以适应。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向父亲曹操试探着问了一句,“父上,丕儿是否还要去东莱?” 曹操没想到曹丕会在这当口问这问题,却见他横扫了次子一眼,以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道,“当然要去。汝既与齐侯订婚,就得伴其左右,维系曹蔡联姻。切不可再像这次这般被其支开。” 曹丕已经知道父亲这次之所以生自己的气,不是因为自己领兵救援晚了。而是他压根就不希望自己来救援。在曹操看来既然蔡吉已经派出援军,又有夏侯渊、徐晃、赵云这等宿将统领,曹丕根本就用不着一起跟来。有这精力还不如留在蔡吉身边监视其一举一动。这让本一心想要在曹操有所表现的曹丕颇为气馁。 而此刻眼见父亲在已经同蔡吉暗中较劲的情况下,依旧要将自己送去蔡营,曹丕更是黯然地低下了头。十三岁的他对诸侯间的争斗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更何况他八岁即能文,广阅古今经传、诸子百家之书,对春秋战国那些质子的下场亦是早就耳熟能详。又怎会想象不到日后曹蔡两家反目,自己会有何等遭遇。 且就在曹丕认为父亲已将自己抛弃的时候,忽觉有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父亲慈祥的声音,“丕儿,此番委屈汝也。汝先安心留在蔡安贞身边,若曹蔡交恶,为父定不会弃汝于不顾。” 虽然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焦虑,曹丕最终还是顺从地拱手应答道,“孩儿遵命。” 这两天比较忙,更新不怎么稳定,还请大家见谅。官渡大坑填完~\(≧▽≦)/~啦啦啦~~~大方向虽然和自己设想的差不多,不过细节上在推演过程中还是有不少变动的地方。接下来还有更大的坑要填,所以革命尚未结束,同志仍需努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节 冀州乱局 建安五年(200年)四月,袁绍伏诛于延津,同月末袁谭领残兵窜入黎阳,仓促登基继位为帝,并向河北四州发下圣p谕,命袁绍各部听令于黎阳,集结兵马抵抗曹蔡联军。消息传至邺城举城为之哗然。已成太后的刘氏怒斥袁谭弑父夺位,并以袁绍曾留遗诏封袁尚为太子为由,与审配等人一同在邺城拥立袁尚为帝。 一下子冒出两个大陈皇帝让黄河以北的袁绍残部颇为迷茫。袁谭身为嫡长子又是最后在袁绍身边的人,在理法上更占优势。但是坊间流传有关袁谭弃父潜逃的流言又让他皇位充满了争议。另一头邺城的刘太后所提供的遗诏亦真假难辩。不过邺城比黎阳富裕倒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相较双双称帝的袁谭与袁尚,同为袁绍嫡子的袁熙没有参与到这场皇位之争。在接到父亲要求其领兵救援冀州的圣谕之后,袁熙立马征招幽州鲜卑、乌桓各部,凑齐两万兵马南下。哪儿曾想袁熙前脚才出兵,后脚袁绍便命陨黄河。而袁谭与袁熙更是先后称帝,令原本就已混乱不堪的冀州前途更显扑朔迷离。无奈之下袁熙只得在冀州与幽州交界的中山郡驻扎了下来,与河间的太史慈部形成对峙之势。 “二殿下,据探子来报,已有一队齐军自锦西进驻易水。”中军大帐之中,幽州别驾韩珩,向袁熙禀报了易水港最新的动向。 其实对于蔡吉在幽州建下的这两座城池,袁熙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当初蔡吉在袁绍麾下要粮给粮,要兵出兵的态度,令袁熙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将蔡吉视做盟友。更何况这两座城池都地处蛮荒之地,不止是袁熙,幽州府的一干文武也都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直到袁绍登基。蔡吉公开宣布与袁氏分道阳镳,袁熙才意识到自己的背后多了一个敌手。但此时的蔡吉部已由易水、锦西两座城池壮大到了右北平、辽西郡全境,且与辽东属国的塌顿也关系密切。 就在袁熙对幽州的蔡吉部投鼠忌器之时。从辽东传来了公孙度征讨锦西的消息。但由于锦西地处偏远,传来的消息又支离破碎,袁熙最终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虽说后来证实了锦西与公孙度战的情报。可袁熙已然错过了同公孙度南北夹击蔡吉部的最佳时机。加之不久之后,太史慈自东莱北上威胁冀州诸郡。袁绍派出八百里加急要幽州支援冀州。顾不得幽州的袁熙,也只得一面派人监视易水的动向,一面南下驰援冀州。 此刻耳听幽州的齐军正在往易水港集结,一身缟素的袁熙不禁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公孙度也非蔡安贞之敌手啊。” 别驾兼军师的韩珩,听袁熙的话语之中似乎有放弃幽州的意思,不禁急道。“二殿下齐军既已调兵易水,怕是下一步就要兵发渔阳。殿下若不尽快还兵幽州,吾等怕是要成丧家之犬也!” 可袁熙却并没将韩珩的敬告放在心上,而是不以为然地反问道,“韩别驾何出此言?吾等南下不正是归家?” “冀州对殿下而言固是家。可对全营将士而言,幽州才是故里。幽州一失,全营上下必会军心大乱。到那时,殿下又如何对付齐军?”韩珩急得直跺脚道。 韩珩一席话直击了袁熙的软肋。确实,袁熙麾下的兵马绝大多数都是幽州人。特别是他所仰仗的两员大将张南与焦触,皆是幽州本地有名的豪强。正如韩珩所言一但齐军攻打幽州。这些人多半会吵着要回幽州守护他们自家的家业。所谓的世家豪强就如此现实的一群人。当你强大时,他们会举家来投,为你提供人才、粮草、乃至兵马。但当你虚弱得无法再为其提供利益时,他们亦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抛弃。不管你是一方霸主。还是大汉天子,都一视同仁。在世家豪族的眼里“家”永远在“国”的前头。因为这世上只有可以追溯到夏商周的族谱,没有千古不变的王朝。 袁绍出身名门世家,自然也喜欢以门第招拦人才。他身边的不少谋士武将皆出身名门。出身寒门者就算再有才华,在袁绍营中总会仕途坎坷。高览与张郃就是最直接的例子。可是经过这些年的大起大落,袁熙却觉得像韩珩这等寒门之士,远比某些所谓的名门之士要来得忠纯。 因此面对韩珩苦口婆心的劝说,袁熙也坦然说出了自己的难处,“熙若撤回幽州,岂不是弃冀州于不顾?” 韩珩听袁熙这么一说,立马胡子一翘反问道,“二殿下也想一挣大统乎?” “韩别驾何出此言。熙从未想过要挣大位,亦没资格挣大位。”袁熙这番话倒不是在演戏,而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作为次子袁熙一直认为,自己既不像袁谭那般拥有嫡长子的身份,亦不似袁尚深受父亲宠爱,因此他从未考虑过争夺袁氏家主之位,更没不可能有登基称帝之类的想法。 袁熙的表白让韩珩稍稍放了点心。其实经过这几年的接触韩珩也知,袁熙虽作战勇猛,但性子却颇为温和。这等脾性为将尚可,为主则力有不逮。更何况眼下大陈国主之位哪儿是啥明珠,分明就是颗毒药。偏偏袁谭、袁尚二人还争相要将此祸害含在嘴里,捧在怀里,生怕被他人抢夺了去,简直是愚不可及。在韩珩看来生性敦厚的袁熙还是离此乱局越远越好。 思虑至此,韩珩便转换了一下口气,心平气和地向袁熙劝说道,“二殿下既然无心争夺大统,那还南下作何?难道要助大殿下讨伐三殿下?亦或是助三殿下讨伐大殿下?” “熙谁都不想讨伐。”袁熙艰难地摇了摇头。虽然他也知道以目前的局势,袁谭与袁尚早晚还是要开战的。 “既然二殿下谁都不想讨伐,那还是听珩一句,回幽州吧。”韩珩顺水推舟道,“殿下坐镇幽州进可南下袭扰齐军,退可割据一方。若冀州陷落。殿下还可挟幽州向朝廷……” “住嘴!曹操,蔡吉乃熙之杀父仇人,熙绝不会向朝廷请降!”未等韩珩说完。袁熙就以一声爆喝打断了他的话语。 韩珩被袁熙如此一喝,自然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不过想到冀州现在的乱局,韩珩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在袁熙听来颇为心痛。却见他在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以略带沙哑的声音向韩珩说道,“退守幽州之事。熙会认真考虑。但请降一事,韩别驾也休要再提。” 韩珩默不作声地朝袁熙拱手一揖算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可就在袁熙表示要考虑回撤幽州之时,忽听帐外响起了一声通报,“殿下,邺城特使求见。” 韩珩听罢,心想不妙,袁尚现在派特使来想必是想拉拢袁熙对付袁谭。于是便将试探的目光投向了袁熙。出乎意料的是袁熙并没有立刻让人将特使带进大帐。而是低头思虑了片刻,下令道,“尔先将特使安置于驿站,就说战事繁忙吾无暇召见。” “二殿下这是何意?”韩珩诧异地问道。 袁熙两手一背正色道,“熙总不能光听三弟一面之词。” 这一边袁氏兄弟在冀州正忙着争权夺利,那一头打扫完延津战场的蔡吉也终于在水师的护送下抵达了刚刚修缮完毕的白马津。至于白马津对面的黎阳城则收起战船,紧闭城门,一副全城戒备的架势,生怕蔡吉一个兴起率领水师兴兵来犯。其实黎阳城内袁谭与蒋义渠的紧张完全是多余的。在同曹操开完分赃大会之前,蔡吉才不想替曹操免费打开通往魏郡的水上大门呢。 曹操当然也知蔡吉不会轻易提供水师将曹军运过黄河。所以一见蔡吉走下战船。曹操便热络地抱拳相迎道,“齐侯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也。” 正所谓国礼在先,家礼在后。更何况蔡吉现下只是与曹丕订婚,并未正式成婚。因此面对亲自相迎的曹操。蔡吉还是以上下级之礼,向曹操躬身作揖道,“蔡吉见过司空。” “齐侯不必多礼。此番多亏齐侯出手相助,孤方能逃过一劫啊。”曹操面带微笑,抬手虚扶起了蔡吉。 蔡吉则谦逊地回应道,“司空何出此言。司空为朝廷征讨逆贼,于情于理吉都该出兵相助。倒是吉未能及时救援官渡令贵军陷入多日苦战。幸好天佑大汉,如今司空安然无恙取得官渡大捷,否则吉真是难辞其咎。” 好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蔡安贞。曹操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虽说夏侯渊带着蔡吉调拨的援军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曹操一命,但他还是从之后收到的一系列战报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特别是管承袭白马之举,在曹操看来完全就是在逼袁绍破釜沉舟猛攻曹营。若非他曹孟德命大,官渡很可能会在援军到达之前被袁绍攻克。到那时候夏侯渊等人只会懊恼自己没赶上,而不会去怀疑蔡吉在背后做过手脚。 当然这种事现在还不能拿出来质问蔡吉。所以这会儿的曹操依旧面带春风地替蔡吉找借口道,“齐侯此言差矣。孤陷入苦战乃是时事所逼,怎可以此责怪齐侯。” 蔡吉见曹操三两句间就将水师袭白马之事一笔揭过,便也打蛇顺杆上地向曹操递高帽道,“司空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宰相肚里能撑船?齐侯妙语如珠,妙语如珠啊。”曹操拍手笑了两声,旋即便将目光投向了蔡吉所乘坐的楼船,并在不经意间露出羡慕之色道,“孤素闻齐军水师甲天下,此番更是在延津立下诛杀袁绍之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司空若有兴趣,可上船一观。”蔡吉大方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哦?那孤就恭敬不如从命也。”曹操言罢,倒也不作推辞,直接迈开大步,任由蔡吉领着登上了楼船。一同随行的还有荀攸、夏侯渊、曹丕等人。 至于蔡吉则悉心地向曹操等人一一介绍,“此船名唤乘风,高十丈,一次最多可载千人,乃齐军水师旗舰。” “旗舰?何为旗舰?”曹操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船上的重楼,一边随口问道。 “旗舰乃水师指挥之舰,因水师以令旗号令群船,故称为旗舰。”蔡吉上前解释道。她这话倒并没有夸张,“乘风”确实是齐军水师的旗舰,同时也是水师最大的一艘战船。当然蔡吉也不会多嘴去说,她现在只有一艘乘风这般大小的战船。水师越能震慑曹操,待会儿谈判起来,蔡吉手里握着的筹码也就越重。更为确切点说,蔡吉是想在曹操面前制造出齐军依赖水师的假象。让水师摆出强势的姿态从而掩盖齐军在步骑上诸多优势。 果然,经过蔡吉一番解释,包括曹操在内的一干曹军将帅再次纷纷流露出了惊羡之色。这其中也包括了曹丕。虽说曹丕之前曾以护卫的身份随蔡吉西征青州,但齐军的楼船他还是第一次上。庞大的船身,宽阔的甲板,以及高耸的桅杆,都给少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就在曹丕好奇地四处张望之时,曹操却向其招了招手道,“丕儿,过来。” 曹丕赶紧上前恭敬地朝父亲拱手道,“父上有何吩咐?” 曹操以慈父的姿态摸了摸曹丕的头,说道“汝在曹营待了多日,而今也该回齐侯身边去也。” 蔡吉没想到曹操会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水师跳到曹丕身上,差一点就要为之语塞。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转而干笑两声道,“无妨,丕公子可多陪司空几日。” “丕儿既与齐侯订婚,就该守护齐侯左右。”言罢曹操顺手推了曹丕一把。 曹丕被父亲一推,心知自己已不可能再在曹营多待一天,只得耷拉着脑袋站到了蔡吉的身后。蔡吉虽也有些郁闷,但面子上她还是向曹操表态道,“司空放心,吉会好好照顾丕公子。” “齐侯无需优待于他,替孤多加磨练便可。”曹操摆手摆手之后,又将视线转向了楼船朗声大笑道,“孤能见此等巨船,真是打开眼界。齐侯不如今日就在曹营用膳如何?” “能得司空邀请是吉之荣幸。”蔡吉顺从地躬身一拜。 小蔡得意:司空,吉的水师够厉害吧。出个价吧~~~ 曹操招来草皮:孤的丕儿也很可爱哟~~~ 小蔡:喂,喂,喂!这根本没得比啊! 曹操摸摸胡茬:那孤就出个大招吧! 周日还有一更,有票票的要上票票哟~~~(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节 剑与诗 正所谓礼尚往来,在蔡吉向众人展示了一番齐军最大的战船之后,身为大汉司空的曹操自然也得有所表示。五月的河风拍打着旗手高举过顶的旗帜,林立的长矛在骄阳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曹操与蔡吉并肩而驰,身后跟着曹丕、夏侯渊、文锐等一干武将,一路穿过层层军阵前往曹军中军大营。沿途整齐划一的方阵,以及一眼望不到边的营帐,无一不彰显出曹军的势大。 “司空此番官渡大捷,王师所到之处贼军望风而降,真可谓是天下归心。”蔡吉扫视着周遭成分复杂的曹军,以略带吃味的口吻奉承道。在她的印象中,曹操在历史上有两次规模颇大的坑杀记录。一次是为父亲曹嵩报仇,征讨徐州。一次是败袁绍于官渡,坑杀河北之兵。前后加起来据说有十万有余的人数。当然这两次坑杀在《三国志》中并没有记载,只出现在《资治通鉴》等文献之中。就以曹操之前在徐州的表现来看,蔡吉有理由相信有关曹军坑杀降兵的记述是真实的。只不过眼前的情景却显示曹操似乎并没有像另一个时空中的历史那般坑杀袁绍降卒。 曹操已从程昱口中得知蔡吉在鄄城住自己府邸的事,此刻耳听对方引用自己鄄城书房中的题字,不由半真半假地哈哈大笑道,“若非齐侯在延津诛杀袁绍,孤亦不敢招降这干官渡败兵。” 曹操这话一出,蔡吉心里就更郁闷了。敢情曹司空能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还是齐军截杀袁绍的功劳?!不过此事既已成事实,再多加纠结也没啥意思。因此蔡吉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谦逊地答道,“司空谬赞。吉只是一心想为大汉讨伐袁贼而已。此刻眼见司空兵强马壮,吉总算放心也。” “哦?齐侯可是担心孤在官渡元气大伤不能北伐?”曹操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道。真如之前贾诩判断的那般,曹操根本不吃示弱这一套。在他看来蔡吉在他面前越谦逊。就越说明这女人居心叵测。 此刻面对曹操的初次试探,蔡吉依旧放低了姿态回答道,“是。若无司空总领大局。吉真不知该如何讨伐河朔。” 哼,说得比唱得都好听——曹操暗暗冷哼了一声。继续向蔡吉施压道,“齐侯何出此言。孤可是听闻,齐侯帐下兵马早已跃过黄河,拿下渤海、河间、清河三郡。可见没孤齐侯也知如何攻略河朔。” “司空此言差矣。若非司空与袁绍大军对峙官渡,吉又如何深入得了冀州腹地。故而征讨河朔还需以司空马首是瞻。”蔡吉不卑不亢地回敬道,心想恶心人谁不会啊。 “哼哼……” “呵呵……” 就在曹操与蔡吉一路互相试探的同时,一行人等已然抵达了曹操的中军大营。但见早已在辕门前等候多时的赵云。不顾周遭一字排开的曹将,一扯缰绳纵马上前,径直就向蔡吉行礼道,“主上。” “子龙。”蔡吉亦热络地向赵云招呼道,“子龙辛苦也,将士们可还安好?” “托主上之福,将士们此番救援官渡伤亡不大。”赵云抱拳作答道,全然没将一旁的曹操放在眼里。 曹操见赵云同蔡吉一副主仆相见情深意动的模样,再一瞧赵云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套布满擦痕的旧铠甲,而非自己所赠的麒麟铠。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忠义之人果真不是高官厚禄可以收买的。不过感慨归感慨。当着蔡吉的面曹操还是毫不吝啬言辞地夸赞赵云道,“赵将军义薄云天,一身是胆,真乃万人之敌!” 耳听本由刘备感叹的“一身是胆”变成了曹操对赵云的评价。蔡吉在觉得有趣之余,亦看出了曹操对赵云的惺惺相惜以及赵云对曹操的熟视无睹。抱歉司空,子龙平生最厌恶汝这等杀孽深重之徒。蔡吉在心里小小腹诽了一下曹操之后,转而回应说,“司空麾下的夏侯将军、徐将军亦是忠义无双,若非其拼死突围来青州向吉求援,吉还不知司空有难。” 蔡吉的一席实事求是的夸赞,令身后的夏侯渊露出了得意之情。甚至连曹操本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毕竟夏侯渊是他的连襟,论忠义丝毫不逊于赵云。而徐晃在官渡之战中的表现也让曹操觉得自己麾下又多了一员帅才。然而光是这样还不能平复曹操没能成功挖墙角的不甘。却见他瞄了一眼赵云的坐骑,捻须笑道,“孤麾下虽猛将如云,却不如齐侯有能工巧匠相助。赵将军坐骑所配之铁蹄,耐磨护蹄,让孤好生羡慕。不知齐侯能否借一两名巧匠教曹军打造此物?” 铁蹄与马镫是齐军骑兵的两大利器。早些年蔡吉为了保存实力,防止秘密外泄给袁绍,只在太史慈所率的精骑中配备此二物。直到蔡吉与袁绍翻脸,不用再与袁军一起行动,齐军才开始大规模在骑兵中装备铁蹄与马镫。就算是如此蔡吉在赵云驰援官渡之前,依旧告诫他要小心保存齐军的这两个小秘密,别被曹操学去。只可惜马镫尚可在不交战时收起,可已经钉上的铁蹄却没法取下。时间一长以曹营众将的精明自然不会不注意到齐军战马上钉着的铁蹄。曹操为此曾向赵云探问过多次,都被赵云以东莱工匠所为一一推搪了过去。眼下既然正主儿蔡吉到了曹营,曹操自然得向其讨要几个会钉马蹄的铁匠。 蔡吉没想到曹操已经看上了铁蹄,竟然如此直白地当众向自己讨要工匠。情急之下,只得推诿道,“铁蹄不过是钉在马掌上的铁片,司空帐下人才济济,小小铁蹄又如何难得了曹营的能工巧匠。” 曹操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却见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齐侯有所不知。孤帐下工匠皆是无能之辈。所钉之铁蹄,不是过浅易落,就是过深伤马。故此事还需向齐侯帐下工匠讨教一二。” 蔡吉听曹操这么一说便知曹军之前应该已经根据齐军铁蹄的外观,自行试制过铁蹄。只因技术不过关才没有山寨成功。须知马的蹄子有两层构成,和地接触的一层是一层大约2-3厘米厚的坚硬的角质,上面一层是活体角质。马蹄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的脱落。钉马掌主要是为了延缓马蹄的磨损。马蹄铁的使用不仅保护了马蹄,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车都很有利。在钉马掌的时候,主要是去除一层薄薄的老化的角质,就像人剪指甲,唯有方法得当,才不会伤害到马蹄。曹军若认为马蹄铁就是用锤子,钉子,把这块厚铁残忍地钉进马的脚底当然不会成功。事实上。蔡吉手下的铁匠也是经过长时间的摸索才找到窍门的。 此刻既然曹操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蔡吉自然也不好再装傻推脱下去。毕竟双方还顶着联盟的关系,为马蹄铁回绝曹操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更何况曹军既已知有铁蹄这东西,多试一段时间总能掌握钉马掌的技术。想到这里,蔡吉索性大方地朝曹操拱手答应道,“既然如此,吉稍后就从营中拨两名铁匠来曹营。” “齐侯真爽快!有此利器,孤之精骑定能如虎添翼。”扳回一局的曹操朗声大笑,他身后的夏侯渊等人亦露出了兴奋之情。 且就在蔡吉忍痛割爱,曹操得意洋洋之时。荀攸领着一干曹营文武来到二人面前施礼道,“见过司空,见过齐侯。大帐内已备下宴席,烦请二位入席。” 曹操听罢暂停了与蔡吉之前的言语交锋。转而潇洒地向蔡吉做了个请的姿势,“齐侯请。” 蔡吉亦礼貌地回应道,“司空请。” 言罢,包括曹操、蔡吉在内的一干将领等纷纷翻身下马,在荀攸的引领下进入了曹操的中军大帐。话说,这已不是蔡吉第一次来曹营赴宴。早年在宛城的时候,曹操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可没少请蔡吉。因此蔡吉与曹操麾下不少将领也算相熟,加之赵云又与众曹将一同征战了大半个月,均使得整场宴席的气氛颇为融洽。 席间曹操还向蔡吉介绍了韩莒子、吕威璜、赵叡等袁绍降将。想到这些本该在历史上称为曹操刀下之鬼的人转眼成了曹将,而张郃、高览则成了自己的麾下之臣,蔡吉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历史的车轮已经驶入自己无法预估的轨道。 “齐侯如此出神,在想何事?”曹操手持酒樽,饶有兴致地看着身旁正在发愣的蔡吉。 被曹操打断思绪的蔡吉,赶紧回过神来,拱手回应道,“不瞒司空,吉在想接下来该如何攻略河朔。” 曹操听罢蔡吉所言,当即哈哈大笑道,“美酒佳肴在前,齐侯想这些做啥。” “司空说得是,吉自罚一杯。”蔡吉言罢举起食案上的酒樽朝曹操拜了拜,旋即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齐侯好酒量!”曹操竖起拇指高声夸赞,引得在场宾客纷纷叫好附和。而蔡吉也在酒精的作用下,白皙的脸颊上不由泛起了一片嫣红。曹操见状更是来了劲,进而探身向蔡吉问道,“齐侯在鄄城时可曾见过孤在书房所题之字?” “司空说的可是‘天下归心’四字?”蔡吉明知故问道。其实对于“天下归心”这四个字,蔡吉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此句出自曹操的名篇《短歌行》,在后世颇为脍炙人口。 果然,曹操得意地点了点头道,“此乃孤所做《短歌行》中之词。” 言罢带着几分醉意的曹操将手中酒樽往食案上一搁,站起身一手从典韦手中取过双戟,一手向乐师打了个手势。乐师见状立即会意地奏起了乐府《相和歌辞.平调曲》。随着庄重典雅的曲调响起,曹操行至堂前,双手舞戟,沉声吟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在场众人没想到堂堂大汉司空会亲自吟诗舞戟,纷纷停下手中杯盏静心观赏。而与曹操相熟的夏侯渊等人,更是激动地拍案相合,为原本典雅的曲调带上了几分金戈铁马之气,令人闻之热血沸腾。至于主座上的蔡吉更是被曹操刚劲的戟舞,豪迈的歌声所深深吸引,不能自拔。 倘若有人问蔡吉对汉朝男子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剑”与“诗”。秦人固然踏平九州,却太过尚武,至钢易脆。宋人固然辞藻优美,却又太过嬴弱,最终被北方异族所践踏。而汉朝男子却将持剑杀敌与吟诗作赋两种看似南辕北辙的形象完美融合在了一起。“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在短暂如朝露的人生中,他们杀敌,他们吟诗,在历史的长卷上留下最为瑰丽的一笔。 世人皆道曹孟德身材矮小,容貌丑陋,但在蔡吉眼中集剑与诗于一身的曹操是至美的,不可替代的。他是中国文坛上的地位不容撼动,他在与外族的对战中取得三十胜,一败,一平的战绩,堪称古今一绝。想到自己即将与这样一位传奇人物对立,甚至可能亲手将这份美破坏殆尽,使三曹不再存于历史,蔡吉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与矛盾。 然而逐鹿争霸至今,蔡吉已没有退路,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麾下众多伙伴的理想,她必须前进,必须消灭一切挡在面前的阻碍。哪怕是要破坏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于是下一刻,蔡吉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自己要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这舞戟吟诗的壮美身影。 书友直指小蔡:承认吧!真相只有一个!孟德才乃心中求之不得滴藤壶殿~~~ 小蔡对手指:求之不得,相爱相杀神马滴最讨厌鸟~~~养成神马滴更讨厌~~~ 草皮偷瞄:齐侯在看着父上发呆~~~啊~~~那闪闪发亮之物难道是~~~~ 周日一节奉上~~~话说复更以来,订阅好凄惨滴说~~~咳,各位捧个场吧~~~另外关于书中的诗歌问题,柳丁原则上能不盗诗就不盗诗(本人很讨厌穿越小说盗诗,文青癖发作,请大家见谅),情节上非要出现诗歌也不会盗书中人物的诗歌作品。(未完待续) 第九十节 各取所需 嗷~嗷~嗷~主站封推喽!!!散花~~~散花~~~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觉得本书还行的话,加个收藏吧~~~ 曹操的一曲《短歌行》令蔡吉见识了何为纵酒吟诗于月下,跃马张弓出塞边。然则饮酒作乐的时辰终究短暂。待到翌日酒醒之后,曹操还是那个奸诈狡猾的曹孟德,蔡吉也还是那个笑里藏刀的蔡安贞。如何瓜分河朔才是二人眼下为最关心之事。 晌午时分,用过正餐的蔡吉在曹丕的领路下,与赵云一同前往曹操的大帐商议军情。赵云的营地坐落于白马附近的一处高岗之上离曹操的中军并不算远。一路上蔡吉能清晰地望见自山岗向港口蔓延的成片营帐以及随风飘扬的各色旗帜。不可否认相比当年在宛城之时,曹营的布置杂乱了不少。这显示出曹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全整顿好官渡招纳的降兵。当然也可能是蔡吉在贾诩身边修行了一段时日,在军事方面的眼界提高了不少。但无论是何种情况,就曹操尚需时日收编降卒这一点来说是不容置疑的。 在快马加鞭之下,一行人等不多时便抵达了中军大营。一进辕门蔡吉便闻到营地空气中弥漫着的马粪臭气、以及混合着燃木的烟尘和青涩的谷物香味。这种气味对常年征战的蔡吉来说并不陌生,特别是那青涩的谷物味来自于一种名叫“稗子”的植物。稗子在外观上极似稻子,大约一顷稗子可收二千斛,一斛能得稗米三四斗。同栗谷比起来,稗子的出米率可谓是低得可怜,一斛才出米三四成。但稗米可做炊食,可酿酒。可做马牛饲料。最重要的是稗子适应性强,旱涝保收,打理容易。号称“种无不熟”。甚至蔡吉治下一些人口稀少土地贫瘠的地区也以种植稗子屯田。不过以稗子屯田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只要治下郡县人口充沛不为战火所扰,各地的官府还是更愿意用出粮率高的粟米、稻米来屯田。因此从曹军以稗子为主粮这一点。蔡吉初步可以判断出曹操的军粮补给依旧紧张。 掌握了这些情报之后,蔡吉顿觉心又更定了一些。旋即打起精神翻身下马,在赵云、曹丕的簇拥下走进了曹操的大帐。却见此时的曹操正负手立于牛皮地图前,在他身边仅有荀攸一人作陪。如此简略的阵容大大出乎了蔡吉的预料。在她的映像中,就算不舌战群儒,至少也会有夏侯渊等重要将领出席。 难道曹操今天真的只是想同自己“商量”?在心中揣测着曹操目的的蔡吉拱手一揖道,“蔡吉见过司空。” “齐侯不必多礼。”曹操一面面带微笑地向蔡吉微微颔首,一面朝曹丕挥了挥手示意其出去。待到曹丕拱手告退。营帐之中便只剩下了曹操、蔡吉、荀攸、赵云四人。却见曹操捻须说道,“齐军已过黄河,想必齐侯对河朔局势定是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还不至于。吉对袁军部署倒是略知一二,若有不对之处,还请司空、荀军师指出。”蔡吉一番谦虚过后,便兀自上前指着地图介绍道,“袁绍伏诛之后,袁氏三子分据黎阳、邺城、中山三地。其中袁谭、袁尚各立为帝,袁熙暂且各不相帮。袁氏三子论兵力,以袁尚最广。仅邺城一地就有三万之众,且赵郡、常山两郡亦已投靠袁尚。依吉预计袁尚最终能集兵五至六万。相较之下,袁熙次之,现下正统兵两万同太史慈将军对峙于中山。袁熙经略幽州多年。与鲜卑、乌桓各部交好,其进可驰援冀州,退可盘踞幽州,虽未称帝,实力却不逊于袁尚。三子之中,袁谭兵力最弱,仅黎阳两万兵马。然此两万余人皆是善战老兵,且由宿将蒋义渠所统,又得巨鹿郡相助,实力亦不容小觑。” 曹操听罢蔡吉所言,不由哈哈大笑道,“袁尚对外宣称领兵十万,袁谭亦自称坐拥五万之众。齐侯一出手便戳穿二人诳言,如此还不算了如指掌。” “司空过奖。吉不过是与袁军多交战了几次,故而对袁氏三子的底细更清楚一些。” 与袁军多交战几次就能摸清袁军兵马部署?怕是的当年奉本初为主时,按插了不少细作吧。曹操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之后,又向蔡吉试探道,“那依齐侯之见河朔当如何攻略?” 面对曹操的试探,蔡吉故作沉思地沉吟了片刻,旋即拱手答道:“回司空,袁谭、袁谭各自称帝,兄弟逾墙就在眼前。吉以为可暂缓北伐,待袁氏兄弟同室操戈,相互残杀过后,司空再挥师北上,定能将袁氏余孽一扫而尽。” “公达,汝如何看待齐侯之策?”曹操不动声色地扭头向荀攸问道。 一直在旁静心倾听的荀攸赶紧上前拱手做答道,“齐侯所言句句有理,只是袁谭、袁尚皆已越僭称帝。任其多存于天下一天就多辱大汉一天。正所谓君辱臣死,尽早诛灭袁氏余孽方为纯臣之道。” 以曹操和荀攸的智谋,不用蔡吉提醒亦能一早就看出只要没有外人干涉,袁谭袁尚二人很快就会自相残杀。事实上,倘若没有蔡吉出现,曹操多半会想原有历史记述的那样,故意引袁氏兄弟相争,自己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须知历史上袁谭可是将他的亲生女儿送给曹操幼子曹整为妻,用以向曹操表忠心。可曹操前脚收了人女儿,后脚就将袁谭给灭了。由此可见所谓的政治联姻也是需要建立在对等实力至上的。可如今的河朔多了蔡吉这一方势力,曹操要是再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把戏,无疑就是在将河朔诸郡拱手让于蔡吉。因此现在的曹操比任何时候都急于北上。至于这等冠冕堂词又强词夺理的北上借口,就只能由身为下属的荀攸说出口了。 蔡吉虽一早料到曹操不会真乖乖待在黄河以南看自己与袁氏兄弟争夺河朔,却也没想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也会抬出“君辱臣死”的口号。喂,适可而止一点吧。蔡吉暗暗在心中腹诽了一番曹操,表面上则装作一副受教的表情附和道,“荀军师言之有理。是吉思虑不周。既然司空力主北伐。吉自当全力相助。不知司空是想从白马津渡河攻黎阳?还是自延津渡河直抵邺城?” 蔡吉看似慷慨地将两条战线丢给了曹操自行选择。其实就齐军目前的状态而言,无论曹操选哪儿一条线路,蔡吉都有得赚。其中最佳状态是。曹操选择攻打黎阳,让蔡吉领兵去啃邺城。如此一来蔡吉便可假意攻城,一面围而不打。一面出兵攻取赵郡、常山郡乃至并州的上党郡,从而打开齐军通往西北的大门。而倘若曹操选择攻打邺城。将黎阳留给齐军,蔡吉亦可一路扫荡巨鹿、中山诸郡,巩固自己在冀州的战果,进而继续北上同袁熙争夺幽州。总之蔡吉并不打算同曹操一起行动。 果然曹操在低头凝思了半晌之后,断然选择了后一条路,“齐军水师名闻天下,黎阳就拜托齐侯扫荡。孤自延津北上围攻邺城。至于中山的袁熙。亦需辛苦齐侯出兵讨伐。” 曹操这么一选,在无形之中已然与蔡吉分割了各自在河朔地区的势力范围。即蔡吉占取冀州以东诸郡以及幽州,加上青州与北徐州以及兖州的泰山郡,相当于战国时代齐燕两国的势力范围。曹操占取冀州以西诸郡、司隶以及并州,再算上豫州、兖州、南徐州,相当于战国时代赵、魏、韩三国势力范围。可算是各取所取,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因此蔡吉听罢曹操所言,立马会意地拱手一拜道,“司空何出此言,吉身为汉臣。自当为大汉征讨逆贼,何来辛苦一说。” “齐侯真乃大汉之忠臣。”曹操朗声夸赞了一记蔡吉,跟着又得寸进尺道,“孤现下军粮紧张。为了讨袁大计,烦请齐侯再支援十万斛粮草。” 何为脸皮厚?这便是活生生的实例!面对一脸理所当然的曹操,蔡吉顿觉自己昨天一定喝多了,怎么会觉得这二脸皮男人有美感。好在蔡吉也不是第一天被人敲诈粮草,故而面对曹操的狮子大开口,她立马哭穷道,“司空明鉴,齐军征战至今,东莱粮草消耗颇巨。吉一时真拿不出十万斛粮草。” “八万斛。” “三万斛。” “七万斛。” “四万斛。” “六万斛,不可再少!”曹操骤然虎起脸道。 蔡吉亦不甘示弱,伸出手道,“五万斛稗米,不可再多也。” 曹操的脸色旋即由阴转晴,哈哈大笑道,“五万就五万。但齐侯要在五日之内运抵,五日之后孤要过黄河。此乃军令!” “喏。蔡吉领命。”蔡吉长袖一甩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拜。 之后曹操又让荀攸同蔡吉就渡河、交粮等事务商讨了诸多细节。如此这般,两人一直商讨到黄昏时分,蔡吉才带着赵云起身告辞。得了粮草与船只摆渡的曹操,自然是热络地亲自将蔡吉等人送出了辕门。 此刻目送着蔡吉渐行渐远的背影,曹操瞬间就收敛起了笑容,满含杀气地向身旁的荀攸问道,“公达,孤若先前在大帐内设下刀斧手,汝说会怎样?” 荀攸先是一怔,旋即回答道,“东莱或会易主。” “哦?”曹操饶有兴致地回过头追问道,“公达认为会易给谁?” 荀攸不假思索地报出了名字,“太史慈。” “为何是太史慈?”曹操奇道。 “攸以为东莱之主会易给太史慈原因有三。”荀攸伸出三根手指道。而曹操则露出了说来听听的表情。于是荀攸便扳起手指解释道,“其一,太史慈武勇善战,在齐军中甚有威望。其二,太史慈出身黄县,乃东莱本地人。其三、齐侯府幕僚在蔡吉经营之下已成一体,就算东莱现下捧一幼儿为主,亦能制霸一方。” “故而孤若杀了蔡安贞便是在为太史子义做嫁衣?”曹操挑眉问道。 荀攸摇了摇头道,“太史子义自然不能与蔡安贞相提并论。只是主公若真伏杀蔡安贞,太史子义怕是会兴兵为其报仇。与其如此树敌,不如……” “不如待蔡安贞与太史子义翻脸之后孤再出手。”曹操替荀攸说出了下半句话。 “司空英明。”荀攸心悦诚服地朝曹操拱手一揖道,“蔡安贞虽才华横溢,但其却有一致命弱点,那便是其既无宗族相助,又无子嗣相继。一旦身死,基业便会落入他人之手。以蔡安贞之精明不会不察,时日一长其定会对太史慈心生戒备。届时主公只需挑拨一二,便可令其主仆反目,从而坐收渔利。” “若蔡安贞与太史子义不翻脸,孤又当如何?”曹操不置可否地问道,“太史子义可是与赵子龙一般以忠义著称。” “就算蔡安贞与太史子义不翻脸,齐侯府有朝一日亦会分裂。”荀攸断言道,“蔡安贞无宗族可依,为压制青州本地世家,其素来喜好任用寒门之士。太史慈、郭嘉、张辽、庞统,莫不如此。然则河朔之地不比东莱那等滨海偏郡,北地世家众多,蔡安贞若想经略冀、幽二州必得启用世家子弟。试问以蔡安贞之家世日后又如何压制得了北地世家?” “公达言之有理。”曹操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虽说荀彧等文臣曾为曹操打气,说他出身名门。曹操本人却深知自己出身其实并不好,他能有今日成就除了自身的才华出众之外,更多还是仰仗了曹氏和夏侯氏人才辈出的优势。可就算是如此,曹操为了压制豫、兖两州的世家,防止治下出现分裂势力,他依旧启用了大量寒门之士。因此曹操十分理解蔡吉眼下所处的困境。正如荀攸所言,蔡吉控制的地盘越大,日后面临分裂的危机也越大。想到只要蔡吉内部一经出现裂痕,自己便可乘虚而入,曹操便觉割出去幽州和半个冀州无伤大雅。 且就在曹操暗自推演蔡吉内部会如何分裂,自己又能以何种方式介入之时,站在一旁的荀攸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道,“其实主公先前就算设下刀斧手,亦难取蔡安贞性命,毕竟其有赵子龙护身。” 曹操一听,原本兴致勃勃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是啊。若孤真设下鸿门宴,子龙怕是会先取孤之性命。”(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节 天子之忧 当蔡吉在白马同曹操瓜分河朔之时,装载着袁绍尸首的马车亦驶进了许都的长街。城头上的号角将整个城池召唤来见证叛国逆贼的下场。无数达官贵人,平民百姓从四面八方涌至长街两侧,以幸灾乐祸的神情围观曾经耀武扬威的枭雄,如何屈辱地游街示众。全然忘记了就在半个月前,这里的绝大多数人还在袁绍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暗自盘算如何向陈天子投诚。 “乱臣贼子!”人群中不知是谁领头骂了一句。刹那间“乱贼”、“戮尸”之类的谩骂之声此起披伏。在起哄声的刺激下围观的人群很快就陷入了群情激奋之中,两侧的百姓纷纷拾起街边的石块、马粪丢向袁绍的棺材。更有甚者还想要将袁绍的尸首从棺材里拖出,像当初的董卓那样当众点天灯。 由于蔡吉事先交代过要将袁绍的尸首完整无缺地献给天子。因此面对周遭失控的许都百姓,负责护送棺材的齐军一面驱散人群,一面加速向皇城疾驰。可饶是如此当一行人等还是免不了被殃及池鱼,挨了不少飞石、马粪。 汉帝刘协对于许都城内所发生的变故倒是并不为意,在他看来百姓如此痛恨袁贼,完全是民心可用的表现。故而在打赏了一番受累的齐军将士之后,刘协便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信步走下龙椅,先是得意洋洋地绕着满是伤痕的棺材转了一圈,进而挥手下令道,“来人!开棺!” 随着刘协一声令下,一旁的力士黄门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撬开了棺材板。刹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蔓延了正个朝堂,熏得一干文武百官纷纷掩鼻躲闪。刘协虽也被尸臭熏得够呛,但他还是一边捂着鼻子。一边饶有兴致地探头打量了一番棺材里的袁绍。经过十多天的运载,袁绍的尸身早已开始腐烂,脑袋胀得又黑又肿。根本无法同当初“有姿容”的袁本初联系起来。 若曹孟德同在此棺之中,则天下太平也!——刘协在心中偷偷想象了一番曹操和袁绍躺一块儿的模样。不过曹操没能死于官渡固然令刘协觉得惋惜,但袁绍一死大汉终究是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因此刘协只是稍稍想象了片刻。便一甩长袖,转身坐回龙椅。傲然下旨道,“传朕旨意,袁绍大逆不道,罪犯滔天,明日午时戮尸北门校场后,传首诸郡,以儆效尤!” 刘协的旨意一经出口。底下的大夫吴硕当即就露出了惊慌之情。然而还未等吴硕张口劝阻,站在他对面的荀彧便已抢先一步,领着满朝文武向刘协齐声叩拜道,“陛下英明!大汉威武!” 龙椅上的刘协更是意气奋发,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朕定不辜负众卿所望,誓以中兴大汉为己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的万岁声令年轻的刘协第一次有了做皇帝的威风。直至退朝回到御书房,他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难以自拔。负责教导皇帝诗书的吴硕见状。不由忧心地向其进言道,“陛下,将袁绍传首各郡怕是不妥。” 前一刻还在想象自己日后荡平天下的刘协,骤然遭吴硕泼来一盆冷水。自然是心有不悦。不过吴硕终究还是他的心腹之臣,因此不悦归不悦,刘协还是谦逊地问询道,“吴卿家何出此言?” “回陛下,袁绍虽是逆贼,可将其传首各郡,怕是会让各地诸侯对朝廷心生忌惮。”吴硕压低着声音向刘协指点道,“相反此事若由曹操出面,则天下诸侯忌惮之人将是曹操,而非陛下。” “这……”刘协经吴硕如此一提醒,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被荀彧等人给耍了。可刘协身为皇帝金口一开,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想收都收不回。心有不甘的他赶紧向吴硕请教道,“朕该如何补救?” “圣旨已下自是不能反悔。”吴硕捻着胡须向刘协提议道,“然则陛下可以袁绍伏诛为由表彰天下诸侯。” “表彰天下诸侯?”刘协略带迟疑地皱了下眉头。虽说为了早日大权在握,刘协十分希望曹操死于官渡。可此番袁绍谋反称帝,曹操至少还出兵讨伐袁绍守卫许都。反观其他诸侯,除了与曹操联盟的蔡吉,以及身处庐江的刘备之外,都对许都坐视不理。也正因为如此刘协刚才在朝堂之上才会萌生出将袁绍传首各郡的决断,为的就是要敬一敬那帮无视朝廷的猴子们。吴硕此刻提出要表彰天下诸侯,实在是让刘协有些难以接受。 然而吴硕却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若想中兴大汉,就必须先让天下诸侯归心。否则陛下日后就只能慑于曹操淫威,苟延残喘于许都深宫之中。” 吴硕的话语激起了刘协内心深处最为敏感的痛处。确实,曹操救刘协性命,给了他舒适的生活,给了他像样的宫殿。却也同时剥夺了刘协身为帝王的尊严。随着年龄日渐增长,刘协越发不甘受制于曹操。事实上,若非袁绍自立称帝,当初刘协还曾考虑过发出诏书请袁绍南下清君侧。此刻听吴硕如此一分析,刘协自是不再犹豫,当即颔首道,“吴卿言之有理,朕稍后便写一篇赋表彰各地诸侯。然则曹操与蔡吉各立下官渡大捷、延津大捷,朕又当如何犒赏二人?” 对于曹操与蔡吉的封赏问题,站在许都小朝廷的角度上来说确实比较麻烦。因为刘协现在吃的穿的皆由曹氏供应。而蔡吉也向许都提供了不少粮草。用财物犒赏曹蔡,实在是有些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意思。而奖赏头衔,曹操已是司空,蔡吉已是齐侯,再往上就是封公。眼下天下未定,现在就封曹蔡二人为公,那日后平定天下岂不是要加九锡,甚至封二人为王。大汉立国至今还没有封异姓为王的先例。无论是刘协,还是吴硕都不想开这个口子。 却见吴硕低头凝思了片刻之后。提议道,“陛下先褒奖一番二人,待到曹蔡拿下邺城。诛灭袁氏余孽之后,再赏官衔也不迟。” 刘协听吴硕这么一说,知道他是要自己使拖字诀。只是这法子真能成吗?有些忐忑的刘协迟疑道。“曹操、蔡吉皆善战,袁绍如此势大都被二人联手击败。诛灭袁氏三子怕是易如反掌。朕岂不是不久之后就要加封二人?” “陛下明鉴。曹操与蔡吉现下明里。暗中却是在争夺河朔。只要陛下耐心等待,二人必会反目。”吴硕向刘协劝解道。 “蔡吉已与曹操次子订婚,二人又岂会反目。曹操怕是在想如何饴儿弄孙。”刘协略带吃味地揶揄道。早前为了保命,刘协接受吴硕的提议,为曹丕保了大媒。本以为曹操与蔡吉联姻之后二人能抵挡下袁绍的进攻。可谁曾想蔡吉一出兵,原本看似强大的袁绍瞬间就变得不堪一击。如今曹操与蔡吉一路高歌猛进,扩张迅速。实在是让一心想要诛灭袁氏的刘协有些左右为难。 吴硕见刘协担心曹蔡两家彻底融合,不禁捻须笑道,“陛下多虑也。蔡安贞心存鸿鹄之志,必不肯屈居曹孟德之下。且怀胎产子历来攸关性命,稍有差池便会母子不保。蔡吉身为一方诸侯,千金之体,与其涉险产子,不如过继一子,亦可继承家业。正如庐江刘备久未有继嗣,便过继一子以继香火。故而眼下蔡吉必不会与曹丕有夫妻之实。” 刘协经吴硕如此一分析。顿时便放下心来,不在为曹蔡会否融合而烦恼。心情大好的他倒是转而过问起了刘备的情况,“哦,刘卿家过继了一子?何方人士?” “回陛下。此子名封,本长沙罗侯寇氏之子,年约十四,有气力,善武艺。”吴硕向刘协介绍道。 此番袁绍南侵,刘备虽没有出兵,却也向许都上贡了三万斛粮草。考虑到刘备仅占一郡之地,兵少将寡,这三万斛粮草在刘协眼中便有了雪中送碳的味道。加之刘备又是宗室出身,刘协在感情上更是与其相亲。因此听罢吴硕介绍,年青的天子当即抚掌大笑,“此乃喜事,朕亦当有所表示。” 蔡吉并不知晓刘协与吴硕曾在许都皇宫严肃认真地探讨自己产自的风险。不过当她得知刘协将袁绍传首各郡之后,脑中立即冒出了同吴硕相似的想法——戮尸枭首这种的事儿啊,还是交给曹操出头去办的好。不过蔡吉终究没将这话说出口,因为曹丕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后为她牵马。 自打与曹操达成共识之后,蔡吉便带着赵云部离开曹营,直接渡河兵临黎阳城下。期间蒋义渠也曾率部出城想给齐军来个半渡而击。但不多时便被水师的箭矢、火球给撵了回去。此番失利之后黎阳城内的袁军便再也没有出兵阻击,转而龟缩在城内坐视齐军渡河登岸。蔡吉自然也不会同袁谭多加客气,仅一天的功夫齐军便在城外安营扎寨将黎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此刻的齐军营地内充斥着木锤敲打的乒乒乓乓声,随军而行的工匠们忙碌地为即将开始的攻城战打造攻城器械。在蔡吉的面前就有四个工匠正在用铁索将一根撞锤固定在冲车之上。所谓的撞锤由大树树干制成,顶端削尖后用火淬硬,以求砸开黎阳厚实的城门。当然对于已经掌握火药技术的蔡吉而言,这些攻城器械其实都只是幌子而已。毕竟土遁旗挖掘地道需要时间,加之黎阳城毗邻黄河,地下水位较高,寻找合适的挖掘点也很重要。以常规攻城器械攻城,既能麻痹敌人,又能为土遁旗挖隧道争取时间。 好在土遁旗之前曾成功炸开过一次黎阳城,因此现场勘探、选址并没有花费他们多少时间。此刻土遁旗主萧柏正领着手下加紧开挖地道。当然若是袁谭能吸取曹军的经验,在原先被炸开过的城墙附近安置水缸探听动静,那蔡吉炸城可就另需费一番功夫了。或许最后得动用火炮也说不定。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蔡吉目前还不想这么早就在中原动用火炮。 不过一想到五行遁旗即将再次登场,蔡吉便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郭嘉寄来的书信。在信中郭嘉向蔡吉汇报了东莱的情况,以及对刺杀事件调查的结果。总总迹象都表明发生在订婚之夜的刺杀事件与于吉和五行遁旗脱不了干系。而这一结论又与段娥眉自邺城带回的情报不谋而合。 此事当真只是于吉和袁尚的阴谋?当真与五行遁旗的其他人无关?当真与林飞无关?名为怀疑的毒蛇刚一冒头,便被蔡吉果断斩断。以于吉的立场确实有理由为了他的黄天伟业刺杀自己。而林飞刺杀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夺下锦西?替代于吉成为国师?蔡吉自付林飞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好处,远胜于袁绍。甚至可以说在眼下的中原,除了蔡吉这儿,还真没哪家诸侯能如此重用墨家。林飞实在没啥理由要刺杀自己。更何况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任何怀疑属下的举动都是不智之举。 不过眼下蔡吉虽可以信任林飞,却无法完全信任五行遁旗。毕竟君雅麗就是于吉的人,此外金遁旗旗主张继承亦与太平道有关。这使得蔡吉暂时只敢启用段娥眉所统的火行遁旗和墨者萧柏所统的土行遁旗。好在爆破城墙也只需要这两部出手便可。当然光是雪藏与太平道有关的其他三旗并不是长久之计。东莱与太平道合作多年,很难保证齐军之内没有其他潜伏者。为今之计唯有除去于吉老儿方能彻底釜底抽薪。 思虑至此,蔡吉的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杀意。继而转身向曹丕下令道,“去将段旗主叫来,说孤有事相商。” 小剧场来也: 刘备一咬牙:滚!曹矬子!儿子神马滴还是要靠自己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节 邺城暗流 “刘协小儿,竟敢损毁父皇遗体!此仇不报,尚枉为人子!” 邺城皇宫之内,怒不可遏的袁尚抽出长剑将信使送来的急报一斩为二。在他的身旁太后刘氏和太傅审配的脸色同样也是阴沉之极。戮尸传首即是对袁绍的侮辱,亦是对大陈国的挑衅。然而相比将袁绍戮尸示众的刘协,大兵压境的曹操才是大陈君臣眼下真正的心腹大患。因此待袁尚发泄完毕之后,审配当即上前向进言道,“刘协小儿毁人遗骸,必遭天谴。然则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万事当以国事为先。曹操已于三日前北渡黄河,现正兵围朝歌。眼下如何抵御曹军才是当务之急。” 噌地一声脆响,袁尚将宝剑收回了剑鞘,激动地颔首应和道,“审太傅言之有理。朕这就御驾亲征,迎击曹操,替父报仇!” “不可!陛下乃千金之躯岂可亲自犯险!”刘太后一口否决了袁尚的绝断。上一次御驾亲征令刘太后失去了丈夫,她可不想再因此失去唯一的儿子。其实站在刘后的角度来说袁绍死了倒也不完全是件坏事。至少凭借着太后的身份,刘氏掌握了前所未有的权势。许多当初她不能做的事情,现下都能光明正大的实施。例如在得知袁绍死讯的当天,刘太后便以为先皇殉葬为由,将五个深受袁绍所爱的宠妃一并处决。后又恐其阴魂于九泉之下再与袁绍相见,便将五人一并,髡其发,刺其面,毁其尸。但丈夫是丈夫,儿子是儿子。再多的权势也不能同儿子的性命相提并论。 然而袁尚却觉得母亲的反应有些大惊小怪。由于刘太后的溺爱,袁尚没能像他两个兄长那般在军旅磨练多年,更没有治理一方的经验。可自负有勇力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武艺高超。有将帅之才。此番曹操北侵在袁尚看来非但不是威胁,反倒是一次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他要让天下人都知晓,他袁尚能继承大业靠得是自己的才华而非父母的宠爱。 因此面对母亲的反对。袁尚头一次反驳道,“母后此言差矣。曹操挟官渡大捷北渡而来。士气正旺。反观我军士气低迷,若孩儿再不御驾亲征,何以战胜曹军?母后放心,孩儿这些年苦练武艺,学习兵法,此番定能击退曹操保下袁氏基业。” 刘太后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竟会正面反驳自己。惊讶于失落之余,她不禁重新审视了一番面前的儿子。已经十九岁的袁尚继承了袁绍修长挺拔的身形以及英俊容貌。此刻在一席龙袍冕服的映衬之下更显一派皇家威严。吾家尚儿已长大――意识到这点的刘太后不再纠结袁尚的反驳。反倒是颇为欣慰地感叹了一句,“尚儿不愧为一国之君。”跟着刘太后又向审配征询道,“审太傅如何看待御驾亲征之事?” 审配可不像刘太后那般一味纵容袁尚。在他看来袁尚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固然是件好事,但这并不代表袁尚就真有实力挑战曹操。当然这些话并不能直接当着袁尚母子的面说出口。因此饶是审配性格刚烈,这会儿也得再稍稍整理了一下头绪之后,用婉转的口吻向袁尚劝谏道,“陛下三司,臣以为眼下还未到御驾亲征之时。” “审太傅何出此言?”袁尚微微皱眉道。审配与逢纪乃是袁绍身边两大力挺袁尚的谋臣。但是逢纪已在之前的延津之战中溺死黄河。如今袁尚身边信得过的谋臣便只剩下了审配一人。既然审配都反对御驾亲征,袁尚也就不得不再考虑考虑了。 “回陛下,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曹操现下虽士气正旺,但其劳师袭远。用不了多久便会士气衰竭。届时陛下再亲征出兵,定能事半功倍。”审配恭敬地作答道。 “审太傅这是要朕坐视曹军长驱直入?”袁尚略带不悦道。审配的理由找得再冠冕堂皇都改变不了他要袁尚避开曹操锋芒的事实。这可不是袁尚想要的结果。 面对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同曹操分个高下的袁尚,审配只得将他的注意力从正面战场转到隐蔽战场。却见审配抚须摇头道,“非也。陛下可趁曹操围攻朝歌之际,派郭援与高干、匈奴南单于一起进攻河东郡,袭扰曹操后方。” 袁尚听罢审配之计不由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妙计。郭援乃当世虎将,让其领兵攻略河东郡定能扰得曹操寝食难安。” 审配见袁尚不再提御驾亲征之事,便顺着思路继续向袁尚进言道,“陛下不仅要攻略河东郡,还需派使者前往关中,与马腾等诸侯连兵,东西夹击曹操。” “连兵马腾?”袁尚迟疑道,“马腾素以汉臣自居,其会与朕联盟?” “马腾自是不会公然与大陈联盟。然其也不会坐视曹操称霸河朔”审配替袁尚分析道。 “善。就依太傅所言行事。”被说服的袁尚欣然点头道。 袁尚从善如流的态度让审配十分满意。话说审配当初之所以选择力挺袁尚为主,正是看中了三公子的这种好脾气。相比之下刚愎自用的袁谭就明显要惹人厌恶得多。好在那位令人心烦的袁大公子,现下正被蔡安贞堵在黎阳城内,怕是命不久矣。一旦袁谭被消灭,袁氏内部将更加团结。因此在场的三人都下意识地不再提起袁谭。不过袁谭固然可以被视作一个死人,但并不代表袁尚就可以高枕无忧。因为在这世上还有另一个袁姓诸侯威胁着袁尚的龙座。 于是下一刻,审配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到了袁术身上,“陛下,安国王遣使上书,想入城协防。臣当如何回复?” 话说,袁术那日被太史慈吓得逃离清河郡之后,便带着手下兵马一路流窜到了邺城附近。原本袁术还打算哄袁尚开城门放他入邺城。可刘太后向来对这位野心勃勃的小叔子没好感,一口否决了袁术入城的请求。无奈之下,袁术只得领兵暂驻邺城附近的易阳县。不过眼瞅着曹操北渡大举进攻。袁术自然是再一次打起了入邺城的主意。 然而还未等袁尚发话,刘太后就抢先一步否决道,“不许其进城!” “母后……”袁尚张口想要辩驳。 可刘太后却黛眉一条。态度强硬道,“袁术此人狼子野心,不足为信。尚儿切不可放其入城。否则后患无穷。” “太后言之有理。臣也认为不可放安国王入城。”审配附和道。 袁尚见母亲和审配都反对袁术入城,也就不再坚持。转而替袁术找了个台阶下道,“那就让安国王换防涉县。” “陛下英明。”审配拱手领命。 “正该如此。”刘太后亦向儿子报以赞许的微笑,继而进一步向其提醒道,“不仅是袁术,皇儿也该远离于吉。” “母后何出此言?”袁尚一脸迷惑道,“于仙师向来忠于大陈,为袁氏立下过汗马功劳。” “忠于大陈?他是忠于黄天之境吧。”刘太后冷哼了一声道。 “不过是个下人胡言乱语。母后何必当真。”袁尚不以为然道。原来那日君雅簏在皇城上的狂言,在御林军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第二天便有人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地学给了刘太后与袁尚听。刘太后当场就甩了杯子,袁尚亦觉得太平道的人太过嚣张。不久之后闻讯赶来的于吉,向二人连连请罪,声称一切只是君雅簏在胡言乱语,自己绝对忠于大陈。为此于吉还当着袁尚母子的面,命君雅簏自裁以示惩罚。由于袁尚还想仰仗“山崩地裂之术”对付曹操和蔡吉,加之妖言惑众的君雅簏已然以命相抵,因此他最终还是原谅了于吉。 相比年轻的袁尚,刘太后可就不怎么好糊弄了。此刻眼瞅着儿子一副不设提防的模样。刘太后不由急道,“太平道曾祸乱天下,皇儿怎能如此轻信于吉!” “母后息怒。孩儿也知于吉此人不可信。然则对付曹操、蔡吉二贼,孩儿尚需其妖法相助。”袁尚连忙向母亲表态道。 “太后明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更何况,陛下若突然远离于吉,也会让那老道生疑心,进而对大陈不利。”审配也在一旁帮腔道。这并不代表审配同于吉有啥交情。正如袁尚所言,现在的袁军需要于吉的“山崩地裂之术”。哪怕这妖术并非每一次都灵验,也好过于没有妖术相助。至少每次出战有于吉那妖道“作法”还能激励一下士气。 “罢了。尔等知分寸便好。”刘太后绷着脸点了点头。 然而刘太后等人却并不知晓,他们在深宫密商的内容,仅在半天之后就传到了于吉耳中。身为大陈国师,于吉拥有一座不逊于王府的道观。在听罢手下门徒的密报之后,这老儿捻了捻雪白的山羊胡子,冷笑一声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远离老道?哼,娘们终究靠不住。蔡氏如此,刘氏也如此。” “仙师可要雅簏除去刘太后?”说这话的正是在外人眼中已当众自杀的木遁旗主君雅簏。原来那日于吉在得知君雅簏说错话后顿时心急如焚。可是光凭嘴巴解释并不能消除袁尚母子对自己的怀疑。情急之下于吉只得使出一出苦肉计来为自己表忠心。好在太平道本就把戏多多,诈死之法更是不胜枚举。君雅簏只稍稍耍了个把戏,便达成了以死谢罪的目的。当然她现下既是已死之人,自然是不能再以真面目示人。因此君雅簏也像段娥眉一样搞了块面纱遮在脸上,却怎么都这不住那由内透出的杀气。 面对君雅簏杀气腾腾的提议,于吉不禁皱了皱眉头,呵斥道,“蠢货!整天只知打打杀杀。若非汝胡言乱语,何以会有今日之困局。” 君雅簏被于吉这么一骂,并没有反驳,亦没有生气,反倒是顺从地退到了一边,静候于吉下达新的命令。可于吉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一个劲地在丹房内来回转圈。曹操与蔡吉的攻势远远超过了于吉的想象。本来他以为凭袁绍的实力就算不能一统天下,至少也能割据一方。自己依附袁绍便能得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谁知袁绍非但没能攻下许都推翻汉廷,反倒是在曹蔡联手打击之下兵败身死。一想到曹蔡联军已然渡过黄河,正一步步朝邺城逼近,于吉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而更让他感到深深恐惧的是,现在就连袁尚母子都对他产生的怀疑。 倘若袁尚发觉“山崩地裂之术”的秘密怎么办?不,只要蔡吉也用一次“山崩地裂之术”,那自己之前的种种把戏都会被揭穿。刘太后定不会留下自己的性命。就算有袁尚求情,亦会被赶出邺城。但这与死亡又有何区别呢。一旦离开城高强厚的邺城,失去袁氏的保护,于吉又会变成原先那个居无定所的神棍。不仅如此,蔡安贞还会派人追杀自己。是的,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继续活在这世上。自己知道她太多的秘密。唯有死人才能让其安心。更何况自己还曾派人刺杀蔡吉。 难道要就此坐以待毙? 不!绝不!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苟延残喘下去的于吉扭头向前来报信的手下问道,“汝说刘太后不让安国王入城?” “是。刘太后说安国王狼子野心,不足为信。”手下如实禀报道。 于吉听罢其所言,双眼不由提溜转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妙哉,吾等有救也。君旗主!” “在。”君雅簏应声向前。 “汝这就启程替吾带一份信给涉县的安国王。”于吉边说边坐到案牍前,取了笔墨在雪白的锦帛上刷刷写下了大段文字。 而君雅簏则根本不看于吉写了些什么,直接一个抱拳领命道,“喏。” 小剧场时间: 袁尚拍拍胸:朕出身邺城太学,弓马娴熟,熟读兵书。朕要御驾亲征!朕要击败曹孟德!朕要击败蔡安贞!朕要一统江山! 刘太后:尚儿好棒!尚儿好有出息! 审配:陛下英明!臣等自当定力相助! 小蔡摸汗:―_―|||~~~师承文和公,至今不敢单独和曹司空正面交锋滴菜鸟表素,御驾亲征神马滴~~~真素伤不起啊~~~伤不起~~~ 草皮盘算:双方各三千人,应当能完爆这厮~~~ 曹昂表态:单挑就能解决。(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节 战起荆州 袁尚固然是摩拳擦掌着想要同曹操一决高下,可曹操却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般一路高歌猛进直逼邺城。事实上,曹军在渡过黄河后不久便止步朝歌,对其围而不攻,就此在当地驻扎了下来。曹操此举可不是无的放矢。须知朝歌曾是商朝的国都,位于魏郡与司隶的交界处。而司隶又历来是世家大族云集之所,土地肥沃,人口众多。诚然西司隶被董卓等西凉军阀祸害民不聊生,可靠近冀州的东司隶却并没有受到多少的战火波及。像是司马朗的家乡河内郡就位于这片地区。 曹操将部队移防这片粮食丰足之地,一来解决了自身的粮草供给便于整编人马,二来可扼守冀、并、司隶三州要地威胁袁尚,真可谓是一箭双雕。趁着部队修整的间隙,身为大汉司空的曹操也终于可以抽出时间管一管后方政务,听一听来自各地的战报。 “关中膏腴之地,顷遭荒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余家,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而归者无以自业,诸将各竟招怀以为部曲,郡县贫弱,不能与争,兵家遂强,一旦变动,必有后忧。夫盐,国之大宝也,乱来放散,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市犁牛,若有归民,以供给之,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民闻之,必日夜竟还。又使司隶校尉留治关中以为之主,则诸将日削,官民日盛,此强本弱敌之利也。” 大帐之内荀攸以抑扬顿措的的口吻,为曹操朗读来自治书待御史卫觊的书信。卫觊是曹操派往关中的特使。虽然前段时间曹操差一点就被袁绍灭于官渡。但卫觊并没有为此而动摇,依旧以认真负责的态度考察了关中地区。并根据当地种种弊端,提出了以上建议。 曹操最欣赏这种干实事的人才。却见他拈着胡须由衷赞道,“伯儒真乃良臣也。传令下去,遣谒者仆射监盐官,命卫觊兼任司隶校尉治弘农。” “喏。”荀攸收起书信拱手领命,旋即又向曹操提醒道,“主公,关中盐业皆握于豪强之手,区区一介盐官怕是难以实施监卖。” “哼,若有人嫌盐官职低。孤可让其尝尝曹军刀剑之利。”曹操杀气腾腾地表态道。心怀天下的曹操平生最是厌恶那等有家没有国的皇亲贵戚,世家豪强。想当年他出任雒阳北部尉之时。就曾打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宣布“有犯禁者,皆棒杀之”。不久之后权宦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将蹇图用五色棒处死。于是,“京师敛迹,无敢犯者”。然而曹操也因此得罪了蹇硕等一些当朝权贵。碍于其父曹嵩的关系。明升暗降,被调至远离洛阳的顿丘,任顿丘令。二十多年前。仅是雒阳北部尉的曹操都敢直击权贵。现下已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曹操态度更加强硬。毕竟值此是乱世,任你门第再高,在刀枪面前也得乖乖守法,否则依律诛灭。 荀攸深知自家主公向来崇尚严刑峻法。可是眼下袁氏未灭,关中也尚未完全臣服于许都。若因食盐专卖而与关中豪强对立,实在是有些得不尝失。于是荀攸赶紧向曹操劝说道,“主公三思。关中民心未定,宜抚,不宜压。依攸所见,监卖食盐一事,须另辟蹊径。” “此话怎讲?”曹操挑眉反问。 荀攸见状神秘地一笑,向曹操道出了一个在各地世家之间暗中流传的秘密,“主公或许有所不知,关中食盐七成出自东莱。” “竟有此事!”曹操微微一惊,向荀攸投难以置信的目光。其实也无怪乎曹操会如此吃惊。关中与东莱相隔千里,中途又战事不断,实在难以想象关中竟有七成的盐来自东莱。 “确是如此。”荀攸极为肯定地向曹操点头道,“据称蔡安贞能使点沙为盐之术。令东莱之盐取之不尽用之不完。故天下盐商皆拥至东莱购盐贩卖。” “又是蔡安贞。”一听此事与蔡吉有关,曹操的脸色立即就变得凝重起来。同蔡吉有过多次接触的曹操,心知蔡吉虽鬼计多端,但说到底终究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跟本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会使妖术。所谓的“点沙成盐之术”多半是一种不为外人所知的制盐之法。想到这里,曹操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蔡吉手段高超――此女确为当世奇才,可惜野心太大,不能为孤所用。 荀攸见曹操低头沉思,默不作声,不由上前唤了一声,“主公。” “唔!”曹操立马回过神道,“说下去。” “是。”荀攸应了一声,旋即说出了自己的建议,“攸以为主公可以朝廷之名,命蔡安贞将东莱盐直卖给朝廷,再由朝廷分卖给各地。至于世家豪强就由蔡安贞去得罪。” 曹操听罢荀攸所言,两眼顿时一亮。确实,这是一招狠毒的釜底抽薪之计。可蔡吉真会顺从的领命?须知朝廷,更为确切点说是曹操,没有足够的钱财购卖食盐。若奢帐无疑就是在抢盐。想当年汉武帝以盐铁充国库,由此可见食盐定是蔡吉最为重要的财源。朝廷取东莱盐而官卖无疑就是在绝其生路。试问已然坐拥两州之地的蔡吉,又怎么会肯束手就擒? 在想明白利害关系之后,曹操当即按捺下了心中的激动,转而谨慎地表态道,“此事再议。” 荀攸听曹操这么一说,知道自家主公定是在担心朝廷专营东莱盐会逼蔡吉造反。其实荀攸的本意也不是要曹操将东莱的食盐通通吞下来。只能说曹操自己太过黑心,一动脑筋就想绝人生计。在揣摩了一番曹操的想法之后,荀攸便在一旁再次向曹操提醒道,“主公可先向蔡安贞商议豫、兖二州专营权。” 曹操一想也对。先管好自己的地盘再说。东莱盐在关中都能占七成,在豫、兖二州也一定少不了。当然曹操并不知晓关中东莱盐比重高是因为关中不产盐。而豫、兖二州靠近扬州和徐州。市场上东莱盐所占的份额反倒是没关中来得大。不过一心想要实现食盐专卖,进而凑集军资的曹操可管不了这么多。只是要食盐专营权可不比要粮草容易。这需要等时机,甚至还需付出点代价。所以曹操在低头思虑了半晌之后,“此事孤会考虑。关中盐官仍需设立。” 荀攸知道话说到这份上,曹操日后自会有决断,无需自己再继续劝说,便当即一个抱拳应和道,“喏。” 曹操亦不想继续讨论此事,于是便向荀攸问道。“除了关中,其余各地可有要事奏报?” “回主公。荆州有报。”说罢荀攸从袖中又取出了一封信递给曹操道,“据探子来报,长沙太守张羡已于一个月前起兵反刘表,零陵、桂阳两郡先后响应。刘表亦于十日之前,点兵南下讨伐张羡。” “如此大事,公达何以才禀报于孤!”曹操一把接过信,板起脸斥责道。 可荀攸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害怕,反倒是神定气闲地向曹操反问道。“主公可是想趁刘表讨伐张羡。南下攻打荆州?” 听出弦外之音的曹操扭头问道,“公达如何看待此事?” 荀攸长袖一甩,朝曹操正色道。“主公明鉴。时值天下英豪逐鹿之机,刘表却坐保江、汉之间,可知其胸无经略四方之志。而袁氏一族据四州之地,带甲十万,若袁绍两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河朔之争难以平息。如今袁氏兄弟遘恶,其势不两全,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攸以为主公应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何况蔡安贞也在经略河朔之地。主公又怎能将北地诸郡让给蔡氏?” 荀攸一席话说得曹操心服口服。但相比袁氏兄弟一方吞并另一方,从而集中力量的威胁。曹操更担心蔡吉是否会在自己南下的档口大肆占取河朔诸郡。毕竟那个女人连泰山郡都敢插手,又怎会无视到嘴的肥肉。然而就这么坐视刘表南下平定张羡,曹操又心有不甘。却见他低头在大帐内渡步转了一圈之后,抬头向荀攸问道,“难道没有两全之法?” “主公是要荆州?还是河朔?”荀攸反问道。 “孤都要!”曹操下巴一扬傲然道。 荀攸捻须回应说,“若是如此。主公还是莫要南下的好。” “那荆州?”曹操急道。 “主公勿急。刘表不过一介坐谈客,无领兵统帅之才。反观张羡,乃是荆州名门望族之士,又曾先后任零陵、桂阳长,甚得江湖间心,占尽地利与人和,只差天时而已。故攸以为,主公可借朝廷之名,声援张羡为其造势。待到双方斗得两败俱伤,主公再挥师南下也不迟。”荀攸逐一替曹操分析道。 听完荀攸所言,曹操原本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进而抚掌大笑,“妙哉!孤这就上表朝廷,表张羡为荆州刺史。” 事实上,这会儿打长沙主意的可不止曹操一人。远在寿春的刘备在得知刘表南下征讨张羡的消息之后,亦在第一时间将手下一干文武找入府内商讨应对之策。如今的刘备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其地盘已由原来的庐江郡扩展到了九江郡。当然为了夺下九江郡,刘备这一年可没少同东面的孙策交手。好在小霸王孙策虽是武勇,刘备帐下也有万人敌关羽与张飞。双方博弈了数月之后,最终以长江为界划分了各自的地盘。而刘备手下的文武也随之增加了不少,这其中既有徐庶介绍来的梓潼人李撰,也有刘备刚收的养子刘封,当然也少不了庐江、九江两郡原有的官僚。不过刘备最为仰仗的关羽和张飞并不在城内。他二人现下正一人驻扎庐江舒城,一人驻扎九江历阳,严防孙策入侵。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刘备的兴致。此刻眼见议事堂内文武官僚座无虚席,已经三十九岁的刘备不禁在心中由衷感叹――十年矣,吾刘玄德终于有一番基业也! 却见踌躇满志的刘备环视了一番在场文武,清了清喉咙说道,“诸君想必已然听说刘表点兵南下讨伐长沙太守张羡一事。张太守为人刚毅不屈,只因不献媚刘表,便为刘表所厌。进而被逼无奈举兵反表。备不忍见表以大欺小,想出兵助张太守一臂之力,不知诸军有何看法?” 刘备此话一出口,议事堂上顿时就响起了一片交头接耳之声。刘表可是堂堂的荆州牧,坐拥数十万大军,其帐下的水师能将长江堵塞。自家主公竟要挑战这等强敌,着实让在场的文武吃了一惊。这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军师徐庶。由于之前曾同诸葛亮通过气,徐庶心知诸葛亮打算为刘备牵头,让其接近刘琦从而借机入主荆州。倘若刘备在这时候同出兵长沙,无疑将彻底破坏诸葛亮的计划。 想到这里,徐庶赶紧就向刘备进言道,“主公万万不可!” “元直何出此言?”刘备不悦道。 “主公明鉴。”徐庶从军事角度向刘备分析道,“长沙与庐江相隔江夏、豫章两郡,长途奔袭,粮道难以保障。更何况孙策历来对江北两郡虎视眈眈,倘若闻主公南下长沙,其定会出兵入侵九江。” “本府有益德守九江,量孙策小儿不敢过江。”刘备不以为然地摆手道。 “主公此言差矣。”说这话的是谋士李撰。却见他无视刘备瞪大的眼睛,自顾自地进言道,“关将军,张将军虽为万人敌,不惧江东入侵。可主公此番却师出无名,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此战必败。” 刘备还没出兵就被人说“必败”,不禁气急反笑道,“本府何以师出无名?” 李撰正色道,“刘表与张羡相争至今,均未向外求援。主公贸然出兵长沙,不知情者还以为主公要夺荆州。” 刘备被张羡一点穿,立马脸色一红道,“本府并无此意。” “主公既无此意。还请主公收回成命。”李撰长袖一甩朝刘备一拜道。在他的带头下徐庶等人亦跟着一起高声请命,“请主公收回成命。” 刘备见满堂文武都反对出兵,身边又没有关羽张飞支持,加之自己的那点心思刚被李撰点破,只得自行找了个台阶下道,“罢也。本府就暂观其变。” 小剧场时间: 小蔡:公爹的就是孤的,孤的还是孤的。嘎嘎~~~(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节 柴桑阅军 五月的柴桑凉风习习,气候宜人,骄阳下数千艘战船宛若繁星缀于城外的鄱阳湖上。吴侯孙策与中护军周瑜并肩立于主舰甲板之上,任由江风迎面扑来。虽说去年由于刘备的插手令孙策没能拿下九江郡,但这也让他更能集中精力攻略长江以南。在先后平定了豫章、庐陵两郡之后,孙策的势力由长江南岸一路延伸到了赣水、闽江流域,与荆州的江夏郡有了接壤。 江夏郡的太守黄祖同孙策有杀父之仇。初平三年(192年),孙策之父时任长沙太守的孙坚奉袁术之命,进攻刘表把守的荆州。刘表派黄祖在襄阳迎战,战事失利。孙坚乘机渡汉水围攻襄阳,为黄祖部下射死于岘山。自此黄祖便与孙氏一门结下了世仇。因此孙策一经打通江夏,便立即发兵讨伐黄祖。黄祖闻讯后,当即便携邓龙、陈就、韩晞诸将出兵迎击。 建安五年二月,就在中原各地聚焦曹蔡联营之时,孙策以两万兵马同黄祖四万大军会战于柴桑城外。面对兵力将近己方一倍的敌军,孙策依周瑜之计,亲自领兵佯装不敌引黄祖入鄱阳湖附近的泽地。待到黄祖入套之后,早已埋伏多时的周瑜率领吕范、程普、韩当、黄盖等孙氏部将,火放上风,兵激烟下,弓弩并发,流矢雨集,直将黄祖部杀得片甲不留。慌乱之中黄祖弃船而逃,被孙策帐下猛士冯则追上一刀斩于马下。此战孙策俘获黄祖妻妾七人,斩韩晞等黄祖部二万余人,另有一万余人溺毙于鄱阳湖中。 值得一提的是孙策年仅十八岁的弟弟孙权在此战中表现出色。黄祖帐下大将韩晞便是由他所诛。不过相比弟弟取得骄人战绩,孙策更在意的是从黄祖大军中缴获的堆积如山的财物以及眼前浮于鄱阳湖上的六千余艘战船。 虽说孙策起家于江东。但碍于财力有限孙策一直没能建立起一支像样的水军。此番一下子收缴黄祖六千艘战船,无疑是让孙策的水军有了质的飞跃。却见这会儿的孙策抬手指着满湖的战船,意气风发地向周瑜说道,“公瑾,汝看吾之江东水师可与东莱齐军水师一较高下乎?” 延津一战令蔡吉帐下的齐军水师名满天下,而江南诸郡向来以水战闻名,孙策自然而然也将齐军水师视作了对比对象。说实话,孙策对那位和自己弟弟孙权差不多大的齐侯,还是很感兴趣的。特别对方还是女儿之身。这让孙策既觉得新奇,又深受激励。试问一个女子都能在此乱世建立基业。自己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甘于平庸。当然孙策也知自己眼下的实力还远不及蔡吉。江东诸郡的地域虽广,可人口稀少,土地荒芜。不似蔡吉所统的青、徐两州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对方甚至还一举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袁绍。反观自己到现在都没能击败刘表,实在是有些愧对父亲在天之灵。然而与蔡吉的差距越大,就越能激起孙策的斗志。而今的孙策已然将蔡吉当做了一个榜样,一个追逐的目标。 此刻面对孙策略带孩子气的问题,周瑜环视了一番面前的战船。悠然一笑道。“伯符帐下现有战船八千余艘,论数量丝毫不逊于蔡安贞。然则黄祖麾下水师懈怠多年,故还需多加操练方能纵横江河。” 周瑜公允的评价让孙策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道。“操练水师一事就拜托公瑾也。” 迎着好友炙热的目光,周瑜心头一热,抱拳一拜道,“伯符放心,瑜定将吴军水师操练成天下第一军。” 且就在周瑜与孙策展望吴军水师未来之时,自船尾走来了一员锦衣战将。此人身高八尺,猿臂蜂腰,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照耀下闪动着野性的活力。一见孙策,此锦衣战将便俯身一拜道,“甘宁见过主公。” “兴霸无需多礼。”孙策带着赞赏的目光扶起了甘宁,回头向周瑜介绍道,“公瑾,此乃甘宁,甘兴霸将军。黄祖伏诛后,其不满江夏刘琦专政,特领八百水军来投。” “在下周瑜,周公瑾。”周瑜客气地朝甘宁拱了拱手,旋即又饶有兴致地问道,“将军可是闻名蜀地的锦帆将甘兴霸?” 甘宁听周瑜这么一问,不由脸颊一热。原来甘宁出身蜀地名门,年少时不仅有勇力,且熟读诸子,十八岁就被举做了郡丞。可是甘宁性子野,好游侠,根本不想循规蹈矩地过日子,更烦官宦之间的应酬。因此他时常翘班,聚合一伙轻薄少年成群结队,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轻侠杀人,藏舍亡命。此外由于甘宁家境富裕,他一出一入,都威风炫赫。步行有陈列车骑,水行有连接轻舟。身旁的侍从之人,个个披服锦绣,走到哪里,哪里光彩斐然。当船只停泊时,甘宁时常让下人用锦绣维系舟船,离开时,又将锦绣割断抛弃,以显示其富有奢侈。久而久之甘宁的名声大噪,当地百姓只要一听铃响便知甘宁一伙人到了,并称甘宁为“锦帆贼”。 被称为“贼”自然不是一件好事,但甘宁家大势大也没人奈何得了他。真正让他在蜀郡呆不下去的是一次刺杀事件。当时益州盛传州牧刘焉搜刮民脂民膏,年轻气盛的甘宁一怒之下,就真跑去做侠客刺杀刘焉。刘焉身边有重兵把守,甘宁自然是没能刺杀成功。于是他只得带着门下的八百健儿前往荆州投靠刘表。不过刘表不喜甘宁放荡不羁的性格,因此并没有重用于他。在无所事事一段时间之后,甘宁又转托了黄祖。然而黄祖同样也不看重于他,反倒将其当做家奴使唤。以甘宁火爆的脾气哪儿受得了这等气。趁着黄祖兵败柴桑,刘琦刚到江夏上任,他便带着手下投靠了孙策。当然由于蔡吉的乱入。刘备的南下,以及孙策没有死于刺杀。甘宁自然也不再像原有历史记载的那般射杀孙策部将凌操。故凌操还活着。甘宁也没与任何一员吴将结仇。 此刻耳听周瑜又提自己的陈年往事,不禁让甘心有些担心自己会再次被雪藏。于是他讪讪地抱拳表态道,“宁当年年少无知,而今想来实在是羞愧难当。” 可谁知周瑜却望着甘宁欣然为其开脱道,“兴霸将军何出此言。将军为民请命,是为大义,何须羞愧。” 一旁的孙策亦哈哈大笑着附和道,“是啊。策年少时也曾轻侠杀人,兴霸无需理会那干腐儒。” 孙策与周瑜的一席言语令久受歧视的甘宁大有他乡遇知音之感。心头热乎乎的他当即拜倒在地道。“宁能得二位如此器重,今后定肝脑涂地为主公成就霸业!” “兴霸快快起身。策也正需兴霸这等忠义之士相助。”孙策快步上前再此扶起了甘宁。 周瑜见孙策收服了甘宁。不由舒心地笑道,“兴霸将军善操水军。恭喜伯符,汝之水师又得一员悍将也。” 周瑜的话音刚落,但见船上的传令小卒忽然跑来向孙策禀报道,“禀主公,探子来报,刘表已遣裨将军吕游领兵三万南下攻打长沙。” 孙策听罢与周瑜交换了一下眼神,继而杀气腾腾道。“刘景升终于动手也。公瑾。吾即刻点兵攻打江夏如何?” “不妥。”周瑜摇头道。 “为何?”孙策追问。 周瑜解释道,“黄祖新败。江夏刘琦对伯符定会有所防备。” “难道策就坐视刘表与张羡酣斗?”孙策问出了与刘备相类似的问题。 “非也。”周瑜悠然一笑摇头道,“江夏虽难攻。南野却好取。” 南野位于豫章水中游,地处偏远,孙策不知周瑜此举有何用意,不由不解地问道,“公瑾的意思是?” 周瑜见孙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信步走到甲板上张着的一张牛皮地图前,指着零陵、桂阳两郡的位置解释道,“张羡统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其与刘表争斗于长沙,必无暇顾及零陵、桂阳两郡。伯符若拿下南野,便可一路南下攻略零陵、桂阳两郡。何乐而不为?” “原来如此。公瑾是想绕道南野攻略荆州。一旦拿荆州,公瑾二分天下之策亦可完成大半也。”孙策抚掌笑道。 “二分天下”乃是周瑜为孙策制定的战略思想。这一战略思想当然也是脱胎于流行荆楚地区的“鼎峙说”,只不过周瑜的目标更大。即割据扬、荆、益、交趾四州,以长江、淮河为界,同北方势力形成对峙局面。而实现二分天下的重要前提就是先要打败刘表拿下荆州,再以荆州为跳板攻取益州。在孙策看来刘表与张羡的争斗无疑就是进军荆州的契机。 然而周瑜本人却不似孙策这般乐观。因为眼下在扬州还有另一个棘手的势力威胁着东吴。却听周瑜郑重地向孙策提醒道,“伯符莫要轻敌。刘表虽为座谈之辈,然其麾下兵马众多,吾等难以速战取胜。此外江北刘备亦对东吴虎视眈眈,伯符不可不防。” “又是刘备!”孙策难耐心中郁闷,咬牙切齿道。 刘备南下发展,令淮河以南地区形成了小范围的三足鼎立,既二刘加一孙。三方各怀鬼胎,互有争夺。相较之下刘备与刘表皆为宗室,两者虽面和心异,互相提防,但至今都没有开过战。相反江夏的刘琦还频频向刘备示好。而孙策则应父仇以及领地扩展问题,同二刘都有过交战。因此不排除孙策在进攻荆州之时,刘备与刘表会联手对付东吴。 所以周瑜跟着便向孙策提议道,“伯符想要攻略荆州,还需先挑拨二刘才成。” “如何挑拨?”孙策蹙眉问道。孙策固然武勇果敢,驰骋沙场难逢敌手。但在另一个看不见的战场,他可就有些捉襟见肘了。毕竟阴谋诡计可不是江东小霸王所擅长之事。 “刘表现有三子,长子琦,次子琮、么子修。荆楚皆知刘表爱次子,不喜长子。近日更是将长子刘琦远配江夏。可见刘表离袁氏之祸不远矣。”周瑜说到这儿冲孙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袁氏兄弟互争皇位的故事,现下已然成为了各个世家引以为戒的反面案例。在人人都强调长幼有序的时候,刘表却依旧宠信蔡夫人,意图以幼子替代已经成年的长子。这在周瑜看来无疑就是在引火烧身。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刘表犯浑,就是东吴的机会。于是周瑜跟着说道,“瑜听闻刘表长子刘琦入驻江夏之后曾多次向庐江的刘备示好。伯符可以此为由遣人在襄阳放出风声,就说刘备欲助刘琦夺取刘氏家主之位。如此一来刘备便会卷入刘表内院之争。就算其竭力撇清此事,自此之后刘表怕是也不敢再与其有所往来。” “妙!既挑拨刘氏二子相争,又挑拨刘表刘备交恶。真乃一箭双雕之计。还是公瑾点子多。”孙策搓着手一面兴奋地看着地图,一面则在脑中开始物色起合适的人选,潜入荆州散布流言。 就这样建安五年的刘张之争宛若一根竹仗搅乱了淮河以南本不宁静的一汪池水。既成就了某些人的计谋,又破坏了某些人的大计。一些人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一些人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但仅论规模而言长沙之战在建安五年的夏天,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冲突而已。在千里之外的黄河两岸一场更为庞大,影响更广的大战正在逐渐拉开序幕。 建安五年,五月末,袁尚派遣他所委任的河东郡太守郭援,与高干、匈奴南单于一同进攻河东郡。郭援率军一路深入河东郡,所过之城纷纷闻风而降。唯有曹操部将贾逵坚守绛县。郭援对其猛攻不止,在城池即将陷落之时,城中父老与郭援约定:“不杀贾逵就投降。”郭援欣然答应,绛县旋即陷落。河东郡至此落入袁尚之手。消息传至关中马腾旋即起兵相应。一时间刚刚才喘了一口气的曹操再一次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之中。 今天加班晚了。只好凌晨发文,还请大家见谅。周六还有一更,要多多支持哟。 小剧场时间: 周瑜念咒:二分天下……二分天下……挑拨二刘,助伯符夺荆州 诸葛亮念咒:三分天下……三分天下……引玄德公夺荆州 刘表:当孤死人乎!!! 小蔡:打酱油路过~~~(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节 帝王之才 “哦?郭援、高干、呼厨泉已下河东郡?” 黎阳城外的齐军大营内,蔡吉对于信使带来的最新战报显得颇为平静。本来嘛,郭援侵河东是后世史书有明文记录的事件。虽然这个时空的历史因蔡吉的乱入发生了变化,但袁绍身死袁尚继位这一点并没有发生改变。面对咄咄逼人的曹操,袁尚会按原有历史派遣郭援、高干进攻河东郡威胁曹操侧翼也不足为奇。 不过在场的其他齐军文武可不似蔡吉这般拥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此刻耳听郭援等人在河东郡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连关中的马腾都已出兵响应,忧心忡忡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河东陷落曹操怕是又要来寻主公借兵借粮。”赵云低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虽说这次同曹军合作还算顺畅,可赵云终究还是不想同曹操有太过瓜葛。 而前不久刚与蔡吉会师的高顺,更是毫不客气地揶揄道,“借兵借粮?哼,先让曹操割让两、三座城池当谢礼再说。” 也难怪赵云和高顺会有这等反应,自打曹蔡联姻之后,蔡吉对曹操的诸多要求可谓是有求必应,要粮给粮,要兵借兵。可饶是如此曹操还是动不动就借朝廷的名义对蔡吉呼呼呵呵,一会儿要赏金,一会儿要工匠。这让赵云等人颇为不满。在他们看来蔡吉已经是制霸一方的大诸侯,又是朝廷钦封的齐侯。就算曹操是司空,顶着准公爹的身份。也不该如此对待自家主公。 相比赵云、高顺等武将,身为谋士的辛毗倒是显得冷静得多。深知势必比人强的道理。确实,蔡吉现下已经成为天下公认的大诸侯,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替代曹操执掌朝廷。正如当年高祖灭秦在先,却让咸阳于项羽。争霸之人不能计较一时得失,能屈能伸方为英雄本色。所以辛毗跟着便向蔡吉进言道,“关中一乱曹操怕是会腹背受敌,主上还需早作准备。” 哪知蔡吉却不以为意道,“无妨,曹司空自有办法平定关中之乱。” 辛毗听蔡吉这么一说。以为她也像高顺那般想看曹操笑话,不由上前劝说道。“主上,若马腾与郭援联手南下,曹操必难抵挡。曹军一败,袁尚定会联手袁熙、高干等爪牙一同反攻我军。未免唇亡齿寒,还请主上三思而行。” “佐治先生误会也。孤并没有坐山观虎斗之意。”蔡吉摆了摆手道,“孤只是认为河东郡之乱还不足以打乱曹操阵脚。” 一旁的高览见蔡吉似乎并没将郭援放在眼里,连忙进言道,“主上。恕览直言。郭援善战,非等闲之辈。” 蔡吉听罢环视了一番在场的文武,欣然分析道。“郭援能于半月之内拿下河东郡,自是一员善战虎将。然则扶风马腾却是反复无常之辈,曹操只需稍稍施压,其定会倒戈相向。” “主上何以认为马腾是反复无常之辈?”发出此问的是一直在旁观察的贾诩。早在初抵东莱之时,郭嘉就曾在私底下向贾诩夸赞蔡吉善于相人。贾诩起先只当郭嘉是在吹捧自家主上,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毕竟人的阅历是受年龄限制的,就算蔡吉再则么聪慧,也不可能在十几岁的年纪就能看透他人的脾性。然而在与蔡吉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贾诩惊讶的发现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女诸侯,竟真像郭嘉说的那样精通相人之术。她不仅对身边的文臣武将性子了如指掌,甚至还通晓一些未曾见面的诸侯名将的为人。就像此刻蔡吉对马腾的评价就深得贾诩赞同。不过贾诩出身凉州自然对同为凉州人的马腾有所了解。可蔡吉从未去过凉州,亦不曾与马腾接触过,她又是如何知晓马腾为人的呢?抱着这一疑问,贾诩打算试探一下蔡吉,看看她究竟是善于相人,还是有其他什么秉异天赋。 面对贾诩的问话,蔡吉在心中稍稍整理了一番后世史书有关马腾的记述后,便当着众人的面侃侃而谈道,“马腾,字寿成,马援后也。灵帝末年起事于西州,后与镇西将军韩遂结为异姓兄弟。始甚相亲,后因部曲不和,马腾不顾兄弟之情发兵袭韩遂。韩遂怒,聚众回攻马腾。双方至此连兵不绝。试想马腾为点蝇头小利都能不顾兄弟情谊偷袭义兄。倘若曹操予以其高官厚禄,其又怎会不倒戈相向?” 由于受《三国演义》的影响后世不少人都将马腾视作保汉的忠义之士。认为他是因为接了刘协的衣带诏才会被曹操所害。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刘协发衣带诏的时候马腾还在凉州和韩遂互斗。曹操杀马腾更是与衣带诏事件相差了十多年。事实上真正害死马腾的并非刘协和衣带诏,而是他的儿子马超。建安十二年,曹操向马腾施压,迫使其入朝为官,举家迁往邺城,仅留长子马超代替马腾统领部队,屯于原地。然而仅过了两年,马超便与韩遂举兵反曹,身为人质的马腾一家亦为曹操所杀。 当然在场赵云、高顺、辛毗等人并没有看过《三国演义》,自然也不会为马腾是忠是奸的问题同蔡吉展开辩论。相反他们倒是一至认为偷袭义兄的马腾确实不可信。而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一贯手段,其必会如蔡吉所言离间马腾与郭援。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恐怕此刻一路高歌猛进的郭援尚不知晓,他所面临的最大敌人并非曹操,而是所谓的盟友马腾。 贾诩听完蔡吉一番分析,脸上亦流出了赞许之色。所谓的相人之术,并非是像混吃骗喝的方士那般看人相面,而是能根据一个人的言行举止来分析判断其为人。蔡吉能从马腾所作所为中分析出其脾性,进而判断其,确实堪称一绝。想来蔡吉之前对其他诸侯的正确判断也是用的此术。如此绝技让贾诩不禁想起高祖当年所论的“得天下之道”――得人者得天下。失人者失天下。有些人将这句话中的“人”理解为民心。但贾诩却知在帝王之术中,这里的“人”指的是人才。即善于用人者得天下。道理似乎并不复杂,可真正实施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为王者必须先知道什么人是忠,什么人是奸,什么人是君子,什么人是小人,知道手下文武的为人性格,如此方能将臣下运用自如。 说白了就是要先有“识人之术”,才能做到“得人者得天下”。可以说识人之术是成就帝王之业的一大关键。一个人若没有识人之术,就算再才华横溢。再万夫莫敌,都无法取得最终的胜利。相反一个人若有识人之术。能将有识之士招入麾下运用自如,那哪怕他不学无术,依旧能成就一番霸业。项羽与刘邦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难道眼前这个女子真天生就拥有帝王之才? 贾诩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番蔡吉,继而由衷感叹道,“主上真善于识人。” “文和先生过奖。”蔡吉谦逊地回应道。清楚三国人物的平生可算是蔡吉争霸天下的一大利器。因为历史的轨迹或许会因她的介入而改变,但人物的性格为人却是固定的。蔡吉正是借着这一优势,将帐下的一干文武掌控得服服帖帖。在面对袁绍、曹操等当世枭雄之时,亦是游刃有余。但是这一招也并非百试百灵。倘若对方是没有在史书中出现过的人物。或是记述模糊的人物。蔡吉便只能凭自己的经验判断对方为人与性格。好在大多数没在史书中出现的人物并不出彩,以蔡吉这些年积累下的阅历与经验,也能做出相对准确的判断。但是有一人却是例外。那就是林飞。 直至今日蔡吉在面对林飞之时,依旧会有一种难以掌控的感觉。那个男子的特性太过模糊,完全不似郭嘉、贾诩等人目标明确。蔡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林飞有利用自己振兴墨家的意思。如果没有这一条,她很可能一早就已出手将其除去了。不能掌控的人,就干脆抹去,这是史书给予蔡吉的教训。 本着这一原则,蔡吉决定主动出击,招纳更多已知人才为己所用。所以下一刻她便将话锋一转道,“东郡之乱暂且静观其变。孤打算明日前往清河拜访崔琰。” 蔡吉骤然转换话题,让在场的文武不约而同地都楞了一下。却见高顺诧异地问道,“主上去清河,黎阳还攻否?” “围而不攻。尔等先在魏郡、清河两郡屯田夏种。”蔡吉果断地下达了对黎阳城的处置。原来黄河已然进入夏季汛期,连带着黎阳城的地下水位也上涨了不少。如此一来土遁旗自然是无法继续挖掘地道。而蔡吉也不想将有限的兵力投入到残酷的攻城战中。恰逢眼下是夏种时节,有道是夏种一日早,十日赶不到;夏种前后差一分,每亩少收好多斤。能抓紧时间多种一粒粮都是好过在黎阳城下磨洋工。 “喏。”高顺与辛毗双双抱拳领命。 一旁的赵云则向蔡吉问道,“主上可需云陪同前往清河?” “嗯。叫上曹丕。”蔡吉点了点头道。段娥眉已经被她派去邺城出差,赵云自然是又成了最佳保镖人选。 “主上为何要带上曹丕?”赵云不解地问道。这倒并不是说赵云讨厌曹丕。事实上曹丕在驰援官渡时表现出的仁孝还是挺让赵云感动的。只是对方终究是曹操的儿子,让其一直跟在蔡吉身边,总让赵云等人有些放心不下。在他看来与其让曹丕在齐营里转悠,还是将其送去东莱严加看管的好。 哪知蔡吉却不假思索地回应说,“崔琰乃当世鸿儒,精通论语、韩诗,曹丕随行能替孤对答一二。” 蔡吉极没操节的回答,让在场的一干文武尴尬得沉默了半晌。但众人也知自家主公十三岁丧父沦为孤女,成为郡守之后又忙于公务忙于征战,没有时间好好学习也不足为奇。却见辛毗率先打破沉默,向蔡吉提议道,“毗对论语、韩诗略通一二,不如由毗随行?” 其实并非蔡吉不学无术。所谓韩诗是指汉初燕人韩婴所传授的《诗经》。韩诗于汉文帝时立为博士,成为官学,西汉时与鲁诗、齐诗并称三家诗。可是此三家诗在战乱中逐渐失传,流传于后世的是在汉朝并不主流的毛诗。即西汉时鲁国毛亨和赵国毛苌所辑和注的《诗经》。《论语》的情况也一样,后世流行的是钱穆的《论语新解》、程树德的《论语集释》。大众点还有《于丹论语心得》。至于汉朝流传后世的版本则是何晏的《论语集解》。当然眼下这位何公子还在龙口抄书泡妞,没时间出书。也就是说蔡吉在后世所接触的国学体系与汉儒是有冲突的。而在治学方面也并非越新就越真理。一个新的看法往往会引来无休止的辩论与考据。一心想的是广纳人才为己所用的蔡吉,实在是不想同汉朝的儒林起冲突。更没精力去同那些老学究多加争论。 蔡吉此番拜访崔琰一来是为了招纳人才。须知崔琰三国历史上著名的德高望重之士,其文武全才,品格高尚,善识人才。后人更是称赞他,“清河崔琰,天性坚刚;虬髯虎目,铁石心肠;奸邪辟易,声节显昂;忠于汉主,千古名扬!”二来则是想借由崔琰牵线同冀州本地的世家拉上关系。毕竟齐军初来乍到,没有当地世家豪强的协助是很难在冀州站稳脚跟。其实蔡吉本来是想通过田丰来与冀州世家联系的。但是田丰在龙口已然表态,他不会辅佐蔡吉对付袁氏。 在这等情况下带年少的曹丕,好过带已经成名的辛毗。再怎么说蔡吉都是以晚辈的身份去拜访崔琰,顺便讨教一二,又不是去打擂台,比谁对《论语》、《诗经》更了解。于是她当即摆摆手道,“佐治公务繁忙。此等小事无需佐治出面。” ―――――――― 关于世家问题,叫着要将世家斩草除根的书友可以歇歇了。杀光世家,那豪强要不要杀?杀光豪强,那地主呢?世家豪强的同族呢?别说杀一儆百哟。许贡的门客都能为许贡报仇。你灭人本家,其他族人不找你算账才怪。当时北方总共才多少人口,都杀干净了,难道迁乌桓、鲜卑之类的异族填中原?曹操貌似这么做了,结果加速了游牧民族内迁的速度。我朝是历代对世家最赶尽杀绝的一朝,结果三十年不到世家就又站起来了。违反社会规律的东西真是要不得。(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节 有教无类 崔琰曾在袁绍帐下谋事,深受袁绍器重,并被辟为骑都尉。但当袁绍执意称帝之后,这位冀州名士不仅坚持以汉臣自居,拒不接受伪帝任命,还干脆挂印归乡,在清河老家过起了以琴书自娱的日子。就这一点来看,袁绍在政治上倒还有些器量,至少他还能容忍崔琰这等忠汉之臣自行离开。反观历史上的曹操却因崔琰诟病其加封魏王,而将崔琰赐死。就连陈寿也在《三国志》中感叹,“太祖性忌,有所不堪者,鲁国孔融南阳许攸、娄圭,皆以恃旧不虔见诛。而琰最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眼下清河郡既已在齐军的掌控之下,蔡吉自是不会再让悲剧上演。 盛夏的娇阳毫不吝啬地将暑气洒在一队行进于鲁西平原之上的马队头上。马队的成员仅有七人,分别是齐侯蔡吉,关内侯曹丕,偏将军赵云,以及随行护卫四人。由于天气炎热,七人皆未穿铠甲,精麻单襦的蔡吉更是戴上了帷帽以遮烈日。却见她一面驭马一面回头向曹丕求证道,“子桓对韩诗可有涉及?” 自打曹操那日在白马将曹丕推给自己后,蔡吉便知曹丕这“质子”是当定了。于是便开始对其直接以字相称。“子桓,替孤备马。”“子桓,替孤磨墨。”“子桓,煎茶。”怎么都比叫曹公子、丕公子来得顺口。 曹丕倒也很有入侍为质的自觉。对于蔡吉下达的每一道命令,他都以认真细致的态度完成,没有丝毫怨言。特别当看到自己的坐骑天天被曹丕刷洗得毛色鲜亮之后。蔡吉亦不得不在心中感叹,真不愧是以矫情自饰闻名后世的曹子桓。 曹丕并不知晓。自己的顺从在蔡吉眼里成了矫情自饰。其实就算知道了,曹丕也没法改变什么。身为质子不掩饰真情,粉饰自己,难道还恣意妄为惹主子不快?曹丕虽只有十三岁,却也知父上在白马的许诺并不靠谱。眼下蔡吉天天将他拴在身边,根本没法逃跑。相反,若曹蔡反目,只需齐侯一句话,他曹丕立刻就会人头落地。至于结婚生子之类的事。他更是想都不敢去想。 在死亡的阴影下,年幼的曹丕只得以逆来顺受来讨好蔡吉。以期待有朝一日蔡吉能因这段时间的服侍。而放他一条生路。因此这会儿面对蔡吉的询问,曹丕立即谦虚地回答道,“回齐侯,丕对韩诗略有涉及。” “善。孤只读过点毛诗。若季珪先生谈起韩诗,还请子桓替孤对答一二。”蔡吉放心地点头道。 “毛诗重教化不逊于三家诗。”曹丕奉承道。 蔡吉却摆了摆手道,“毛诗非官学,孤亦无心与季珪先生一较优劣。子桓就当是讨教学问。” “尊命。”曹丕恭敬地作了一揖。 且就在曹丕与蔡吉对答之际,赵云突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却见他指着远方一坐土黄色的城池说道。“主上,前方便是东武城。” 东武是崔琰在清河的隐居之所,五百年后闻名于世的京杭大运河将从这里穿过。而现在此地只是位于鲁西平原一座小城。蔡吉一行人衣着气质非凡,一经入城便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不过东武虽小,风气颇正,加之赵云等人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辈,因此周围投来的眼光大多带着好奇与敬畏。 在询问了当地百姓之后,蔡吉等人很快就找到了崔府所在。崔府的门房显然是见过大市面的,在得知来者是齐侯之后,他并没有表现出献媚之情。而是一面恭敬地请蔡吉等人稍等片刻,一面持蔡吉的拜帖快步入府通报。 不多时,从崔府内走出了一个眉目疏朗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一见蔡吉便信步上前,躬身施礼道,“东武崔林见过齐侯。族兄正于书房授课未能出迎,还请齐侯见谅。” “无妨。”蔡吉拱手还礼,继而提议道,“不知孤可否一同听课?” 蔡吉后半句话显然出乎了崔林的意料。却见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恭敬地抬手要请道,“齐侯请。” 在崔林的带路下,蔡吉等人很快就来到了崔府书房外。但见若大的院落中摆放着刀枪棍棒,俨然就是一练武校场。但正对面的书房之中却传来了朗朗读书声。联想到崔琰少好击剑,尚武事,如此景象倒也不足为奇。 蔡吉抬手阻止了打算进屋向崔琰通报的崔林,兀自带着曹丕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寻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崔琰师承东汉经学大师郑玄,故时常会有游学士子来其府上求学。此刻屋中就坐着三名年轻士子,其中一人正朗声阅读《论语?泰伯》中的句子,“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堂上坐着的崔琰则闭目倾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不请自来的蔡吉与曹丕。然而就在那士子念完全句之后,崔琰却突然睁开双眼,平视着角落里的蔡吉张口问道,“来者可是齐侯?” 崔琰声姿高畅,骤然发问,令在场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蔡吉身上。面对周遭惊讶而又好奇的目光,蔡吉恭恭敬敬地朝崔琰俯身一拜道,“晚辈蔡吉见过季珪先生。” 崔琰上下打量了一番蔡吉,随即抚着四尺长须问道,“素闻齐侯出身书香门第,不知对先前那句先师之言有何见解?” 蔡吉没想到崔琰一上来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要考校自己的学问,不禁在心中苦笑——这句话在后世可是有多重含义的哟。但对方既已抬出了她的家族,身为“书香闺秀”的蔡吉就必须得亲自接招,不可假借曹丕之手。于是在稍稍整理了一下措词之后,蔡吉决定依照自己目前所实施的政略来解释句子,却见她清了清嗓子,斯条慢理道“此句出自《论语?泰伯》。之前还有一句,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故孤以为此句应念作: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蔡吉独特的断句方式令包括曹丕、崔林在内的一干青年士子皆露出了惊讶之色。显然他们学《论语》至今还没碰到过如此念法。先前念书的士子更是瞪起了眼睛,若非碍于蔡吉齐侯的身份,怕是早已跳起同这小女子理论一番了。然而崔琰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向蔡吉颔首道,“愿闻其详。” 蔡吉则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解释道,“上句言教化。下句言行政。即百姓知理,可使由之。百姓不知理,则需以诗、礼、乐教化其知之。如此方合先师‘有教无类’之意。” 面对蔡吉联系上下文的分析,先前还一脸震惊的士子,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本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的解释是,国家统治百姓,只需指使驱赶他们去做事就行了,不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属于牧民之术。可依照蔡吉的念法。“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的意思就成了,如果百姓的行为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应该支持他们的做法;如果百姓的行为是错误的,那么我们就应该让他们知道他们所犯的错。属于教育的范畴。两者都不能算错,因为孔子的时代没有标点符号。在场众人也不可能穿越回去,听孔子究竟是怎么说的。 正当众人苦思究竟那一种念法才是正解之时,堂上的崔琰以爽朗的大笑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好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齐侯建立讲武堂之时,可也是抱着有教无类之心?” 蔡吉听崔琰这么一问,心知自己算是过关了。加之话题已由《论语》转到教育,蔡吉自然是打蛇顺竿上地回应道,“孤当年建讲武堂确实是想将孤儿培养成才。” “那讲武堂可有人才出仕?”崔琰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管子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区区十年,如何能得经世之才。”蔡吉毫不避讳地摇头道。 “齐侯何出此言。老夫可是听闻齐侯在东莱开科取士,讲武堂学子成绩斐然啊。”崔琰一提开科取士,一旁的崔林等人立刻就流露出了羡慕之色。在这个依靠察举举荐人才的时代,一个人若想出头就必须要有好的门第,好的家族,最不济也得有个好老师。否则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也难入诸侯法眼。在这种背景下,蔡吉实施的开科取士宛如一道阳光为不少苦无门路的士子照亮了通往仕途的大门。外界对此的各色传闻虽多,可在场年轻士子还是向亲耳听听科举创始者本人的说法。 迎着周遭热切的目光,蔡吉却只是苦笑着摆摆手道,“东莱上届科举,世家子弟统揽明经三甲,讲武堂只算成绩平平。” 对于蔡吉的说法,在场的一干人等倒是没有流露出意外之情。崔林更是直言不讳道,“世家家中藏书万卷,考得比寒门好本无可厚非。齐侯能给天下寒门一展才华之地,已是实属难得。” 崔林话音刚落,其他三个士子也跟着连连点头起来。至于曹丕则盯着蔡吉看了半晌,心想要是自己去参加科考不知能否进三甲。但转念又一想,自己眼下命在旦夕,能否活过双十还不得而知。进了三甲又能如何。 相比成绩好坏,崔琰更感兴趣的是蔡吉对落榜者的安排,却听他跟着问道,“老夫听闻去年有三百余人前往东莱应考,不知齐侯如何安置那些落榜士子?” “落榜之人,亦可入讲武堂学习,待三年之后再考科举。”蔡吉回答道。 崔林等人一听三年之后蔡吉还会开科取士,不禁再一次露出了激动之情。可蔡吉却知这届科举的情况,远没外界看到的那般成功。话说,她当初建讲武堂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培养手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日后推行科举做准备。但正如其所言,到目前为止,除了炮手、账房以及技工等专业人员之外,讲武堂并没有培养出值得称道的人才。在东莱第一届科举中,最后进入明经三甲的都是世家子弟,而明算三甲除了两名讲武堂学子之外,亦有一人出自世家。但在蔡吉看来讲武堂学子在明算上的优势并不能保持太久。明白了科举考试范围的世家豪强子弟回去后定会在算学方面苦下功夫。正应了当初王融的那句话,“若有世家子因开科取士而心存畏惧,那这等人使君不要也罢!” 世家子弟的强劲表现可以说是大大出乎了蔡吉的意料。而寄予厚望的寒门子弟则在科考中表现平平。本来经学是寒门子弟的强项,但是蔡吉加试的算学却让不少人给刷了下去。以至于寒门子弟在明经和明算两科中都没取得好成绩。不少士子在放榜之后都诟病蔡吉出题太过刁钻,摆明了就是在给世家子和讲武堂学子放水。也直到此时蔡吉才意识到为什么科举发展到后来会出现八股文。 八股文说白了就是为了保证考试公平而出现的。话说寒门子弟家底虽也厚实,但终究少了文化积淀,更为确切点说就是家里缺少书籍。不少人家里能有一套论语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事了。更多的人则需要跟在师傅后面抄书背书以获取更多的知识。反观世家子弟不仅衣食无忧,家中还积年累月收集了大量的书籍,身边又有为官治学的长辈在旁指点。他们的眼界和知识面都不是寒门子弟可以比拟的。世家子弟学完儒学,学玄学,学完玄学,学算学。只要他们有兴趣,琴棋书画、刀枪棍棒、炼丹机关,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考的知识面越广,对寒门就越不利。所以需要八股文来圈定考试范围,从而让更多潜心学习的儒家士子有出头之日。 但是八股文所带来的弊端同样也是致命的,它将大大削弱所选官吏的水准,让一帮只知死记硬背的迂腐之辈出仕。甚至令原本百花齐放的汉末士林提前进入功利的八股时代。所以蔡吉并不打算用缩小考试范围来将世家子刷下去。而是决定用造纸术和印刷术,将知识传播出去。令寒门子弟也能接触那些珍稀的书籍。 想到这里蔡吉便向崔琰补充道,“相比讲武堂,孤其实更看好尊经阁。” 小剧场时间: 信使:主上,时空管理局罚单。 小蔡:虾米?(⊙_⊙) 时空管理局:乃因雇佣未满16周岁童工,虐待未成年人,罚金五千~~~ 小蔡:(>﹏<)冤枉啊~~~偶是在培养二十一世纪好男银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节 谋道之学 “尊经阁?可是齐侯藏书之处?”崔琰问道。关于东莱尊经阁崔琰也是略有耳闻,知道蔡吉这些年在四处收集书籍。其实收集书籍这种事,稍微有点文化的诸侯都会去做。但听蔡吉的意思,似乎她建尊经阁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加之其又是开科取士的创始之人,崔琰这会儿的兴致自然是更浓了。 “是。”蔡吉点头介绍道,“孤命人收集书卷,抄录成册,存于尊经阁中,供人借阅。” “非讲武堂学子也可借阅?”崔林急切地探身问道。他虽是崔琰的从弟,但家境较差,常受族人歧视。唯有崔琰看好他的才华以及刻苦勤奋的品行,不仅借他书籍还在旁指点。倘若蔡吉真将所藏之书任学子借阅,那无疑将是天下寒门学子的之福。 凡是来东莱的学子皆可借阅尊经阁内书籍。不仅如此,齐侯府还提供纸张供学子抄写书籍。”蔡吉大方地宣布道。 “嚯!”惊叹之声再次响撤了书房。不仅能借阅,还能珍贵的东莱纸抄了带走。世上怎会有此等好事? 众书生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怀疑并没有逃过蔡吉的眼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当即指着曹丕说道,“这位乃曹司空次子丕公子,其在东莱时曾出入藏经阁。诸君若有疑问可向其询问。” 噢,此子就是齐侯之夫?——听罢蔡吉的介绍,包括崔林在内的一干学子齐刷刷地都将视线转向了曹丕。就连崔琰都忍不住多看了这位曹二公子两眼。承受着众人或好奇,或玩味的目光,曹丕不动声色地替蔡吉证实道,“齐侯所言非虚。” 众人见曹操的儿子都承认了。自是不再有所怀疑。纷纷在心中由衷感叹,齐侯真乃当世第一慷慨之人。蔡吉本人倒并不觉得自己吃了亏。尊经阁从一开始就是依照后世图书馆理念建立的。当然会具有藏书、借阅、影印(抄写),等基本功能。若非弥衡等人反对,她甚至还想准许书籍外借。毕竟蔡吉改进纸张、设立尊经阁,都是为让知识能更广泛的传播,而非卖书赚钱。 不过相比崔林等人的跃跃欲试,崔琰在听罢蔡吉的介绍之后,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可否认,蔡吉建立尊经阁。任天下学子借书抄书的行为,无疑尊从了先师有教无类的古训。仅此一项就足以令她在儒家典籍中留下美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蔡吉建立讲武堂、尊经阁也是在削弱世家对学问的把持。而且崔琰可以肯定,后者才是蔡吉的真正目的。因为眼前这个女子是开科取士的缔造者。 当初蔡吉在东莱举办第一届科考之时,崔琰就曾与冀州的一些名士讨论过开科取士对世家的影响。得出的结论是开科取士虽会让寒门之世得到更多的机会出仕,却也总好过曹操的“唯才是举”。前者是比拼才学,后者则掺杂了曹操个人的喜恶。后来东莱放榜的结果也应证了崔琰等人的分析。世家子取得了骄人成绩。 但东莱科考的结果并不代表开科取士对这个时代就没有重要影响。相反崔琰等人一直认为开科取士对天下之局影响颇为深远。须知,察举制是先由地方官员向朝廷举荐本地才俊,再由朝廷通过科考来筛选所需的人才。而蔡吉开科取士,无疑是剥夺了地方官僚的举荐权。若在承平年代。此举无疑会增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怕是一经提出就会受到九州各郡太守们的一至喷击。众怒之下,提议之人就算不“以死谢罪”,也要发配边疆。除非有武帝那般的强势之君支持,方能将开科取士推行于天下。 但眼下是乱世。多年的混战让各地州牧割据成了一方诸侯。蔡吉在其辖地的权势堪比一国之君,其推行开科取士自然是畅通无阻。反观朝廷却势弱得只能蜷缩在许都仰人鼻息。就算照葫芦画瓢也学着开科取士,所得到的人才最终还是会落入曹操囊中。更何况无论是世家还是寒门都更愿意就近出仕。由此可见,继蔡吉之后,一些有见识的诸侯也会学着开科取士,用以招纳人才。解除太守的举荐权。以求巩固对辖地的控制。 事实上,要不是袁绍自立称帝,崔琰或许已经向其进言让河北四州学习东莱开科取士。毕竟袁绍的条件比蔡吉更适合推行开科取士。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奉刘协为周天子是一回事,自立为帝推翻汉室是另一回事。眼下的崔琰俨然已将注意力转到了新统治者身上。 其实从派崔林出面相迎,到让学生念那段“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都是崔琰对蔡吉的试探。在崔琰看来眼前这位女诸侯的一系列表现堪称完美,直到她谈起尊经阁。倘若有一天蔡吉在每一郡都建起一座尊经阁,世家子弟还能现在这般轻视寒门子弟吗? 蔡吉若是能听到崔琰心声定会引其为知己。因为崔琰对科举制的分析完全符合历史的发展。但对于最后一条。她多半会一笑了之,并劝其不必忧心。毕竟就算是在资讯发达的后世。依旧无法消除教育资源的不平等。特别是所谓的“素质教育”,简直就是世家教育的借尸还魂。何为素质?是会琴棋书画?还是擅长算术西语?如此抽象的概念。实施起来必然会浮于表面。没有家底又如何负担得起这些表面文章。后世中华顶级学府农家子弟的录取率,仅过三十年就由三成落到了一成。 当然崔琰没有将他的忧虑说出口,蔡吉自然也不会提起这方面的问题。眼见崔琰沉默不语,蔡吉只当对方是被自己的“败家”之举给震住了。于是赶紧表态道,“笔墨纸砚本就为纪录经文而存,岂能因蝇头小利而怠慢教育大道。” 回过神来的崔琰抚须笑道,“齐侯真乃当世班姬。” 班姬即是西汉史学家班昭。因著有史学巨著《汉书》,去世时当朝的皇太后亲自素服举哀。为她举行国葬之礼。眼见崔琰将自己比作了班昭,蔡吉连忙谦逊地推辞道,“孤才疏学浅岂敢与班姬相提并论。孤倒是久仰康成公大名,可惜中原战乱四起,至今无缘拜访。” 蔡吉所提的康成公正是崔琰的老师郑玄。后世评价其以毕生精力整理注解古籍,使经学进入了一个“小统一时代。”须知就像后世人读文言文需要看注解,东汉人读先秦的书籍亦需要参照注解。蔡吉既然有心收集书籍编纂成册,自然就需要郑玄这样的经学大师相助。然而郑玄虽是北海高密人却因战乱流落到了南徐州,蔡吉曾多次派人寻找都无功而返。考虑到郑玄年事已高。蔡吉对邀请其东莱一事已不抱太大希望。 果然崔琰一听蔡吉提到郑玄,脸上神色顿时为之一黯道,“家师已于数月之前仙逝。难得齐侯如此推崇家师。” “康成公遍注儒家经典,实乃当世鸿儒,竟已仙逝,可惜可惜。”蔡吉感慨地长叹一声后,又热切地拉拢崔琰道,“季珪先生师承康成公,必是熟读各家经典。不瞒先生,孤虽收藏了不少经书。但多数都没注解。幸得钜鹿田元皓,平原弥正平,两位先生在齐侯府校注经书,孤方能将部分藏书借于学子抄录。然则注经一事终究过于繁复。若能得季珪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面对蔡吉的奉承崔琰还本想谦逊几句,但当他听到田丰的名字之后,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不禁颤声道,“齐侯先前说钜鹿田元皓,可是……可是前冀州别驾田丰?” “正是田别驾。”蔡吉带着盈盈笑意点头承认道。田丰虽说一再声明要隐居于市。不会出仕帮蔡吉攻打袁氏。但他还是答应了蔡吉的另一个请求。那就是同祢衡一起整理书卷,注解典籍。蔡吉心知田丰其实已经决定加入自己帐下,只因碍于袁氏是他的老东家,才端住架子暂时不肯公开露面。眼下袁氏兄弟只剩下了一口气,蔡吉自然也就不再有所顾忌,直接当着崔琰等人面承认了田丰还活着的消息。 但蔡吉给出了答案在众人听来依旧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特别是崔琰,简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田丰不仅曾是他的同僚,同时也是他的好友。当初得知田丰溺水身亡之后。崔琰可是为好友痛哭了一番。此刻耳听田丰现身东莱,崔琰当即不顾形象地起身冲到蔡吉面前追问道。“元……元皓不是已陨于黄河。” “元皓先生那日确实落水黄河。但被孤属下救起,一直隐居于东莱龙口。”蔡吉半真半假道。“季珪先生若不信可前往龙口同元皓先生叙叙旧。” “一定!老夫一定会去龙口。”心里乐开花的崔琰连连点头。先前的试探与忧心,在这一刻通通被他抛到了脑后。却见崔琰郑重地朝蔡吉一拜道,“多谢齐侯解救吾友元皓。” “不过是举手之劳,孤可受不起如此大礼。”蔡吉连忙伸手扶起了崔琰道。 仅是举手之劳?直起身的崔琰再次端详了一番面前的女子,发觉自己实在是有些看不透对方的套路。但无论如何蔡吉确实救了田丰一命,也确实是抱着诚恳的态度请自己出山。所以崔琰虽没有在口头上答应什么,其心里却已然认同了蔡吉这位新主上。 既然确认了主臣关系,接下来的气氛顿时就轻松了不少。却见崔琰一面将蔡吉请上了上座,一面将其当做女夫子,同她谈起了经文,“不知齐侯对三家诗有何见解?” “不瞒先生,孤只读过些许毛诗。”蔡吉坦然承认道。崔琰等人显然没想到蔡吉竟没有读过主流的三家诗,不由楞了一下。蔡吉倒是早有准备,顺手指着曹丕说道,“丕公子自幼熟读诸子百家,对三家诗也有些见解。不如由其替孤对答一二。” 蔡吉让夫君替她对答的做派虽有些出乎人意料。但在崔琰看来,这种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治学态度,印证了蔡吉诚实的品德。所以崔琰并没有因此小瞧蔡吉,而是顺势询问起了曹丕对韩诗的见解。 让众人再次深感惊奇的是,曹丕年纪小归小,见识却不凡。面对崔琰的提问,他不仅对答如流,一些见解甚至让崔林等成年人都自愧不如。而蔡吉则在一旁以谦虚的态度倾听两人谈经,就好像是一个认真听课的学生一般。直到日头西斜,蔡吉才带着曹丕起身告辞。崔琰则已时辰已晚,挽留蔡吉等人在府中留住一夜。考虑到安全问题,蔡吉最终答应了崔琰的邀请,留宿崔府。 当夜崔府宴席之上,崔林等人更是抓紧时机同东冀州的实权者套近乎。蔡吉也由此得知,那三个在崔府求学的学子都是冀州人,分别是楚子云、谭秀、谢灿。崔林四人眼下虽名不见经传,但能拜在崔琰门下的学习的学子必有其过人之处。崔琰在后世以善于相人而闻名。据说崔琰与司马朗交好。有次见到司马懿,崔琰便对司马朗说:“令弟聪明贤能,刚断英拔,大概不是你比得上的。”司马朗一直不以为然,而崔琰每次都坚持这个说法。最终历史证明崔琰的品评是正确的。之后涿郡人孙礼、卢毓入军府,崔琰又评论他们说:“孙礼通达、光明而激烈,刚正、简约而果断;卢毓清廉、机警而明理,历尽折磨也不退却,都是能任三公的贤才。”结果孙礼、卢毓后来还真承他贵言做到了三公。至于崔林更是“大器晚成”这句成语的主人公,在魏明帝时成为了司空。所以宴席上蔡吉大方地向四人保证,只要他们去东莱,就一定会为其安排一官半职。 翌日一早,崔琰带着从弟与三个学生亲自将蔡吉等人送出了东武城。望着齐侯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曾被蔡吉指出念错《论语》的楚子云忍不住咋舌道,“齐侯熟读论语,却不知三家诗,真乃奇人也。” 崔林跟着感叹道,“齐侯之夫小小年纪就通晓三家诗,亦是奇人。” 一旁向来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谭秀听两位师兄这么一说,不由向崔琰问道,“先生,齐侯与其夫,何人更有才学。” 崔琰抚着四尺长须,品评道,“曹丕所怀乃谋仕之学,蔡吉所怀乃谋道之学,两者不可相提并论。”(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节 一杯羹 蔡吉虽不知晓,堪称三国第一金口的崔琰已然对她做出了一番品评。但此次的清河之行却依旧令她觉得收获颇丰。须知冀州世家众多,蔡吉若直接造访某一名门旺族,不仅会自掉身价,让人误以为她是在讨好对方。同时也会不利于日后对本地世家进行制衡。而蔡吉若是事先不同本地世家打招呼,直接以征服者的身份召名流之士入府。则难免会被视做得势猖狂,目中无人。以汉末世家的好面子讲气节的驴脾气,很可能来一出拒不奉命让蔡吉下不了台。 反观清河崔氏在冀州并不算旺族,但崔琰本人却文武双全声名远扬。蔡吉以求学之姿拜访崔琰,既低调又顺理成章。如今蔡吉已成功说服崔琰和他的弟子入幕,相信不久之后其在崔府的表现,态度,以及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会传遍河朔儒林。而她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回到营中一面专心攻略河朔,一面静侯本地世家愿者上勾。想到河朔攻略的明暗几条线眼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心情舒畅的蔡吉不由一时兴起,与赵云等人转道平阳,探访古迹马陵道。 公元前341年,兵法大师孙膑指挥齐军在马陵道,利用有利地形,采取避实击虚、诱故深入的战略战术,设下迷魂阵大败魏军,并逼迫魏军主帅庞涓自尽。另有一种说法是,马陵道以北有一高亢土岗,人称黄桑岗。岗上有一棵参天黄桑树,孙膑让人剥下一块树皮在树上刻上“庞涓死此树下”六个大字。然后在附近埋伏下五千弓箭手,命令,“只看树下火把点亮。就一齐放箭。”之后孙膑用减灶之计一步步将魏军引入马陵道,最终将庞涓射杀于黄桑树下。 五百多年后,孙膑庞涓皆已化作尘土,两师兄弟间的恩怨却被记入史书流传于世。不过蔡吉在马陵道并没有找着那棵刻有“庞涓死此树下”的黄桑树。但此地倒是真的遍布深沟巨壑、土丘大岗,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天然迷宫。令蔡吉不禁由衷感叹,“夹堤积冲撞,倾崩成大川。马陵真乃天造迷魂阵。” 一旁的赵云见蔡吉兴致不错,便向其提议道,“主上。此地地形复杂,不如寻一乡民带路?” 蔡吉看了一眼沟壑纵横的地势,再一想反正没相机拍照留念,便放弃了寻找黄桑岗的念头。却见她摆了摆手道,“罢了。孤来此只是想凭吊一番孙子。能在马陵见此奇景已是心满意足。诸君想必也累了,不如就在此野炊。孤今晚留宿平阳。” “喏。”赵云得令之后,一面差一员护卫赶去平阳报信,一面亲自领着剩余的三个护卫起灶、打水、抓野味。 眼见赵云等人在自己面前忙碌,蔡吉虽有些不好意思,但野炊之事她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蔡吉记得在前一世。她也曾随同事去森林公园烧烤。一群人就算向公园借来了烤炉,买了干柴,还是没能成功生火。结果只能花一百块钱买了几只一次性烤炉叶公好龙了一把。因此这会儿的蔡吉还是极其淑女地找了个树墩坐下,不给手下添麻烦了。 不过就算是干坐着。炎热的天气还是让蔡吉觉得口干舌燥。然而众人随身所携的水囊早已干瘪,而刚刚打来的泉水还未煮沸。原来汉末正值瘟疫流行的高发时期,出于防疫考虑,蔡吉严禁齐军将士饮用生水,所有打来的饮用水都必须煮过之后才能喝。这会儿野炊自然也不能例外。 捡柴回来的曹丕见到蔡吉一脸苦闷地坐在火堆旁,看着锅中之水干咽唾沫。便知其定是口渴了却又不肯喝生水。曹丕一直闹不明白瘟疫与生水究竟有什么关系。若说有毒。那区区沸水如何能解毒。若说水中有致病的小虫。可如此清澈的泉水之中又怎会有虫。但蔡吉就是如此固执地坚持着她那些稀奇古怪的规矩。于是曹丕放下手中干枝,指着不远处了一株桑树提议道,“齐侯,那边有桑树。桑果已熟,甘酸可以解渴。” 被曹丕一提醒,蔡吉才发现附近桑树甚多,时至盛夏枝头上已然挂满了累累果实。想到酸甜多汁的桑葚,她下意识地咽口口水。说道,“孤这让陈护卫去摘。” “不必。丕去摘就成。”言罢,曹丕转身便朝最近的一颗桑树走去。 蔡吉见状也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喊道。“子桓小心。” 在蔡吉叫小心的时候,曹丕已然手脚并用爬上了桑树。看他的矫捷的身手对此道应该早已驾轻就熟。不多时树上便传来了少年清朗的声音,“齐侯接好。” 站在树下的蔡吉连忙提起襦裙,仰起头对准曹丕所处的位置,点头道,“丢吧。” 嘭、嘭、嘭,随着一声声轻响,一颗颗饱满的桑葚,红红紫紫如落英一般落到了白色的裙摆之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聚成了一堆。蔡吉见状便向树上喊道,“够了。子桓下来吧。” 哪知曹丕却干脆坐在树杈上,翘着二郎腿,边摘边吃道,“丕在树上吃就成。” 曹丕的回答令蔡吉不由莞尔一笑。话说这还是曹丕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之前无论是在龙口,还是齐营,曹丕总是一副少年老成,小心谨慎的模样。让外人猜不透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亦无法指责什么。据蔡吉所知,历史上的曹丕只对一个人如此过,那就是他的父亲曹操。至于在其他人面前,曹丕则完全是另一幅做派。或呼朋唤友,或秉烛夜游,总之还挺恣意妄为的。所以面对曹丕流露出的少年心性,蔡吉倒也并不意外。至少说明这会儿的曹二公子挺放松。 于是蔡吉也干脆坐在树下吃起了桑果。野生桑葚甘甜如蜜,让人吃上一口就欲罢不能。不一会儿,蔡吉裙子上的那点桑葚就被她吃了个干净。意犹未尽的她抬头向树上的少年唤道,“子桓,吃完了。” 嘭、嘭。又有几枚果子准确地落到了蔡吉的裙子上。蔡吉顺手拈起一枚桑果在太阳下照了照,饱满的果实在阳光的照耀下带着近乎透明的光彩,宛若十几岁的少男少女,酸甜、健康、充满朝气。蔡吉已经记不得她最近一次像这样浮生半日闲是在什么时候了。在她十九岁的皮囊下包裹着的是一颗三十多岁的心,而这颗心大多数时间都在考虑生存、大志、天下之类的问题。 不过曹丕不一样,无论历史上的他是怎样一个人,至少现在的他还是一个少年。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却要为一桩他无法掌控的婚姻而毁去梦想与前途,这无疑是一桩残酷的事。虽说这世上残酷的事多得是。但蔡吉向来觉得能少一桩是一桩。所以她在把玩了一番手中的桑果之后,便兀自向曹丕问道,“子桓,汝近些日子随孤征战冀州,岂不是荒废了学业?” “丕自幼长于军旅,五岁习武,八岁能文。随军而行之余,亦会自习经文。”曹丕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蔡吉耳听曹丕在成天给自己端茶递水,洗马磨墨之余,还能抽时间自学。不禁在心中咋舌。曹操的家教可真严格。后世的那些虎妈狼爸和曹操比起来可落下乘多了。最成功的教育不是逼孩子学习,而是让学习成为孩子一种习惯。曹操在这方面无疑是成功的。想到曹丕身处齐营还能如此卖力的学习,蔡吉不由好奇地问道,“子桓如此勤奋。将来是想做将军?还是能臣?” 蔡吉的问题让树上的曹丕不由为之一愣。是啊,吾天天勤学苦练,究竟是为哪般?是为武将?还是文臣?还是早早地以质子之身陨于曹蔡之争?一想到自己眼下的艰险处境,曹丕的情绪顿时一落千丈。话说,这两天曹丕的心情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这一来是因为他难得有机会离开齐营外出散心。二来则是他这次在崔府表现出色,博得了崔琰等人的一致赞扬。这让年少的曹丕很是得意了一把。隐约间仿佛又回到了在许都司空府中被夫子表扬的日子。可蔡吉的发问却再一次将曹丕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令他想起到不管他曹丕的才学如何。都不能改变他身为质子的事实。而一个质子是没有前途可言的。过了半晌之后。曹丕终于艰涩地回答道,“丕不知。” 蔡吉虽在树下却也听出了曹丕的情绪变化。联想到曹丕目前所处的环境,以及自己与曹操明友暗敌的关系,蔡吉自然是不难猜出曹丕这会儿在想什么。却听她朗声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终有一天子桓会知汝之大任。” 曹丕没想到蔡吉竟会在这时候勉励自己。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勉励更像是一种讽刺。老天确实给了他曹丕一个大任,那就是来齐营充当质子。想到这里,曹丕以机械地口吻自暴自弃道,“丕之大任,乃维系曹蔡联姻。” “若有一天曹蔡联姻无法维系呢?”蔡吉步步紧逼道。 这一次少年彻底陷入了沉默,却而代之的是风拂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蔡吉亦知自己问到了曹丕的心结所在。一旦曹蔡联营无法维系,曹丕质子之路也算是走到了尽头。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天天担心自个儿那一天会被拖出去祭旗,自然是难展笑容。 到了那一天,自己真会拿曹丕祭旗吗?——蔡吉在心中如此扪心自问了一句。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纳质为押”只是一种外交手段,并不能真拿来要挟对方。最著名的例子莫过于,楚汉相争,刘邦与项羽对峙于广武。因汉将彭越几次往返梁地,断绝了楚军的粮食,项羽为此深感忧虑。便做了一张高腿案板,将身为质子的刘邦之父刘太公搁置在上面,向刘邦宣告说:“今不急下,吾烹太公。”谁知刘邦却无赖地放话说:“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即幸分我一杯羹。”项羽听罢,大怒,当即就要煮了刘邦的老爹。最后被他小叔项伯给阻止了。项伯说:“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只益祸耳。”由此可见盟约、亲情什么的对一心想夺天下的霸者而言,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真要杀了质子,反倒是坏了自己的名声,为背盟的对方开脱责任。 一早就看穿曹操本性的蔡吉,自然是从一开始就没把曹丕当做制约曹操的手段。更不会做出阵前杀质子,这种涨他人士气,毁自己名声的傻事。所以这会儿的蔡吉反倒是大方地向曹丕保证道,“子桓,若有一天曹蔡反目,孤也不会取汝性命。” 啪嗒一记,一粒桑果落到蔡吉的头上。她旋即回头一瞧,但见树杈上的少年正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看,似乎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曹丕的反应让蔡吉,不由露出了笑意道,“子桓不信?” 少年依旧没有作答,斑驳的树荫令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究竟高兴,还是疑惑。蔡吉却自顾自地坦言道,“孤虽不一言九鼎。可若将子桓至于高俎之上,却换来一句‘幸分一杯羹’,孤岂不为天下人耻笑乎?” 耳听蔡吉用刘太公的典故表态,曹丕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爬上了更高处的树杈,借着繁茂的枝叶将自己藏了起来。蔡吉则坐在树下,继续吃她的桑果。不一会儿的工夫从树梢之上传来了一阵细若蚊声的抽泣声。蔡吉并没有回头,也没发话,只是觉得嘴里的桑葚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甘甜。 小剧场时间: 小蔡:子桓,孤要喝水。 草皮:丕去烧。 小蔡:子桓,孤要吃桑葚。 草皮:丕去摘。 小蔡:子桓,孤要吃涮肉。 草皮:丕骨瘦如柴啊~~~ 草皮:_爹爹~~~ 草皮: 小蔡:虐身虐心神马滴~最爽~\(≧▽≦)/~啦啦啦 昨天太严肃鸟~~~今天换段轻松滴~~~在此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特别是在封推期间,有好几位书友都打赏了昂贵的礼物。这让柳丁很不好意思。因为工作的原因,本书更新的比较慢。不过柳丁会尽量保证书的质量。还请各位书友多多支持。(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节 关中乱局 建安五年六月,袁将郭援克河东郡。数日后,响应郭援的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南下攻取平阳关。司隶重镇的接连陷落,令本打算休养生息一阵子的曹操,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收缩战线,进而分兵救援西司隶。 六月的艳阳下,曹操策马立于高岗之上,以冷峻的目光审视着底下正从朝歌城外撤退的曹军。虽然拆卸营帐、打包行装让曹军多少显得有些混乱,可城内的袁军却只是躲在城垛之后探头张望,丝毫没有开城出击给曹军来一下子的意思。不过是些豚犬之辈~~~曹操在心中蔑笑了一下,同时亦将朝歌城的首守将划出了招揽名单。他曹操确实求才若渴,但从不收无能之辈。 “主公,钟繇乃郭援之舅,派其领兵救援救援司隶会否不妥?”夏侯渊的问话打断了曹操的思绪。钟繇,字元常,是曹操任命的司隶校尉,同时也是伪河东郡太守郭援的舅舅。正是出于这一层关系的考虑,夏侯渊等人颇不放心由钟繇领兵救援西司隶。万一钟繇阵前倒戈,那郭援便可借道弘农郡南下豫州威胁许都。因此在夏侯渊看来就算曹操不派自己去平乱,也该让夏侯敦或曹纯等心腹之将北上。怎么都比启用钟繇来得令人放心。 可谁知曹操却对钟繇推崇倍至,直接就朝夏侯渊摆手道,“钟元常温良笃慎,善慧眼识才。孤与袁绍对峙之时,其更是送马应急,实乃孤之萧何。故以元常品性必不会附逆于袁氏。” “话虽如此。可钟繇终究只是一介文士,如何抵挡得了郭援、呼厨泉、马腾三路大军?”夏侯渊不甘心地挑刺道。其实也无怪乎夏侯渊会如此看不上钟繇。钟繇虽出身望族。曾任尚书郎、阳陵令、黄门侍郎等职,但他素以博学闻名。特别是在书法方面,钟繇颇具造诣,在后世不仅与晋代书法家王羲之并称为“钟王”,还是楷书的创始人。故而在夏侯渊的印象之中,钟繇似乎只是一个写得一手好字的文臣,与征战沙场扯不上多少关系。 曹操听罢哈哈大笑道,“妙才莫要小瞧文士。有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昔日韩信自负国士无双,亦不是毁于文士之手?” 夏侯渊心想。韩信是受了萧何骗死于妇人之手,可那是宫斗,怎能和真刀真枪的沙场拼杀相提并论。所以嘴上虽不反驳,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写着,“真是如此?” 曹操见夏侯渊依旧是一幅狐疑的模样,不由抬手指着正在撤退的兵马问道,“妙才,汝说孤这是在进?还是在退?” 夏侯渊没料到曹操会突然转变话题。呆滞了一下之后。不假思索道,“撤兵自然是退。” 面对夏侯渊不经大脑的回答,曹操苦笑着反问道。“妙才真当孤撤兵是迫于司隶之乱?” “主公的意思是?”夏侯渊听曹操这么一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曹操见状便向夏侯渊进一步分析道,“孤围困朝歌已一月有余,袁尚却迟迟不肯出邺城救援朝歌。时日一长,吾军又将粮草告急,无以为继。故孤趁郭援此番袭河东之机,假意示弱兵退朝歌,为的正是引袁尚出城追击。袁尚不过一介孺子,离了邺城高墙,还不是任孤蹂躏。” “好一招引蛇出洞!主公英明。”夏侯渊心悦诚服地朝曹操拜了一揖。 曹操则半开玩笑地拈须说道,“看来妙才兵书没白看。然则活学活用方为名将之道。窃不可自持武勇,无视计谋。” “主公也知计谋非渊所长。”夏侯渊坦白地讪讪道。 曹操见状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只得暂时放弃了对自己联襟的说教,转而又回到对关中战局的分析上,“妙才既知人各有长短。就不该轻视文士。钟元常在关中为官多年,与关中豪强素有往来。由其领兵救援司隶能安司隶民心。更何况,孤相信以元常之智谋,定能平定司隶之乱!” 曹操的一席话打消了夏侯渊的顾虑。而之后从司隶传来的战报更是让夏侯渊对曹操佩服得五体投地。钟繇在率部抵达司隶之后,立即就利用他与关中豪强的关系在当地招纳了五千曲部。加上他自己带来的曹兵,共凑齐八千兵马,一路浩浩荡荡直奔平阳关。南匈奴单于呼厨泉本打算趁着郭援扰乱司隶之计浑水摸鱼一番,根本没想到曹军如此快杀来。措手不及之下呼厨泉被钟繇堵在平阳关一顿猛攻,只得遁逃入平阳城内等待郭援的援军来救。 郭援倒是并没有让呼厨泉等上太久。仅在钟繇围困平阳关的第三日,郭援便带着麾下一万人马进抵平阳关以北。与此同时马腾亦带着五千精骑出现在了平阳关以西。如此一来反倒是郭援、马腾、呼厨泉三方对钟繇部形成了包围之势。 眼瞅着情势急剧逆转,钟繇帐下的一干武将豪强纷纷萌生了退却之心。在经过一番私下里的商讨之后,众将终于推举了张辰、张琰两位豪强出身的将领前去中军大帐向钟繇传达众人想退兵的意愿。张辰和张琰虽是司隶本地豪强,与钟繇处于半盟友半属下的状态,但慑于曹军军威二人对提议退兵一事还是心存忐忑的。 当二人走进帅帐之时,钟繇正端坐于案前专心练字。张辰、张琰见状,不由你向我眨下眼睛,我朝你努个嘴,互相推诿着怂恿对方先开口。不过就在两人偷使眼色的档口,钟繇反倒是搁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大方地向二人抬手邀请道,“二位将军请坐。” “见过钟帅。”张辰与张琰尴尬地朝钟繇抱了下拳,旋即双双就坐。 与此同时,钟繇则跟着向二人探问道。“不知二位急于见老夫有何贵干?” 张辰与张琰再一次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一咬牙率先开口说道。“钟帅,而今郭援部势大,吾军仅有八千兵马,不如先避其锋芒,退出平阳关,再做定夺。” “退兵?”钟繇捻须沉吟了一下,旋即又向张琰问道,“琰将军也如此认为?” 张琰连忙附和道,“钟帅明鉴。待到吾等征够兵马,再杀回平阳关也不迟。” 钟繇看了看张辰。又瞧了瞧张琰。心知军中现在有退兵之意的绝不止张辰、张琰二人。这些地方豪强历来最是看重保存自身实力。若战事顺利他们自是作战勇猛,可一旦战事不利,豪强的曲部往往会在第一时间选择退却。故而此事若处理不好,极易引起哗变。却见这会儿的钟繇朗声一笑,摆了摆手道,“二位将军何至于此。袁氏方强,郭援来袭,关中诸侯阴与其通之。而今未通敌叛国者。皆是慑于曹公威名。若吾等弃平阳而去。向郭援示弱,关中百姓必会转投袁氏。纵吾欲归,又岂能归得?此为未战先自败也。且郭援刚愎好胜。必轻视吾军,若渡汾为营,及其未济击之,可大克!” 钟繇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让原本一心想要退兵的张辰、张琰不禁有了些动摇。张辰则在沉思了片刻之后,谨慎地向钟繇说道,“钟帅言之有理。郭援虽不足为惧,可马腾亦屯兵平阳关以西。西凉精骑向来善战,吾等又当如何应对?” “是啊,马腾之子马超,勇冠西州,人称锦马超。此人可不容易对付。”一想到“锦马超”的威名张琰便忍不住在心中打了个寒战。 “二位放心。老夫自有办法对付马腾。”钟繇捻须安抚道。待见张辰与张琰不约而同地都流露出了怀疑的神色,钟繇又自信地补充道,“十日,十日内,平阳之局定生变化。” 就在钟繇信誓旦旦地向手下部将保证有办法对付马腾之时。位于平阳以西的马军大营中迎来了一位说客——新丰令张既。张既,字德容,冯翊高陵人,此番受钟繇所托,特来马军大营游说马腾投曹。一个堂堂的县令放弃优越安定的生活,跑来敌营游说敌将,这在许多人看来都是一件疯狂的事。但对张既来说,却是一次难得的扬名立万的机会。话说张既不仅出身寒门,而且还是庶出,低微的身份让他往往要付出比他人多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世人认同。十六岁时张既便在冯翊郡担任门下小吏,后来屡次升迁,直至升做现在的新丰令。可以张既的背景与出身,一县之令已是极致。他若再想往上升,就必须立下实打实的功劳。所以钟繇一经提出要游说马腾,张既便毛遂自荐地接下了这份既危险又富有挑战的差事。 “吾家主公要见汝。随吾来。”一个身材魁梧的西凉校尉打断了张既的思虑。 但张既并没有在意对方的无礼,而是拱了拱手,大方地随那校尉径直来到了马腾的中军大帐。眼下各路兵马虽齐聚平阳,令这座古关内外剑拔弩张,可此刻马腾的军帐之中却是另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致。但见偌大的军帐之中,两名身着薄纱的胡姬正和着靡靡之音翩翩起舞。在军帐的一角两个小厮正专心致志地烤着一只半熟的羊羔,四溢的肉香弥漫了整个帐篷,令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马腾就坐在军帐的首座享受着美酒、美女与美食。在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皮肤白皙,面容俊朗的年轻将领,想来应该就是传言中了马腾长子马超。右手边坐着一个年约四十,身材干瘦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像是马腾的心腹部将。然而马腾父子等人对被领进军帐的张既却是熟若无睹,两双锐利的丹凤眼中似乎只有那两名婀娜多姿的胡姬。 张既心知这是马腾父子在故意给自己来下马威。为了掌握谈判的主动权,他当即信步走到烤羊前,自顾自地取了一把匕首,割下一片已经烤熟了羊肉吃了一口,连声赞道,“好肉。” 马腾父子见张既如此做派,终于停止了观赏歌舞,转而双双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张既则无视二人的反应,又径直走到一张食案前,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并举起酒杯向一旁的侍者呼喝道,“上酒。” 待见侍者没有反应,张既便直接从对方手中取过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品上一口咂舌道,“好酒!” 眼见张既俨然一副狂生模样,马腾不由冷哼一声,张口问道,“张令君,老夫可曾汝吃肉?喝酒?” “使君莫要小气。”张既手持耳杯,悠然笑道,“若那天使君人头落地,既怕是再也吃不着如此好肉,喝不着如此好酒也。” “混账!竟敢咒我爹爹!”马超一拍食案霍然起身,俨然是一副要将张既击杀的架势。 可张既却丝毫不惧于马超的威胁,梗着脖子回敬道,“汝父子大难将至。还在此饮酒作乐,凭地可笑!” 清地一声龙吟,马超已然拔出佩剑作势就要将眼前这狂徒的脑袋一削为二。却被马腾身旁的部将起身挡了下来,“少主手下留情。” “滚开!”马超瞪了那部将一眼呵斥道。 结果换来的却是马腾的一声爆喝,“猛起休得无礼!” 马超被父亲这么一喝,只得放弃了斩杀张既的念头,顺手便将佩剑收了回去。可他看张既的眼神依旧带着浓浓的杀意。张既本想为自己的游说增强一下气氛,哪曾想马超竟会是这么一个火爆脾气。想到自己刚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张既只觉背上的衣衫早已湿透。但是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有所退却。因此张既强压着心中的恐惧,转而向马腾问道,“马使君也要杀既?”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老夫虽出身西州也知中原规矩。”马腾说罢抬手示意张既就坐道,“张令君请坐。老夫愿闻其详。” 马腾的态度让张既稍稍安了点心,却见他坐回原位,供着手朝马腾侃侃而谈道,“古人有言:‘顺德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天子诛暴乱,法明政治,上下用命,可谓顺道矣。袁氏恃其强大,背弃王命,驱胡虏以陵中国,可谓逆德矣。今将军既事有道,阴怀两端,欲以坐观成败;吾恐成败既定,奉辞责罪,将军先为诛首矣!” 小剧场时间: 曹操45度角仰望天空:其实,孤是个诗人,征伐只是一种生活方式。 钟繇执笔凝眸:其实,老夫是个书法家,作战只是一种业余爱好。 张既:其实,在下是个演员,游说什么的只是一份兼职。 超哥登场~\(≧▽≦)/~啦啦啦~~~散花庆祝一下~~~此君人品虽不咋滴,但是颜还是上乘滴~~~(未完待续) 第一百节 黑驹逞威 “今将军既事有道,阴怀两端,欲以坐观成败;吾恐成败既定,奉辞责罪,将军先为诛首矣!” 张既之言铿锵有力,甚至还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这不禁让马超产生了一股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笑话!钟繇手下才八千人马。而马家、郭援、呼厨泉三家加起来的兵马将近两万。钟繇不亲自跑来摇尾乞怜,却派这么个狂生来此装腔作势,简直就是在将马家当猴耍。至于奉辞责罪之类的狠话,或许唬得了别人,却吓不住他马超。曹操想以刘协小儿之名使唤马家门都没有!在马超看来父亲这会儿根本不用在此多费口舌,只需斩下这狂生的首级送去曹营,就能让钟繇认清局势。 然而马腾并没有像他儿子期待的那般唤来刀斧手。而是一言不发地陷入了沉思。话说马腾之所以会响应郭援出兵司隶,一来是贪图袁尚奉上的财物,二来也是想趁郭援扰乱司隶之机扩张地盘。只是马腾万万没想到曹操在官渡大伤元气之后,还能有余力出兵平叛。这让原本打算趁火打劫的马腾不禁萌生了退意。毕竟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推翻汉室。就这一点来说马腾的胆色还真不及他儿子马超的一半。 眼见马腾流露出了犹豫之色,一旁的部将连忙凑上前向其劝说道,“主公,智者转祸为福。今曹公与袁氏相持,而高干、郭援合攻河东,曹公虽有万全之计,不能禁河东之不危也。将军诚能引兵讨援,内外击之,其势必举。是将军一举。断袁氏之臂,解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德将军,将军功名无与比矣。” 此人话音刚落,马超便拍案而起爆喝道,“傅干!汝何时收了钟繇好处!” 原来先前出手救张既,这会儿苦心劝马腾的部将正是汉议郎傅變之子傅干。泥阳傅氏是凉州的名门旺族,其先祖乃西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传奇英雄傅介子。想到到傅干的家世背景,也无怪乎马超会怀疑其暗通钟繇。 面对马超的质问。傅干亦豁然起身,指天发誓,“公子何出此言!干若怀有异心,必遭天打雷劈!” 正当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之时,马腾再一次喝止了马超,“孟起休要胡言!坐下!”言罢他又向傅干挥了下手,“彦才也坐。” 马超攥紧了拳头悻悻就坐。傅干则向马腾拱了拱手,也不再发言。就连身为说客的张既也是一幅眼观鼻,鼻关心的模样。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至于是继续与郭援等人一起围攻司隶,还是联手钟繇反攻郭援。那还得看马腾自己的选择。 相比张既的装腔做势,傅干的那句“智者转祸为福”,更令马腾心动。话说马腾现下虽已萌生弃盟之心,可终究还是担心曹操日后会找他算帐。傅干的一席分析无疑是为马腾解了惑。确实。倘若他能在此危急关头领军与钟繇内外夹击郭援,必能取胜。而他马腾也能在转眼之间由乱臣,摇身变为保汉忠臣。曹操反倒是歉了马腾一份人情。 想到这里,马腾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转而面带笑意地向张既宣布道,“请张令君转告钟帅。老夫愿与其会师平阳关下。” 建安五年六月末。马腾派其子马超率三千精骑与钟繇会合于平阳关下。原先三面包围的情势也由此逆转为两两对峙。虽说郭援、呼厨泉兵力依旧占优,但马超善战,钟繇多谋,战争的天平已然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倾斜。不少原本已经向郭援投降的城池又转而开始保持中立,甚至干脆又竖起了汉家大旗。 马腾背盟的消息传至冀州,已然领兵出征的袁尚勃然大怒,当场便抽出长剑将帅帐中的案牍一斩为二,“混账!竟敢阵前倒戈!朕不斩马家父子誓不为人!” 袁尚虽杀气腾腾可大帐之中的袁军文武却知马腾父子盘踞多年绝非等闲之辈。现下的大陈莫说是西进讨伐马腾。光是对付眼前的曹操就以捉襟见肘,更毋庸说还有雌虎蔡吉在侧。因此并没几人将年轻天子的誓言放在心上。 却见魏郡太守李孚信步上前。向袁尚进言道,“陛下息怒。马家父子为人反复。日后必不得善终。然则王师现下与曹军决战在即,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莫要感情用事。” 原来袁尚真如曹操判断的那般,一见曹军自朝歌撤退,便忙不迭地点齐兵马御驾亲征。眼下袁军已然行进至朝歌与曹军仅一水之隔。正当袁尚想挟司隶大胜之势与曹操一决胜负之时,却传来了马腾倒戈的消息。也难怪袁尚会如此怒气冲天了。不过光火归光火,袁尚倒也不是一个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因此一经李孚提醒,袁尚就立即冷静了下来点头道,“李卿家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要先击败曹操,马腾之帐朕日后再同其清算!” 言罢,袁尚回头又向手下部将询问道,“吕将军,可有曹军消息?” 袁将吕旷赶紧出列禀报道,“回陛下,据斥候来报,曹军已于清水河以北三十里处安营扎寨,人数约莫两万。” “哦,曹操身边仅两万人马?”袁尚两眼放光地大笑道,“真是天助朕也!” 眼见袁尚因曹军少于己方而喜不自胜,一旁的李孚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兵家胜败岂能以兵力多寡而做定论。更何况对手还是曹操那等用兵大家。所以李孚便再一次对袁尚提醒道,“曹操为人狡猾,且诡计多端。臣请陛下谨慎行事,莫要轻敌。” “朕知曹操绝非等闲之辈。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郭卿家在司隶牵制曹军之际,朕要在河北一举击溃曹操。”袁尚抬手一摆道出了自己的决心,跟着又朝吕旷吩咐道,“然则李卿所虑亦有道理。吕卿,汝继续派人日夜监视曹军,一有异样立即报于朕知晓。” “喏!”吕旷一个抱拳领命道。 随着袁尚一声令下。五万袁军于翌日渡过沾水,一路浩荡南下。仅一昼一夜的功夫先锋尹楷便领一万骑兵赶到了清水河畔。然而传说中的曹军大营并没有出现,河滩上只剩下了一片曾经安营扎寨过的痕迹。 难道曹操慑于王师威势,跑了?——正当尹楷思索曹军跑哪儿去之时,刚派出去没多久的斥候突然折回,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将军,将军,敌兵……敌兵来袭!” 耳听敌军来袭。尹楷心头不由一抽,赶紧追问道,“多少人马?” “数……数不清……”未等那斥候说完,其他斥候亦陆续赶到,一个个面如土色,接连急报,“将军,有数千人马正从西北方向冲杀而来!” 尹楷听罢神色凝重地沉声问道,“何人旗号?有多远?” “曹……曹字旗!” “距我军仅三里,仅三里路!” “全是骑兵。” 斥候七嘴八舌的报告。令尹楷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一股凉意直冲脑门。曹军除了打曹字旗外,一般还会打上统兵将领姓氏旗帜。斥候看到的都是曹字旗,这便意味着这会儿急袭而来的至少是曹操的一个本族将领。甚至还有可能是曹操本人。不论是曹操本人,还是曹氏诸将,都是难缠的宿将。想到对方此刻竟与自己仅三里之遥,尹楷自是又惊又骇。却听他慌忙下令道,”传令,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三军布阵,梯次防御,备战!” 尹楷的命令虽下得仓促,但其手下终究是袁军精锐先锋。在一阵密似一阵的战鼓催促下,一万兵马不多时便调整阵型,摆出了防御迎敌之势。尹楷更是策马立于帅旗之下,极目远眺,想象着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后。自西北方向上终于传来了一阵轰鸣之声。随着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天地之间骤然冲出了一杆大旗。玄色的旗帜上,硕大的“曹”字破天而出。紧随其后的是密密麻麻的曹军骑兵。 尹楷的眼皮下意识地跳了一下。但他并没有选择退却,而是舞起手中的长槊,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呐喊道,“擂鼓!应战!” 曹纯领着三千精骑,策马狂奔,疾驰于青黄色的平原之上。远远望去就好像汹涌的波涛,在起伏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在曹军的对面是一万多严阵以待的袁军,有骑兵,有步兵,有长枪,有盾牌。但这些在曹纯眼里都不过是些草扎的玩意儿。于是下一刻低沉的牛角号声撕破了雷鸣般的马蹄声,宣告残酷的杀戮就此开始。 枪骑在前,弓骑在侧,三千曹军宛若一只展翅的大雁,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对面严阵以待的袁军直冲而下。充当雁头的正是同样手持长枪的曹纯。却见他猛然直起上身,抡起手中长枪,一声爆喝道,“全军冲击!” 尹楷目视着如黑云压境般朝己方涌来的曹军,同时也在心中计算着双方之间箭矢的有效射程。突然间尹楷的神色骤然一凌,紧接着便听他冷声下令道,“备箭!” 随着绣有“箭”字令旗接连竖起,袁军弓手个个满弓拉弦直指曹军。 “放!”主帅的命令经由挥下的令旗传达给了弓箭手。仅一眨眼的功夫,数千枚箭矢便如黑雨一般落到了曹军的头上。 为了抵挡箭雨曹军骑兵纷纷举起了随身携带的皮盾。然而出乎尹楷意料的是,曹军的这一举动并没有让骑兵慢下来。相反曹军骑兵在举盾之余依旧能灵活地操控马匹,甚至能让胯下的战马跑的更快。 尹楷一脸惊愕地看着对面的曹军快速冲过箭雨,嘴里忍不住呢喃了一句,“曹军个个神骑手乎?” 曹军骑兵马术虽不错,却也称不上个个都是神骑手的地步。曹军骑兵之所以能那么快,一方面是吸收了齐军的马蹄铁。另一方面曹军亦有自己的秘密武器,那就是悬挂于马鞍两侧的木质踏板。其实汉末本就有便于上下马用的绳索布条,但一般只挂于马鞍的一侧。曹军在此上马绳索的基础上,用绳索和木板做了两块踏板挂于马鞍之上,以便骑手将脚踏在上面腾出双手来操控武器。经过数年的摸索与训练,曹军现下已然有了一支能熟练运用此踏板的骑兵。曹操将其命名为“虎豹骑”,并交由其从弟曹纯统领。 正如蔡吉对马镫严加保密,曹操对他的小发明也是讳若莫深。因此曹操不知蔡吉有马镫,蔡吉也不知在后世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虎豹骑已然出现。事实上除了曹操、夏侯惇、夏侯渊兄弟,以及曹仁、曹纯兄弟之外,曹军内部并没几个人知道有虎豹骑存在。而尹楷此刻遇上的正是曹纯所率的虎豹骑,这既可以说是一种不幸,又可以说是一种幸运。 在付出了百十来人的伤亡之后,虎豹骑终于突破了袁军的层层箭雨。却见马背上的曹军纷纷收起扎满箭矢的皮盾,以更快的速度直扑袁军军阵。而两翼的弓箭手则一字展开绕着敌阵,拉弓搭弦,一阵飞射。 袁军阵型虽是严整,但在曹军弓骑手的一波飞射之下,很快就乱了阵脚。却见曹纯手舞长枪,一马当先直跃敌阵,左冲右刺之下将一干策马而来的袁军杀得人仰马翻。紧随其后的一干虎豹骑手更是如脱缰野马将敌军踏于铁蹄之下。 一万人的密集阵势终于抵挡不住曹军气势磅礴的全力一击,开始如崩塌的雪山一般一败不可收拾。承受不住内心恐惧的袁军士兵纷纷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根本分辨不了东西南北,只知离这索命的轰鸣声越远越好。 建安五年,七月,曹纯领虎豹骑于清水河畔大破袁尚一万先锋,斩尹楷以下将士六千余人。战后曹操命人割掉千余被俘士兵鼻子及所获全部牛马的唇舌,连同尹楷等六千首级一并送往袁尚大营,向袁军示威。袁军上下见之甚为恐惧,原本因司隶大胜积累起的丁点士气,顿时一落千丈。 小剧场时间: 小蔡:马镫一定要藏好,不能让曹孟德看到。。。 小蔡:who怕who(孤有绝招!) 呼……嗬……杀…… 小蔡:山寨! 国庆期间,要带小朋友走亲戚。可能会断更一两章,偶以后会补上。敬请各位谅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节 虚虚实实 诚然袁谭、袁尚两兄弟互相咒骂对方篡权夺位,但郭援在司隶所取得的胜利还是极大地鼓舞了袁谭一派的士气。且就在袁尚点齐兵马御驾亲征的同时,巨鹿太守刘询亦不甘寂寞,引兵五千南下与蒋义渠部会师于黎阳城西北,大有同齐军一决高下之意。而相比艰苦的攻城战,在兵力上占有优势的蔡吉自然也更愿意用野战的方式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 这一日清晨,赵云与贾诩护送着蔡吉骑马穿过一片桑树林,沿着斜坡一路爬上了一处山岗。虽说斥候之前已经有过详尽的汇报,但年轻的齐侯还是想亲眼看一看敌军的状况。因为对一心想要学习兵法的蔡吉来说每一场作战都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主上,太近也。” 赵云出声警告想要继续向前的蔡吉。后者旋即拉缰勒马,转而远眺结阵于原野之上的袁军。在观察片刻后,蔡吉用贾诩教授的方法估算出了敌军的人数,“约莫一万多人。” “大致如此。”贾诩捻须颔首肯定了蔡吉的学习成果,跟着又抬手向其指点道,“两翼是刘询带来的豪强曲部,以骑兵为主,旗色杂乱。中路是蒋义渠部,约有步骑六千。瞧,那便是蒋义渠的帅旗。” “哦?蒋义渠也在阵中乎?”蔡吉扭头问道。她之所以会如此发问是因为这段日子以来蒋义渠的兵马给齐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须知自打袁谭逃入黎阳之后,黎阳袁军便分作了两支兵马。一支由袁谭、郭图统领守卫黎阳城;一支则由蒋义渠亲自统帅游击于黎阳外围。由于黎阳地下水位上涨致使土遁旗无法挖掘隧道,蔡吉目前暂停了对黎阳城的围攻,转而就地招安豪强、屯垦田地,消化巩固之前所占据的一干河朔郡县。但这期间齐军却受到了蒋义渠部的不断滋扰。齐军虽在麴演的引领下几次三番对其进行围剿。但怎奈蒋义渠滑如泥鳅次次都能全身而退。眼见蒋义渠一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作风,蔡吉在牙痒之余自然也希望能通过一场决战彻底解决这一麻烦。 此刻面对蔡吉的询问,贾诩谨慎地回答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袁军弱于我师,却示之以强,这不符常理。” “文和先生言之有理。”蔡吉点头认同了贾诩的分析。确实,军事是一项充满欺诈的领域。许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就像曹操从朝歌撤退,看似在收缩战线。实际上则是在将袁尚引入圈套。所以就算此刻亲眼看到了蒋义渠的帅旗,也不代表蒋义渠本人就在阵中。但可以肯定的是,清水之战已经打掉了袁尚的气焰,相信用不了多久钟繇也会收拾顺风顺水的郭援。无论是袁尚一派,还是袁谭一派,高昂的士气都持续不了多久。袁谭、蒋义渠想要尽快同自己决战并不令人意外。问题在于这场决战将如何打响。想到这里,蔡吉拨转马头向赵云吩咐道,“加派斥候巡查周边,一有异样立即来报。” “喏。” 赵云抱拳领命,旋即便护着蔡吉与贾诩一同返回了黎阳城外的齐军大营。目前齐军在黎阳城外集结了四万兵马。刘询与蒋义渠的会师令齐营上下燃起了蓬勃战意。当蔡吉脚跨战马驰过营地时,周围的将士纷纷发出了一阵阵欢呼之声。蔡吉喜欢这些充满阳刚之气的欢呼声。于是下一刻,她后跟夹马,扬手朝麾下的将士挥手示意。换来了更为热烈的响应。 “主上!主上!” “齐侯!齐侯!” “军心可用。”贾诩跟在蔡吉身后由衷感慨道。 蔡吉听罢,扬起下巴任凭秀发迎风飘逸,露出了自傲的笑容,“那是当然。此乃孤取胜之本。” 经过六年的经营,蔡吉总算是得到了帐下将士的真心支持,不用再像从前那般借太史慈等人的武勇来控制军队。这种支持并不单纯地建立在蔡吉高贵的身份之上。而是源自她这些年来对青、徐两地的潜心治理。正因为蔡吉让其治下的百姓在乱世之中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眼前这些青、徐子弟才会忠心追随于她。有了民心,方有军心。只要将士还爱戴自己,治下的百姓还爱戴自己,那蔡吉就不惧敌人任何花招。 就这样蔡吉在青、徐子弟的欢呼声中一路疾驰来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前。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曹丕快步上前一面牵住蔡吉的战马,一面向其禀报道,“禀齐侯,有使求见。” “何方来使?”翻身下马的蔡吉随口问道。探访崔府的政治效果似乎正在逐渐显现,这段时间从清河、平原、魏郡乃至渤海诸郡来了不少投诚之人。虽然这些土豪宗族并不显赫。但终究是为蔡吉消化河朔开了一个好头。 “巨鹿豪强。”曹丕答道。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蔡吉的意料。却见她骤然停下脚步,回头与贾诩交换了一下眼神。旋即下令道,“带进来。” 不多时声称是巨鹿豪强派来的特使被带到了蔡吉的面前。面对端坐于堂上的蔡吉。这个有着三尺长髯、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以谦卑的姿态躬身施礼道,“巨鹿人柴真见过齐侯。” 蔡吉却毫不客套地直接问道,“不知柴郎君来齐营有何贵干?” 柴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蔡吉叩首道,“柴真奉巨鹿柴氏族长之命,特来此向齐侯投诚。” 蔡吉侧头想了想之后问道,“巨鹿柴氏?可是携兵一千附逆袁谭的柴凌?” “柴凌乃柴氏家主。只因族人受刘询所挟,不得以之下方被逆贼裹挟南下。烦请齐侯恕罪,饶过柴氏老小。”言罢柴真又重重地朝蔡吉磕了一个响头。 “哦?尔等眼下投诚就不怕族人受牵连?”蔡吉饶有兴致地反问。土豪宗族的最大问题就万事以自家利益为上。因此蔡吉并不相信巨鹿的土豪会为了国家大义而至自家族人的生死于不顾。 柴真舔着脸回答道,“只要吾等助齐侯诛灭袁谭一干逆党,柴氏便无需畏惧袁贼报复也。” 听罢柴真一番解释,蔡吉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继续盘问道,“那柴氏打算如何向孤投诚?” “回齐侯,柴氏愿接应王师,里应外合一举诛灭逆贼。”柴真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此间诸君皆为孤之心腹,柴郎君但说无妨。”蔡吉摆手示意柴真说下去。 柴真听蔡吉这么一说,赶紧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道,“禀齐侯。蒋义渠欲以刘询部位饵引王师出兵对峙,其亲自领兵接应袁谭出城。” 听完柴真提供的猛料,蔡吉黛眉一挑追问道,“袁谭要出城?” “虽不知袁谭为何要弃城而逃。但蒋义渠此刻并不在营中。”柴真缩了缩脖子答道。 柴真的情报犹如一颗石子在军帐中激起了层层波澜。众人显然没料到袁谭竟打起了弃城而逃的主意。不过考虑到袁谭孤守黎阳数日,既无后援,也无同盟,会有想逃的想法倒也不足为奇。却见此时的蔡吉面带笑容地向柴真颔首道,“善,请柴郎君替孤转告柴将军,此番若能诛灭袁谭。孤定上奏朝廷表柴将军为巨鹿郡丞。” 柴真得了蔡吉的许诺,自然是高兴得眉开眼笑,连连向蔡吉表忠心。蔡吉更是对他多加安抚,许以厚禄。然而在柴真离开之后。堂上的少女却收敛起了笑容,环视了一番文武,沉声询问道,“诸君如何看待此事?” “恭喜主上,大战前夕得一助力。”高顺率先向蔡吉道喜道。在他看来蔡吉不仅拥有大义,在兵力上亦占优势。这会儿会有豪强来投不足为奇。 而继高顺之后。赵云也跟着向蔡吉求战道。“主上,云愿领兵截杀蒋义渠,令袁谭脱逃不得。” 耳听一干武将都将柴真的话当了真,蔡吉并没有表态,而是饶有兴致地扭头向坐在身旁的曹丕问道,“子桓以为呢?” 曹丕没想到蔡吉向自己提问。毕竟这种时候身为主上的蔡吉理应向谋主贾诩征询意见才对。不过眼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曹丕也只得硬着头皮斟酌答道,“丕以为此事有些蹊跷。” 蔡吉听罢换了个坐姿。支着扶几追问道,“何以见得?” 曹丕迟疑了一下。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柴氏投诚得太是时候。” 瞌睡有人送枕头。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有时别人送来的枕头之中也可能藏有毒针。曹丕的一席话无疑是在提醒众人,柴真可能是来锦上添花的,也可能是来使毒计的。果然,曹丕话音一落,先前还兴致勃勃要与柴氏里应外合的高顺、赵云等人不约而同地都低头沉思起来。辛毗更是直接拱手附和道,“主上,丕公子之言确有道理。柴氏之言不可全信,需防其使诈。” 贾诩坐在一旁静心聆听着众人对柴真所言的看法,却并没有像辛毗那般向蔡吉提出建议。高顺所言或许是事实,曹丕所言亦有道理。但无论臣下提出怎样的分析,怎样的建议,最终还是要由主上来做出决断,而最难的也正是决断。袁绍之所以被诟病为多谋少断,并不是说他想得多做得少,而是指他面对众多谋士的各抒己见无法做出正确的决断,以至于在犹豫不决间错失良机。那蔡吉能做出正确的决断吗?还是需要自己再推一把才有信心做出决断? 想到这里,贾诩将探寻的目光投向了蔡吉,却发现后者同样也在看着自己,但眼神之中却并没有求助之意。贾诩心知蔡吉心中已有决断。于是下一刻年长的谋士向年轻的主上投以了鼓励的目光。 承接着贾诩的鼓励,蔡吉回过头,冲着一干文武欣然下令道,“高使君,孤命汝领兵一万继续围攻黎阳。其余诸君三日后,随孤一同征讨蒋义渠、刘询部。” 在众人看来,蔡吉如此布兵摆明了就是在无视柴真的爆料。辛毗刚才虽建议蔡吉谨慎行事,却也不想让已经被赶上绝路的袁谭就此逃脱。于是他赶紧再次向蔡吉提心道,“主上,万一袁谭真想弃城而逃,一万人马怕是……” 未等辛毗说完,高顺便大掌一挥,直接打断道,“有顺在,蒋义渠休想将袁谭救出黎阳。” 眼见高顺如此表态,蔡吉不由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说道,“兵法有云,围三缺一,高使君大可为袁谭闪出一条生路。” 其实这个时代的兵法并没有“围三缺一”的说法,但《孙子兵法》却有“围师必阙,穷寇莫追”之说。意思就是不要把敌人逼得太过分,要防止其反扑。在围攻敌人的时候可故意让出一条生路,让对方跑出包围圈,再边跑边打,从而以较小的损失歼灭敌军。袁谭若是真想逃离黎阳城,或许还真是给了齐军一次将其歼灭的机会。因此蔡吉此话一出,辛毗与高顺立马心领神会地双双抱拳,“主上英明。” 在交代完高顺与辛毗这一组之后,蔡吉又扭头朝曹丕吩咐道,“子桓,去将麴公子召来。” “喏。”曹丕起身领命。 眼见其走出大帐,贾诩不由玩味地向蔡吉问道,“主上要启用麴演?” 原来自打麴演领兵与齐军会师之后,就一直没有能得参与主攻的机会。哪怕是在清剿蒋义渠部的行动中,麴演与其部下也只是充当斥候的角色。明眼人都看得出蔡吉这是在故意压制麴演。麴演本人心中虽有不满,但考虑到蔡吉与他有救命之恩,也就一忍再忍,任凭仇恨与战意越积越浓。贾诩身为齐军的谋主,自是知晓蔡吉对麴演一向寄予厚望。否则当初也不会派段娥眉等人出手救下麴演。所以一听蔡吉要召麴演入帐,贾诩便知蔡吉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果然,这会儿的蔡吉当即欣然点头道,“麴演一心想要替父报仇。孤就给他一次机会。” 小剧场时间: 小菜抹汗:文和先生的考校真素一轮接一轮啊~~~~ 贾诩捻须:老夫这是教学做合一。主上还需多加历练。 小菜:那孤何时能毕业? 贾诩:还差得远,差得远呢? 小菜:有进步咩? 贾诩:略有小成。 小菜:继续努力!向统帅60进军~~~ 国庆停更的内容,偶会慢慢补上。请各位书友谅解。话说放假带包子走亲戚比上班还累啊。老人家在家里也没法码字。另外偶家包子的脸咋往荞麦馒头方向发展了呐~~~这不科学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节 善守之人 灼热的骄阳炙烤着贫瘠的大地,仿佛要将土壤中的每一滴水分都蒸发成升腾的热风。在这样一个炎热的晌午,蒋义渠领着三千精骑藏身于密林的阴影之中,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静候猎物经过。此三千精骑即是蒋义渠的压箱家底,亦是他战胜蔡吉的关键所在。当然所谓的胜机稍纵即逝,蒋义渠十分清楚袁谭与蔡吉相比实力相差悬殊。枯守黎阳固然是在等死,可主动出击也不见得能有反败为胜。 以蒋义渠现下的实力或许难以在河朔自立,不过另寻明主投靠还是做得到的。无论是曹操,还是蔡吉都需要一个熟悉河朔,同时英勇善哉的武将来为他们开路。然而蒋义渠却站在了衰败的袁氏这一边。这不仅仅是因为袁绍曾经有恩于蒋义渠,更是出于他对心中原则的坚持。在这个礼崩乐坏,正邪混沌的年代,人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忠于自己的心。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则同行尸走肉没有两样。蒋义渠不想成为吕布、杨奉那样的丧家之犬,所以他选择以忠臣的身份一路走下去,哪怕是忠于的对象在世人眼中的叛逆。 “禀将军,齐侯已于黎阳城西十里处同刘太守结阵对峙。” 斥候替蒋义渠带来了他等候已久的消息。收起思绪的蒋义渠霍然转身,横扫了斥候一眼,沉声问道,“多少人?” “约莫三万。”斥候如实答道。 “三万?”蒋义渠听罢眉头顿时拧着了结,跟着又追问道,“蔡安贞可在阵中?” “有其帅旗。”斥候答道。 蒋义渠一听阵中有蔡吉的帅旗,不由稍稍松了口气。齐军的兵力是袁谭部的一倍有余,且粮草充裕。这意味着蔡吉光是靠围城就将黎阳城饿死。蒋义渠要想战胜齐军,就必须先让蔡吉分兵。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在之前的两个多月中率领麾下精锐不断滋扰齐军辎重,之后又与刘询联手在黎阳城外摆开阵势挑衅齐军。甚至还故意放出消息说袁谭有意弃城而逃。为了解除外围的威胁,以及防止袁谭突围,蔡吉必会分兵两路各自为阵。这样一来蒋义渠便能利用手中这三千精骑突袭较为薄弱的一方,与黎阳的袁谭或郊外的刘询里应外合一举击溃齐军。当然此举的关键在于蒋义渠的兵马速度必须得快,攻势必须得猛。如此方能赶在另一路齐军回援之前完成作战。 但是现在斥候传来的军情显示,蔡吉似乎并不在乎袁谭是否突围。而是将主力投在了野战上。这与蒋义渠之前的判断有了不小的出入。按他原来的设想,蔡吉在得到袁谭意图突围消息之后,会将主力布置在黎阳城。而他则可乘机与刘询前后夹击一举吃掉野战的那一路齐军。在打乱齐军的阵脚之后,进而同袁谭里应外合彻底击溃蔡吉。可蔡吉现在的布置却与蒋义渠的设想完全相反。 是同袁谭里应外合突袭黎阳城外的齐军大营,迫使蔡吉回援,再半道截击? 还是按原计划与刘询联手直接夹击蔡吉? 十里之外齐军的战鼓即将擂起,转瞬即逝的战机容不得蒋义渠多加思虑。却见他当即翻身上马冲着身后早已跃跃欲试的部下,果断下令道,“上马!突袭蔡吉本阵!” 迎着盛夏灼人的烈日,蔡吉纵马立于帅旗之下。在她对面的山岗之上一万多袁军依照地势列队组成了一个纵深颇长的巨大的防御阵势,并在下坡处布下了数重栅栏和深沟。袁军林立的旌旗间有几员披甲战将一字排开立于阵前。但由于距离太远,蔡吉完全看不清楚对方面目。只能凭借战将身后飘扬的旗帜分辨其身份。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蒋义渠的帅旗。 “若是有望远镜就好了。”蔡吉探头张望了一番敌阵,颇为无奈地小声嘀咕了一声。 却不想此话传入贾诩耳中。顿时就引起了老者的兴趣,“主上,何为望远镜?” 蔡吉没想到贾诩耳朵这么好。于是微笑着顺口答道,“一种可助人看清数十丈外之物的利器。段二公子正在为孤打造,只是尚缺一款材料,故还未成形。” “既未成形。又怎知可观数十丈外之物?”提出问题的是站在蔡吉身后的曹丕。显然蔡吉谈起的新奇之物引起了少年的兴趣。 蔡吉回头扫了曹丕一眼。后者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嘴。不过蔡吉本人到并不介意曹丕的刨根问底,却听她欣然答道,“孤用冰试过。” “冰?”曹丕侧着头想了半天都想象不出冰和看远处的风景有什么关系。 话说蔡吉虽知晓望远镜是利用通过透镜的光线折射或光线被凹镜反射使之进入小孔并会聚成像,再经过一个放大目镜将收集到的比瞳孔直径粗得多的光束,送入人眼,从而使观测者能看到原来看不到的暗弱物体。但是以东莱目前的技术还烧不出透明玻璃,至多只能烧出琉璃,自然是造不出玻璃凹凸镜。不过有一样天然矿物可以替代玻璃来打磨凹镜和凸镜。那就是水晶。须知后世的考古学家就曾出土过唐朝的水晶放大镜。唐代传奇小说中的女侠聂隐娘,也找了一个会磨镜子的少年做丈夫。所以蔡吉打算奢侈一把。先用水晶造一架望远镜供自己使用。 但透明度高个头大的水晶终究是稀罕物。为了不浪费宝石,蔡吉便让段芝等人先用冰块做实验。从而找出最佳焦距。现在该有的数据都已经有了,东莱的工匠亦已为蔡吉磨制出了一块凸镜,只缺一块凹镜而已。一旦望远镜制成,蔡吉便会将其随身携带,以便在指挥作战时观察战场情况。 因此面对这会儿一头雾水的曹丕,蔡吉大方地笑道,“制成之后,汝一观便知。” 曹丕耳听蔡吉答应让他见此奇物,不由抬头脱口而出道。“一言为定?” “绝无戏言。就怕汝天天对着此物,会觉无趣。”蔡吉半开玩笑着说道。 东莱善出奇巧之物早已是天下皆知的共识。所以无论是曹丕还是贾诩都不怀疑蔡吉的许诺。曹丕固然是少年心性,一心想看新奇玩意儿。贾诩亦对蔡吉花样百出的“发明”感叹不已,“主上真乃当世公输子。” 公输子指的就是工匠祖师鲁班。蔡吉见贾诩将自己同鲁班相提并论,不由摆了摆手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孤不过是想要几件称手之器。真正替孤将突发奇想转为利器的乃是段芝、赛鲁班等人。” 蔡吉的话音刚落,便有数名传令兵鱼贯而来禀报道,“主上。后军布列完毕!”“主上,右军布列完毕!”“主上,左军布列完毕!”…… 传令兵的报告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拉回了战场。蔡吉旋即转目四顾,但见三万齐军依托地势列成三百多个不同形状小方阵。这些小方阵又按不同兵种,不同位置,组合成更大的方阵,既错落有致又纹丝不乱。一旦开战,全军便以蔡吉中军的帅旗为准,统一进退,没有特殊情况。不得擅自行动。唯有如此三军之帅才能指挥得了三万大军。 当然同往常一样,这一次真正负责指挥三军的依旧是经验丰富的贾诩,蔡吉只是在旁学习,并根据贾诩的指点下发布相关命令。所以眼见各军已然列阵完毕。蔡吉便向贾诩询问道,“文和先生可否出击?” 贾诩没有多言只是朝蔡吉点了点头。于是帅旗下的蔡吉当即扬手直指敌阵大声下令道,“擂鼓!” 咚、咚、咚……随着振奋人心的战鼓响起,两翼的齐军在贾诩的指挥下以猎人在山林中围捕野兽的方式,缓缓合围,逐次进攻。以强大的兵力压迫袁军的战阵。对面的袁军则依托栅栏、深沟拼死抵抗。其防御圈虽一再缩小,却也没有因齐军的进攻而陷入慌乱。 “敌阵之中亦有善守之人。”山坡上的贾诩一面观察着战局,一面如此评价道。 “善守之人?会是蒋义渠?还是刘询?”蔡吉问道。 “是何人并不重要。”言罢贾诩指着对面的战阵向蔡吉指点道,“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也。主上请仔细观察敌军调配。” 蔡吉听罢贾诩所言立即认真地观察起敌军的动向,贾诩则顺势向其解释对方为何要如此布置。贾诩对蔡吉的教导,让曹丕不禁联想起了当初父亲在战阵前对自己的教导。那时父亲也像贾诩这样边指挥作战,边向兄长和自己解释敌我双方调兵遣将的用意。当然兄长总能得到父亲更为悉心的教导。毕竟他才是曹家未来的继承人。而曹丕往往更像是一个旁听者,虽然论兵法曹丕自付学得比兄长快。此刻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曹丕下意识地也跟在蔡吉后头探头张望起来。同时亦潜心倾听着贾诩的讲解。 与此同时在战阵的另一边,指挥袁军的巨鹿太守刘询的表情却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齐军的兵力本就胜于己方。如今对方的攻势更是有条不紊。这让刘询颇为不安。虽然目前他还能掌控攻防节奏,熟知兵法的刘询十分清楚时间并不站在他这一边。并且蔡吉也没有像蒋义渠事先设想的那般派重兵围困黎阳,而是亲自领兵与自己对阵。并大有要将城外这一万多兵马吃干抹净的架势。 一旦己方陷入苦战,那些豪强曲部必会萌生疑心,特别是已经同齐军牵上线的柴家。刘询并不相信柴家。诚然当初建议派柴家使反间之计的人也是他。但所谓的反间之计归根结底还是建立在蒋义渠部能击破齐军战阵这一基础上的。倘若蒋义渠的三千精锐无法动摇齐军战阵,那所谓的计谋也只能是个笑话。 想到这里,刘询不禁仰望晴空,低声长叹,“敌阵之中既有善攻之人,又有善守之人。义渠,汝当如何处之?” 确实,正如刘询所言,贾诩的布阵攻守兼备,滴水不漏,让已然赶到战场外围的蒋义渠无从下手,不知该从哪里突袭才好。恰应了那句“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原本蒋义渠是想在蔡吉与刘询酣战的档口,奇袭齐军后军。毕竟蔡吉的布置已经显示其对袁谭是否会突围并不在意。哪怕蒋义渠真接应袁谭逃出黎阳,蔡吉也不见得会分兵阻截。可眼下的战局同样不容乐观。就算蒋义渠现在领兵冲下去,对方也有足够的兵力阻截他。 在观察了半晌齐军军阵之后,蒋义渠最终咬牙下令道,“全体下马,隐蔽!待到日落之后,再行出击。” “将军,刘府君怎么办?”一个心腹向蒋义渠忧心忡忡地问道。毕竟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刘询的兵马正在逐步后退。 可蒋义渠却翻身下马,不以为然道,“尔等放心,刘府君还能顶几日。” 事实证明,蒋义渠对刘询的信任并非一厢情愿。袁军在刘询的指挥下虽然逐步收缩了防线,但一日酣战下来,损失却并不算大。贾诩亦看出对方并非易于之辈,这场仗可能要胶着数日。因此在落日之前双方不约而同地都鸣金收兵,决意养精蓄锐一晚,待到明日一早再战。 太阳落山之后,两侧山岗之上燃起了点点篝火,远远望去就像繁星点缀于大地之上。蔡吉一面驰马巡视前哨阵地,一面向身旁的赵云问道,“子龙将军,黎阳可有战报?” “禀主上,高府君来报称,黎阳守军未有动静。”赵云如实回答道。 “没有动静?”蔡吉勒住缰绳,回头望了赵云一眼。随即回头朝贾诩嫣然一笑道,“文和先生,看来那柴真没说实话。” “此战尚未了解。主上切不可麻痹大意。”贾诩向蔡吉提心道。 蔡吉经贾诩一提醒,当即收敛起了笑容,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随即下令道,“子龙,加派人手巡逻。今夜或许有客来访。” 小剧场: 小菜:曹司空,孤帮汝养儿子。伙食费、住宿费、服装费神马滴就算了。这学费总该缴吧。文和先生可是大汉一级谋士哟~~~国家认证的哟~~~学费不菲哟~~~还有孤的教学器材也是独一无二的哟~~~纯手工制作滴哟~~~跨时代滴哟~~~那个便宜一点儿,打个折,就收个十万钱吧。 小蔡:口胡!那小身板,能卖几钱?! 晕,今天怎么啦~~~起点老登不上~~~难道又要换密码了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节 夜战齐营 袁谭与郭图并肩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城外灯火闪烁的齐营,心情就如这深夜一般混沌阴沉。白天在蔡吉与刘询在憨战的时候,袁谭不是没有想过进攻齐军大营。可当高顺在城下摆下阵势之后,郭图还是阻止了妄图出城一战的袁谭。黎阳城内虽号称有一万多兵马,但这些守军之中有不少是新拉的壮丁及老弱伤残,隔着厚实的城墙尚能抵挡齐军的进攻。但要说在大白天主动挑战同等数量的齐军可就勉为其难了。更何况蒋义渠的兵马并未出现,这说明那三千精骑很可能已去袭击蔡吉大军后路。 “郭卿家,汝说蒋义渠是否已得手?”袁谭突然扭过头向郭图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安与期待。 郭图扫了一眼对面的营地,摇了摇头道,“齐军大营未有动静,蒋将军应该尚未动手。” 袁谭听罢脸上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却见他猛地一捶墙垛急道,“蒋义渠在磨蹭什么!蔡吉已然分兵,现下正是奇袭齐军大营的好时机。” “蒋将军怕是想同刘府君前后夹击蔡吉。”郭图沉着脸替袁谭分析道。事实上,在得知蔡吉亲自领兵对阵刘询之后,郭图就已经猜到蒋义渠会选择孤注一掷。因为那个男人从一开始追究的就是求仁得仁之心,而非决胜之策。 不过这会儿的袁谭显然还没看出蒋义渠的绝望,却听他急切地追问道,“那蒋义渠、刘询能否成功?” “难。蔡吉麾下有贾诩、赵云坐镇,蒋义渠与刘询很难攻破齐军军阵。”郭图毫不客气地打破了袁谭的幻想。毕竟眼下他们已经陷入山穷水尽之地,奉承之言既赢不了蔡吉,也保不住两人的性命。 袁谭为人虽刚愎自用,倒也知自己与蔡吉实力相差甚远。因此就算心有不甘,他也并没有因郭图实话实说而暴怒,而是仰天长叹了一声,“难道天要忘谭乎?” 袁谭这一叹。令郭图的心不由为之一颤。谁都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袁氏会败得如此之快,女子之身的蔡吉崛起会如此之迅猛。但就算袁谭如今同蔡吉实力相差悬殊,郭图也不想认输,更不愿认输。至少在他看来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而人若是死了,则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所谓的虚名不过是个笑话。所以郭图绝不会像蒋义渠那般抱着一颗求仁得仁之心去打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仗。想到这里,郭图当即打起精神向袁谭抱拳进言道,“陛下乃袁氏嫡长子,身负大陈国运,切不可就此自暴自弃。” 郭图的话乍一听上去并没有啥实质内容,不过是在用袁谭的身份为其打气而已。但多年来的辅佐令袁谭对郭图产生了一种难以割舍的信任。所以就算郭图的话听着很干瘪,却还是让情绪低落的袁谭再次燃起了斗志。却见自负武勇的他当即点头下决心道,“郭卿家所言极是。朕这就点齐兵马连夜袭击齐军大营,让齐军看看朕坚守黎阳之决心。” 郭图听罢袁谭所言。先是环视了一番四周,待确定周围没有第三人在场后,他便沉声摆手道,“陛下无需坚守黎阳。” “郭卿家何出此言?倘若丢了黎阳,朕岂不是成了丧家之犬?”袁谭神色一惊,不解地问道。在袁谭看来黎阳现在是他唯一掌控的城池,亦是国都所在,无论如何都不能丢。 然而对于黎阳郭图显然有着另一番见解。当然这种见解不足为外人道来。所以郭图才会在意是否有其他人在场。这会儿既然只有他与袁谭二人。郭图自然是不再有所保留。面对袁谭的质疑,他不动声色地向其解释道,“陛下明鉴,黎阳乃死地。一无粮源,二无兵源,三无屏障。仅凭城中这点粮草和兵马,试问陛下能死守到何时?” 面对郭图一针见血的分析,袁谭自然是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在沉默了半晌之后,他艰涩地问道。“那依卿所见,朕弃黎阳之后,又当去何处栖身?” “陛下忘了二殿下?”郭图捻着山羊须反问道。 “郭卿家要朕投靠显奕!”袁谭炸毛道。 “有何不可?”郭图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旋即为袁谭逐一分析道,“二殿下与陛下乃同胞兄弟,且为人温厚,其必会收留陛下。若陛下不想屈居二殿下之下,也可北上幽州招兵买马。相信以二殿下不会阻挠陛下。” 袁谭虽一向看不上袁熙,但经郭图这么一说,也不由心动起来。毕竟相比毫无纵深可言的黎阳。幽州不仅幅员辽阔,且远离曹操与蔡吉的威胁,正是休养生息的好去处。于是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袁谭朝郭图探问道,“朕若弃城而逃,那蒋义渠等人怎么办?” “蒋义渠本就存有求仁之心,陛下大可成全于他。”郭图漠然地回应道。 郭图冷峻的表情让袁谭不禁回想起了延津之战。那时郭图也是以相似的口吻与表情劝说自己抛弃还在黄河上的父亲。直至今日袁谭还时常会梦见父亲,梦见他浑身是血,梦见他斥责自己不孝。可无论梦中的景象有多么恐怖,梦中的自己有多么的自责,袁谭醒来之时依旧会庆幸自己还活着。倘若那时自己不离开,眼下或许早已同父亲一起曝尸许都,传首各郡。想到这里,袁谭的心中便再无障碍。反正他已经抛弃过一次父亲,再抛弃一次臣子又有何不可。 “齐军会放朕跑?”袁谭调整好情绪问道。 郭图见袁谭不再纠结,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或许世人会责骂袁谭不孝不义,但郭图却认为袁谭又向王者之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在他看来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无不六亲不认,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情与义恰恰是帝王最不需要的东西。所以下一刻郭图自信满满地对袁谭点头道,“陛下放心。老夫自有金蝉脱壳之策。” 蒋义渠并不知晓袁谭已下定决心抛弃他和刘询,此刻的他正率部掩藏在离齐营后方一里左右的一片树林之中。齐军的防御向来谨慎,蔡吉更是喜欢广派斥候在营地周围巡逻。因此蒋义渠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一不小心暴露自己的位置。不过蒋义渠对此并不焦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浓郁的夜色会为他和他部下披上一件天然的隐身衣。 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暗夜的宁静,一个带着满身露水的斥侯为蒋义渠捎来了齐军最新动向,“主公。方圆三里内未见齐军斥候踪影!” 蒋义渠听完报告,抬头看了一眼被流云遮蔽的夜空。眼下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经过白天一天的酣战齐军将士多半已经入睡。哪怕是巡逻的兵卒到了夜半时分也难免会精力不济。更何况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会加剧兵卒的恐慌,从而加强奇袭的效果。 意识到狩猎时机已到的蒋义渠当即翻身上马,朝身后的部下下令道。“全员人衔枚,马缚口,出击!” 就这样蒋义渠领着三千精骑在夜色的掩护下,犹如一头黑豹急速扑向早已观察多时的猎物。当他们到达齐营外围时,营地里的更夫刚刚打完子时之更。正如蒋义渠判断的那样,这会儿的齐营寂静无声,除了零星的几丛篝火,整座营地就像是一头蛰伏于黑暗之中的蛮牛,仿佛稍一刺激就会暴怒而起。但在蒋义渠的眼中齐营却是一条巨蛇。只要出手准狠照样能打中七寸要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抹杀意在蒋义渠眼中一闪而过,于是下一刻他挥枪直指目标喝道,“杀!” 马踏大地的隆隆轰鸣之声,宛若潮水由远至近,逐渐清晰,击碎了寂静无声的午夜。还未等巡逻的兵卒反应过来,蒋义渠就一马当先跃过栅栏将最近的一员小卒挑翻在地。紧接着三千精骑便如饿狼扑食一般接连跃入营地左突右杀。 “敌袭击!敌袭击!” 嘶哑的惨呼与战马的嘶鸣交相呼应响彻夜空。彻底惊醒了尚在睡梦之中的数万齐军。数不清的士兵冲出营帐,或取兵器出战,或飞奔疾呼……黑夜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原本训练有素的齐兵在不经意间陷入了混乱的泥沼。 “终于出现了啊。”中军大营之中,蔡吉身披长袍信步走出了营帐。但见此时营地的东南角、西北角两处皆已火光冲天。士兵的喊杀声更是此起彼伏,仿佛每个角落都有受到敌袭。 “有敌袭,齐侯快回大帐。”曹丕快步上前,持剑将蔡吉护在了身后。 可蔡吉却纹丝不动,兀自望着夜空。沉声说道,“也不知究竟谁袭谁。” 曹丕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蔡吉,刚想开口询问一二,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刺耳的破空之声。少年猛然一惊,寻声望去,只见东南角方向上的夜空中骤然升起了一颗绿色的星星。那星星一路扶摇直上,跃过冲天的火光,在漆黑如墨的苍穹之上爆裂成一朵银色的火花。 望着这等在梦中也未曾见过的瑰丽奇景,曹丕睁大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恨不得伸手去将那流星之花摘下。然而烟花虽美却转瞬即逝。不多时那朵耀眼的银色烟花便在夜风中化为了缕缕青烟。直到此时曹丕才想起去问蔡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颗比流星还要耀眼的星星究竟是何物? 可曹丕一转身。却发现身后的蔡吉已然不见踪影。正当他纳闷之际,大帐内传出了少女慵懒的声音,“子桓,早点歇息吧。” 事实上不仅是曹丕,这一夜整个齐军大营都看到了夜空中绽放的那枚烟火。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正在厮杀的蒋义渠。也不知是受到了烟火的惊吓,还是其他别的原因,在烟花散尽之后,蒋义渠明显地感受到自己骑坐下的战马有点不老实。在他的身旁,几个亲随的战马,也个个焦躁不安。仿佛有什么不祥之物正在接近他们。 “难道是中了邪术?”蒋义渠一面砍倒蜂拥而上的齐兵,一面努力驾驭着胯下的战马。蒋义渠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轰鸣之声。多年经验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幻觉。 果然,不等蒋义渠张口询问,便有一骑亲随急切地快马飞报道,“主公,吾等被包围也!” “什么!如此迅捷?”蒋义渠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齐军竟能在黑夜里如此迅速地摸清自己的位置。更何况为了达到声东击西的效果,他还差人在西北角放了把火。难道是刚才那颗异星的缘故?蒋义渠早就听说蔡吉善使妖术,但一直都没有此事放在心上。此刻眼见异星刚刚在自己头顶闪耀,这会儿齐军又快速朝自己这边涌来。饶是素来不信鬼神的蒋义渠也不得不承认,这齐营确实透着股子妖气。 然而还未等蒋义渠下令撤退,火光之中已然跃出了数十骑铁骑挡在了一干人等的面前。但见为首的一员战将横槊直指道,“蒋义渠哪里跑!” 火光飘逸间蒋义渠乍一看来人面目熟悉,赫然就是当初威震幽州的麴义。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眼前的战将尚未蓄须,更何况麴义的头颅当初还是他亲手割下献给袁绍的。电光火石间蒋义渠很快就想起了另一个与麴义有深厚关系的人,那就是其子麴演。可麴演不是已经虽麴家曲部一同埋入黄土之中了吗?蒋义渠可是至今还记得那些死去的麴家军兵将脸上残留的不甘与愤恨。再一想到之前的种种异样,心神不宁之下,蒋义渠故作镇定地大声问道,“来将何人?” 对面的战将阴测测笑道,“吾乃麴演,奉齐侯之命,特自地府来取尔首级!” 难道真有死而复生之人?!还是蔡吉使的妖术?亦或是麴家父子前来索命?对于害死麴义父子一事,蒋义渠从未有过内疚。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奉命行事。更何况麴义在军中的威望也确实威胁到了自家主公袁绍。但是这一刻面对恍若索命厉鬼般突然显现的麴演,蒋义渠的心中头一次对鬼神有了敬畏。且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刻,对面的麴演已然犹如一抹黑色的煞云袭杀而来。 小剧场时间: 草皮:齐侯,快来数星星~~~ 小蔡:洗洗早点睡吧~~~ 坑爹啊~~~国庆最后一天被抓去加班~~~莫有加班费,只有调休~~~太坑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节 忠君之臣 一夜熬战过后,包括蒋义渠在内的总共三千枚首级被堆成三座金字塔型的小丘摆在两军阵前,用以威吓对面尚在负隅顽抗之中的刘询部。但身为胜利者的蔡吉此刻的心情却并不舒畅。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情愿这三千人马最后投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堆成“京观”。可惜蒋义渠等人对袁氏的忠诚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身为一方诸侯的蔡吉也只得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来藏送他们的躯壳。 相比在内心深处唏嘘不已的蔡吉,麹演的这会儿心情却是大好。昨夜一战,他阵斩蒋义渠,可算是报了杀父大仇。之前积蓄的那点郁闷更是一扫而尽,剩下的只有对蔡吉五体投地的钦佩。麹演从来没想到过夜战竟然还能那样打。想那蒋义渠原本是打算趁夜偷袭齐营,却不曾想最后倒是在齐侯“火流星”的指引下被翁中捉鳖掉了脑袋。 事实上,就算是事先有提醒,麹演当时还是有那么一刻被那耀眼的烟花唬得失了神。想到自己现在已投入齐侯麾下,日后有的是机会见此奇景,年轻的武将就忍不住一阵兴奋。加之蔡吉还是他的救命恩人,给了他机会报杀父之仇,因此眼下的麹演已然将蔡吉视做为了终身投效的主上。但见他忙不迭地主动请战道,“主上,对面不过是些丧家之犬,演这就提兵出阵杀他个片甲不留!” 麹演急于表忠心的举动让蔡吉十分满意。在蔡吉的设想中麹演乃是日后攻略凉州一招暗棋,因此他的忠诚度显得至关重要。好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麹演不是吕布那等奇葩,蔡吉还是可以完全信任这位麹大公子的。不过此刻面对跃跃欲试的麹演,蔡吉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战,而是昂首远眺对面的敌阵,傲然宣布道,“孤既已许诺刘询考虑半天,就要说话算话。” 是的,蔡吉在用蒋义渠等人的首级垒起京观的同时。也向军阵对面的刘询部发出了招降令。而传令之人,正是先前跑来投诚的柴真。蔡吉之所以会选柴真一来是因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规矩,二来也是为了向对面的袁军彰显自己的大度。蔡吉甚至让柴真传话给柴凌,只要柴氏率先投诚,先前的巨鹿郡丞的许诺依旧有效。 不过麹演显然没有蔡吉这么乐观。却见他略带不甘的问道,“那若是半天之后,刘询不回应呢?” “杀。”蔡吉不假思索地决断道。显然倘若对方实在不肯投降,她也不会继续浪费时间。 听罢这一声冷峻的“杀”,麹演立马眉开眼笑,挺槊直指敌阵道,“好咧!刘询老儿可别怂了!” 蔡吉眼见麹演一幅恨不得即刻就大开杀戒的模样,不由黛眉一挑,直呼其字道。“武广似乎一心想要诛杀对面之敌。刘询也与汝有仇乎?” “刘询老儿与演无冤无仇。然则,男儿事在杀人场,不杀人,又如何建功立业。”麹演直言不讳道。 “男儿当杀人吗……”回味着似曾相识的论调,蔡吉兀自苦笑了一下,“在此间杀再多人,亦不过是在内耗,何来建功立业之说。” 先前还兴致勃勃的麴演听蔡吉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结成了一脸的疑惑。在他看来蔡吉的一席话与这个乱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毕竟他如此热衷于杀敌,也是为了助蔡吉夺取霸业。怎么眼前的少女会说这些算不得建功立业呢?一时间有些想不通的麴演,忍不住向蔡吉追问道,“主上的意思是……” 蔡吉回过头,一双星眸紧盯麴演,语重心长道,“大汉流血够多矣。孤希望有朝一日武广能在塞外为大汉建功立业。” 在塞外为大汉建功立业——蔡吉的言语宛若一枚石子在麴演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让他不禁想起了幼时随父亲在凉州征讨羌人的日子。曾几何时,西凉麴家军是让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是大汉的骄傲。可最终却毁于袁绍之手。将心比心之下麴演恍惚间似乎明白了少女所说的内耗指的是什么。于是下一刻他郑重地朝蔡吉深深一拜道,“主上所言极是。演手中之槊,誓为大汉而持。” 蔡吉与麴演之间的这段对话,不仅让麴演回想起了麴家军最初存在的意义,同时也感染了一旁的文武。但见贾诩低头捻须沉默不语。曹丕则像是头一次认识蔡吉似的,睁大着眼睛一个劲地打量这位大汉齐侯。毕竟他在许都时听到的传闻,接受的教育,都显示蔡吉有割据之心。至于赵云则完全不似贾诩、曹丕那般想得那么多。却见他直接一个抱拳,跟着麴演一起向蔡吉拜服道,“云誓助主上平定中原。早日为大汉征战塞外!” 面对麴演、赵云两人响亮的誓言,饶是一开始只是有感而发的蔡吉,这会儿也由不得心头一热。可正当她打算拱手回拜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蔡吉皱眉扭头一瞧,只见一员斥候勒起缰绳,翻身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地上前禀报道“主上,袁谭……袁谭趁夜突围……” 诚然早已得知袁谭有弃城而逃的想法,可此刻乍一听其趁夜突围,蔡吉还是忍不住追问道,“截住否?” 那斥候被蔡吉这么一问,哪儿敢再喘气,连忙干脆地回答道,“跑了。” 蔡吉皱眉道,“怎么回事?” 面对蔡吉的质问,斥候连忙替高顺解释道,“回主上,昨夜高将军依主上围三缺一之策,歼灭袁谭部兵马五千余人,但袁谭不在其中。” 正如斥候所言,高顺确实率部歼灭了袁谭的兵马,并在之后拿下了黎阳城。可他截获的只是袁谭的印绶、节杖、黄钺以及衣物,并不是袁谭本人。更为确切点说,高顺抓到的是一个穿戴与袁谭极其相似的冒牌货。 “说!袁谭在哪儿!”黎阳府内恨得牙痒痒的高顺,一把揪起充当袁谭替身的管统厉声质问道。 管统面对暴怒的高顺,却只是冷笑两声不加理睬,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派头。原来昨夜郭图所谓的金蝉脱壳之计就是让管统冒充袁谭引开高顺,而他则与袁谭一起带着一干亲随假扮成平民百姓,趁乱逃出黎阳城。郭图之所以会看中管统不仅是因为他身形与袁谭相似。更为重要的是管统向来对袁谭忠心耿耿,不怕他中途反悔破坏郭图的逃亡大计。而管统也确实没有辜负郭图的期望,直到被辛毗认出的前一刻他还在尽心尽力地假扮袁谭。甚至还差点骗过高顺。 高顺本以为自己抓着袁谭立下了大功。可谁曾想逮到的竟然是个西贝货。而这个西贝货眼下竟还向自己投以鄙视的冷笑。盛怒之下高顺猛地将管统一推,抽刀就要将他一劈为二。却不想被一旁的辛毗给挡了下来,“将军息怒。” “佐治让开!吾要砍了这假货!”高顺一脸煞气地朝辛毗喝道,大有不将管统一斩为二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辛毗却并没有让开,而是进一步向高顺劝说道。“将军杀了此人也无法挽回损失。不如先将其押去大营由主上来决断。” “这厮颇为死硬,吾怕其会惹恼主上。”高顺迟疑道。 高顺不认识管统,辛毗却知其底细。故而他当即微微一笑,指着管统说道,“将军放心。此人乃主上的老相识。” “老相识?”高顺扫了管统一眼终于收齐了佩刀。 “正是。”辛毗点了点头,旋即迈步走到管统面前,伸手将其扶起道,“管兄何至如此。” 管统一把甩开辛毗的手,颤巍巍地扶墙起身道。“管统乃忠臣,不用降虏相搀!” 辛毗耳听管统讥讽他为降虏不由脸色一沉,朝天拱手道,“辛乃汉臣,不尊汉天子,难道还奉僭主为王?” “尔等是尊汉天子为主?还是尊蔡安贞为主?”管统启唇反击道。在他看来袁绍固然背叛了大汉自立为王。但明里自封为汉臣,暗里割据一方的蔡吉也好不到哪儿去。辛毗刚才的话不仅是在五十步笑百步,其本人更是背叛了袁绍。是名副其实的贰臣。 面对管统的讥讽,辛毗并没有同他再纠缠下去。在辛毗看来,管统这等迂腐之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天下大势,什么是顺势而为,什么是民心所归。若非看在蔡吉善待管统妻儿的份上,辛毗才懒得管他死活呢。因此辛毗无视管统挑衅,转而向高顺提议道,“高将军,派队人马将此人送去城西大营。” 高顺也觉得管统有些棘手。别看他刚才又是拔刀。又是要砍人,其实这些反应都是出于被欺骗的暴怒。就管统本人而言,高顺倒谈不上厌恶。相反对于管统所表现出的忠诚,高顺还有那么一点欣赏。在他看来为臣之道,第一要务就是忠诚。不管主上是怎样的人,为臣者都不能叛主。所以当初就算吕布的名声再坏,情势再糟糕。哪怕吕布将高顺一手建起的“陷阵营”交给他的亲戚魏续统领。高顺都没萌生过一丝背叛吕布的想法。直至吕布战死下邳城外,高顺才另投蔡吉麾下。 所以在冷静下来之后,高顺当即便接受了辛毗的建议,差人将横眉竖眼的管统绑了直接送往城西十里处的齐军大营。十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当高顺的亲兵将管统送到蔡吉面前时已是晌午时分。对面的刘询依旧没有反应,再看看眼前绑成粽子样的管统,蔡吉不禁心头一沉,颔首下令道,“松绑。” 一旁的兵卒得令后赶紧上前替管统解了绳子。管统揉了揉被勒红了的手腕,先是面朝北方俯身三拜,随即平静地向蔡吉说道,“齐侯,动手吧。” “管郡丞何出此言?嫂子还在东莱等汝回去。”蔡吉皱眉道。 蔡吉的一声“管郡丞”在管统听来可谓是五味具杂。遥想当年自己身为东莱郡丞治理一方,而蔡吉只是一介孤女。可转眼之间当初的孤女已是大汉齐侯,而自己则成了阶下之囚。时乎?命乎?管统忽然有大笑的冲动,可怎么都笑不出声。有道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而他管统走错的又何止是一子。从上书向袁绍推荐蔡吉,到促成袁氏保蔡吉,管统可以说是引狼入室,一步步将对自己有恩的袁绍推向深渊。 本初公!是统对不起汝也!——在无声地干笑片刻之后,管统扬起头,用通红的双眼瞪着蔡吉说道,“统之妻儿劳烦齐侯照顾。” “孤为何要替汝养妻儿?”蔡吉语气带上了三份温怒。 可谁知管统只是漠然地回了句,“那就让她娘俩自生自灭。”说完,他便转过身,仰起脖子,引颈就戮。 管统的态度让一向善于控制情绪的蔡吉头一次暴怒了。诚然史书中有着大量为忠义不顾亲情的记载,但此时此刻蔡吉还是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管统这类人的想法。所谓的君臣之道,难道就真比亲情还重要!?为了对某一个人,某一个家族的效忠,难道就可以抛弃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这些人究竟在为什么而活! 不过蔡吉终究没有因为盛怒而与管统起口舌之争。却见她怒极反笑着下令道,“来人,将管统押回龙口看管!尔要殉死节,孤就是不遂汝愿!” 蔡吉的话音刚落,先前还无动于衷的管统,猛地一跃而起,直接就朝一旁的一块巨石一头撞去。愕然的蔡吉刚想喊人阻止管统自尽,却不曾想有一道身影先她一步将管统砸晕在地。蔡吉抬头一瞧出手之人正是曹丕。显然他一早就已注意到了管统的异样。 蔡吉赞赏地朝曹丕点了点头,跟着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管统,不禁长叹一声下令道,“将其交予宁夫人看管。” “喏。”兵卒得令后将已然昏迷的管统给拖了下去。而蔡吉则将目光又投向了阵前的那三座京观,以及对面严阵以待的敌营。难道今天还要大开杀戒?不知为何,这一刻的蔡吉觉得心里空空的,整个人异常的疲惫。 然而正当蔡吉对招降刘询不抱希望之时,袁军军阵之中忽然跃出了三名骑手,为首一人的手中赫然举着一杆醒目的白旗。 小剧场时间: 草皮:齐侯似乎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拥兵自重啊…… 小蔡吐槽:口胡!这都神马坑爹教育~~~汉贼一家门也好意思说孤拥兵自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节 多事之秋 建安五年的盛夏注定是个多事之秋,且就在蔡吉于蒋义渠、刘询等人熬战黎阳城外的同时,曹操亦于朝歌城外三十里处,以两万步骑对阵袁尚四万大军。延绵数里的平原上刀枪林立着布满了曹、袁两家将近六万多兵马。诚然曹操的兵力仅及袁尚的一半。可曹军上下众志成诚,士气高昂,完全不将成倍于己的敌军放在眼里。反观袁尚部由于受之前清河惨败的影响,对曹军这支虎狼之师颇为忌惮。堂堂四万大军竟硬生生地被两万曹军压住了气势。 策马立于阵前的曹操对麾下将士的表现十分满意。三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士气对胜负的影响往往是致命的。正因为如此,曹操才会特意先派出虎豹骑歼灭袁军先锋,再与袁尚决战。现在看来那些首级与鼻子确实起到了曹操想要的威吓效果。袁尚似乎也意识到了己方士气低落,此刻俨然亲自披甲上阵为将士打气。 望着对面脚跨白马,身披亮甲的袁尚,曹操以玩味地语调评价道,“未曾想那袁尚小儿也有些胆色。” 一旁的夏侯渊听罢,将手中的长枪一甩,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待渊取了其项上人头,看他还敢不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那孤就在此静候妙才佳音也。”曹操回头朝夏侯渊报以了一抹鼓励的微笑,但这笑意只是一闪而过。紧跟着曹操便以充满杀意的冷峻口吻下令道,“击鼓!出击!”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震天的鼓声响彻沙场。就着振奋人心的鼓点。五千骑兵在夏侯渊的率领下结成锥形阵直扑袁尚前军行列。袁尚则派吕旷、吕翔二将领兵阻击。只可惜二吕哪儿是夏侯渊的对手,仅一个照面吕旷就被夏侯渊斩与马下。而吕翔在与夏侯渊交战十来个回合之后本拨马想逃。亦被夏侯渊一箭射落马下。 眼见曹军铁骑在夏侯渊的率领下犹如一柄利刃撕开了袁尚看似厚实的前军。曹操当即便下令。于禁与徐晃各令五千步兵以鱼鳞阵紧随其后,步步紧逼压缩袁军的防线。在曹军绵密紧凑的进攻下,本就士气低落的袁军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之中。特别是夏侯渊所率的五千骑兵,简直就如下山猛虎,一路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周遭爆头逃窜,颤栗发抖的猎物。 袁尚根本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四万大军会如此不堪一击。竟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就在曹军的围攻之下溃不成军。而当他反应过来时。夏侯渊已然率领部下冲入了袁军的本阵。曾经号称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怕虎的袁尚此事早已威风扫地,眼见连斩袁军两员大将的夏侯渊向自己杀来。直吓得心胆俱裂,哪儿还敢挺枪迎战,当即便在亲随的护卫下连连后退,想要避开对方锋芒。可谁曾想,夏侯渊一早就认出了袁谭的那匹扎眼的白马。但见他取了长弓,抬手一箭,直中袁谭坐骑的马腿。那马吃痛之下猛地腾空而立,将背上的袁尚掀翻在地。 被重重摔在地上的袁尚只觉两眼一黑。差一点就痛得喘不过气来。然而这会儿的袁尚根本没有喊痛的时间。那一头眼见猎物掉地的夏侯渊已然策马上前想要一枪结果了这位袁三公子。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从袁军军阵中突然窜出三骑。但见当先一人,疾驰如电冲到袁尚身前。一面讲身子紧贴于马背之上,一面探出一手提住袁尚的衣领,大喝一声“起”,便将偌大个身子提上了马背。如此纵马、俯身、探臂、救人的动作一气呵成,让夏侯渊等人看得眼花缭乱,甚至忍不住为其高声喝彩,浑然忘记了厮杀。 待到一干曹军回过神来之后,那三个骑手已然护着袁尚逃出了险地。夏侯渊见状赶紧举弓放箭,只可惜对方已经跑出射程,箭矢最终还是射了空。惹得夏侯渊不甘心地追问道,“刚才救袁尚之人是谁?” “回将军,看容貌像是沮授之子沮鹄。”一个熟悉袁军的曹军校尉向夏侯渊报告道。 “沮授之子?”夏侯渊没想到刚才救人的那员骁将竟是沮授的儿子。惊叹之余,他不由气急反笑道,“有意思!渊日后定要好好会会这位沮公子!” 确实,出手救出袁尚的骑手正是沮授的长子沮鹄。不同与擅长谋略的其父沮授,沮鹄自小尚武,不仅善使长兵器,马上功夫更是了得。虽然沮授之前被袁绍丢在官渡死于乱军之中。可沮鹄只道父亲是战死沙场,因而视曹操为杀父之敌,一心想要助袁尚诛灭曹氏。然而照目前的战局的来看,袁尚莫说是击败曹操了,就连保命都成问题。 不过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袁军虽已一败涂地,但只要袁尚还活着袁氏总还会有翻盘的机会。因此眼见袁尚丢了坐骑,沮鹄当即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比自己小三岁的主上,而他本人则换了一匹普通的战马紧随左右。可谁知袁尚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骑术不佳,竟无法无法操控沮鹄的坐骑。无论他怎么抖绳吆喝,那马儿就是原地打转,一步也不肯跑。眼瞅着曹军就要追了上来,袁尚不禁急的满头大汗,连声向沮鹄求助道,“子鸿,这马莫非认主?” 沮鹄眼见袁尚一副笨拙的模样,再看了看身后离己方越来越近的曹军,当即一个抱拳道,“陛下,得罪也!” “啥?”袁尚还未弄清沮鹄为何要向他告罪,后者已然用马鞭猛抽了一下他胯下的战马。那马吃痛立即就驮着袁尚飞驰起来。沮鹄则领着亲随紧随其后一路护着袁尚向东北方向逃脱。 待到一干人等逃离战场在荡阴与李孚等人会合,袁尚只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被震得散了架,大腿根部更是酸痛得几乎无法自行下马。袁尚第一次认识到。原来纵马逃命与策马狩猎完全是两回事。同时他亦明白了他所谓的兵法在曹操那等宿将面前简直等同儿戏。先前的种种豪言壮语,此刻回想起来全是一通笑话。 一想到原本多达五万的兵马在自己儿戏般的指挥下。如今仅千把人马追随左右,袁尚在自嘲之余,亦忍不住对曹操萌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之情。毕竟袁军在人数多于曹军的情况下都被曹操打得如此狼狈。这仗日后还怎么打,邺城又如何能守得住。 一旁的李孚似乎看出了袁尚的不安。却见他信步上前向袁尚劝解道,“陛下稍安勿躁。此番吾军虽败于曹操之手,但只要陛下赶回邺城高声一呼,便可收拢兵马。更何况邺城城高墙厚,能抵十万大军。就算是曹操,面对邺城一时间也难以下手。” 袁尚听罢李孚之言。总算是稍稍安了心。毕竟邺城是袁氏经营多年的要塞,城内屯有的粮草足够军民吃上三年。甚至袁尚还可以将一些老弱病残之人赶出邺城。这样一来粮食又能多吃一段时间。想到这里,袁尚便不再在意自己惨败之后会否被嘲笑,而是深深地长舒了一口气,朝李孚点头道,“李卿家言之有理。朕这就启程回邺城。” 然而袁尚的话音刚落,从他的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刚被曹军赶了鸭子的袁尚听到这马蹄声,眼皮不由一跳,心想难道是曹军追来了?可还未等袁尚起身询问。那马蹄声的主人便已然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跑到袁尚面前跪拜道。“陛下!安国……安国王夺邺城!” “什么!”袁尚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追问道,“汝说什么?” 信使喘了口气,补充道。“于国师开城门放安国王入邺城,眼下邺城已落入安国王袁术之手!” 当信使将邺城的变故报告给袁尚听时,身为胜利者的袁术正身披金甲伫立于邺城皇城的城楼之上。想到脚下的这座宏伟巨城曾经属于袁绍,袁术心头便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得意。一直以来袁术都被其兄袁绍压在脚下翻不了身。而现在袁绍的城池,袁绍的国家都已归他袁术所有,这让袁术的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过袁术之所以能得到这一切,并非是因为他能力出众,而是得到了一个人帮助。那人就是――于吉。 这会儿的于吉正站在袁术的身后手持拂尘垂手而立,依旧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任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老道竟让固若金汤的邺城一夜易主。但正如信使所言,此次为袁术打开邺城城门的正是袁绍钦封的国师于吉。由于害怕袁尚与刘太后除去自己,于吉先下手为强地暗中与袁术勾结。并趁袁尚御驾亲征之际,打着所谓“平乱”的旗号将袁术引入了邺城。当然所谓的“乱贼”自然就是平时一直同于吉不对眼的审配。 无论于吉出于何种目的放袁术入城,至少他的举动成就了袁术占据邺城的欲望。所以在一览邺城美景之后,袁术毫不吝啬地回头向于吉颔首许诺道,“此番多亏国师相助孤方能进驻邺城平乱。国师立此大功,孤定有重赏。” “王上过奖也。臣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于吉低调地回应道。他之所以会如此表态,一来是吸取了先前君雅簏口不择言的教训;二来他也知袁术为人向来小气。与其纠结于所谓的重赏,不如故作大方来得得体。 “国师莫要推辞。待孤手下攻下国库之后,国师大可在库中挑选一两件宝物。”袁术大方地慷他人之慨道。 且就在于吉暗中腹诽袁术出手没有袁绍大方之时,袁术的心腹之将乐就已然提着一枚人头走上楼阁禀报道,“审配已伏诛,请王上过目。” 袁术看着乐就献上的审配首级,虎目圆睁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再一想当年这些人情愿辅佐出身低微的袁绍,也不愿意奉自己这个袁氏嫡子为主,袁术便忍不住冲着人头得意洋洋地大笑道,“审正南尔也有今天!” 相比找人头的晦气,于吉更关心的是内城那边的情况。须知内城由刘太后管辖,不仅驻有重兵,且宫门的钥匙于吉一直没能搞到手。这使得袁术的人马暂时还不能长驱直入内城。因此于吉连忙向袁术进言道,“王上,审配一死城内残部必群龙无首。事不迟疑,还请王上速提审配首级前往内城招降守军。” “嗯。国师言之有理。”袁术抚须点了点头,转而向乐就下令道,“起驾内城。” “喏。”乐就得令后转身下楼点齐了兵马。而于吉自然也跟在袁术身旁一同赶往了内城。其实于吉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要攻下内城,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置内城里的刘太后于死地。在于吉看来,若非刘太后介意君雅簏之前的失言,袁尚根本就不会疏离自己,更不会有暗害自己的想法。都是那个老妪一再从中作梗,才害得自己不得不舍弃容易控制的袁尚,转而同声名狼藉的袁术合作。可以说刘太后是于吉现下除了蔡吉之外最想杀的一个女人。 抱着这一念头,于吉一路杀气腾腾地随袁术来到了内城宫门口。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此刻迎接他们的并非是内城守卫冰冷的箭矢。而是一身华服带着后宫佳丽在宫门前等候的刘太后。如此阵仗让原本手提首级,气势汹汹的袁术等人当场楞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是直接冲进去好呢?还是先同这些莺莺燕燕打个招呼好? 且就在袁术发愣之际,刘太后却无视乐就手中的审配首级,轻移莲步来到袁术面前欣然施礼道,“妾身见过摄政王。” 回过神来的袁术挑眉发问道,“摄政王?嫂嫂是在叫孤吗?” “当然是在叫叔叔。”刘太后抬起头冲着袁术嫣然一笑道,“皇儿现下远征,邺城正需要叔叔这等辅政,叔叔不做摄政王,谁又敢当摄政王?” 刘太后的一席话直捧得袁术有些飘飘然起来。但他身后的于吉却不肯罢休道,“太后休得胡言。安国王乃先王之弟,理应弟承兄位登基为帝,何来摄政王之说?” 刘太后杏目一转扫了于吉一眼,扑哧一笑道,“国师健忘了吧。先王明明已留遗诏传位于尚儿。叔叔若是登基岂不是同侄儿争位。这让领兵在外的皇儿如何处之?让屯兵中山的二殿下如何处之?” 刘太后绵中带刺的一番话无疑是在提醒袁术他目前的处境。确实,依靠于吉这个内应袁术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邺城。但在邺城之外尚有袁尚、袁熙两兄弟的兵马在侧。一旦袁术称帝或是伤害刘太后,势必会引来袁氏兄弟的围攻。想明白这一层关系之后,不仅是袁术,就连于吉都开始有些投鼠忌器起来。 于是下一刻,袁术立马换了张笑脸,冲着刘太后信誓旦旦地表态道,“嫂嫂放心,孤身为摄政王,定护嫂嫂周全,让侄儿们好在外安心征战。”(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节 汝妻子吾养之 “袁术夺了邺城?”曹操站在朝歌城头乍一听探子传来的消息,嘴角不由扬起了一丝嘲弄的笑意,“汝南袁氏还真会折腾。” “袁氏废长立幼,得今日之祸不足为奇。”说这话的乃是刚刚投效曹营的魏郡太守高蕃。身为袁氏的门生,高蕃一路目睹了袁氏老一辈袁绍、袁术的明争暗斗,小一辈袁谭、袁尚的兄弟反目。眼下在袁氏生死存亡之际,袁术更是上演了一出叔侄夺权的闹剧。高蕃在庆幸自己及时脱离袁氏那帮蠢钝之徒的同时,亦不由自主地有些担心曹氏会否也走袁氏的老路。毕竟曹操子嗣众多,诚然其嫡长子曹昂比其他子嗣年长十多岁,可谁又能保证十年二十年之后,曹操不改变主意。要知道袁谭与袁尚也相差十岁,袁绍不照样废长立幼为袁氏埋下了祸根。 曹操如何听不出高蕃的弦外之音。事实上,自打袁绍故意外放长子袁谭之后,荀彧、荀攸、程昱等人都曾向他明里暗里进言严守嫡长子继承家业的重要性。不过在曹操看来一干谋臣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且不论曹昂嫡长子的身份。光是他的才学品貌就已令曹操自豪非常。试问他曹孟得又怎会像袁本初那般肤浅,以貌取人废长立幼。当然为了安抚手下文武,曹操还是决定做出一些实质的安排,来彰显他对曹昂的重视。 “袁术见利忘义,以奸计盗取邺城,必不得城中民心。袁尚又新败,于情于理亦不会响应袁术。如此一来邺城几成孤城。”曹操当着一干文武的面,先是拈着胡须分析了一蕃战局,继而踌躇满志地转过身向荀攸下令道,“公达,替孤拟书,招子修来冀州随孤攻打邺城。” “喏。”荀攸二话不说欣然领命。在他身旁的其他曹军文武亦纷纷流露出了欣喜之色。众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来是为即将攻打邺城而众志成城,二来也是在替曹昂高兴。正如曹操所言。现在的邺城内忧外患并存,袁术又志大才疏,曹军攻取邺城简直就如探囊取物。曹操这时候招曹昂来冀州一同参与攻打邺城,摆明了就是要让曹昂捞功绩镀金。如此一来,众人自然也就不用再担心曹氏继承人问题了。 且就在曹操下达命令的同时。于禁信步上楼替众人带来了关中的军情。却见他手捧战报向曹操报告道,“禀主公,钟繇与马腾之子马超于平阳城外大破郭援部。马腾部将庞德阵斩郭援,南匈奴单于呼厨泉投降。” 耳听气势汹汹的郭援被阵斩,城头上顿时就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曹操一面接过于禁手中的战报,一面回头朝夏侯渊哈哈大笑道,“妙才,孤没说错吧。钟繇实乃平定关中之最佳人选。” 相比于禁的报告,战报上的记述更为详细。原来钟繇在与马腾联手之后。便在平阳关外的一条大河前同郭援摆开阵势。郭援为人孤傲,完全不把曹、马联军放在眼里,直接率部渡河进攻。早已等候多时的钟繇乘郭援渡河渡到一半时,马超一起率军奋击,大破郭援。这一战曹马联军斩杀袁军一万余人,据幸存的战俘说法郭援死于乱军之中。可钟繇派人找了半天都没找着外甥的尸首。直到马腾的部下校尉、南安人庞德从装弓箭的袋子里取出一个人头,钟繇见到后才放声大哭。原来那正是郭援的人头。庞德没想到郭援竟是钟繇的外甥慌忙致歉。钟繇大度地说:“援虽我甥,乃国贼也。卿何须致歉!” 曹操看到钟繇为郭援收尸这一段,感慨之余,忍不住由衷赞叹道,“钟元常如此公私分明,真乃国之栋梁。” 一旁的夏侯渊亦跟着心悦诚服地点头道,“是啊,渊之前误会钟府君也。” 荀攸并不知晓夏侯渊之前误会了钟繇什么,但显然平阳大捷将进一步打击袁军的士气,并为曹军造势。于是他赶紧向曹操进言道。“主公,事不迟疑,吾等可携平阳大捷之势追击袁尚,一举将其诛灭。” 然而曹操似乎对追击袁尚并不热衷,却见他微微摆手道,“袁尚新败元气大伤,又有袁术在旁掣肘,眼下已不足为虑。倒是蔡安贞那里可有消息?” 荀攸见曹操问起了蔡吉,便从袖中取出一卷战报,恭敬地向其作答道。“回主公,据探子来报,蔡安贞已于两日前拿下黎阳,但未能捉住袁谭与郭图。” “袁谭、袁尚俩兄弟挺能跑。”曹操扯了扯嘴角,旋即又不无感叹地说道,“蔡安贞这仗倒是打得顺风顺水。” “主公可需制衡一下?”荀攸凑上前问道。齐军眼下的攻势明显快于曹军,照这趋势下去曹操能否拿下半个冀州都成问题。也难怪荀攸会想暗中给蔡吉使点绊子。 “不必。”曹操抬手一摆否决了荀攸的提议,继而眯起一双丹凤眼说道,“袁谭逃出黎阳后,必会北上投靠袁熙。孤听闻蔡安贞在幽州也有些势力,且就让其与袁氏兄弟斗上一斗。” 经过这段日子的探查,曹操已然看出蔡吉志在拿下幽州,并且已为攻略幽州布局多年。相比之下,曹操这边不仅准备不足,且实力也不济。与其勉强染指幽州与蔡吉反目,还不如干脆就将幽州丢给蔡吉和袁氏兄弟争夺。而自己则可乘机从关中北上并州。至于并州牧高干,曹操则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高干要是有胆有识,早该在郭援攻略关中之时,南下冀州支援袁尚。而不是在洛水观望,以至于坐失战机。而一旦自己拿下并州也就阻断了蔡吉西进的道路,使其无法进入富庶的关中。 荀攸耳听曹操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不禁顺势探问道,“那可需钟繇部北上上郡?” 曹操见荀攸一下子就揣摩中了自己的心意,当即微笑着颔首道,“传令下去,命钟繇暂领上郡,待孤攻下邺城之后,再与其会师北上。” 这一边曹操正雄心勃勃地准备举兵围攻邺城,那一头蔡吉却在黎阳城内的府衙之中,潜心抄写司马相如的《长门赋》。汉朝人入学一般都从《急就篇》之类的启蒙读物开始扫盲识字。在积累了一定的词汇之后开始学习诗、赋,再来才是入手学《论语》等经典。蔡吉的水准说高念过些许《论语》,说低仅读完《诗经》,赋都没怎么接触过。可恰恰赋是汉代最流行的文体,蔡吉就算不会写。至少也得将汉赋四大家的作品给背熟了。 像是蔡吉这会儿抄的这篇《长门赋》就是两汉骚体赋中最具情境的一篇。写汉武帝时陈皇后被废,幽居长门宫,苦闷抑郁,忧郁凄伤的情景。司马相如作为男人能将女子幽怨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实属不易。可蔡吉终究是不适应赋的篇幅冗长、辞藻堆砌,所以她抄赋倒是以练笔的意义居多。 从一开始的不习惯用毛笔写繁体,到现在已能写出中规中矩的汉隶,蔡吉前后花费了六年的时间来练字。当然这并不说她在六年中像书法家一样潜心练字。事实上蔡吉大多数的练字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例如临睡前,例如像现在这样空闲的时间。所以蔡吉的字虽算不上丑陋不堪,但依这个时代文人的标准来说。还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一阵微风掠过窗外的池塘,带起了满池莲叶沙沙作响。蔡吉搁下手中的毛笔,透过窗格远眺,只见池中荷花早已开得烂漫,阵阵荷香乘着清风扑面而来,令人不禁为之心旷神怡。此刻蔡吉所处的这间屋舍充满了小女儿情怀,粉白的墙壁上挂着数副花鸟画儿,秀床上罩着粉色的轻纱。房间一角的檀木架子上搁着一只硕大的瓷盆。几条色彩斑斓的鱼儿正在盆中悠闲地游来游去。但这一切并非蔡吉特意为之,只因房间的主人本是袁谭的女儿。 话说那日袁谭与郭图假扮百姓混出了黎阳城,却将妻女留在了城中。袁谭的妻子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样子,他女儿亦只有十二、三岁。面对冲进府邸的兵卒,两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女子吓得只知抱头痛哭。直到蔡吉安抚了几句,两人才稍稍平复了情绪。说实话,蔡吉对汉朝男子动不动就丢老婆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刘备是如此,孔融是如此,管统是如此。袁谭亦是如此。据说曹操在行刺董卓不成功后,也曾把老婆儿子丢在洛阳,自个儿拍拍屁股跑路。 蔡吉虽对这种行为极为不齿,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风俗如此,就算她出面斥责,那些男人碰到危险时,依旧会该丢老婆的丢老婆,该逃命的逃命。蔡吉唯一能做的就是收留被丢下的妇孺家眷。像孔融那样跑去许都当官并安定下来的,就将他的妻儿还回去。像管统那样常年不归的,就替他照顾妻儿。 至于这一次的袁谭妻女则被蔡吉派专人护送回龙口交给袁术的妻子冯夫人照顾。冯夫人现下带着儿子袁耀和尚还年幼的女儿隐居龙口。就蔡吉同他们的接触。以及史书的记载来看,冯夫人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而袁耀则和他那个不靠谱的父亲袁术完全不同。袁耀不仅为人谦逊,且博学多才,堪称谦谦君子。因此蔡吉相信袁谭的妻女在冯夫人那里定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蔡吉对敌手家眷的宽容态度,俨然已经为她博得了“为人宽厚”的美名。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不少对手毫无压力地将妻儿丢给蔡吉处理。就在蔡吉考虑是否要将曹司空的名言“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借来当招牌之时,曹丕端着一碗冰镇莲子汤走了进来。 眼见曹丕低眉顺眼地奉上莲子汤,蔡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又不是在军中,这等小事子桓何须亲自动手。” “刚才路过遇见侍女送汤,丕便顺手端了过来。”曹丕低头作答道。 蔡吉看着面前的少年睁眼睛说瞎话,只是笑了笑接过小碗,并未点破。冰镇的莲子汤,清香爽口,甜而不腻,正是消暑佳品。想到小小的黎阳城竟有冰窟还存有冰块,蔡吉就不得不咋舌于袁家的奢侈。要知道蔡吉也算得上是个有钱的诸侯了,可龙口齐侯府尚没有冰窖储存冰块。更不用说是吃刨冰这种事。 蔡吉一边喝着莲子汤一边撇了一眼垂手而立的曹丕,突然开口道,“孤近日要回一次东莱。子桓随孤回去后,就留在龙口吧。” 曹丕耳听蔡吉要让他待在龙口,心头不由地一阵兴奋。可他转念一想,蔡吉将自己拴在身边好几个月,摆明了就是要看住自己,又怎会轻易让自己远离她的视线。该不会是在试探吾吧。曹丕在心中如此腹诽着。虽然蔡吉之前已经许诺不会因曹蔡反目而拿他曹丕祭旗。可曹丕依旧不敢在蔡吉面前有任何的懈怠。毕竟对方只是说不拿他祭旗,可没说一定不取他性命。曹丕十分清楚自己的生死完全掌控在蔡吉的手中。于是在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曹丕当即表态道,“丕愿侍奉齐侯左右。” 还是说谎。蔡吉眼皮都没抬一下,仅从曹丕的口吻中便已听出他的口是心非。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蔡吉已然熟悉了面前少年的言行举止,并能从他一些细小的动作中判断出一些话语的真假。就蔡吉本人看来说谎本没什么大不了,但她不能让曹丕以为自己很好骗。所以蔡吉决定给对方一点小小的警告。只见她搁下小碗,取了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淡然地说道,“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何必对孤曲意奉承。” 曹丕见自己的心思被蔡吉点穿,当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齐侯恕罪。” “那子桓是想留在孤身边?还是想待在龙口?”蔡吉俯身托起少年的下巴再次问道。 迎着少女深邃的双眸,曹丕咬了咬牙,一口咬定道,“侍奉齐侯左右。” 啪地一下,蔡吉抽回了手,继而站起身,漠然地扫了曹丕一眼道,“孤会为汝挑选几个夫子。如此这般就算待在孤身边,也不会误了子桓的学业。” 小剧场: 草皮:~~~~(>_<)~~~~丕那里说错鸟~~~ 小蔡:说谎滴孩子还是拴在身边滴好~~~ 草皮:那实话实说,丕想回家。 小蔡:想都不要想! 草皮:~~~~(>_<)~~~~早知道会是这结果~~~(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节 踞炉火之上 十九岁的蔡吉眉目已然长开,不复初临汉末时的稚嫩,而她那三十多岁的灵魂则在潜移默化间是为轮廓分明的五官染上了一层超越年龄的妩媚。平日里蔡吉礼贤下士,歉逊接物,像一抹春风沁人心脾。但此刻她眉稍上挑,不怒自威间,一双凤目冷若寒潭,直将眼前少年的那点小心思扒了个无所遁形。 曹丕从未见过这样蔡吉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哪怕是在初到龙口那会儿,蔡吉的言语虽透着客套,但她的目光却是温暖的。正因为如此,曹丕才觉得只要揣摩对了齐侯的心思,自己就能高枕无忧。也正是抱着这一想法,曹丕先前才会一口咬定自己要留下来,因为他觉得蔡吉这是在试探自己。自己恰好可以借机向齐侯表一下忠心。可这会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蔡吉冷若冰霜的目光让曹丕心虚地低下了头。蔡吉却完全无视曹丕的反应直接甩袖而出。 是的,蔡吉刚才确实是在试探曹丕,但并非试探他的忠诚度。蔡吉可不相信曹操的儿子会在跟了自己五个月后萌生出所谓的忠诚。所以曹丕的回答在她看来既拙劣又不老实。从而也让她打消了将曹丕安置在龙口的打算。 事实上,对于曹丕的态度蔡吉曾有过多次转化。曹丕初到东莱时,蔡吉只当他是曹操将计就计派来的质子。一但消灭袁绍,盟约达成,曹丕也会回许都。毕竟两者只是订婚,没必要像夫妻一样待在一起。于是抱者好聚好散的想法,蔡吉那会儿对曹丕颇为礼待。可曹操在白马将曹丕推给自己的举动,让蔡吉很快意识到,曹丕怕是要在蔡营待上很长一段时间。短住和长待完全是两个概念,所以蔡吉在接下来的时日里改变了对曹丕的态度。养尊处优的“曹公子”变成了被呼来喝去的“子桓”。 说实话,蔡吉本不想如此“势利”,但她的地位让她不得不这么做。女子的身份注定了蔡吉会比寻常诸侯遇到更多的挑战。而婚姻就是其中之一。曹丕年纪虽小又是庶子,却终究是曹操的儿子,是天子钦封的丈夫。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难保不会有人打曹丕的主意。毕竟一个出身尚可又有背景的男孩,在传统上可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更适合做诸侯。特别是在蔡吉的势力日渐巩固,曹丕日渐长大的时候。 所以蔡吉要在一开始就打破曹丕身为丈夫,身为曹氏子弟的权威性。试想一个平日里替未婚妻牵马沏茶的男孩,又如何能得将领和士大夫的青睐。于是乎。蔡吉在白马之战后开始公开将曹丕当成侍从使唤。现在齐营上下皆知曹丕不过是个留在齐侯身边的质子,没人会去提他那未婚夫的身份。眼见火后差不多了,蔡吉便寻了一个时机点明曹丕目前的处境,好让那少年断了想念,老老实实地在龙口做他的质子。曹丕想狩猎游玩也好,念诗做赋也罢,蔡吉都不介意,只要别给她找麻烦就成。 不过在将曹丕送回龙口之前,蔡吉还是决定再试他一试。没曾想竟试出这样一个结果。其实曹丕怎么回答都没问题。关键是他要对自己说实话。为此蔡吉还多给了一次机会,可那小鬼依旧倔强地胡弄她。是的,曹丕在蔡吉眼中是倔强的。这种倔强并非指东往西的驴脾气。而是明面上对你卑躬屈膝,心底里却从未放弃过反抗。曹丕不仅没放弃反抗,甚至还想耍小聪明左右蔡吉的判断。面对这样一个麻烦的小鬼,蔡吉觉得还是将他拴在身边比较好。 “见过主上。” 两个路过的侍女打断了蔡吉的思绪,抬头一瞧发觉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中庭。想到自个儿在这战火连天的日子里,还抽神细细琢磨一个十三岁少年的一言一行。蔡吉不禁有些哑然失笑。罢了,再怎么说曹丕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是魏文帝,花点时间在他身上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身为一方诸侯蔡吉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就像今晚她就要宴请刚刚投诚的刘询等人。 那日柴真带着蔡吉的口信诚惶诚恐地赶回了袁营。柴氏家主柴凌眼见蒋义渠部全军覆没早就动了投诚的心思。在听罢柴真的传话后,他当即联合其他豪强曲部兵围刘询本阵。刘询麾下的兵马本就以豪强曲部为主,身边的亲随不过五百余人。面对堆成京观的三千首级,以及咄咄相逼的柴凌等人,刘询也知大势已去。但他并没有像蒋义渠那般选择死殉,而是顺势下坡地向蔡吉投了降。 事后蔡吉依照先前的许诺任命柴凌做了巨鹿郡丞。至于刘询则依旧留任巨鹿太守。眼下巨鹿郡的一干豪强曲部正在城外接受整编。蔡吉今夜宴请一干豪强,一来是为了拉拢人心,二来也是要让新旧手下熟悉熟悉。想到这里,望着空中已然西斜的日头,蔡吉随口问道,“现在是何时辰?” 个子稍高的侍女连忙回答道,“回主上,刚过戊时。” 蔡吉估莫着离开席尚有一个时辰,又不想掉头回那间充满脂粉气的闺阁。便打发了两名侍女,兀自前往已成幕僚办公之所的袁谭书房。看看有什么新的战报传来。像是刘璋有没有平定成都的叛乱;刘表和张羡在长沙打得怎样了;刘备这些日子在干什么;孙策与周瑜又攻取了那些城池。当然蔡吉最关心的还是曹操与袁尚两家的情况。 一踏进书房,蔡吉就明显感受到了屋内气氛的不对劲。但见辛毗等谋士幕僚正围成一圈讨论着什么。待到众人发现蔡吉站在门口,辛毗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将手中刚刚接到的战报呈上道,“主上,袁术与于吉里应外和,已夺下邺城。” “邺城已易主?”蔡吉接过战报没有流露出多少惊讶之色。并不是说她不在乎这则消息,而是之前段娥眉曾向她报告过于吉正同袁术暗通勾结。可当蔡吉看完战报之后,她的嘴角还是不自觉地抽了一抽,“摄政王?” “据说是袁绍之妻刘氏以摄政王之位安抚袁术不称帝。”辛毗跟着补充道。 “那位刘夫人啊。”蔡吉一面回想着当年在邺城见刘夫人时的情景,一面同在场的幕僚依次就坐。不可否认,刘夫人能让袁术那货放弃称帝。还真让蔡吉颇感意外。毕竟袁术是出了名的贪恋皇权,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称帝。至于刘夫人,在蔡吉的印象之中,此女除了善妒之外就是好耍弄权势。袁氏落到今日这种四分五裂的地步,刘夫人要负相当大的责任。但若真是刘夫人阻止了袁术再次称帝。那蔡吉倒还是真要对她刮目相看一番。想到这里,蔡吉收起了手中的战报,张口问道,“此事文和先生知晓否?” “战报刚到,尚未通知文和公。”辛毗拱手答道。 “去将文和先生请来。”蔡吉听罢扭头吩咐道。 “喏。”辛毗得令后,赶紧起身差人去找贾诩。跟着又回到蔡吉身边进言道,“主上,邺城骤然易主,城内军心必然不稳。主上既已拿下黎阳。已无后顾之忧,不若就此发兵赶在曹操之前兵围邺城。” “孤已与曹司空许下约定,司空攻邺城,孤攻黎阳,各部相干。”蔡吉素手一摆道。 “此一时彼一时,主上大可以助曹司空攻邺城之命出兵。”说这话的是蔡吉麾下的幕僚卫庄,此人经由科举选拔,擅长纵横之术。且有些辩才。所谓的纵横术即合纵与连横,合纵是几个国家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一个强国,以苏秦和东方六国为代表;连横是个一个强国与敌对集团的一个或几个结成一个或多个联盟,达到瓦解对方,各个击破的目的,以张仪和秦国为代表。在卫庄看来蔡吉之前联合曹操对付袁绍乃合纵之术。现在袁绍已死,袁氏在兄弟逾墙间四分五裂,蔡吉理应调整战略对付更为强大的曹操。 蔡吉何尝不知手下幕僚们的想法。确实,攻下邺城能在政治上造势。但这样一来也破坏了曹蔡联盟。就目前的情势来说,蔡吉还不想这么快同曹操翻脸。当然蔡吉也不会真把曹操当盟友。所以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蔡吉悠然笑道,“出兵助曹并不一定要围攻邺城。孤也可替司空追击袁尚。” 众幕僚耳听蔡吉如此表态,不由个个眼前一亮。袁尚刚在朝歌被曹操击败,如今又被袁术夺了邺城,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窜北上。齐军若追击袁尚,势必要深入幽并两州。如此一来蔡吉的收获并不会比围攻邺城来得少。不过一旁的辛毗还是皱了皱眉头,向蔡吉追问道,“主上真不想要邺城?” 蔡吉傲然道。“邺城虽好,又怎比得上天下。孤既有心逐鹿,就不能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 “好个不能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贾诩带着赞许的笑容迈步走进了书房。原来贾诩也想在赴宴之前来此地看看有没有新战报传来,恰巧在门口碰到了传信的小厮。在得知邺城易主的消息后,贾诩当即加快了步伐赶到书房,还未进门就听到了蔡吉那句“不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 “文和先生。”蔡吉起身相迎。对于贾诩所受到的礼遇,在场的幕僚虽心有羡慕,却并没有不满之情。因为谁都知道贾诩是蔡吉的师傅,其在齐侯幕府的地位仅次于远在东莱坐镇的郭嘉。更何况这段时间齐军的行军布阵皆出自贾诩之手,众人对他的手段与谋略亦钦佩不已。 然而贾诩却不敢托大,却见他信步上前,俯身一拜道,“见过主上。” “文和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坐。”蔡吉说罢让贾诩坐到了自己的左手边,跟着问道,“想必先生已知邺城易主之事,不知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老夫赞同主上不计较一城一地之失说。”贾诩言罢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同僚,旋即又捻须补充道,“但老夫以为主上因先与子义将军会师,再追击袁氏兄弟。” “与子义将军会师?若因此让袁尚得以喘息,岂不是会贻误战机?”另一个幕僚谭修插嘴道。 贾诩扫了谭修一眼,淡然地向众人分析道,“袁氏兄弟逾墙已久,而今袁术又强夺邺城。就算主上与曹操按兵不动,袁氏叔侄亦会自相残杀。” 贾诩的断言博得蔡吉与在场幕僚的一致认同。毕竟现在的袁氏叔侄俨然已成天下人的笑话与前车之鉴。如果不是忌惮曹操也在攻掠河朔的话,蔡吉的幕僚会很乐意建议自己主公坐山观虎斗。所以这会儿的众幕僚最在意的还是身为自家盟友的曹操,曹司空。 却见卫庄不无担忧地说道,“就怕曹操拿下邺城后会名声大涨,并借势在朝中一手遮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名声大涨不见得是好事。”贾诩扬声说道。 对于贾诩的这一说法,蔡吉立即就联想到了孙权上书劝曹操自立为帝的典故。虽说历史上曹操并没有上当称帝,不过这倒是给了蔡吉一点小小灵感。于是她朝着贾诩狡黠地眨了眨眼道,“曹司空为人向来百无禁忌,又怎会为名声所累。孤还想助曹司空一臂之力尔。” 贾诩心知蔡吉一直以来都将曹操视作大敌,再见她此刻眼中又充满了黠灵的笑意,不由玩味地反问道,“主上想如何帮?” 蔡吉脱口而出道,“为曹司空请功。” “为曹操请功?”幕僚们发出了一阵哗然之声。 “是。”蔡吉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孤想向朝廷上书恢复丞相制,另上表曹操为丞相,以彰其灭贼之功。” 能在蔡吉身边做幕僚的人,自然不会是蠢钝之辈。这不,蔡吉的话音刚落,明白她意思的辛毗,当即低声惊呼道,“主上欲踞曹操著炉火上邪?” 蔡吉黛眉一挑,媚笑道,“此乃曹孟德应得之物。” 小剧场时间: 小蔡撒泼打滚:孤不是渣啊。。。不是渣啊。。。 柳丁拿笔:好吧,改一下设定。。。加个字。。。很渣。。。 小蔡:~~~~(>_<)~~~~ 陪小朋友玩了一天,更新晚了,还请各位书友见谅。关于小蔡的外貌,偶考虑的半天还是决定遵从相由心生这一原则来设定。(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节 不可无义 “河间人刘询见过齐侯。” “魏郡人审荣见过齐侯。” “巨鹿人柴凌见过齐侯。” …… 黎阳府衙大厅内,以刘询为首的一干降将跪于红毯之上,恭敬地向蔡吉俯首称臣。刘询看上去已年过五十,发须虽已灰白,但体格依旧健硕,是个仪表堂堂的人物。巨鹿豪强柴凌则明显年轻了不少,仅就外貌看来才三十岁左右,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岁。不过可能是受先前离间之计的影响,蔡吉总觉得这位柴家主的眼神显得有些拘谨。至于跪在刘询身旁的审荣虽不是武将,也没有曲部相随,但他的来头却大于柴凌。话说审荣乃审配之侄,袁绍称帝之后任命其为黎阳令。此人不似审配死忠袁氏,又素与辛毗交好,本是齐军策反的对象之一。只可惜还未等辛毗修书暗通,审荣便被老奸巨猾的郭图打发出城随蒋义渠部转战黎阳外围。直至蔡吉兵围刘询,审荣才找着机会随柴凌等人“弃暗投明”。 “诸君不必多礼。”蔡吉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一面抬手示意一干人等起身就坐,一面环视众臣朗声宣布,“今日之筵重在联谊,各位大可喝得尽兴。” “谢主上。” 随着在场的新旧之臣齐声叩谢,早已等候多时的侍从将美酒佳肴一一端上食案。堂下的乐师鼓手则奏起了欢快的曲调,令鱼贯而入的舞姬合着节拍翩翩起舞。俨然打破了外界有关蔡氏设宴无歌舞的谣言。这期间蔡吉自然也免不了同麾下的文武大臣推杯换盏。好在她酒量向来不错,几轮敬酒之后,除了脸色微红之外,蔡吉没有半点的异样。 不过宴席之上并非每一个人都兴高采烈。至少刚刚得知审配死讯的审荣,这会儿就有些食不知味。审配的死讯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都没给审荣推脱宴席的时间。更何况身为一个新降之人,审荣也不敢在宴席上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从而坏了新主子的雅兴。且就在他持杯发呆之际,忽听蔡吉以关切地口吻向其问道,“审令君可是有心事?” 审荣赶紧掩饰道,“荣不胜酒力。还请主上见谅。” 蔡吉何尝不知审荣心中所想。却见她双眸一垂沉吟道。“孤已听闻正南公遇难之事,还请审令君节哀。” 审荣没想到蔡吉会在这当口提审配的死讯,受宠若惊之余,他不禁摇头长叹道,“阿叔为人刚毅耿直。却不想竟为袁术、于吉那等小人所害。荣,荣真为其不值。” 审荣的最后一句“不值”明显带着一丝哭腔,让蔡吉不由自主地也萌生了些许感慨。无论是《三国志》中的记载,还是《献帝传》、《英雄记》等书籍中的描绘,历史上审配在邺城力战曹操并最终被俘杀的表现,都堪称一代烈臣。可如今审配却死于袁术、于吉两人之手,死得如此窝囊,死得如此不值。 想到审配会有这样的结局,与自己的布局多多少少有关联。略感内疚的蔡吉不禁向审荣保证道,“审令君放心,令叔不会白白冤死,孤定会为其讨回公道。” 且不论蔡吉这话最终能否兑现,她光有这份心思就已经让审荣感动不已。却见审荣赶紧起身朝蔡吉叩拜道,“谢主上。” 蔡吉与审荣之间的对话自然也引起了在场其他文武的注意。特别是同样身为新降之人的刘询。据刘询所知审配愚忠于袁氏也算是蔡吉的死敌,可蔡吉却能当众表示为一个不相干的死敌报仇。就算她的这种表态只是为了拉拢人心,在刘询看来亦实属不易。至少在他的映像中袁谭就不会在庆功之筵上去关心一个新降之人的喜怒哀乐。更不会为自己的对手报仇。事实上,袁谭不在这时候笑话对手就够厚道了。 蔡安贞真乃巾帼不让须眉——刘询在心中由衷地评价道。话说,刘询之前之所以会出兵同蒋义渠联手对付蔡吉,多少有些轻视对方女子身份的意思。毕竟蔡吉此前一直对袁绍有求必应,难免会让人误会其惧战。哪怕后来蔡吉起兵西进亦是在袁绍与曹操鏖战官渡的关键时刻。难免会给人以齐军善于乘人之危的感觉。所以哪怕齐军已然在黄河之上展现过了惊人的战斗力,蒋义渠与刘询依旧一厢情愿地认为蔡吉的兵马并不善战,至少在陆地上不是冀州兵的对手。直到真正与齐军交手之后,刘询才意识到齐军战力不下曹军,蔡吉麾下更是人才辈出。而蔡吉以女子之身为何能招募到如此多人才替其效力的原因。刘询这会儿也算见识到了。 蔡吉似乎感受到了刘询复杂的目光,却见她回过头注视着刘询,欣然提问道,“刘府君,巨鹿各部休整得如何?” 回过神来的刘询赶紧抱拳应答,“回主上,随时可以出兵。” “善。”蔡吉微微颔首道,“孤不日便要率部北上追击袁谭,届时还需刘府君带路。” 刘询听罢心悦诚服地抱拳领命道,“喏。巨鹿各部听候主上调遣。” 且就在蔡吉打算打着追击袁谭的旗号北上之时。俨然已是丧家之犬的袁谭倒是在郭图等人的护送之下,一路逃窜到了位于中山国境内的高阳城外。高阳据说乃五帝颛顼故里,战国时燕国在此设立城池,一直以来都是河北平原上的一处交通要冲。而现在的高阳城则是袁熙的本阵之所在。自打六月起,袁熙便在此率部与太史慈部对峙于泒水两岸。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袁熙的兵马是现下袁氏在冀州最为完整的一支兵力。袁谭这会儿来高阳的目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然而令袁谭既惊又怒的是,此刻的袁熙非但没有像迎接帝王一般,黄土铺道着将他这位皇兄迎进城,甚至还派兵马将自个儿挡在了高阳城外。恼羞成怒之下,袁谭不禁举着马鞭直指前来“挡驾”的校尉,大声呵斥道,“死奴才!竟敢将朕挡在城外!尔等速让显奕出城见朕。否则朕要尔等好看!” 袁谭的气焰虽嚣张,可他身边的兵马仅有百十来人,实在是有些撑不起所谓的“圣驾”。因此面对袁谭的叫嚣,出面挡驾的校尉虽没有出言不逊。却也丝毫不肯放其越雷池半步。袁熙部的强硬态度,无疑进一步激怒了袁谭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自尊心。但见他扬起马鞭就要朝为首的校尉抽去,却被一旁的郭图给直接挡了下来。 “陛下息怒。二殿下或有要事在身,暂时还不方便见驾。”郭图一面安抚着袁谭,一面暗暗朝那校尉使了个眼色。 那校尉虽看不起袁谭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但考虑到对方终究是自家主公的兄长,便也只得捏着鼻子点头附和道,“吾家将军正巡视泒水,请陛下稍等片刻。” “巡视泒水?”袁谭眯着眼睛冷哼了一声,“那朕这就去泒水会会显奕。” “不可。”那校尉赶紧出面阻挡道。 袁谭见此情形哪儿还肯同其纠缠下去,直接抽剑大喝道,“滚!再不让开,朕砍了你!” 刷地一阵金属齐鸣,一干袁熙部兵卒挺枪抽刀直指袁谭。而那个校尉的声音更是不容辩驳,“不可就是不可!” “反了!”随着袁谭一声怒吼,他身后的亲随亦抽刀相向。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从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众人寻声望去,但见来者正是一身戎装的袁熙。原来派人来此阻挡袁谭的并非袁熙,而是他的主将焦触。在焦触看来袁谭这会儿来高阳摆明了就是来夺他们兵权的。正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焦触身为袁熙的部将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袁谭雀占鸠巢。更何况袁谭这只雀不仅恶名远扬,还好高骛远。实在不是明主之选。 可正在泒水巡视的袁熙在听到袁谭来访的消息后,却不顾焦触等人的劝阻执意赶回了高阳。此刻眼瞅着自己的手下竟对袁谭挺枪相向,袁熙不由眉头一皱,朝那校尉呵斥道,“尔等要造反乎!还不退下!” 一干属下被袁熙如此一喝,连忙低下头乖乖地收起兵刃退了下去。而袁熙则纵马来到袁谭面前,抱拳致歉道,“臣弟护驾来迟,还请皇兄恕罪。” 袁谭眼见袁熙一副前呼后拥的架势。心情可谓是五味具杂。袁熙的亲生母亲是袁绍府中的一个刘姓侍女。因生母的出身实在太低,故而才会被送交袁谭之母张夫人抚养。所以袁谭自小就不把袁熙放在眼里。而袁熙也受张夫人的影响,万事都谦让这位打一出生就注定要做家主的哥哥。袁熙的这种态度更加加剧了袁谭的自以为是。在他看来袁熙无论是才学,还是武艺都十分拙劣,根本不能同自己相提并论。可就是这么一个处处都比自己差的小弟,这会儿却拥有比他袁谭更强的实力。 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的袁谭,对袁熙可谓是横竖都看不顺眼,加之前又被一群小卒挡在城外,袁谭当即冷笑一声道,“朕看是汝要造反!” 一旁的郭图眼见袁谭不顾情势斥责袁熙不由大骇。可还未等他出面替袁谭和稀泥。袁熙已然抬头以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袁谭。跟着一改往日的谦卑,以沉着的口吻向袁谭提议道,“皇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汝……” 这一次不待袁谭再次发火。郭图便抢先一步替他回应道,“二位难得一聚。臣等就不在此打扰也。” 言罢郭图便示意袁谭的亲随后退一段距离。而袁熙亦朝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如此一来现场就只剩下了袁谭、袁熙两兄弟。在经过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袁谭率先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袁熙迟疑了一下,终于低下头艰涩地问道,“延津一战,兄长可有抛弃父上?” 突如其来的质问犹如一记重拳直击袁谭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却见他心虚地大声呵斥道,“汝听何人胡言乱语!朕自延津突围时,父上的战船已沉入河中!” 袁熙自小与袁谭一同长大,心知其在说谎之时会故意提高嗓门以欲盖弥彰。所以就算袁谭再怎么狡辩,袁熙心中亦有了分寸。却见他低着头,点穿袁谭道,“船沉不代表父上已死。” “那又怎样!朕当时被齐军围困,如何能去河中求证父上是否已死!”袁谭恼怒地回吼道。 袁熙之前听到袁谭在延津弃父而逃的传言,心中一直都一厢情愿的希望这只是一条挑拨他们兄弟关系的流言。因此袁熙至今都没有见袁尚派来的使者,也没见袁谭的使者,为的就是想要亲耳听听袁谭的说法。可此刻袁谭的表现分明就是承认了“弃父而逃”之说。惊愕、愤怒、鄙夷之情瞬间就吞噬了袁熙的理智,使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握在了剑柄之上。 感觉到弟弟异样的袁谭色厉内荏地问道,“显奕,汝要做什么?!” 袁熙依旧抵着头不作答。这让袁谭更加地不安起来。事实上,袁谭也知袁熙现在的实力远胜于自己,倘若真将其惹火了,自己连同手下那百十来人谁都别想活着离开高阳。于是他赶紧放低了姿态解释道,“显奕,为兄也是迫不得已……” “熙不想再见兄长。”袁熙打断了袁谭拙劣的辩解。 袁谭却依旧不肯罢休,“显奕!” “现在就滚!”袁熙猛然抬头,紧盯着袁谭,一字一顿道,“趁吾改变主意之前!快滚!” 袁谭从未见袁熙如此暴怒,毫无准备之下竟被其震慑得赶紧拨马掉头逃回本阵。郭图见袁谭朝袁熙吼了几次后,突然灰溜溜地跑了回来,不由拍马上前向袁谭问道,“陛下出何事了?” “显……显奕知道朕弃父而逃。”袁谭哆嗦着小声回应道,“他……他会了杀朕。” 郭图听罢连忙朝袁熙所在的方向探头张望,只见其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低着头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于是郭图便在袁谭的耳边低声说道,“陛下莫要回头。吾等现在就离开高阳。” 袁谭点了点头,任由郭图护着他快速离开了高阳。而此时袁熙的军师韩珩亦领兵赶到了城外。和一心想要赶走袁谭的焦触不同,韩珩认为袁熙不仅不能收留袁谭,还应该直接将其除去,以绝后患。因此眼见袁谭等人已然远去,韩珩不由急得跺脚道,“殿下何以放跑袁谭。此人一旦窜入幽州恐对殿下不利!” 袁熙却望着袁谭等人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道,“谭可以不孝,熙不可无义。” 小剧场时间: 袁谭:显奕对我凶!对我凶~~~~(>_<)~~~~ 袁熙望天~~~ 袁尚:哥,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撒娇很无爱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节 左右为难 建安五年八月,赶走袁谭的袁熙在高阳接见了袁尚特使,并正式承认袁尚为大陈皇帝。作为回报袁尚册封袁熙为大将军,授金印紫绶,执掌天下大军。虽说除了袁熙从幽州带来的那两万兵马,天下间并没有其他兵马可以供他指挥。但袁尚、袁熙的联合无疑是终结了袁氏内部长达数月的分裂与内斗。正所谓名正方能言顺,一些原本因袁家兄弟不和而观望的袁氏旧臣纷纷抛弃心结转而向袁尚称臣。而袁尚则趁势入驻邯郸,并在李孚等人的辅佐之下招兵买马扩充军备。 初秋时节河北的谷栗已然饱满,为了囤积军粮各家诸侯都在忙着派出兵马收割粮食。刚在赵军站稳脚跟的袁熙部自然也不能免俗。至于被夺去粮食的赵郡百姓要怎样度过建安五年的冬天,那可就不是大陈皇帝管得了的事了。此刻站在邯郸城头上的袁熙,望着押解粮草的车马源源不断地驶入四门,脸上甚至还挂起了踌躅满志的笑容,“李卿,赵郡今年五谷丰收,真乃天助朕也。” 李孚心知袁军搜刮到的粮食越多,赵郡百姓的处境就越凄惨。可为了袁氏的天下,也只好暂时委屈一番赵郡的百姓。待到日后袁尚坐稳皇位之后再行补偿。毕竟就算袁军不去征粮,曹操也会派兵马来赵郡抢割麦栗。这就是乱世,百姓就像草芥一样被各地诸侯肆意践踏。 于是在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李孚便将对百姓的同情抛至了脑后,转而以军师的身份向袁尚进言道,“陛下明鉴,赵郡今年虽丰收,但邯郸眼下有兵马二万,加上城中百姓,这点粮草怕只能勉强冬。” 袁尚被李孚一提醒,不由神色一黯,叹息道。“时局艰难,真到万不得已之时,朕也只好放百姓出城也。” 所谓放百姓出城,实质上就是将老弱病残赶出城,从而为兵马以及青壮省下口粮。至于那些被赶出城的老弱病残在赤地千里的荒原上的遭遇也就可想而知了。当然这种做法在乱世还算是比较厚道的。总比将百姓圈在城中当军粮来得人道。 不过这会儿的李孚还不打算使用这等非常手段,却见他拱手朝袁尚建议道,“除赵郡之外,陛下还可派人前往并州征粮。武安县县令尹楷武艺高强,陛下可派其驻军毛城,以保上党的粮道。” “善,就依李卿之言办。”袁尚听罢李孚所言当即点头附和。在他看来派心腹驻军位于魏郡边境的毛城,不仅可以护粮道,还可以顺便威吓一下邺城的袁术。对于趁他不备夺取邺城的袁术与于吉。袁尚是打心眼里恨得咬牙切齿。若非碍于母亲刘太后尚在袁术手上,袁尚早就点齐兵马杀上邺城将二贼杀个干净。让天下人看看背叛他袁尚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可如今投鼠忌器的袁尚却只能暂时捏着鼻子认下所谓的“摄政王”,待到时机成熟再夺回邺城救出母亲。除了袁术之外袁尚对另一个动摇他皇位的心腹大患袁谭也十分上心。当初在得知袁熙放跑袁谭之后,袁尚可没少在心中腹诽二哥妇人之仁。但人既然都已经放了,袁尚自然也不好再去向袁熙追究什么。毕竟这会儿的他还指着袁熙替其保江山呢。 不过袁尚不追究袁熙,并不代表他就不在乎袁谭的行踪。却见袁尚沉吟了一下,对李孚询问道,“李卿可有袁谭的消息?” “回陛下。据探子来报,袁谭与郭图似乎已窜入了代郡,但具体逃亡何处还尚不清楚。”李孚如实禀报道。 “再探!朕定要知晓这不孝子的确切行踪。”袁尚攥紧了拳头道。与袁熙不同,袁尚对袁谭的恨意更多的来自于后者对他皇位的威胁,而非弃父而逃一事。但在外人面前,袁尚总是紧扣“不孝”二字,来证明他的正统以及诛灭袁谭的正当性。 李孚何尝不知袁尚心中所想,但自古帝王皆无情。能有一块遮羞布挡挡,总比像袁谭那般当众弃父而逃来得好。于是他二话不说便直接抱拳应答道。“喏。臣这就派人探寻袁谭下落。” 且就在袁尚暗中继续军力之时,邺城内的袁术亦没有闲着。仰仗着大陈摄政王的身份,袁术大肆封赏魏郡官僚豪强,为的就是要拉拢这些地头蛇为他所用。然而只要稍稍有些头脑的人都看得出袁术现在已入死地。在他的正面是气势汹汹的曹操,在他的背后是貌合神离的袁尚、袁熙兄弟。任何一方都打心眼里想要袁术的性命。因此袁术虽忙碌了大半个月,可收效却甚微。除了邺城城内的官僚畏惧于袁术部的淫威不得不向其臣服之外,整个魏郡竟没有一支兵马听其号令。无奈之下,袁术只得一面大肆强拉壮丁修筑邺城城郭,一面派出兵马四处抢粮征粮。对曹军发出的挑衅更是一律视而不见。总之袁术打心底里做好了死守邺城的打算。 既然有心死守城池,袁术自然是不能容忍城内有任何的异心之人。短短十多天内。袁术借捉拿细作之命查抄了不少富户。在将这些富户的财产粮食充公的同时,袁术也以此杀鸡儆猴警告城内那些妄图勾结曹操或袁尚的人,敢通敌者必死无疑。然而有一人袁术心中虽有怀疑,却并不敢出手动他。此人便是大陈国师于吉。在袁术看来于吉既然能背叛袁尚,当然也能背叛自己。特别是在眼下这种危急时刻,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不过碍于于吉所握有的“仙术”,袁术一时半会儿还不敢对他动手。只是派了些心腹暗中监视这老儿的一举一动。 “于吉近日有何举动?”邺城摄政王府内袁术负手而立朝前来手下询问道。 “回王上,于吉老儿这几日躲于精舍之中,并未出门,亦未见客。”手下如实禀报道。 可袁术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心。却见他在书房中来回转了一圈后,以略带神经质的口吻下令道,“继续查探!于吉手下异士众多,切不可掉以轻心。” “喏。” 那手下得令后迅速退出了书房。而袁术则迈步走到窗前,一脸暴戾地喃喃自语道,“本王不会坐以待毙!” 袁术虽发誓不会坐以待毙,可在曹操眼中他却已与死人无异。八月中旬曹军自朝歌出发一路攻城掠寨进抵邺城以西的九侯城。并在城外大兴土木,上筑土山,下挖地道,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进攻邺城的架势。与此同时曹操又趁秋季河水暴涨之机,派人堵住淇水。使共流入白沟,以便运输军粮。 金桂的幽香在八月的秋风中若隐若现,曹昂纵马立于河堤之上,看着不远处的中郎将李典指挥一干民夫疏堵河道,心想,倘若不是战争这些民夫理应在家中收割粮食并为秋种做准备,而非像现在这般被抓来当壮丁。 随着曹操的势力越来越大,身份越来越高贵,作为曹氏继承人的曹昂也逐渐被寄予了极大的厚望。这从他所接受的教育之中便可一窥一二。二十三岁的曹昂虽已举孝廉。却从未停止过学习。早年曹昂所受的教育以行军布阵为主,君子六艺为辅。因为那时的曹操还只是一介小诸侯,曹昂必须掌握足够的军事才能方能随父亲征战天下。而现在曹操的身份是司空,且照目前的趋势来看,曹操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霍光。为了不重蹈霍氏一族的覆辙,曹府的幕僚眼下加强了对曹昂在政务、政略方面的教导。毕竟一个只懂打仗,不懂政务的大公子是无法继承曹司空留下的政治资本的。对此曹昂倒是甘之若饴,并没有因执金吾的身份而托大。进而抵触幕僚们的教导。 “子修在此啊。” 不知何时来到曹昂身后的曹操打断了儿子的思绪。眼见父亲到来的曹昂,赶紧拨马抱拳道,“见过父上。” 曹操摆了一下手示意曹昂不必行此虚礼,跟着一踢马肚上前与儿子并肩而立道,“子修刚才在想何事?看得如此出神。” “孩儿在想,若是在承平时,此地的民夫本该在田间劳作。如今却因战乱而荒废农事。”曹昂如实答道。随父亲征战多年的他十分清楚曹操不管是对臣下还是对他这个儿子,都十分在乎一个“真”字。不必要的阿谀奉承只会让父亲厌烦。 果然听罢曹昂的回答,曹操并没有指责他妇人之仁。而是随口反问道,“是文若教汝的?” 曹昂点头作答,“荀令君在许都教了孩儿不少东西。” “文若有王佐之才,汝要向他虚心求教。”曹操伸手拍了拍曹昂的肩膀教育道。 “是,父上。”曹昂抱拳应和道。 曹操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却又话锋一转,指着不远处的民夫以严肃的口吻说道,“农事固然重要,然则现下战事更为吃紧。子修切不可有妇人之仁。” “孩儿谨遵父上教诲。”曹昂附和了曹操之后,又将话题转到了他更为熟悉的军事上面。“不知父上对攻打邺城有何打算?” “子修以为呢?”曹操扫了曹昂一眼反问道。 曹昂低头斟酌了一番措词之后,欣然作答道,“孩儿以为攻打邺城因先切断其粮道,再兵围城池徐徐图之。袁术本就不得民心,一旦城中缺粮,其必守不住邺城。” 曹操望着曹昂侃侃而谈的模样,眼中终于有一丝欣赏的笑意。话说,曹昂早前在后方的表现就已令曹操颇为满意。特别是自己在官渡被袁绍围攻的那段时日,曹昂并没有感情用事,跑来官渡救自己,而是坚守后方,并击破了前来偷袭许都的袁军。这说明年轻的曹昂俨然已经将曹氏的存亡放在了第一位。须知,倘若曹昂一个冲动领兵赶往官渡救援的话,以他手头所能调动的那点兵力,非但救不了曹操,反倒是可能搭上他自己的性命。一旦曹操和曹昂同时战死官渡,则意味着曹氏家族将就此灰飞烟灭。然而事后曹操却并没有因此而表扬曹昂,毕竟弃老父于不顾有违常伦,可不能大书特书。像是袁谭那蠢货,当众弃父而逃,就为世人所不齿。曹操只需让儿子明白,他在那种时机那么做不会惹来非议便已足够。 相比之下,这会儿曹昂的表现,倒是可以表扬一番。于是曹操毫不吝啬表情地朝儿子颔首笑道,“子修说得好。为父正有此打算。” 曹昂耳听父亲有意出兵切断邺城粮道,当即自告奋勇地抱拳道,“父上,孩儿愿领兵出征断袁氏粮道。” “不,为父亲自领兵奔袭毛城。至于邺城就交由汝与曼成围攻。”曹操说到这儿,骤然虎目一眯,冲着曹昂沉声嘱咐道,“切记在兵围邺城之余,不可不防蔡安贞。” 听罢父亲最后一句嘱咐,曹昂心头不由猛地一颤,脱口而出道,“父上,蔡安贞不是曹氏盟友?” “哼,此一时彼一时,是否盟友不可一概而论”曹操断然打断了儿子的质问。待见曹昂的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曹操的心顿时就沉了下来。只听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子修,为父知汝对蔡安贞素有好感。然则此女拥兵自重,居心叵测。早先在官渡之时,其差一点就置为父于死地!” “怎会这样?蔡安贞不是派了赵云同子桓与妙才叔等人救援官渡?”曹昂不解道。在他看来曹丕既已与蔡吉订婚,那曹蔡联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稳固的。怎么能半年都不到,就不承认双方是盟友关系了?更何况蔡吉还在曹氏最为难的时刻出兵相助,曹氏又怎能过河拆桥呢。 曹操见曹昂竟为蔡吉辩护,脸色不由变得更为难看起来,“蔡安贞若真心救孤,又怎会派水师火烧白马,逼本初与孤死战!” 曹昂没想到曹蔡联军看似合作无间的官渡之战,竟还有这么一出不为人知的内幕。难道蔡吉真想过要害死父亲?还是只是父亲一厢情愿的怀疑?倘若曹蔡真的反目,那,那子桓怎么办?自己又将如何面对蔡吉? 且就在曹昂心神不定之时,曹操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道,“子修汝曹氏继承人,莫要让为父失望。” 小剧场时间: 曹昂:父上,子桓怎么办? 草皮:~~~~(>_<)~~~~哥,幸好有汝还记得丕。 小蔡:记得又怎样?乃逃不出孤滴手掌心~\(≧▽≦)/~啦啦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节 兵荒马乱 萧瑟的秋风卷起脆黄的落叶在空中无奈地打着旋儿。通往斥丘城的官道两侧,麦田早已被收割干净,只留下一茬茬麦根紧贴着地面,活似没有剃干净的癞俐头。几个衣不遮体妇孺,顶藏满头枯发,挎着残破的柳条篮子,在田地间俯身搜寻残留的麦粟、零星的野菜,甚至连秸秆、麦根也不放过。毕竟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里,这些都是可以裹腹的口粮。 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惊扰了正在田中捡拾麦粒的妇孺。对兵痞与战马的恐惧令这些妇女孩童下意识地瑟瑟发抖,但求生的本能却让她们继续留在田间加紧搜寻一切可以裹腹的食物。直至斥侯纵马飞驰过官道,妇孺们才提起篮子,如受惊的麻雀一般四散逃开。 以至于当蔡吉的大队人马经过此地时,官道两侧早已人影全无,只剩下大片大片荒凉的田地一路向山脚蔓延。然则就算没瞧见那些捡拾麦粒的妇孺,也并不代表蔡吉就不知晓魏郡百姓的疾苦。事实上这一路下来蔡吉可没少见被洗劫一空的村落以及烧焦的屋舍。入秋之后曹操、袁术、袁尚三方皆派出兵马在魏郡各郡县大肆征收粮草。往往走这一拨官军才刚走,下一拨王师又来敲门。试想魏郡不过几十万人口如何供养得起十多万大军。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曹操与两袁的兵马便如蝗虫一般将魏郡吃得赤地千里。 然则就算蔡吉看到了刚才那些在地头的刨食的妇孺,她也不会向这些人提供食物。如今的冀州充斥着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一旦齐军向沿途的流民发放食物,势必会引来更多的流民尾随乞讨。东莱、北海两郡虽号称青州粮仓,却也不可能同时供养数万大军和数万流民。所以齐军的士兵或许会分果脯给当地的儿童,却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军粮同流民分享。事实上,相比曹操、袁术、袁尚等人的所作所为,蔡吉不就地征粮便已经是对当地百姓莫大的体恤。而她眼下唯一能为冀州百姓做的仅是占下城池,恢复当地的秩序,并酌情减免税赋,开仓赈粮。除此之外蔡吉暂时还真是爱莫能助。毕竟她蔡吉也是人。不是神,没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东莱、北海等地的粮仓之名乃是她多年经营的成果。冀州要恢复元气可不是一朝一日就能达成的。 不过魏郡虽深受兵灾之苦,却并非每一个百姓都任人鱼肉。面对乱世那些颇有根基的世家,以及一些势力较大的豪强族党,大多招兵买马结寨建堡。以私人曲部抵抗盗贼与官军的劫掠。久而久之便在地方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地方势力。而那些失去家园与粮食的流民则纷纷投身世家豪强的庄园之中充当奴客、僮客。所谓的奴客、僮客是汉朝对荫户的一种称谓,既世家豪强合法拥有的不用向官府交租税和服役的民户。当然历朝历代荫户的数量是有限制的,否则民户都跑去世家豪强的庄园讨生活去了,让官府到哪里去抽税。因此眼下各个世家豪强趁国难招纳的那些奴客、僮客,实质上都是不合法的隐户。 熟知历史的蔡吉十分清楚,正是凭借着汉末招揽的这些不入户籍,不向官府交纳田租户调,不服杂役的奴客、僮客,各地的世家豪族俨然将自家的庄园建成了国中之国。并成就了日后两晋南北朝长达四百多年的世家政治。其实瞧出隐户会动摇朝廷根本的可不止蔡吉一人。至少目前曹操就对逃户、隐户打击甚严。当然碍于世家的实力。曹操多数情况下严惩的还是做隐户百姓,而非接纳隐户世家。可在蔡吉看来只要战乱一天不结束,百姓为了生存,为了吃口饭,依旧会铤而走险做隐户。反正搏一下一家老小尚有机会存活,不搏就会饿死,甚至被盗贼虐杀。 是的,对于百姓来说。盗贼是比官军更为恐怖的存在。官军仅是夺取粮食,而盗贼不仅抢走财物,还会让你赤条条来赤条条走。正如蔡吉此刻在路边看到的情景。只见一颗硕大的槐树上,吊满了脸色发黑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没穿衣服,被裤带吊在树枝上迎风晃荡,任由乌鸦肆无忌惮地啄食。而在槐树底下还散落着不少断肢,显然野兽已先乌鸦一步啃食了树下的尸体。 话说,之前齐军斥候也曾遇到过相似的情景,为了不有碍观瞻。他们在大队人马抵达前主动将尸体解了下来就地掩埋。蔡吉知道此事后,特地吩咐斥候以后再碰到这种事,要先向她通报过后再行处理。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蔡吉虽知冀州多盗贼,却不想对方竟会如此嚣张。须知想当年青州的盗贼再暴戾也不过是将苦主砍了了事。那会儿像现在这样将人剥干净了吊树上,这已不再是单纯的抢劫,而是赤裸裸的虐杀。 赵云见蔡吉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心知自家主公定是动怒了。于是便向蔡吉解释道,“主上,此举多出自落草逃兵之手。逃兵乃死罪,故落草后会比寻常盗贼更为暴虐。” “如此说来。此亦为兵祸?”蔡吉面沉如水道。其实她也知道战争会改变人的性情。毕竟绝大多数的兵丁都是寻常百姓出身,若非天下大乱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村庄。或许一些人在听从里正召唤入伍之时,还会抱有一丝建功立业,衣锦还乡的雄心壮志。但当第一场战斗降临之时,当哥哥看着弟弟被砍去脑袋,当父亲看到儿子被开膛破肚,当曾经一起出征的同乡埋骨他乡,当身边只剩下陌生人,总有一些人会崩溃。于是这些人放弃了曾经坚守的原则与志向,开始从过去和他们一样的百姓手中抢夺财物,甚至强抢民女,成为百姓所害怕的兵痞。更有甚者干脆趁混战逃离战场落草为寇,变成赵云所说的那种特别暴虐的盗贼。这就是乱世,将人变为鬼的乱世。 一旁的刘询与柴凌见蔡吉突然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在为魏郡与巨鹿交界处出现悍匪而震怒,于是赶紧双双上前请罪道,“臣等无能令盗贼肆虐,请主上治罪。” 蔡吉深吸了一口气,稍稍转换了一下心情。摆了摆手道,“二位并非魏郡官僚,何罪之有。” 刘询与柴凌听蔡吉这么一说,不由心虚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在二人看来魏郡都已经乱成这样了,那主力在外的巨鹿郡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不过从令一个角度来说。这也并非是件坏事。却见柴凌跟着便一个抱拳主动请战道,“主上,凌愿领兵征剿盗贼替魏郡、巨鹿两郡百姓除害。” 蔡吉扫了柴凌一眼,知他是要转过为功。不过考虑到放任这伙盗贼继续肆虐,可能会威胁到齐军的补给,蔡吉便点头应答道,“此事有劳柴郡丞也。孤只要人头不要活口。” “喏。能为齐侯效力,乃吾之荣欣。”柴凌欣然表忠心道。 可蔡吉却并不理会柴凌的奉承,而是以复杂的目光望着树上的尸体。果断下令道,“将尸首埋了。” 在经历过这段残酷的插曲过后,齐军最终在当天傍晚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斥丘城。斥丘位于魏郡与巨鹿郡的交界处,依照蔡吉的计划她将在此与清河的萧建部会师,然后在刘询指引下北上收服巨鹿郡。至于高顺等人则被她留在了黎阳监视曹军动向。蔡吉之所以选择亲自统兵北上而非驻留黎阳远程指挥,主要还是想与冀州的世家豪族多加接触,以便能更快地平定已经拿下的河朔诸郡。从而也好让这些郡县的百姓少受一些苦。不过眼下萧建部尚未抵达斥丘,照信使的汇报蔡吉判断自己至少要在斥丘住上一两日。 相比官道的惨相。斥丘城的情况明显比蔡吉想象中的要好得多。至少城外的土地已经有人打理,甚至还有农夫在赶牛犁地。然而同那些个在官道旁刨食的妇孺一样,斥丘城外的农夫在看到齐军之后亦像见着鬼似地连人带畜逃回了城中。当然农夫们的举动并非是在针对齐军。而是在这些百姓眼中,军队俨然已经成为了洪水猛兽的代名词,不管这军队挂着的是“曹”字旗,还是“蔡”字旗。 蔡吉对此倒也算是见怪不怪。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向这些百姓慢慢证明自己与当世的其他诸侯是不同的。相比一见齐军就跑的斥丘百姓,斥丘令对齐侯的大驾光临的到来可谓是殷勤备至。正如柴凌用主动请缨的方式来向蔡吉表忠心,斥丘令则干脆将府邸让给了蔡吉住,而他本人则携家带口住进了驿站。已经有多次雀占鸠巢经历的蔡吉并没有谢绝斥丘令的好意。因为一来这是一种接受对方效忠的表态,二来住府衙也更为安全。 入夜时分,月沐浴更衣后的蔡吉,慵懒地靠卧在榻上,手持一卷《尉缭子》,任由如水的长发披肩泄下。《尉缭子》是古代颇为重要的一部兵书,杂取法、儒、墨、道诸家思想而论兵。但蔡吉最看重的是它详细记述了大量重要的古代军事条令。例如《分塞令》,是营区划分条令,规定各军分塞防守区域及往来通行原则;《经卒令》,是战斗编队条令。规定各军特有的军旗标志、士卒的行列单位及不同的行队单位佩戴不同徽章等;《勒卒令》,是统一军中指挥号令金鼓旗铃的条令,规定了金、鼓、旗、铃等指挥工具的作用和用法;《将令》,规定将军统兵受命于国君,只对国君负责,将军在军中具有无上权威,统一指挥全军;《踵军令》,是后续部队行动条令。规定后续部队作为接应部队,与大军保持的距离、前进的方向、所应完成的任务以及安全、警戒、处置逃兵的原则;《兵教》,是军事教练条令,规定了军中‘分营居阵‘的训练方式及训练中的奖惩制度。 所以《尉缭子》在蔡吉的手中与其说是一部兵法,不如说是一本便于她查阅军事条令的工具书。且就在蔡吉将《尉缭子》的内容对照自己这几日的行军布阵之时,忽听门外传来了一阵颇有节奏的敲门声。蔡吉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却见她放下手中的书卷,直接应答道,“进来。” 房门嘎然而开,但见进屋者正是许久未见的火遁旗主段娥眉。“见过主上。” “段旗主一路辛苦也。”面带笑意的蔡吉一边示意段娥眉就坐,一边柔声向其问道,“不知邺城现下情况如何?” 坐定后的段娥眉抱拳答道,“回主上,曹军已兵围邺城,现下城内人心惶惶。袁术非但不知安抚民心,还派出爪牙搜刮民脂民膏。” 蔡吉显然对袁术的所作所为并不感兴趣。把玩着腰间玉佩的她跟着问道,“那于吉老儿呢?” “于吉天天躲于精舍之中,只命君雅簏在外四处打探消息。”段娥眉说到这里,顿了顿道,“除此之外娥眉还发现于吉命手下在精舍内日夜挖掘隧道。” “挖隧道?”蔡吉嘴角不屑地一扬,心想这于吉老儿还真是没啥创意。但没创意归没创意,蔡吉可不想让于吉就这么跑了。当然她更不愿意于吉落入曹操之手。面露杀气之下,蔡吉以不容否定的口吻决断道,“孤不管汝用何种手段,总之决不能让于吉活着出邺城!” “喏。”段娥眉抱拳接下了蔡吉的绝杀令。但跟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朝蔡吉补充了一句道,“主上,曹军现下指挥攻城者乃子修公子。” “子修也来冀州了?”蔡吉侧头问道。 “是。曹操似乎将攻城之事全权委托给了子修公子。”段娥眉答道。在段娥眉看来蔡吉虽身为一方诸侯,杀伐果断间不皱一下眉头。却终究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蔡吉为了天下与一个小她六岁的童子订婚已经够委屈了。同为女子的段娥眉还是希望蔡吉有朝一日能够获得属于女子的幸福。 “知道了。”蔡吉的语调没有任何的波动,但见她拿起那本《尉缭子》又继续看起来。 小剧场时间: 段娥眉:曹司空棒拆鸳鸯好生作孽。 段娥眉:司空就不可惜二公子?
_<)~~~~:啊咧!?喜当爹神马滴~最讨厌了!!! 小蔡:子桓,男人要有一颗宽广包容的心~~~ 项目就快要告一段落,再过一两天更新就能恢复正常,请各位书友多多谅解。(未完待续) 第七节 不得不低头 翌日一早,袁熙如约向蔡吉移交了河间城。除了田毅等原河间守军之外,大约有六千兵马随袁熙一同离开河间。对此蔡吉并没有横加阻拦,一来是因为她之前与袁熙有约在先,二来袁熙此番的目的是要去邯郸解救袁尚。蔡吉虽不认为张南、焦触二人会心甘情愿地陪袁熙一起赴死,但多点兵马去找曹操麻烦总是件好事。更何况张南与焦触都是幽州的豪强,素以桀骜著称,若他二人背叛了袁熙折返回幽州,蔡吉倒也有了借口将其彻底诛灭。 且就在袁熙抱着求仁得仁之心,义无反顾地向邯郸进发之时,正在邯郸城外兵围袁尚的曹操总算就“拜相事件”做出了回应。出乎刘协意料的是,曹操并没有像外界揣测的那般向朝廷施压,谋求拜相。相反他却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让贤赋》,表示自己才疏学浅,不足以拜相。有些闹不清曹操路数的刘协立马就将身边的谋臣召集到了皇城之中商议应对之策。 此刻眼见曹操的奏折在众臣手中传阅了一圈之后,端坐龙榻之上的刘协迫不及待地就朝在场众臣追问道,“诸位卿家如何看待此事?” “恭喜陛下,曹操慑于众议,不敢造次也。”议郎廖美头一个向刘协贺喜道。 廖美说法在刘协听来颇为顺耳。事实上在曹操保持沉默的那段日子里,刘协还真暗自揣测过,是不是曹操碍于天下悠悠之口不敢接下相位。毕竟朝野之间反对拜相的声音还是略占上风的。就连曹操的心腹荀彧也告病在家不敢表态。然而还未等年轻的君王舒上一口气,同为议郎的赵彦便已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曹操在奏折中未反对复相一事,足见其所谓让贤,不过是以退为进。” “赵议郎言之有理。”董承也跟着捻须附和说,“曹操狼子野心,此番摆出让贤之姿。怕是另有所图。” 赵彦与董承的一番言语让刘协那张原本还带着跃跃欲试之情的脸立马就僵了下来。没错,若不恢复丞相制,又何来让贤一说。沿着这个方向一分析。曹操原本措辞谦恭的《让贤赋》在刘协眼中一下子就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加之一直以来都被曹操予取予求,沉不住气的年轻天子一拍桌子道,“另有所图?难道曹孟德看不上相位。要朕封其为公呼!” 刘协这一嗓子嚷得在场的群臣纷纷底下了头。大夫吴硕更是连忙替曹操解释道,“陛下息怒。曹操素来自比周公,此番上书推辞仅是表态一番,并无不臣之举。臣以为陛下不如就此顺水推舟,拜曹操为相。” 耳听天子身边的第一重臣,竟明目张胆的为曹操“讨官”,赵彦的脸上顿时就流露出了不屑之色。在他看来吴硕确实深受天子信任,可吴硕本人太过圆滑,在曹操和蔡吉面前不能坚守纯臣之道。却见赵彦冷哼一声,冲着吴硕反问道。“吴大夫此话何意?难不成还要陛下求曹孟德拜相?” 面对赵彦刺耳的讥讽,吴硕面不改色地针锋相对道,“曹操与蔡吉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朝廷理若不赏罚分明,如何能使天下人信服。” 吴硕这话与其说是与赵彦辩驳。不如说还是在劝解刘协。因为他十分清楚性格刚毅、忠君不二的赵彦是不会向曹操妥协的。天子也正需要赵彦这样忠臣在朝堂上弘扬正气。可光靠正气并不能让刘协夺回权力。妥协、权谋同样也是刘协通往亲政的必经之路。正所谓奇正相辅,两者之间的火候最终还得靠年轻的天子自己掌控才成。 诚然刘协之前也曾与吴硕商讨过恢复丞相制的利弊,知道自己眼下没什么条件与曹操讨价还价。可是要他主动去求曹操拜相还是有些不甘心。且就在刘协犹豫不决之时,一旁坐着的辅国将军伏完拱手进言道,“陛下明鉴,吴大夫之策。乃老臣谋国之言。” 伏完乃大司徒伏湛七世孙,袭爵不其侯,尚汉桓帝长女阳安长公主刘华为妻。而他与安长公主的女儿伏寿则是当朝皇后。相比胥吏出身靠着裙带关系爬上车骑将军之位的董承,伏完这种袭爵世家才真叫是响当当的皇亲国戚。加之伏完为人素来沉深有大度,使得他的话在朝野间颇具份量。 这不,眼见老丈人都发话了,刘协终于无奈地长叹一声,咬牙道,“罢也!传朕旨意,废三公,拜曹操为丞相。” “陛下!”赵彦瞪大着眼睛急道。 却不想被刘协抬手阻止道,“此事就此作罢,众卿莫要再辩。” 耳听年轻的天子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赵彦等人再有不满也只得将满腹的怨言压到了心底。至于吴硕与伏完则双双暗自舒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与赵彦等人一样也看不惯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派,只不过面对手握重兵的曹操硬顶实在不是个办法。 另一头刘协在被迫向曹操奉上相印之后,心情亦是郁闷之极,于是他干脆挥手示意众臣退朝,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刘协的这一举动在大多数朝臣眼中带着一股子不成熟的任性。但眼下不少人已没精力去管天子的情绪如何,既然曹操注定要拜相,那自个也对有所应对才成。 就在众臣各怀心事地在殿外穿鞋之时,一个黄门小侍一溜小跑着来到了董承的身边向其小声通报道,“将军,董娘娘召见。” 董承一听女儿要见自己,当即声色一凌下意识地朝四周扫了一眼。待见多数大臣已陆续离开,他才回头朝那小黄门点了点头道,“带路。” 董承的女儿董贵人不久之前刚被太医诊脉出已怀有龙胎。刘协之前虽已与伏后育有两子,但在得知董贵人有喜之后依旧喜不自胜。不仅赐下大量滋补品。还时常前往宫中探望董贵人。一想到自己女儿深受天子恩宠,董承便觉先前在大殿之上受到的那点挫折算不了什么,连带着脚下的步伐也轻松起来。 不多时董承便在小黄门的引领之下来到董贵人所在的寝宫。然而还未等他跨进寝殿,殿内便已传出了刘协与女儿的说笑之声。本以为只是女儿要见自己的董承,一听刘协也在,心头顿时就转过了十七八个念头。 与此同时一旁的小黄门已然进殿向刘协通报道,“陛下。董将军求见。” 刘协停下与董贵人的调笑,转而颔首道,“传。” 得令的小黄门躬身退出寝殿向正在殿外的等候的董承做了个请的姿势。董承立马整了整衣衫迈步进殿朝榻上的天子躬身施礼道,“臣董承见过陛下。” “董卿何须行此大礼。”刘协一面抬手示意董承起身,一面回头向董贵人微笑道。“如何?朕没食言吧。” “谢陛下。”董贵人感激地朝刘协福了福,旋即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董承跟前,深深地唤了一声,“爹爹。” 董承一把扶住女儿,又是怜惜,又是郑重地告诫道,“汝怀有天家骨血,万事可得小心。” 对于董承来说女儿怀有龙胎比什么都重要。毕竟龙胎不是想怀就能怀的。事实上之前董贵人也曾怀过龙种,可惜最终没能成形。因此无论是董承也好,刘协也罢。都对董贵妃的这次怀孕颇为上心。特别是董承,只要他女儿这次能顺利诞下龙子,那他在朝中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其实不单单是董承,就连权倾朝野的曹操也打着相同的主意。只不过曹操虽塞了三个女儿入宫,可到目前为止三人都没有怀孕的迹象。 董贵人难得见一次家人。又将为人母,自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同父亲说了不少话。刘协则坐在一旁,一边品茶一边看宠妃雀跃地聊天。然则这却苦了董承,一来他不是妇人本就不善聊家常之事;二来自打进殿起,董承就觉得召自己来的不是女儿而是刘协。急于想知道皇帝目的的他,在敷衍了女儿一会儿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向其哄劝道,“时辰不早也,汝怀有身孕,需多多休息才好。” 董贵人能得见父亲已是颇为满足,经由董承这么一提醒,出于对腹中胎儿的考虑,便顺从地起身朝刘协与父亲告了辞。董承则在女儿离开后,长袖一甩,故作高深地向年轻的天子问道,“陛下让小黄门召臣来内宫,怕是不止要让臣见女儿吧?” 刘协本还想摆个谱,被董承迫不及待的这么一问,只得长叹一口气,握拳道,“知朕者董卿也。先前在大殿之上如此情形,朕…朕着实不甘啊!” 不甘?不甘汝还听吴硕之言拜曹操为相?董承在心中腹诽了一番刘协的优柔寡断。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天子都说不甘了,那就说明天子这次对吴硕并不满意。想到这里,董承当即心念一转,朝刘协拱手进言道,“陛下明鉴。臣听闻东莱有句俗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今朝野上下皆需仰仗曹操鼻息而存。吴大夫与不其侯劝陛下以大局为重拜曹操为相,也不无道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协回味了一下董承的话语,不由扬起一丝自嘲的苦笑道,“此话倒是颇为应景。却不知朕何时能不低头。” “回陛下,离开屋檐便可不低头。”董承一语双关道。 面对董承的话里带话,刘协神色一凝追问道,“董卿此话何意?” “走出屋檐。”董承低着头作答道。他相信以刘协的智慧,不可能不知这话的意思。关键是对面的天子敢不敢想这件事。 果然,刘协在侧头沉默了半晌之后,以略带迟疑的口吻问道,“如此一来,朕岂不是不得屋檐庇佑?” 早料到刘协会如此作答的董承,挺起背脊以一副大义凌然的架势朝刘协抱拳道,“陛下明鉴,唯有抛开屋檐,陛下方能挺直腰板指点江山。更何况这天下间能为陛下遮风挡雨的屋檐不止曹氏一顶。” 董承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那就是要刘协离开许都投靠其他诸侯。可是从小颠沛流离的经历却让刘协产生了犹豫。毕竟无论是董承还是李催,杨奉还是曹操,刘协从一个屋檐辗转到另一屋檐,情况并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变化。几乎每一个诸侯都只是将他刘协当傀儡,而非大汉天子。 董承见刘协默不作声,又进一步向其鼓动道,“陛下,只要朝廷用度一日攥于曹操之手,朝廷便要一日受制于曹操。还请陛下三思。” 这会儿的刘协表面虽没有多少变化,但他的内心深处已被董承说得汹涌澎湃。是啊,只要离开许都,离开豫州,就能彻底摆脱曹操的控制。可是自己要如何逃出固若金汤的许都城?逃出城后又该去往何处?思虑至此,觉得时机还不成熟的刘协,最终还是谨慎地说了一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协虽否决董承的建议,但董承却并没有继续纠缠刘协。在他看来只要让天子有了相关的想法就成。至于如何实施,说实在的就算董承本人这会儿都没做好准备。所以董承当即恭敬地朝刘协抱拳道,“陛下圣明。” 且不论董承如何计划让刘协逐步逃出“屋檐”,至少在两人会面后的第三天,曹府的信使便已先钦差一步将刘协的决断传达给了远在邯郸城下的曹操。在得知天子已下令废三公,拜曹操为相之后,曹营上下顿时陷入了一片兴奋之中。 “恭喜父上。”大帐内曹昂头一个向曹操道贺。在他看来朝廷拜父亲为相,昭示着父亲朝周公之位又迈进了一步。 与此同时在曹昂的带头之下,高蕃、史涣等曹营文武亦接连向曹操齐声称贺。在一片歌功颂德之中,唯有荀攸始终保持沉默,既没有向曹操道贺,也没有向曹操进谏。联想到远在许都的荀彧同样以闭门称病的方式对待拜相一事,曹操不由脸色一板向荀攸问道,“公达似乎不乐于见孤拜相?” 面对曹操诛心的问话,荀攸面不改色地转身一拜道,“回主公,攸以为眼下未到拜相之时。” 荀攸此话一出,在场的不少曹将都流露出了惊讶之色。谁都知晓曹操起家靠的是两大势力,文为汝颍世家,武为谯沛武人。而荀家叔侄则是汝颍世家领头人物。如今荀彧闭门称病,荀攸则直接了当地说“未到拜相之时”,这到底闹得是哪出戏。 相比一头雾水的手下,曹操在盯着荀攸瞧了半晌之后,忽然哈哈大笑,“孔璋,替孤拟书,孤要谢绝此事。”(未完待续) 第八节 三辞三让 “混账!曹孟德欺人太甚!”许都皇城御书房中,身为汉天子的刘协一把将满案的笔墨纸砚撸到了地上。 面对盛怒之下的帝王,守在门口的内侍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有独坐在堂下的吴硕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保持着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其实也难怪刘协会如此大发雷霆,这颁旨的钦差前脚才进曹营辕门,后脚曹操的信使便已将曹操的奏折摆在了刘协的御案之上。在奏折之中,曹操再次婉言谢绝了刘协的任命。并声称袁氏残党尚未诛灭,无功不可受禄。曹操的遣词造句虽谦卑,可在刘协看来却是嚣张异常。一方面曹操所谓的“无功不受禄”,坐实了他想要恢复丞相制的野心。另一方面连续两次拜相被拒,令刘协大感颜面受损。 然则狼子野心也好,颜面受损也罢,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于是在一通发泄之后,刘协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回龙榻,颓然说道,“吴卿,汝说曹孟德究竟要朕怎样?” 吴硕向刘协拱手道,“曹操不过是学周公三辞三让。” “学周公三辞三让?朕看曹孟德班师回朝之后,怕是要逼朕三让天下也!”刘协剑眉一竖咬牙切齿道。 然而刘协的话音才刚落,吴硕的神色就骤然一变。只见他赶紧凑上前向刘协小声谏言道,“陛下息怒。万不可轻言此等诛心之论!” 吴硕的谨小慎微让刘协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不可否认刘协一直以来都将吴硕视为值得信赖的导师与谋臣。所以这一次在收到曹操再次退让的奏折之后,刘协只招了吴硕一人入宫商讨应对之策。却不曾想吴硕竟如此惧怕曹操。 吴硕眼见刘协面露不悦之色。不由长袖一甩,语重心长地向其劝谏道,“陛下明鉴,曹操为人虽跋扈,却也从未亏待过汉室。陛下眼下妄论诛心之言,是想逼反曹孟德乎?” 话说平日里刘协虽与董承等人在宫中时不时诟病曹操几句,可曹操却始终没像董卓那般问罪天子身边的人。哪怕是像孔融那般明目张胆地他嘲讽曹操戒酒。讥讽他纳袁熙之妻为妾,曹操都一一忍了下来。在吴硕看来曹操的这些举动都说明他对汉室还是心存畏惧的,亦说明他是一个顾及名声的人。然而“三让天下”这四个字的分量完全不是其他闲言碎语可以比拟。试想当年董卓为何被诛?还不是董卓车服仪饰拟于天子。有夺天下之意。而今曹操的实力远胜当年的董卓,若是再从许都传出曹操有夺龙座之心的传言。试问在邯郸的曹操会怎么想,天下人又会怎么想。因此也无怪乎吴硕会如此苦口婆心地警告刘协了。 果然。年轻气盛的刘协固然不满曹操把持朝政,倒也不得不承相比董卓、李催之流,曹操确实更为厚待汉室。至少在礼仪上曹操及其麾下至今还未有过逾越之举。因此听罢吴硕一番劝阻之后,刘协不得不含含糊糊地转开话题,向吴硕求教道,“那依吴卿之言,朕当如何处之?” 吴硕进言道,“如曹操所言,待平定袁氏余孽之后,再拜其为相。” 刘协听罢。神色一暗道,“只得如此也。” 且就在刘协黯然神伤之时,吴硕却手捻长须,补充了一句,“除此之外。臣以为陛下还可封蔡安贞为大将军。” “封蔡安贞为大将军?”没想到吴硕会提这么一出的刘协愕然地抬起了头。 “是。”吴硕沉声解释道,“蔡安贞此番与曹操一同北上伐袁。曹操夺邺城,蔡安贞诛袁绍,二人战功相仿。若只拜曹操为相,而不封赏蔡安贞,岂不是难平天下悠悠之口。” 刘协听吴硕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的老师又要用蔡吉来制衡曹操。然而此番蔡吉主动为曹操请封之举,却让刘协萌生了一丝忧虑。却听他犹豫地向吴硕问道,“吴卿,蔡安贞真会制衡曹操?” “陛下可是对蔡安贞起了疑心?”吴硕反问。 刘协被吴硕如此一问,不由下意识地摩挲起了腰间的一枚玉佩。这枚玉佩是当年蔡吉面圣之时亲手呈上的信物。依照蔡吉的许诺,只要刘协出示此枚玉佩,她就会领兵赶来救驾。为此刘协一直都将这枚玉佩视作珍宝贴身佩戴。然而正如吴硕所言,自打曹蔡联姻,蔡吉出兵助曹操自官渡脱险之后,刘协便开始对蔡吉起了疑心。诚然从冀州传来的诸多流言都显示蔡吉并未将曹操的次子当夫君。可刘协始终担心蔡吉会因这次的联姻而倒向曹操。与此同时他又不能就此责怪蔡吉,毕竟曹蔡联姻是他这个天子保的媒。 吴硕眼见刘协沉默不语,心知自己已然说中了天子的心事。于是他当即对着面前的天子深深一拜,压低了声音进言道,“陛下,蔡安贞屈居袁绍麾下之时,也曾以袁氏马首是瞻。可袁绍一经起事做乱,蔡安贞便与其分道扬镳。起足见蔡安贞对汉室之忠心可昭日月。” 吴硕一席进言让刘协不禁老脸一红,转而讪讪致歉道,“吴卿言之有理。朕不该怀疑蔡卿家。” “陛下辨明忠奸便好。”吴硕说到这里,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眼瞅着天子一天天长大,励精图治之心也越发兴盛。可天子身边却始终缺乏足够的人才。董承重私利,孔融图虚名,赵彦又太过于刚愎自用。这些人都不是曹操的对手,甚至可以说是天子的累赘。倘若可以选择的话,吴硕更愿意让蔡吉入朝制衡曹操。只可惜天下战乱未平,蔡吉不可能放弃兵权入朝为官。更何况经过多年的观察,吴硕多少也看得出蔡吉虽为女子。其志向却远胜诸多须眉男儿。而这也注定了蔡吉不会甘于屈居曹操之下。故而吴硕自负眼下做需要做的事就是,力保天子在曹蔡反目之前,莫要受董承等人蛊惑做出不智之举。 曹操并不知晓吴硕打算用蔡吉制衡他,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知道刘协、董承等人在他背后打的那些小九九。而曹操一再容忍董承等人在许都放肆,一来是为了博得有容人雅量的名声,二来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正如此次拜相风波就让曹操试出了不少离心之人。至于大汉丞相之位,在曹操看来则早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所以这会儿的他正横刀立马端坐于大帐中央。接见来自河间的投诚之人。 “幽州人张南。”“幽州人焦触,见过曹司空。”曾经身为袁熙部将的张南与焦触双双跪拜在曹操面前,向新主公献上了两人的投名之状――袁熙和韩珩的首级。只见漆盘之中袁熙的首级双目紧闭神态平和。而韩珩则双目圆睁难掩悲愤之色。任何人见此情形都会不由自主地朝弑主的张南、焦触投以鄙夷的目光。可他二人却似乎浑然不觉,却见张南献媚地将袁熙的首级举过头顶,向曹操邀功道。“逆贼袁熙,主簿韩珩,皆已伏诛,请司空过目。” 曹操以惋惜的目光扫视了一眼袁熙和韩珩的首级,继而朝身旁的典韦与许诸挥手吩咐道,“收下,厚葬。” “喏。”典韦与许诸领命之后,双双迈步上前,一把从张南与焦触手中夺下漆盘。典韦更是在临走之前朝张南冷哼了一声。 没想到曹操会厚葬袁熙与韩珩的张南等人,这会儿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其实张南与焦触一开始倒真没有杀袁熙的念头。在他俩看来。既然好不容易从河间城脱了身,那就先逃回幽州休养一番再说。可谁曾想袁熙非但没有回幽州的打算,还一心想要赶去邯郸送死。眼瞅着离曹营越来越近,早就已经对袁熙不耐烦的张南与焦触,暗自一合计。当即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将袁熙连同韩珩一并斩杀,跑来向曹操投诚了。不过还未等他两向曹操做出进一步的解释,曹操已然先行一步向二者问道,“孤听闻蔡安贞围攻河间半年有余,二位将军为何不乘机将袁熙首级献给蔡安贞?” 面对曹操话外有话的质问,张南与焦触额角不约而同地都冒出了点点汗珠。两人在偷偷互换了一下眼神之后。最终还是焦触小心翼翼地作答道,“回禀司空。袁熙在河间城外将家眷托付给蔡安贞照顾,蔡安贞亦放袁熙离城而去。可见他二人关系匪浅。小人等又怎敢向蔡安贞投诚。” 话说蔡吉好收留人家眷的名声也算是名满天下了,为此还博得了不少人的认同和赞赏。像是徐州的高顺就是因为蔡吉收留了吕布的家眷才转投她的麾下。而今耳听蔡吉因收留袁熙的家眷,而错过招揽幽州豪强的机会,曹操原本紧绷着的脸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心情舒畅的他便也不再追究张南、焦触的弑主之举,转而大方地向二人许诺道,“二位将军弃暗投明,乃大汉之幸,孤班师回朝后定会二位请封列侯。” 张南与焦触先前还在害怕曹操会治自己的弑主之罪,未曾想仅一眨眼的功夫,竟被封为了列侯。大喜过望之下,二人连忙向曹操叩首称谢道,“谢司空提拔之恩。” 曹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张南与焦触自然是识趣地退出了帐篷。不过两人一离开大帐,坐在曹操身旁的曹昂便忍不住向其进言道,“父上为何要封此等弑主之徒为列侯?” 曹昂此话一出,在场的不少曹将都流露出了赞同的神色。毕竟在场众曹将的军功都是从沙场上真刀真枪挣来的。如今眼见有人竟靠弑主这等卑鄙之举得封列侯,也难怪会有人不服气。不过曹操似乎并没有将曹昂的质问放在心上,却听他不以为然地反问道,“那张南与焦触格杀伪陈大将军袁熙,又为何不可封侯?” “可他……他二人德行有亏!”曹昂急道。显然父亲的做法,和他多年来所受到教育出入颇大。 然而曹操却无视曹昂,果断地环视了一番帐内众文武,傲然宣布道,“孤早已有言,唯才是举。有功者孤就赏,有过者孤必罚。” 曹操此话一出,先前还有些不服气的众曹将纷纷点起了头。确实,正如曹操所言,他赏一个人,罚一个人都是根据军功来衡量的,并没有参杂感情、道德的因素。而这也是众将士在乱世征战所需要的许诺。 不过曹昂显然还是没能接受父亲的做法。且就在他紧锁着眉头低头不语之时,一旁的荀攸替曹操向其从另一个方向解释道,“主公英明,如此一来往后定会有更多的豪强向主公投诚。” 曹昂听荀攸如此一说,终于明白原来父亲这是要千金买马首。只是燕王千金买马首是为了得千里马。父亲封张南、焦触这等小人为列侯能得有识之士投靠?满腹狐疑的曹昂刚一抬头,就正对上了父亲锐利的目光。却见他毫不畏惧地拱手进言道,“父上明鉴,孩儿以为此举难得天下有识之士认同。” 面对同自己硬顶儿子,曹操先是仔细端详了他片刻,继而霍然起身拂袖而去。唬得在场的曹营文武不敢做声。唯有荀攸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出去,向曹操劝解道,“主公息怒。大公子并非蓄意冒犯主公。” 已经走出数丈远的曹操突然停下,冒出一句道,“公达,昂儿为人太过正值。” 荀攸紧追上前,对着曹操拱手一拜道,“主公明鉴,大公子之所以深受将士爱戴,正是因其身怀凛然正气。” “可孤担心其日后难抵朝堂之争。”曹操背手说出了自己的忧虑。自打官渡之后,曹操的实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同时在政治上他也愈发接近周公之位。这种情况下,继承人的素质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一直以来曹操都对曹昂十分满意,那是因为曹昂年纪轻轻就已表现出为将为帅的天赋。可朝堂不是战场,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曹昂的性情能否适应往后暗潮汹涌的政治争斗?这是曹操自打拜相风波以来一直担忧的一件事。 瞧出曹操心中所虑的荀攸,再一次向其表态道,“主公放心,大公子年纪尚轻,臣等日后定会在朝堂之上悉心辅佐大公子,助其早日成才。” 紧急通知: 偶家小朋友突发秋季病毒性腹泻,要持续一个星期左右。这段时间更新不稳定,还请各位书友多多见谅。(未完待续) 第九节 北巡幽州 迎着春日飘扬的柳絮,蔡吉驻马立于高岗之上。在她的脚下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兵马正穿过浩瀚无垠的河北原野,一路朝着幽州重镇涿城挺进。然而她此刻的目光却完全被锁定在了手中的一份战报之上。 眼见蔡吉紧绷着脸沉默不语,一旁的崔林忍不住小声探问道,“主上,可是邯郸有变?”回过神来的蔡吉,一边将战报收入袖中,一边唏嘘道,“张南与焦触将袁熙的首级献给了曹操。” 虽说一早就料到袁熙是抱着求死之心离开河间赶赴邯郸,可真当蔡吉读到袁熙的死讯之时,她还是忍不住在心中一阵怅然。甚至多少有点理解了当年曹操处死陈宫时的心情。有些人固然“迂腐愚忠”,却总让人难以释怀。而有些人纵然“识时务”,却终究让人瞧不起。果然蔡吉的话音刚落,身边的文武便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为人忠义的太史慈更是愤然冷哼道,“张南、焦触弑主求荣,必为世人所不齿。” 太史慈大义凛然的斥责赢得了周遭同僚的一致附和。就连贾诩也跟着捻须颔首道,“子义将军言之有理。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袁家门客前往张、焦两家寻仇。” 对于太史慈的义愤填膺蔡吉并不感到意外,可贾诩的一席话语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至少在蔡吉的印象当中贾诩从来就不是一个看重忠义的人。觉得对方话里有话的蔡吉下意识地扭头望向贾诩。 迎着蔡吉征询的目光,贾诩又不咸不淡地冒出一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强龙难压地头蛇,是蔡吉早年同贾诩分析徐州局势时说过的一句话。此刻贾诩原封不动地将这话还给蔡吉,让先前还有些狐疑的蔡吉顿时茅塞顿开。正如贾诩提醒的那样,张南和焦触是幽州的豪强。只要张、焦两家在幽州的势力继续存在,难保曹操不会利用二人染指幽州。故而对于一心想要吞并幽州的蔡吉来说,当务之急还需快刀斩乱麻地乘乱处理掉张、焦两家。只不过碍于曹蔡联盟的关系,蔡吉眼下还不能大张旗鼓的派遣手下兵马前去铲除张南和焦触在幽州的势力。贾诩当然也考虑到了蔡吉为难之处。于是便提出了“寻仇”之策。至于这寻仇之人是“袁氏门客”,还是其他什么人,那可都由她蔡吉说了算了。 想到这里。蔡吉旋即冲着贾诩颔首道,“确实。善恶到头终有报。” 眼见年轻的主上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贾诩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而蔡吉则圈转坐骑,领着一干文武纵马下坡,与山下浩浩荡荡的大军一同赶赴涿城。 张清率部进驻涿城已有三个月,期间他不仅肃清了涿郡以及广阳郡境内的袁氏残余势力,同时也威慑了幽州边地的乌桓、鲜卑诸部,令其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论面积蔡吉只占据了三分之一个幽州,但齐军所控制的区域却是整个幽州最为富庶的郡县。因此一经得知齐侯北巡涿郡,幽州的诸多势力便忙不迭地赶来涿城恭迎新主人驾临。这其中既有早与蔡吉合作的李敏、王烈等豪强,也有新近向齐军投诚的官吏。渔阳长史田豫便是其中一员。 已过而立之年的田豫,字国让。渔阳郡雍奴县人。年少时曾托身于刘备,深得刘备看重,但因母亲年老多病,当时的田豫未随刘备一起南下。以至于大感遗憾的刘备抹着泪对其依依不舍道,“恨不与君共成大事也。” 在家乡隐居了一段时间后。田豫被公孙瓒任命为东州县令。公孙瓒与袁绍争霸河北之时,部将王门背叛公孙瓒,为袁绍率领一万余人围攻东州城。正当城中军民恐惧异常,准备投降之时,田豫却只身登上城墙对王门说:“卿为公孙所厚而去,意有所不得已也;今还作贼。乃知卿乱人耳。夫挈瓶之智,守不假器,吾既受之矣;何不急攻乎?”王门听罢惭愧地退走了。不过田豫虽替公孙瓒守住了东州,却始终不得公孙瓒重用。不久之后公孙瓒殒命易京,群龙无首之下,当时驻扎渔阳郡的鲜于辅被底下军民推举为太守。鲜于辅与田豫素来关系很好,便任命田豫为太守府长史为其出谋划策。 眼瞅着中原群雄并起,鲜于辅一直不知依从谁才好。而田豫则认为奉有天子的曹操比华而不实的袁绍更有实力一统天下。可还未等田豫建议鲜于辅投靠曹操,张清与庞统、张辽等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连拿下了涿郡、广阳两郡以及渔阳郡北部的三个县。慑于齐军的威势,鲜于辅旋即派遣田豫作为使者赶赴涿郡,献上锦帛财货以示投诚。 其实对于蔡吉,田豫并非一无所知。无论是早年以天崩地裂之术攻克易京,还是后来在延津以水师逼死袁绍,蔡吉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向天下人证明了她是足以制霸一方的大诸侯。然而就算是如此,田豫依旧不看好蔡吉的前景。在他看来蔡吉能以一介女子之身,成为一方诸侯着实不容易,可其成就也仅限于如此。天下间最终能一统江山的诸侯只一个,那就是“奉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其他诸侯皆不占有大义,顶多只能割据一时之地。这种情况下,蔡吉若是懂进退,借由曹蔡之间的姻亲之盟,或许还能得一善终。若其不知进退,刑政失和,那怕是连当初的袁绍都不如。 抱着以上的观点,田豫在奉命来涿城投诚之余,亦在暗中谨慎地观察着城内文武的言行举止。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将帅僚属的品行直接关系着一个诸侯是否知人善用,甚至可以一窥诸侯本人的品质。就目前来说田豫对涿城守将张清的评价是为人敦厚,才智不足。不过鉴于张清是蔡氏家将出身。其被委以重任倒也情有可原。相较之下田豫更在意的是曾任乐浪太守的李敏。五十多岁的李敏是幽州的名流之士,其名气可比田豫要响亮得多。但田豫却觉得李敏此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胸狭窄,怕是难当大任。只是听说李敏在数年之前就已同蔡吉暗中勾结,想来此番蔡吉进驻幽州之后多半会重用李敏。自己日后可得小心此人才是。 站在城门口的张清并不知晓自己已经被人暗中观察品评一番。此时他的双眼正目不转睛地遥望前方逐渐接近的大军。在旌旗招展的队伍中有不少张清熟悉的面孔,像是美须长髯的太史慈,布衣青衫的贾诩。以及紧随其后的庞统与张辽。然而那个被群臣簇拥着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年轻女子,却让张清恍惚间瞧着有些陌生。 在张清的记忆力里,六年前的蔡吉还只个纤弱的女孩。骤失双亲,无亲无故,却骑在马背上傲然地问他“我若出任太守。张大哥还肯追随我吗?”当时的张清并不相信年幼的少主能成为太守,但出于对老主公的忠诚,他还是毅然发誓会“誓死追随”。如今褪去稚气的蔡吉早已不单单是一郡太守,而是成为了横跨四州之地的一方诸侯,堂堂御赐钦封的大汉齐侯。以至于张清至今想来都会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无论蔡吉的身份如何转换,张清当初发下的誓言都不会变,因为蔡吉是他张清的少主。 却见一身戎装的张清快步上前,领着一干文武躬身相迎道,“见过主上。” 此时的蔡吉已然翻身跳下战马,以略带兴奋的口吻向张清唤道。“张大哥!此番辛苦汝也。” 蔡吉的一声“张大哥”让张清的心头暖呼呼的。不过深知主仆之别的他还是谦逊地朝蔡吉拱手一拜道,“主上谬赞。此乃清份内之责。” 言罢,张清便将身子微微一侧,开始向蔡吉介绍起身后的幽州官吏豪强来。除了李敏、王烈这两位老相识之外,绝大多数的人蔡吉都是第一次见面。仓促之间最多也就混个脸熟而已。不过当张清介绍到田豫之时,蔡吉还是下意识地多看了对方两眼。 蔡吉之所以如此在意田豫,除了田豫是幽州实力派人物鲜于辅派来的特使之外,更因为田豫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还是曹魏在北疆的一大战将。据史书记载,田豫一生经历东州之战、代郡之战、北方大战等大小战役共9战,8胜1平。三次斩将,可谓战绩卓越。特别是对阵北方异族,田豫不仅有着经验丰富,且擅长攻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田豫并不知晓眼前的女诸侯对他有极高的评价。眼见蔡吉多瞧了自己两眼,田豫还以为对方是在介意鲜于辅没有亲自到场,于是连忙拱手辩解道,“鲜于将军正率部征剿鲜卑人,未能来涿郡拜见齐侯,还请齐侯见谅。” “无妨。渔阳乃大汉门户,自是边务要紧。”蔡吉微笑着摆了摆手,跟着又将目光移向了站在李敏身后的一个少年身上。但见这少年郎身形修长,面若银盘,年纪虽仅有十七八岁,但举手投足却张弛有道。依照蔡吉这些年的经验,在汉末能拥有这等气度的人绝不会是等闲之辈。于是她当即便向李敏问道,“这位郎君是?” 李敏不动声色地一甩长袖,替蔡吉介绍道,“回主上,此乃已故卢尚书之子卢毓,字子家。” “卢毓见过齐侯。”少年一个箭步上前恭敬地朝蔡吉拱手一拜。 “已故卢尚书?可是子干公?”蔡吉明知故问地向卢毓询问道。莫看眼前的涿城规模并不大。此地在汉末可是出了不少知名人士,其中最为后世广为传扬的莫过于蜀汉昭烈帝刘备与桓侯张飞。不过在汉末的涿城有一个人的名气比刘备、张飞还要响亮,那人就是刘备的师傅卢植。卢植,字子干,据说其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年少时他曾与郑玄一起在东汉经学大师马融门下求学,能通古今学,好研精而不守章句。灵帝年间,卢植仕为博士,因其文武兼备,先后官拜庐江太守、议郎、侍中、尚书等职。待到黄巾之乱时,卢植出任北中郎率军一路连破张角诸贼,斩获万余人。然而因不肯贿赂随军的宦官,卢植被小黄门左丰诋毁罢官。虽然不久之后卢植又官复原职,可随着董卓当道把持朝政,卢植再次被罢官,并就此隐居乡里,直至初平三年过世。 果然一听蔡吉尊称父亲为子干公,卢毓脸上立即扬起了一丝自豪道,“正是家父。” 蔡吉则顺势向卢毓邀请道,“郎君出身名门,想必文武双全,不知可否愿意入孤幕府供职?” 耳听蔡吉要招自己入府,卢毓却迟疑了一下,进而推辞道,“谢齐侯厚爱。吾兄早丧,遗有寡嫂孤儿,无人照料。毓现下不能离开涿城。” 没料到卢毓会拒绝自己的蔡吉,不禁重新审视了一番面前的少年。其实蔡吉之所以会如此看重卢毓不仅仅出于他是卢植的儿子,更因为卢毓本身在历史上就是跨越汉、魏、晋三朝的元老重臣。卢毓子孙同样也在两晋深受重用。站在蔡吉的立场上,拉拢像涿郡卢氏这等名气响亮却暂时没有实力的世家,乃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因此蔡吉旋即便大度地向卢毓宣布道,“无妨。卢郎君哪日想出仕,孤之幕府随时为郎君敞开。” 其实年仅十八岁的卢毓一开始就没有出仕的打算。他之所以会应李敏之邀前来此地迎接蔡吉,关键还是想为卢家保个平安。毕竟卢植在卢毓十岁时就过世了,不久之后他的兄长又死于战乱。这些年偌大个卢家一直由十多岁的卢毓支撑。但此时听罢蔡吉如此表态,饶是一心为家族谋划的卢毓也不禁为之动容起来。以至于他不假思索地就朝蔡吉抱拳谢道,“多谢齐侯赏识。” 更新感言: 偶家宝宝经过一个多星期的上吐下泻,现在终于痊愈了。在此首先感谢众位书友的关心与支持。虽然按医生的说法秋季病毒性腹泻是每个宝宝都会发作的一种病症。可是这两个星期柳丁还是十分着急。因为这病没有特效药,至多用用止泻贴,喝点益生菌什么的。就算上吐下泻到脱水,也只是去医院挂水而已。可以说是全凭宝宝的体质硬扛。由此想到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碰上这种事真是只听天由命了。至于符水治病神马滴,真滴是瞎猫碰死耗子啊~~~(未完待续) 第十节 非我族类 涿城虽不及邺城之类的中原重镇来得宏大,却也终究是当初袁熙在幽州的幕府所在,城内设有刺使府等诸多宅邸。因此蔡吉等人入城之后倒也不愁没地方住。当然随行而来的万把大军暂时就只能在城外安营扎寨了。 “此处是袁熙的书寨?”望着屋内不俗的布置,以及洁白的足下席,蔡吉略带感慨地询问道。 “是的,主上。隔壁就是卧房。”张清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主上若不喜欢,清这就下人收拾内院的闺舍。” 想到年前在黎阳袁府闺房的种种不便,蔡吉扭头问道,“内院可有书房?” 张清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摇头答道,“没有。” “那孤就住这。”蔡吉说罢,径直往案牍后头一坐,伸手爱惜地摸了摸平滑的桌面。不可否认袁家所用的器具都十分讲究。相较之下曹操在鄄城书房内的扇、笔、卧笼等物品则明显要寒酸得多。 这也难怪,曹操施政治军素来重视节俭,厉行“务以俭率人”。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曹军的军队服制。话说汉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袁绍、刘表等诸侯哪怕是在军营之中,依旧以帛巾束首,身着华服,以示儒雅。如此一来帐下的文武自然也跟着有样学样。反观曹操,不仅身体力行地用便宜的皮弁代替昂贵的丝巾,还自行设计将校战服,力图做到“简易随时”。当然依照蔡吉后世人的眼光,曹军的简约风格可比其他诸侯花花绿绿的阵仗,要精神得多,也更有气势。此外曹操本人的生活也崇尚节俭,日常生活用品皆尚朴素,摒弃一切华丽雕饰之物。甚至颁下《内戒令》对曹氏内眷和子弟严加要求。也正因为曹操如此节俭施政,才能在艰苦的条件下建立起一支善战之师。难怪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郭嘉在比较曹操与袁绍时会说。“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 蔡吉虽不会像曹操那样一件衣裳缝缝补补穿个十年,但她对华服、玉石之类的奢侈品并不感兴趣。同时也没有附庸风雅的癖好。所以相较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诸侯来说,蔡吉的生活作风还算简朴。唯一谈得上小奢侈的也只有一日食三餐和使用熏香而已。其中一日三餐还是蔡吉从后世带来的习惯,更因为她不想年纪轻轻就得胃病。 想到这里,蔡吉不由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站着的曹丕身上。据说历史上曹操之所以会有废长立幼想法,其中一条就是因为曹操觉得四子曹植“不尚华丽”和自己比较像。而曹丕却喜好游猎,甚至熏香熏到连胯下的马都受惊的程度。不过可能是受生活环境的影响,眼下的曹丕并没有表现出对熏香、游猎、弹棋之类贵族的嗜好有兴趣的样子。当然这一年来。蔡吉也不曾在物质上亏待过这位小未婚夫。只是将曹丕留在身边终究还是会有诸多不便。这不,此刻为了支开曹丕,蔡吉当即抬起头向其吩咐道,“子桓,孤要洗澡,传令备汤水。” “喏。”曹丕顺从地拱手一拜,退出了屋舍。 眼瞅着曹丕二话不说就答应替蔡吉准备洗澡水,张清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一旁的蔡吉见状连忙干咳了一声。向张清解释道,“张大哥莫要误会。曹公子眼下只是孤的护卫。孤与其并无男女之情。” 可谁知张清在听罢蔡吉的解释之后,他看蔡吉的眼神却变得愈发复杂起来。如此这般过了半晌。张清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道,“主上年纪不小也,难道真打算就此孤老一生?” 其实张清之前虽没有见过曹丕,但通过与同僚之间的通信以外界的一些传言之中,他也知蔡吉与曹丕之间并没有夫妻之实。或许在一些人的眼中蔡吉不把曹丕当未婚夫是明智之举。可身为蔡氏家臣的张清终究还是希望蔡吉能有一份合适的婚姻,并为蔡家诞下继承人。须知寻常女子十五、六岁就会出嫁,待到二十岁时孩子都会走路了。可自家主上不仅拖到十九岁才嫁人,嫁的还是一个比她小六岁的娃娃。且不论两人关系如何,若主上最终真同曹丕正式成婚并有夫妻之实,满打满算也得三年以后。三年后主上已是二十三岁的女子。半老徐娘如何生子! 张清充满焦虑的质问,让蔡吉的心不由地一沉。虽说后世讲究晚生晚育,但对于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的汉朝人来说,女子过了二十就相当于渡过了人生的一半旅途。三十多岁的人甚至都能自称“老身”、“老夫”。当然在汉末能活过六、七十岁,甚至八十岁的也大有人在。像是河内的司马懿历史上就活到了七十二岁,并且在五六十还能生儿子。可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更何况蔡吉既然选择了争霸这条路。便不可能再奢求过寻常人的生活。所以下一刻,她微微撇头避开张清的目光,勉强笑道,“此事孤自有分寸。” 早在东莱之时,张清便知自家小主上一经决定了要做某件事,那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因此眼见蔡吉如此表态,饶是张清再担心,这会儿也只得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同时屋内的气氛也随之越发压抑起来。 见此情形,蔡吉当即打起精神,招手朝张清招呼道,“张大哥过来坐。孤初到幽州,有不少事要向汝问询一二呢。” 眼瞅着蔡吉故意将话题从结婚生子转移到幽州的事务,张清也只得将心中的忧虑暂且一搁,道到蔡吉面前就坐道,“不知主上想问何事?” 蔡吉沉吟了一下,探身问道,“孤先前在城门口听田豫说,鲜于辅忙于征剿鲜卑人无法来涿郡见孤。难道鲜卑人在幽州真猖狂如斯?” “不瞒主上,鲜卑在幽州边地确实势大。俨然已有取代匈奴与乌桓之势。”张清说着将案牍上的一卷地图平铺开来,就着地名向蔡吉一一讲解道,“主上请看,桓帝时,胡酋檀石槐建庭于高柳北三百里之弹汗山歠仇水畔,兵强马壮,才智过人。鲜卑东西部大人皆归附。期间檀石槐率鲜卑诸部东败夫余,西击乌孙,北逐丁零,南扰汉边。尽有匈奴故地,共东西万二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其还拒受朝廷封王号及和亲之议,并将所辖之地分为东、中、西三部约六十邑,各置大人为首领,归其统辖。东部,自右北平以东至辽东。与夫余、濊貊接壤,共二十余邑,其大人为弥加、阙机、素利、槐头。中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其大人为柯最、阙居、慕容等,均为大帅。西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西接乌孙,二十余邑,其大人有置鞬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等。皆为大帅。” 经过张清一番图文并茂的比划蔡吉大致知晓了鲜卑目前的分布范围。再结合来自后世的历史知识,蔡吉不由皱起了眉头说道,“据孤所知檀石槐已过世多年,鲜卑诸部正值群龙无首之时。” “确实如此。”张清微微颔首道,“檀石槐死后,其子和连继立,和连既无才力,性又贪淫,断法不平,人众叛者居半。灵帝末年。和连在钞略北地郡时被人射死。其子骞曼年小,兄子魁头代立。后蹇曼长大,与魁头争国,部众离散。魁头死,弟步度根立,是时代郡以西的鲜卑都已叛离。代郡以东的中东部鲜卑则分裂为三派,其大人一为步度根,其部众分布在并州太原、雁门等地;其二为轲比能,其部众分布在幽州代郡、上谷等地;其三为东部鲜卑素利、弥加、阙机,部众分布在幽州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此番滋扰渔阳的便是素利部。” 对于滋扰渔阳素利部蔡吉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在意的是另一支鲜卑,“汝说统领代郡、上谷鲜卑的大人叫轲比能?” “是。据说此人极其年轻。”张清点头道。 “从即日起派人留意轲比能部的动向。”蔡吉说罢,又补充道,“还有慕容部。” “慕容部?”张清诧异地抬起了头。显然在他看来在慕容部不值得同轲比能相提并论。 可蔡吉却再次强调道,“就是慕容部。” 其实蔡吉之所以会特别留意这两支鲜卑势力,主要还是受了后世历史的影响。因为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轲比能是继檀石槐之后,第二个一统鲜卑的首领。只不过还未等他一展南下的野心,就被当时的幽州刺史王雄所派的刺客韩龙刺杀。至于慕容部则是东晋十六国之中燕国的缔造者。以至于后世一听慕容氏就会联想到鲜卑人。其实慕容也是中原的古姓氏,源自高辛氏,是帝喾的后裔,远古时,有个黄帝后代叫“封‘,他取姓慕容,是意在远离中原之地发扬光大传统文化,“慕二仪(天、地)之德,继三光(日月星)之容”的意思。 尽管张清并不知晓这两派人马在后世的战绩如何,但他还是郑重地朝蔡吉抱拳应答道,“主上放心,清定会加紧监视这两部。” 蔡吉见状满意地颔首道,“此番多亏了张大哥的介绍,孤方能一窥鲜卑虚实。” “主公过奖也。其实不少鲜卑内幕,皆是长史田豫告知于清。”张清如实坦言道。 蔡吉听罢食指轻叩案牍玩味地说道,“哦?还有这事?” 张清点着头说道,“是,田豫一经入城便向清说明了鲜卑的情况。” 蔡吉则饶有兴致地追问道,“那田豫可曾提起过乌桓?” “这……”张清怔了一下摇头道,“未曾提起。许是田豫以为主上已与蹋顿结盟,故无需多言。” 真是如此?蔡吉在心中暗自冷笑了一下。熟知历史的她十分清楚田豫、鲜于辅同阎柔关系匪浅。而阎柔则是袁绍封的乌桓司马,还将女儿嫁给了袁尚。如今袁尚正被曹操封堵于邯郸城下,阎柔的身份可谓是尴尬异常。不过从阎柔在历史上的表现来看,此人应该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俊杰,不可能拖到现在还和袁尚纠缠不清。此外从田豫肯为阎柔打掩护这一点来看,阎柔应该还是忠于汉室的,只不过他还没想好究竟要向谁投诚。 事实上不仅是阎柔,这同样也是摆在冀、幽两州其他豪强面前的一大难题。在另一个时空的原有历史之中,战胜袁绍代表朝廷的势力只有曹操一家。所以阎柔、田豫等人可以毫不犹豫地直接向曹操投诚,为其充当马前卒。可如今的河北却冒出了两股势力接替袁氏收编各郡县。其中曹操占有朝廷大义,蔡吉则控制实质地盘。这就让河北的豪强世家们有些难以抉择了。选择投诚曹操吧,却离曹军相隔甚远。选择投诚蔡吉吧,万一日后曹蔡翻脸岂不是要再次站队。离战场较远的阎柔暂时还能观望一段时日。被蔡吉堵在家门口的田豫和鲜于辅就只得捏着鼻子跑来献诚了。 阎柔等人虽患得患失,蔡吉却从来不是心胸狭窄之辈。所以就算冀、幽两州的豪强不看好她蔡吉,她也有信心用行动证明自己值得对方效忠。所以蔡吉跟着便将话锋一转道,“蹋顿那边可有新消息?” 蔡吉如此跳跃地转换话题让张清多少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作答道,“回主上,蹋顿自打代任乌桓校尉之后,便以此为据出兵讨伐右北平单于能臣。能臣南下助袁熙作乱之时折损了不少兵马如何是蹋顿的对手。据悉其已被蹋顿赶出右北平郡,远遁大漠。” “蹋顿那厮倒是挺会见缝插针。”蔡吉哼了一声之后,立即神色一正朝张清告诫道,“张大哥,蹋顿为人凶桀,尔等坐镇幽州不可不防。” 一直以来都将蹋顿视为盟友的张清乍听蔡吉这么一说,不由惊愕道,“主上此话何意?” 蔡吉却面色郑重地强调道,“鲜卑也好,乌桓也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蹋顿眼下固然与吾等相交甚欢,但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尔等面对异族,切不可掉以轻心。”(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斗争中求团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历史证明忽视这一法则的统治者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像是五胡乱华,像是安史之乱。趋利避祸是人类的本能。一个王朝在强盛时能得万邦来朝并不稀奇,难的是在遇到艰难险阻之时有多少人愿意留下来同舟共济。历来当中原出现强而有力的王朝之时,边地的异族总会在第一时间匍匐在地,信誓旦旦地表示会接受华夏礼仪。但当中原王朝表现出衰弱的迹象,他们又会率先叛乱,甚至乘虚而入。这并不是说历代中原王朝“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徕之”的政策是在肉包子打狗。只是文明的融合是一个非常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期间有交流,如昭君、文臣;也充斥着血腥,如冉闵、黄巢。 眼下正值中原的衰落期,只要一想到某天早晨边地的内附胡会突然杀向其毗邻的汉人村寨,蔡吉就无法不对鲜卑、乌桓之类的异族怀有戒心。因为这些异族不仅图谋着中原的王座,还威胁着中原百姓。毕竟董卓再混世魔王也不会将百姓当畜生一样关在笼子里吃。 不过张清并不知晓百年之后中原可能爆发五胡乱华之难。蔡吉对乌桓人的态度在他看来有些前后矛盾。毕竟当初派众将士远赴辽东与乌桓人接洽的也是蔡吉。于是有些摸不清底线的张清,稍显迟疑的发问道,“那清等该如何与塌顿相处。” 面对张清的疑问蔡吉脑中显现出了“斗争中求团结”这句话。前世在和平时期很少会有人想起这句话,但如今身处乱世的蔡吉才由衷地发现这还真是一句金科玉律。无论是对异族。还是对宗族世家都是这么个道理。当然蔡吉不能讲这话直说出来,所以在整理了一下言语之后,她便语重心长地向张清解释道,“蹋顿若怀王化,尔等自可与其交好。其若有异心,则决不能姑息!” 张清回味了一下蔡吉的一番言语后,郑重地拱手应答道。“清知晓也。” 在幽州的几个重臣之中,庞统才智无双,林飞左右逢源。张辽有勇有谋。相较之下,张清为人虽忠勇,却终究少了几分大局观。并且又比较讲义气。他的豪爽性格比较交受边地异族的欢迎,却同时也容易一叶障目被人蒙蔽。所以蔡吉这会儿才会特意单独向其强调与异族相处的原则。此刻眼见张清十分重视自己的提醒,蔡吉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又将话题一转道,“张大哥,除了先前在城门口迎接孤的一干人士,孤治下幽州诸郡可还有其他名人?” 张清如实答道,“回主上,各郡俊杰皆在此。” “就这点人物?”蔡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须知之前在冀州她可是每到一处都会接见一批又一批的地方宗族推荐上来的才俊。若说幽州数郡才城门口这点人物,实在是让蔡吉有些不敢相信。 张清被蔡吉如此一问。多少也有些尴尬。却见他无奈地两手一摊道,“不瞒主上,幽州地广人稀,相比中原各州缺乏才俊之士。不过听说公孙度手下倒是有邴原、管宁两位鸿儒辅佐。” 张清的一席言语让蔡吉陷入了沉思。虽然她一早就知道幽州远不及徐、青、冀诸州发达,却不曾想到幽州的人才竟如此匮乏。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蔡吉可以在阻力较小的情况下,让讲武堂的学子有更多的机会在幽州各级官府之中实习。此外她还能在汉朝官学的基础上建立起一套更为系统的教学体系。 所谓“官学”指的是由朝廷官府直接举办和管辖学校。主要分由朝廷管辖的最高学府“太学”和由地方官府管辖的地方官学。地方官学按级别在郡国曰“学”,县、道、邑、侯国曰“校,乡曰“庠”,聚曰“序”。值得一提的是在汉末还史无前例地出现了专科学校――鸿都门学。 话说鸿都门学其实是宦官一派为了培养拥护自己的人才而与士族势力占据地盘的太学相抗衡的产物。所以与高高在上的太学不同,鸿都门学所招收的学生由州、郡三公择优选送。多数是士族看不起的社会地位不高的平民子弟。其科目更是公然与儒学叫板,以开设辞赋、小说、尺牍、字画等课程来打破专习儒家经典的惯例。不仅如此,宦官一派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对鸿都门学的学子都特别优待。学子毕业后,多会给予高官厚禄,有些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还有的封侯赐爵。所以鸿都门学一时非常兴盛,学生多达千人。不过不久之后随着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派倒台,鸿都门学也就此泯灭在了战乱之中。 无独有偶,历史上的曹氏父子同样也推崇文学与杂艺。不仅三曹在文学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建安七子更是一个时代的象征。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无论是汉灵帝以辞赋取士,还是曹氏父鼓吹捧建安七子,其背后都蕴含着相同的政治目的,那就是同把持儒学的世家士族争夺人才。蔡吉拥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决心,自然也会像历史上的灵帝与曹操那般向世家士族提出挑战。而讲武堂与科举制便是她的利器。 当然来自后世的蔡吉不会为了反对而反对。音乐、文学、书法、围棋等科目固然能陶冶情操,修身养性。但论起治国来还是儒学更为务实。所以灵帝那种以辞赋取士作法是万万学不得的。然而就算蔡吉对儒学表现出了尊崇,都无法改变讲武堂招收平民子弟入学,教授算学、墨学(武力、机械、建筑)、方术(医学、化学)等非儒家经典的事实。这就难免会让人联想起当初宦官办的鸿都门学。加之青、徐两州私学兴盛。如此一来便使得讲武堂一直未能形成气候。倘若能借着修缮幽州学宫的时机,在各官办学校、学庠、学序中加入算学等课程。便能开启另一番局面,为刚刚起步的科举制度存储更多的人才。 在心中有了一番计较之后,蔡吉便向张清吩咐道,“传令下去,孤要召见各郡三老。” 三老是汉朝负责地方教化的官吏,想当初段融、段芝两兄弟的父亲段奎就是东莱郡的三老。这会儿的张清虽不知蔡吉召见三老要做什么,却还是拱手称了喏。但见他跟着又向蔡吉探问了一句道。“城内宗族已备下接风宴,主上今晚可要出席?” “连续几天赶路孤也累了,今晚的宴席就免了。”蔡吉说到这儿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便又补充了一句道,“汝去问问子义他们,可否替孤赴宴。” 话说蔡吉之所以推脱晚上的接风宴倒并不是在故意摆谱。而是这一路长途行军确实让她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加之北地本就缺水,已经数天没洗澡的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臭了。好在她的话音才刚落,先前去安排洗澡水的曹丕恰好回来复命。张清见状便顺势起身告辞离开了书斋。而蔡吉则在曹丕的引领下,快步赶到了浴室之中。 汉朝的浴室叫“渴”,由于这个时代重视个人私密,一般规模都不大,且也不流行公共澡堂。所以就算是刺使府的浴室也不过是在房间里摆放一只硕大的木质浴盆而已。但这并不表示汉朝人就不重视沐浴。事实上无论是汉朝的官宦,还是平民,都十分讲究沐浴。就算是寻常百姓。至少也会隔个三四天好好洗个澡。官吏更是有法定的假日,专门用来洗淋休息。这会儿一见齐侯驾临,早已在浴盆旁候命的四个婢女先是齐身福了福,继而鱼贯上前开始替蔡吉解带更衣。由于换洗的衣物事先熏过香,蒸汽升腾之下整个浴室之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浴室外的曹丕目睹着带着幽香的白烟自窗缝中冒出。脑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了曾经在何晏房中见过的素女出浴图。一想到浴盆内的女子是齐侯,少年立马就紧张地甩了甩头,想要将那淫秽之图甩出脑袋。却不知为何他越甩,脑中春宫图就越清晰。深受其扰的曹丕只觉自己的脸颊发烧,心虚之下他赶紧转身一溜小跑着离开了浴室所在的小院。 其实也难怪曹丕会有如此反应,毕竟他已经十四岁了。十四岁的少年无论是从身还是从心上都在发生着急剧的变化。更何况他还得和一个二十岁的妙龄女子朝夕相处。话说曹丕若是出身儒学世家的子弟。或许还能做到非礼勿视。毕竟汉代世家大族十分注重礼法。像是陈留仇览,“虽在宴居,必以礼自整。妻子有过,辄免冠自责。妻子庭谢,候览冠,乃敢升堂。家人莫见喜怒声色之异。”平原的华歆,“遇子弟甚整,虽闲室之内,严若朝典。”至于河内司马氏更是训导诸子甚严,“虽闲居宴处,威仪不忒。……诸子虽冠成人,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父子之间肃如也。” 可是曹家出身本就不高,素来缺乏儒学世族的文化积淀与教养。因此,曹操在政治观念与为人作风上都与世族出身的人物大有不同。这种不同客气点说叫“通脱”,不客气地说就是“轻佻”、“放荡”。在曹操的熏染下之下,曹家子弟多少都沾染了点通脱的脾性。唯有曹昂受丁夫人的影响谨遵礼法。而曹丕则慑于蔡吉的威严,也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甚至连寻常的婢女、村姑他都不敢多看一眼。这种对女子的矛盾与憧憬,怕是只有曹丕自己心里最清楚。 也不知跑了多久,曹丕终于停下了脚步。但举目环视周遭的环境却是异常的陌生,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就此爬上了少年的心头,并快速替代了之前的种种冲动。不可否认自打来到齐营之后,曹丕就一直缺乏安全感。这让他多少变得有些敏感,有些多愁。触景生情之下,曹丕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头望着唯一似曾相识的清朗天空,在心中暗自默念,“不知父上与兄长此刻可还安好?” 同一片湛蓝的苍穹下,曹操脚跨战马伫立于战阵之中。在他的对面数万曹军正如潮水一般蜂拥向邯郸城。经过数月的围困,邯郸城上下早已断粮。期间袁尚曾放数千老弱出城向曹军投降,却被曹操以谨防有人突围为由下令驱赶了回去。无奈之下袁尚只得紧闭城门与曹操继续对峙。而那些被驱赶回城的老弱有不少都没能挨过建安五年的寒冬。 不久之后,张南与焦触杀袁熙投靠曹操。收编了袁熙部的曹操当即便派人将袁熙的首级,连同他的印绶、节杖、衣物等物品,拿去展示给邯郸守军看。眼见原本报以期望的援军已然倒戈曹操,邯郸城内的军民顿时斗志奔溃。反倒是袁尚虽心痛二哥之死,却依旧亲自出面鼓舞士气,声称曹操已疲惫不堪,高干率领的并州援军就要到来。曹操眼见威吓不成,便再一次调集兵马向邯郸城发起了进攻。 且就在曹操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攻城进展之时,一骑信使冲到了他的面前,翻身下马将一支皮桶递上前道,“禀司空,并州五百里急报。” 曹操抬手接过信使递上皮桶,拆开蜂蜡从中倒出了一卷泛黄的纸卷。在迅速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之后,曹操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一旁的高蕃见状不由献媚地问道,“主公,可是并州又有捷报传来?” 曹操扫了一眼高蕃,略显得意地将手中的战报摇了摇道,“高干已归降于禁,并献出并州。” 曹操此话一出,在场的曹军文武当即爆发出了兴奋的欢呼。高蕃更是仰着脖子向曹操高声道贺,“恭喜主公平定并州。” 然而这一次曹操并没有理会高蕃,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正在鏖战之中的邯郸城。 本章感言: 好吧,最近民族问题比较敏感,想了半天柳丁还是删改了这章的部分内容(应该是大部分内容,呵呵,),但总的观点还是没有改变。就本书来说,小蔡与鲜卑、乌桓碰撞时实力还不够强。所以小蔡不可能像拥有绝对实力的孙露那样对异族采取怀柔政策。小蔡会更强硬,更民族主义,这是她所处的环境所决定的。先打一下预防针,本卷会有同异族作战的戏码。那个~本书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勿对号入座。(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党锢之祸 实在是对不起,因为本职工作的原因连续几天没有更新。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设计方案,好不容易才把频率又调回三国时代。不过越写越发现第四卷涉及到了一些情节槽点多多~~~上次是异族,这次是马踏太学~~~还辛亥政变~~~纯属巧合啊~~~呵呵~~~ ——————————————————————————————————————— 袁尚站在高台上,望着远处一枚枚自城外飞入的石弹将门楼、马面、箭楼一一摧毁。曾几何时,袁尚也曾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不过在他的想象之中攻城者是他袁尚,而守城者则是曹操。那时他自负拥有经纬之才,汉家天下不过是探囊之物。然而现实却同袁尚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既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文武无双,也不如周遭家臣献媚的那般英明神武。当袁尚意识到自己相比曹操、蔡吉等诸侯在文韬武略上简直就如一个稚儿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曾经不可一世的袁氏一门在曹、蔡联手夹击之下轰然倒塌。袁熙的死更是彻底击溃了袁尚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希望。所谓的坚守邯郸等待高干救援的豪言壮语,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而已。 “曹军已攻破东门,请陛下速速突围。”李孚领着一队护卫火急火燎地爬上高台向袁尚禀报道。 被打断思绪的袁尚回过身一瞧,只见李孚与护卫皆身着便装,而李孚手上更是拿着一套脏兮兮的平民的衣衫。袁尚见状不由眉头一皱。指着那套衣衫问道,“李卿这是何意?” 李孚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衣衫呈上道,“臣请陛下换上衣衫,随臣等一同突围出城。” 袁尚本想伸手接过衣衫。可衣衫上所散发出的阵阵酸臭之味却让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李孚见此情形,也由不得袁尚多加犹豫,直接就将衣衫塞入了他的怀中。转而扭头向身后的侍卫下令道,“还不快替陛下更衣!” 可谁知袁尚非但没有配合,反而惨笑一声,顺手就将衣衫丢在了地上,“卿这是要朕扮作乞丐乎?” “陛下!”李孚看了一眼地上衣衫,急得跺脚道,“邯郸已破。四下皆是曹军,唯有扮作百姓方能混出城去!” “混出城?混出城后朕又能如何?”袁尚苦笑着反问李孚。 而此时的李孚尚不知晓并州的高干已向曹操投诚,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自是赶赴并州与高干一起重整旗鼓光复河朔。” “重整旗鼓……”袁尚回味着李孚的话语,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衣衫。可就在李孚以为袁尚这一次会换衣服之时。后者却将手中的衣衫直接抛出了高台。 眼瞅着破旧的衣衫随风飘去,瞠目结舌之下,李孚不禁快步上前一把揪住袁尚的衣袖质问道,“陛下,陛下这是为何?!” “朕不会离开邯郸。”袁尚转过身,以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李孚说道。确实对于此刻的袁尚来说,就算不知道高干已投靠曹操,也早已死了重整旗鼓之心。所以当看到李孚还想劝谏之时,袁尚立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断道。“朕意已决,卿不必多言。” 望着眼前了无生气的青年,李孚张了张嘴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却见他默然地朝袁尚深深一拜,继而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高台。袁尚注视着李孚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没有来地一阵轻松。这样的感觉让袁尚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因为他已记不清最近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的事。记忆中袁尚绝大多数时间似乎总是背负着母亲诸多期许。处心积虑地一心与两个兄长争夺袁氏家主之位。如今无论好坏袁尚确实已经成为了袁氏的家主。但那又如何呢?想到这里,袁尚挥了挥手示意周遭的兵卒一并离开。 建安六年五月廿一,曹操克邯郸,袁尚于城北高台自焚而亡。三日后一骑信使以五百里加急的速度将邯郸的捷报送抵许都皇宫。正在御书房内习字的刘协,乍一听曹操已拿下邯郸,持笔的手不由微微一抖。一滴墨汁就此落在了洁白的东莱纸之上让刘协一阵心疼。却见他旋即将笔一搁下令道,“传旨。宣大夫吴硕进宫。” 随着刘协一声令下,不多时吴硕便在内侍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御书房。一见刘协手持战报负手立于窗前,吴硕立马快步上前拱手行礼道,“吴硕见过陛下。” “吴卿不必多礼。”刘协转过身抬手示意吴硕起身,跟着便将手中的战报递给他道,“曹操已克邯郸。” 虽然袁绍父子是叛国自立的逆贼,可这会儿刘协的语气之中却带着些许兔死狐悲的味道。也难怪,邯郸的光复不仅意味着曹操与蔡吉在河朔大获全胜,同时在敦促刘协要对这两个功臣论功行赏。 果然,吴硕在看完战报之后,恭敬地向刘协进言道,“陛下,可论功行赏也。” 刘协虽心有不甘,却也知论功行赏天经地义。所以他旋即点了点头,信步走回案牍前将早已拟好的圣旨取出盖上了玉玺。 吴硕看着朱红色的印痕落在锦帛上,心中同样也是五味具杂。袁绍父子的败亡固然已灰飞烟灭,可新兴的曹、蔡二人却比之前者更要难缠。但天子身边的一些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是怎样一种对手。其中有不少人甚至还在玩十年前的把戏,殊不知天早已变,乱世又岂容儿戏。想到这里,吴硕不禁拢了拢长袖,郑重地朝刘协进言道,“陛下,臣有一事上奏。” 刘协抬起头朝吴硕颔首道,“吴卿请讲。” “太中大夫孔融与御史赵彦谤讪朝廷,妖言惑众。臣以为此二人不可不罚。”吴硕拱手一拜道。 刘协没想到吴硕竟是要参孔融与赵彦一本。惊愕之下他不禁皱起眉头问道。“谤讪朝廷?吴卿何出此言?” “陛下有所不知。孔融在府中饮酒作《难曹公表制酒禁书》公然讥讽禁酒令。赵彦更是屡次当众喷击曹操厉行申韩法术。”吴硕历数孔融与赵彦的罪状道。所谓“申韩”乃是战国法家代表人物申不害和韩非的并称,因此后世便用“申韩之术”来指代法家。曹操受帐下寒门之士的影响,在治军施政上都极其讲究法度。这便标榜“仁政”的儒家与产生了矛盾,从而使曹操成为了士林的攻击对象。而以吴硕对曹操的了解。对方必不会对这些攻击置之不理。 然而刘协听罢吴硕所言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孔卿的那篇《难曹公表制酒禁书》孤也曾看过,不过是一时戏谑之言当不得真。曹操若这点胸襟都没有。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而赵卿评击曹操厉行申韩之法亦非诽谤,毕竟曹操确实任用酷吏。如此一来,吴卿让朕如何处罚孔卿与赵卿?” 吴硕从刘协的口气中听出了明显的袒护之意。这让他不由更为焦急起来。须知眼下在许都城内发生的一些事情可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孔融写《难曹公表制酒禁书》并不是为了多喝一口酒。赵彦评击曹操厉行申韩之法,也不是单纯的法儒之争。曾经经历过“党锢之祸”的吴硕十分清楚,孔融和赵彦这是在借清议提高自身在士林中的影响进而结党。而这恰恰是曹操这等权臣最不能容忍的事。 “党锢之祸”指的是汉桓帝、灵帝时,士大夫、贵族等对宦官乱政的现象不满,与宦官发生党争的事件。因宦官以“党人”罪名禁锢士人终身而得名“党锢”。党锢之祸适于延熹九年(166年)。宦官赵津、侯览等党羽与张泛、徐宣等人为非作歹,并故意在大赦之前犯罪,期望以此逃脱惩罚,而官员成瑨、翟超、刘质、黄浮等不畏权贵,在大赦以后仍然按律处置了这些人。宦官们向桓帝进言。桓帝听信一面之词,重处了这些官员。 桓帝的不公之举令党锢之争数月后再次爆发,史称“辛亥政变”。由于那一年出现太白金星经房宿,由上将星入太微垣的天象,当时的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象征奸佞在皇帝身旁,大将军有灾难。以城门校尉窦武等人为首的党人便准备动手除去宦官曹节王甫一党。九月辛亥日(九月初七),窦武轮到休假日,出宫回家。宦官偷出他的奏折。得知了士人的计划,因而连夜歃血共盟,发动政变。宦官们与皇帝的乳母赵娆一起,蒙骗年幼的灵帝,格杀亲近士人的宦官山冰等,抢夺印、玺、符、节。胁迫尚书假传诏令,劫持窦太后,追捕窦武、陈蕃等。年过八旬的太傅陈蕃闻讯,率太尉府僚及太学生数十人拔刀剑冲入承明门,到尚书门因寡不敌众被擒,当日遇害。窦武驰入步兵营起兵对抗。名将、护匈奴中郎将张奂此前率军出征,此刻刚回到京师,尚未了解局势,宦官等人假传诏令骗过了他。张奂误以为窦氏叛乱,遂与少府周靖率五营士与王甫所率领的千余虎贲军、羽林军一起进攻窦武。窦武被重重围困,无奈自杀;他的宗亲宾客姻属及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等人皆被族灭;虎贲中郎将刘淑、尚书魏朗等也被诬陷而被迫自杀;窦太后被软禁在南宫,李膺等再次被罢官,并禁锢终生。 值得一提的是,党锢之争的影响一直延续到灵帝年间。熹平元年(172年),太学生书朱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众宦官大骇,诏令司隶校尉刘猛缉捕学生。然而士族出身的刘猛显然不敢得罪士林。无奈之下宦官们只得改命当时的御史中丞段颎领兵镇压。段颎是段娥眉的父亲,军旅出身的他根本没把士林放在眼里。于是继名将张奂之后,段颎再次上演马踏太学的“壮举”,逮捕太学学生千余人。 虽然汉末士林与宦官的历次争斗都以失败告终。直至黄巾之乱爆发,董卓入京,才将宦官一党一并铲除。不过士大夫们也从历次的斗争之中发掘了一条左右朝堂的捷径,那就是以清议结党。倘若身为天子的刘协看不出表象背后实质,许都难保不会重演当初桓、灵帝时的党锢之祸。而这一次双方的实力更为悬殊。且不论曹操手中掌握的兵马。就以党人素来仰仗的太学而言,如今天下间的青年俊杰大多正忙着前往各方诸侯帐下效力,哪儿有功夫陪一票要兵没兵要权没权的士大夫闹党争。孔融与赵彦的号召力实在无法同当年的太傅陈蕃相提并论。更为要命的是以曹操脾气,一旦爆发党锢之争,他怕是不会像宦官那般只终身禁锢了事,搞不好整个许都都会被其血洗一遍。 思虑至此,忧心忡忡的吴硕再次向刘协进言道,“陛下明鉴,乱世用重典。曹操施政虽重申韩之术,但终究也是为了大汉江山。孔融与赵彦着实不该非议朝政。” “罢了,罢了。朕回头斥责孔卿与赵卿几句。”刘协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 “陛下!”吴硕加重了语气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是几句斥责便可了事。” “吴卿此话何意?难道还要朕下旨追究不成?”刘协不悦道。此时的他实在是不能理解吴硕为何要死咬着孔融与赵彦不放。再怎么说此三人都是他刘协器重的重臣,怎能在曹操即将接任丞相的节骨眼上起内讧。 可吴硕却一步不让地点头道,“陛下明鉴,就是要下旨追究,如此一来才不会让曹操落下口舌。” 耳听吴硕讲到这份上,刘协中算是明白了些门道,却见他试探着问道,“吴卿的意思是朕保护孔卿与赵卿?” “正是如此。曹操为人外宽内忌,其班师回朝后怕是不会放过孔融与赵彦。陛下若能抢先一步治他二人之罪,想来曹操便也不方便再为难孔、赵二人。”吴硕欣慰的颔首道。心想天子这下总算是开窍了。 眼见吴硕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刘协只觉心头堵得慌,当即便脱口而出道,“话虽如此,可孔卿与赵卿终究是大汉的朝臣。朕,朕就不信,曹操真敢因几句言语,就治朝臣之罪!” 吴硕瞅着刘协还在嘴硬,不由长眉一扬反问道,“陛下想以孔融、赵彦之性命赌一把乎?”(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大将军 年末替公司项目收账中,比较忙~~~还请各位书友见谅~~~ ——————————————————————————————————————— 刘协最终接受了吴硕的进言下旨责令孔融与赵彦闭门思过。然而面对来自天子的警告,孔融和赵彦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反应。相比有所收敛的孔融,赵彦就像一枚充足了气的皮球砸得越重跳得越高。虽然在表面上接受了天子的责罚,可在私下里赵彦对在“背后”参了自己一本的吴硕却是鄙夷异常。在赵彦看来吴硕的做法同当年依附权宦的无耻之徒没有两样。身为一个饱读圣贤之书的朝廷命官决不能就此屈服于奸佞的淫威之下。所以就算是被罚在家闭门思过,赵彦依旧在府中终日与造访的文人名士畅谈时政,言辞之犀利让诸多年轻的学子都叹为观止。一时之间赵彦俨然已成许都士林之领袖,其影响力甚至一路远扩到了荆州。 不过对于许都的文武百官来说,赵彦的名声鹊起只是乱世风云之中的一段小插曲而已。真正搅动天下局势的是天子对曹操与蔡吉的封赐。诚然众人皆知曹操就任丞相是迟早的事,但真当刘协第三次颁下圣旨,还是在朝野之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特别是蔡吉一同被封为大将军,更是让原本就已经微妙的帝相之争益发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话说,世人皆知曹操与蔡吉乃翁媳关系。如今他二人一个贵为丞相,一个受封大将军,若以一家人而言,其权势可谓是远胜当年的董卓,实力更是笑傲刚刚被诛的袁绍父子。面对如日中天的曹、蔡两家。身为天子的刘协显得极其势单力薄。如此悬殊的差距不仅令忠于汉室的人士忧心忡忡,同时也让一些“识时务”的人士开始心思活跃起来。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好曹操与蔡吉这对“翁媳”组合。毕竟蔡吉眼下只是与曹丕订婚而已,谁都不知晓两人何时才会正式成婚。而有关齐侯将曹家二公子当仆役、马夫使唤的流言却早已传遍了许都的大街小巷。倘若曹蔡联姻并不如人想象中的那么坚若磐石,那天子的这次册封就不止是论功行赏这么简单了。于是乎,在忠君爱国之士痛心疾首的时候。在善于钻营之辈四处奔走的时候。有那么几个人选择了以沉默应对曹、蔡两家的崛起。 已经升任为丞相主簿的司马朗便是少量沉默者中的一员。自打在官渡一战同生共死的经历令司马朗便一跃成为了曹操的心腹之臣,同时也让他比外界的人更为了解曹操与蔡吉之间那种既合作又防备的特殊关系。因此在天子颁旨册封曹操和蔡吉之后。司马朗十分谨慎地选择了沉默旁观。不过就在司马朗深居简出的时候,河内老家的老仆却为他带来了一个既值得高兴,又令人头痛的消息。 “张夫人母子可平安?”司马朗一面快速扫视着手中的家书。一面随口问道。 堂下的老仆连忙一脸献媚地向司马朗恭贺道。“平安,皆平安。恭喜主人,二公子为司马家添了一员男丁。” 可榻上的司马朗却捏着家书,哭笑不得地抬头反问道。“仲达得了两年风痹吧?” 没想到司马朗会冒出这么一句的老仆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原来司马朗的二弟司马懿为了不出仕已经装风痹病装了两年了。而所谓“风痹”是指一种严重的风湿病。患病者往往卧床不起难以动弹。可既然得了风痹难以动弹,那又如何能行房事?不能行房事又哪里来的儿子?想到这里,老仆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却见他讪讪一笑道,“二公子不是装病嘛。” 司马朗听罢老仆所言不由长叹一口气,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司马懿这两年都是在装病。话说司马家乃是河内的大族,司马懿更是打小就天资聪颖。在汉末有关系,有才学,就有仕途。所以早在二十三岁时司马懿便被河内太守推举为了上计掾。按照东汉的官僚体系,“郎”属于官,“掾”属于吏。郎官如果做得好,会下放地方担任县令等职位,然后再升迁为郡守或者直接调回中央,可谓前途光明。吏员做得好呢,也有机会进中央为郎官,继而按部就班地一路向上晋级。上计掾的工作就是将各县统计上来的户数人口、钱粮收入、财政开支、治安情况等等数据,进行核对验算,然后整理成郡级的上计簿,在十二月份亲自跑到京城呈递给司徒。倘若运气好的话,上计掾还有机会得到皇帝亲自会见。当初蔡吉进京面圣的一大任务就是向刘协呈递上计簿,并因此博得了士林一致好评。 由此可见上计掾虽是吏,却能“计吏拜官”,不失为一条终南捷径。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像曹操那般有个做中常侍的干爷爷,能在二十就入京为郎官。所以相比同龄的士子,司马懿的起点并不低。然而就在司马懿打算在上计掾的位置上大展身手之时,桓帝却下令:“今后严禁留上计掾在中央为郎官。”被堵死晋升之路的司马懿一气之下,辞去了上计掾一职,从此赋闲在家不再应招出仕。就算后来袁绍、曹操等当世大诸侯派人请司马懿出山,也都被他用装病的方式一一敷衍了过去。 司马朗心知上计掾之事对司马懿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也知司马懿一直都有待价而沽的心思。然而如今这等乱世又岂容你一个小小的书生耍性子,耍手段。至少就司马朗对曹操的了解,曹操是绝不会容忍有人戏弄于他。与其日后被校尉押解来京师,还不如自个儿先来京师候命。思虑至此,司马朗便向老仆吩咐道,“汝速回河内,让仲达即刻启程入京。” “这……若二公子不肯呢?”老仆试探着问道。毕竟司马懿已经不止一次拒绝入京,若其真使起性子来。夹在中间的下人们可就难办了。 不过这一次司马朗终于板起了脸,郑重地宣布道,“汝就告诉仲达,若其下不了床,吾就派人将他抬来京师!” 这一头司马家的老仆刚要启程前往河内请司马懿入京。那一边带着圣旨的钦差俨然已经抵达了东莱。留守东莱的郭嘉在安顿好钦差之后。立马就用飞鸽传书将其受封大将军的消息传达给了远在幽州的蔡吉。 此时的蔡吉已然离开涿郡一路北上巡视到了位于幽州边境的渔阳郡。渔阳因位于渔水之阳而得名,位置大致在后世北京的密云怀柔地区。不过汉末的渔阳虽地处偏远。但在历朝历代都是重要的关隘。早在战国之时燕国便在此造起长城连通上谷、右北平、辽西、辽东诸镇。秦一统六国之后,设立渔阳县,发闾左屯边于此。西汉将渔阳县升级为渔阳郡。其辖地也一路扩展到了渤海之滨。蔡吉此番率部巡视渔阳除了与鲜于辅会面之外。多少也有向幽州各方势力示威的意思。毕竟幽州素来民风彪悍,没有足够的实力可服不了众。只是蔡吉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到渔阳,后脚刘协便封自己做了大将军。如此一来她这次的渔阳之行就又多了一份仰仗。 “恭喜主上荣升大将军。” 渔阳城外的长城之上,幽州众官僚连同齐侯府文武齐声向蔡吉道贺。相较之下作为当事人的蔡吉倒是显得颇为镇定。本来嘛。一旦恢复丞相制,大将军便成为了一项可有可无的闲职。事实上就算不恢复丞相制。以目前东汉的局势,蔡吉当上了大将军也指挥不了其他诸侯的兵马。更毋庸说历史上汉末的“大将军”结局都不怎么好,何进死于非命,袁绍身败名类。而蔡吉这个大将军则明显带着制衡曹丞相的意思。 不过蔡吉看不上刘协所封的大将军,却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会小觑此头衔。毕竟大将军是两汉最高军事长官,就算眼下没实权也是一张足能唬人的虎皮。更何况蔡吉还是河朔地区名符其实的大诸侯。在不少人看来只要眼前的女子稍稍努力一下,便可让大将军之名变得名符其实起来。 这不众文武刚向蔡吉道贺完毕,渔阳守将鲜于辅便忙不迭地单膝跪地向其表忠心道,“恭喜大将军。渔阳众将士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面对鲜于辅露骨的表态,蔡吉面带微笑着上前扶起对方说道,“鲜于将军请起。将军替大汉戌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说到这儿蔡吉又扬起头环视了一番周遭的文武,高声宣布道,“孤已向朝廷上表鲜于辅将军为渔阳太守,太史慈将军为中山太守,张清将军为辽西太守,张辽将军为上谷太守。往后河朔攻防就拜托四位将军也。” 蔡吉的话音刚落,被点名的四人立马神色一凌,齐步上前恭敬地朝蔡吉抱拳道,“臣等必不负大将军重托!” 李敏站在人群中看着蔡吉以大将军的身份接受四位战将的叩拜,心头一阵五味具杂。遥想四年之前,李敏怀着借袁绍虎威对付公孙度的想法,远赴东莱与当时还是袁绍下属的蔡吉商洽合作事宜。那时的他怎么都不可能想象得到仅仅几年的功夫,本该作为跳板的蔡吉竟一举替代曾经不可一世的袁绍成为了河朔霸主,大汉的大将军。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袁绍谋逆称帝之时,李敏并没有依附袁逆,而是呆在易水港静观中原战局变化。之后随着蔡吉出兵援曹,齐军捷报频传,李敏也就彻底下定决心站在了蔡吉这一边,同时也想借蔡吉之势有所作为。 且就在李敏在心中暗自思量如何动用自己在幽州的影响博取蔡吉重用之时,蔡吉转过头望着李敏含笑道,“李老是幽州名士,对幽州民风政务颇为熟悉,孤也已上表李老为幽州刺史。” 李敏乍一听蔡吉任命自己为幽州刺史,心中不由怦然一颤。不过他终究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僚,不会像太史慈、鲜于辅那般轻易喜形于色。却见李敏低头上前,向蔡吉俯身一拜道,“大将军谬赞。老夫年事已高,恐难胜此重任。” “李老过谦也。”蔡吉说罢微微侧身向身旁的庞统颔首道,“士元,汝既已出任幽州别驾,往后就要多向李老讨教治民之术。” “统谨遵主上教诲。”庞统抱拳领命后,跟着又转身朝李敏作揖道,“统才疏学浅,还请李使君多加指点。” 李敏隐居易水港多年,对庞统并不陌生,心知眼前的这个态度谦恭的年轻人足智多谋,素来深受蔡吉器重。此刻蔡吉上表他李敏为刺史,摆明了就是要为庞统做照应。毕竟庞统只有二十二岁,若直接任命其为幽州刺史,难免会受人诟病,难以服众。而如今有了李敏做刺史,蔡吉便可向天下人做交代,庞统则可以别驾的身份在幽州大施拳脚。 虽说李敏一眼就看穿了蔡吉目的,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一安排。毕竟李敏现在要兵没兵,要权没权,根本没有实力去同庞统争夺实权。更何况日后庞统在幽州所要实施的一些政令也未尝不是蔡吉的授意。作为一个老官宦,李敏深知大刀阔斧是年轻人的专长,而沉着稳重是年长者的优势。正所谓路遥知马力,他李敏犯不着急于争一时之气。所以这会儿的他淡定地朝庞统拱手一拜以作回应。 眼见李敏与庞统两人客气的互拜,蔡吉满意地点了点头,“善。孤相信有二位齐心协力,用不了几年幽州定能兵强马壮,百姓安康。” 李敏听罢蔡吉所言本还想谦虚几句,却不想庞统却抢先一步向蔡吉进言道,“主上,幽州想要兵强马壮,百姓安康,必先重一法!” “哦?何法?”蔡吉饶有兴趣地问道。 庞统以铿锵有力的声音宣布道,“重豪强兼并之法!” “重豪强兼并之法?”蔡吉故意重复了一下庞统的进言,同时也暗自观察了一下,在场众文武的反应。只见包括李敏在内的幽州官僚,在庞统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几乎都不约而同地神色为之一变。 而这会儿的庞统却根本不理会李敏等人的反应,继续进言道,“是。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袁氏之治,使豪强擅恣,亲戚兼并,下民贫弱,代出租赋,衒鬻家财,不足应命。主上心怀天下,又岂能重蹈袁绍覆辙。”(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兼并之祸 在从长城回渔阳的路上,鲜于辅与太史慈等人一路有说有笑,称兄道弟。反观李敏、田畴等幽州官吏却个个沉默不语,心事重重。对于这样的反差,蔡吉并不意外。像鲜于辅这样的武将,立身之本在于军队。只要蔡吉不夺他兵权,双方便能比较平和地继续维持上下级关系。而李敏、田畴等人或出身世家,或来自本地宗族,一旦蔡吉动手治理豪强兼并,势必会牵涉到他们自身的利益。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哪怕李敏、田畴能做到明达法理,也无法改变此举会触动幽州世族豪强利益的现实。 其实不止是幽州,整个河北地区都存在相似的问题。因为之前袁绍受世家出身的影响,以及拉拢世族豪强支持的目的,他在冀、并、幽三州一直都执行对儒学士大夫和地方豪强有利的政治与经济政策。其核心是对大族豪强采取“宽弛”的态度。此举的效果自然也是明显的,作为回报河北不少大族都选择了在袁绍帐下出仕。哪怕是后来袁绍自立为帝,仍有数个家族死心塌地的追随于他。像是袁绍麾下四大军师之一的审配就出身魏郡大族,其族人在魏郡不仅兼并土地,藏匿罪人,更明目张胆地追捕逃奴,可谓是嚣张至极。所以在袁绍的一再纵容之下,河朔地区的世族豪强远比青、徐二州要强硬得多。为此蔡吉也早已做好了同这些个牛鬼蛇神长期纠缠的准备。 然而令蔡吉颇感意外的是回城之后第一个来找她的人,既不是李敏、田畴,也不是幽州的其他豪强,而是在长城之上一直没怎么做声的贾诩。当下人在书房外通报之时,蔡吉正与庞统商议出兵上谷的事宜。耳听来访的是贾诩,蔡吉只微微楞了一下,便让人将贾诩请进了书房。可谁知向来为人谨慎的贾诩这次一进屋,就开门见山地向蔡吉问道,“重豪强兼并之法。可是主上的主意?” 面对贾诩的质问,蔡吉抬手阻止了想要替她解答的庞统,转而以坦然的口吻向贾诩颔首道,“正是。” 贾诩见蔡吉回答得如此干脆。花白的眉头不禁拧得更紧起来。却听他沉声追问道,“主上可知曹操在冀州也在重豪强兼并之法?” 蔡吉点头道,“此事孤略有耳闻。” 贾诩听罢,紧盯着蔡吉一字一顿地探问道,“曹操此举在冀州饱受士林非议,主上就不曾想过,借机反其道行之拉拢河朔大族?” 原来说起对付河北的大族豪强。曹操早已走在了蔡吉的前头。在后世的一些文献之中,似乎总是将失去土地的农民当做土地兼并的最大受害者。其实相比平民百姓,土地兼并对王朝统治的危害更为致命。毕竟百姓失去土地还可以做佃户、打散工,甚至卖身为奴。而中国自秦统一六国奠定郡县制为基础的大统一王朝之后,自耕农便成了历代王朝赋税、徭役的主要承担者。所谓“自耕农”指的是以小块土地私有制为基础,以单个家庭为经济单位,从事耕织相结合的农户。值得一提的是大多数地主也算是自耕农。他们在拥有权势与武力仰仗的世族豪强面前,和小门小户的农民一样没有还手之力。 豪强兼并夺取的自耕农的土地。破坏的是小农经济,挖的是国库的墙角。当土地兼并严重到一定程度,自耕农大量流失。官府便无法收取足够税赋,王朝的财政也必定会随之恶化,进而逼迫统治者加税。当然有权有势的世族豪强各有各的避税法门。绝大多数的税赋最终还是会分摊到自耕农的头上。于是不堪重压的自耕农纷纷抛弃土地逃避税赋与徭役,从而加快世族豪强兼并土地和人丁的速度。恶性循环之下,丧失税赋来源的王朝,财政彻底奔溃,国库空虚。久而久之无论是中央朝廷,还是地方官府,都无法再负担兴修水利、防守边关等职能。一旦遇上天灾人祸,或是外族入侵。原本摇摇欲坠的王朝就此覆灭也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不管是皇帝,还是诸侯,只要稍微有点常识,都知道豪强兼并乃心头大患。然而另一方面皇帝、诸侯们又无法脱离世族豪强来统治天下。于是乎,历代的统治者面对豪强兼并便总是在严打与宽弛之间摇摆。而摇摆的基准就是个“钱”字。有钱的时候松些,没钱的时候紧些。至于像曹操这样钱粮早已捉襟见肘的诸侯。自然是严打世族豪强没话说。 蔡吉现在的情况是,不处理豪强兼并暂时也能维持财政,而拿豪强兼并开刀则会丧失一部分河朔大族的支持。从这一点来说贾诩建议蔡吉利用曹操整治豪强兼并的机会拉垄河北大族,在政治上也未尝不是条妙计。 只是蔡吉显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有所妥协。这不单单是因为她深知兼并的危害。更为关键的是蔡吉之前为安抚民心,已经免除了冀、幽两州的税赋。加之前将近一年多的鏖战,饶是蔡吉拥有东莱、北海这两座粮仓,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财政已经濒临极限了。这种情况下最快的补血方式,无疑就是吃大户。因此就算明知这会得罪人,蔡吉还是和曹操一样,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些肥头大耳的世族豪强身上。 却见蔡吉注视着贾诩平静地道,“文和先生所言不无道理。趁曹操严惩兼并之机,孤若宽弛于豪强,确实能交好不少河朔大族。”说到这儿,蔡吉忽然将声调一扬正色道,“但孤身为大汉之臣,理当尽忠于国!宽弛豪强,虽能私结好于他人,却费千匹绢,万石谷,于国事犹所无益!” “好个于国事犹所无益!”早就跃跃欲试的庞统听罢蔡吉所言,当即激动地附和道,“主上英明!大汉政失于宽,袁绍以宽济宽,故不摄。主上若纠之以猛而令上下知制,则定能制胜于天下诸侯。” 面对态度坚定的蔡吉与一脸兴奋的庞统,贾诩此刻的心情是,既欣慰,又忧虑。欣慰的是蔡吉没有像袁绍那般一味讨好世族大家。无视兼并危害,进而自断基业。忧虑的是蔡吉与庞统都还年轻,对于治理豪强兼并一事太过于乐观。熟读儒、法两家经典的贾诩当然十分清楚世族豪强兼并土地和人口会给一个政权带来怎样的破坏。而寒门出身更是让贾诩打心低里支持打击豪强兼并。可多年的官场经验却告诉他这事说起来慷慨激昂,做起来却险阻重重。 其实。倘若贾诩这会儿的主公是曹操,那他多半会选择沉默。毕竟曹军急需钱粮,而曹操本人又性格多疑。这种情况下就豪强兼并之事进言,只会引起曹操不满。相较之下,蔡吉虽同曹操一样强调“法术之治”,但她为人更谦和,更能接受他人的意见。也正因为如此。贾诩才不想看到蔡吉因一时的冲动而丧失已有的大好局势。 思虑至此,贾诩便毫不避讳地向蔡吉进言道,“主上明鉴,河朔不似青、徐二州久经战乱,百废待兴。正如士元先前所言,袁绍以宽济宽,致使冀、幽、并三州豪强林立,大族间更是盘根错节。互为表里。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天下尚未平定,主上贸然整治豪强兼并。臣恐此举会激起豪强叛乱!” 蔡吉知道贾诩并没有危言耸听。在原有的历史上,曹操在统一河北之后,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整治兼并,制约世族豪强。从而在减缓对百姓盘剥的前提下,增加了国家的收入与实力,为后来曹魏的建立以及三国归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同时也正如贾诩所分析的那样,曹操因损害河北世族豪强的利益,转眼就成了士林名士们口诛笔伐的对象。不仅如此,在曹操兵败赤壁之后,世族豪强们更是趁机策划了数起针对曹操的叛乱与暗杀。以至于曹操的继任者曹丕、不得不用九品中正制来讨好拉拢世族豪强。 眼瞅着蔡吉陷入了沉思。一旁的庞统以为她投鼠忌器,不敢向世族豪强动手。情急之下,庞统不禁杀气腾腾地嚷道,“有胆敢犯上者,杀无赦!统就不信豪强的脖子硬得过钢刀!” “士元想做商君乎?”贾诩扫了庞统一眼反问道。 “只要能助主上富国强兵,统做商君又有何妨!”庞统说到这里。当即把心一横,冲着蔡吉抱拳道,“主上若怕激起叛乱,可先在幽州整治兼并,再将统五马分尸,以平积怨!” 商君即商鞅,是战国时代的政治家,著名法家代表人物。其乃卫国国君的后裔,姬姓,公孙氏,故称为卫鞅,又称公孙鞅,后封于商,后人称之商鞅。商鞅深受秦孝公器重,在秦国执政十九年,秦国大治,史称商鞅变法。然而商君之法太过刻薄寡恩,得罪了大量秦国贵族。在秦孝公过世后,商鞅受政敌迫害,最终被秦惠文王处理车裂之行。 庞统敢决意效仿商鞅,无疑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蔡吉在感动之余,忍不住莞尔道,“傻瓜。孤要五个士元做啥?派去分管五州吗?” 此话虽是戏言却让庞统感受到了蔡吉对他的维护之心。心头一暖的他当即更为坚定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不过还未等庞统进一步阐述对付世族豪强的计策,蔡吉已然向他和贾诩表态道,“治大国,若烹小鲜。整治豪强兼并一事,不可不干,也不可蛮干。刚才听罢文和先生所言,孤觉得在幽州整治兼并,需遵循两项原则。” 贾诩和庞统听蔡吉这么一说,不由交换了一下眼色,双双拱手道,“愿闻其详。” “其一,不连坐;其二,随曹规。”蔡吉竖起两根手指道。其实就算贾诩没有来,蔡吉也会同庞统谈起这两条原则。不过既然贾诩起了头,蔡吉自然也就顺势提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原则。 “连坐”指的是因他人犯罪而使与犯罪者有一定关系的人连带受刑的制度。所以“不连坐”的意思很好理解,就是不盲目扩大整治兼并的打击范围。“随曹规”字面上看来有点接近于萧随曹规的意思。但仔细想来应该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所以蔡吉的话音一落,庞统忙不迭地追问道,“敢问主上,随曹规可是要吾等学曹操?” “正是如此。”蔡吉含笑点头道。 “若是如此,吾等岂不是事事皆慢曹操一步。”庞统皱起眉头道。话说在得知蔡吉有心在幽州等地政治豪强兼并之后,庞统可是大有在幽州大干一场与曹操一争高下的意思。可听蔡吉这会儿的意思,却要他处处都学曹操行事,如此一来又怎能比得过曹操。 蔡吉见庞统没能理会自己的意思,便摆了摆手解释道,“非也。只需整治力度不超曹操便可。至于如何行事,全凭士元自行做主。” 庞统是何等人,经蔡吉稍稍一提点便领会了其中的奥妙。正如先前贾诩所提,曹操这会儿也在整治豪强兼并。只要掌握好度,便可将曹操作为挡箭牌,转移幽州世族豪强与蔡吉之间的矛盾。毕竟这些世族豪强的家业都在幽州,就算他们对蔡吉再不满,面对比蔡吉还要严厉,还要残忍的曹操,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下来。绝不可能拖家带口地一路移民到东吴、荆州去。想到这里,庞统当即冲着蔡吉狡黠一笑道,“主上放心,统定会处处以曹操为准绳。” 贾诩看了看蔡吉,又瞅了瞅庞统,原本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显然蔡吉的这两项原则甚合贾诩的心意。其实按贾诩原先的想法,他是想让蔡吉暂且搁置整治兼并的计划,等平定天下之后再拿世族豪强们开刀。事实上之前历个朝代也是如此行事的。不过依蔡吉所提的计划倒也切实可行。于是贾诩旋即朝着蔡吉捻须颔首道,“主上处事心思缜密。是老夫多虑也。” 蔡吉谦逊地摆手道,“文和先生此言差矣。整治兼并事关重大,往后还需先生多加指点才行。” 久违的小剧场: 小凤凰:主上,请将统五马分尸,以平积怨! 小蔡:啊咧!?士元乃是想做水蛭咩!o(╯□╰)o~~~ 小凤凰:~~~~(>_<)~~~~主上,臣告白时,可不可以用些比较美好的比喻。例如,凤凰浴火重生神马滴~~~ 小蔡:噢,那士元乃想做克隆人咩? 小凤凰:—_—b(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得胜归朝 相比蔡吉的步步为营,曹操在冀州的所作所为堪称大刀阔斧。在人事方面,曹操从军队中挑选了一批有军功的将吏在地方上担任要职,替他控制和管理地方政务。此举自然是引来了儒林人士的强烈不满。御史赵彦就直接上书弹劾曹操,声称“军吏虽有功,德行不足堪任郡国之选”。面于来自儒林的口诛笔伐,曹操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针锋相对地提出“明君不官无功之臣,不赏不战之士;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并以此为原则又从地方上火线提拔了一批官吏充实门庭。这些被曹操相中的官吏,或出身寒门,或出身士族,但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在地方上敢于打击豪强。 在对官场进行大换血的同时,曹操进一步提出“拨乱之政,以刑为先”。而曹操头一个“所拨之乱”正是困扰大汉已久的豪强兼并。可就像贾诩向蔡吉分析的那样,冀州的世族豪强在袁绍的纵容之下早已视国法于无物,又岂会乖乖束手就擒。面对曹操真刀实枪地整治兼,各地世族豪强弹劾的弹劾,抵制的抵制。河内豪强的张晟更是率领私兵公然对抗官府,引得河内、魏郡数股豪强纷纷起事响应。仅十来天的功夫,反曹的叛军就膨胀到了上万人。而曹操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就一个字“杀”。 在曹操的授意下,以张晟为首的豪强皆被诛三族。而平乱过程中,曹军屠城、屠村之举更是屡见不鲜。眼看着河内、魏郡两郡血流成河,河北的世族豪强们这才想起曹操当年在徐州的所作所为,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他们所面对的是怎样一个百无禁忌的混世魔王。 事实上这些年蔡吉之所以能比较顺利地在青、徐两州推行新政,多少也沾了当初曹操屠徐州的光。如今曹操在河北故技重施,自然也是效果显著。面对曹军无情的屠刀,河北的世族豪强最终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开始以谦卑的姿态配合官府丈量土地、清查隐户。而此时已是建安六年的七月,在外征战近两年的曹操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班师归朝。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许都城。 主持捷礼的刘协站在太庙前,看着曹操手捧捷报承表,昂首阔步迈过红毯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心情可谓是五味具杂。捷礼本是诸侯国对蛮夷戎狄用兵胜利后向天子告捷的一种军礼。分振旅、献恺乐、告祭、献俘授馘、饮至、大赏六个步骤。此番曹操北征袁氏虽不是华夷之战,却也是关系汉室存亡的生死之战。因此在得知曹操振旅,即班师还朝之后,刘协当即便率领百官赶赴太庙祭告先祖,并在此接见曹操举行捷礼。然而真当曹操出现在他面前之时,刘协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压力。但他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任何不满或忐忑。因为刘协十分清楚,如今的曹操已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偌大的许都城内没有谁能挑战曹操的权威。就连身为天子的刘协也不例外。 不过这会儿的曹操似乎并没有当众彰显自己威势的意思,却见他一丝不苟地向刘协跪地上奏道,“臣,大汉丞相曹操,报奏吾皇,大汉建安六年五月廿一,臣率王师攻克邯郸,尽诛袁尚逆党。斩敌万余,俘虏数万,谨献阙下。” 曹操这一跪让刘协心头凝结的疙瘩稍稍舒缓了一些。连带着僵硬的面容也泛起了红光。再怎么说在庙堂前献捷献俘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于是下一刻刘协面带着笑容上前扶起曹操道,“曹卿家请起。” 就在刘协扶起曹操的一瞬间,庙堂之上响起了庄重而又高昂的凯乐,在场的文武百官更是齐声高呼,“天佑大汉!吾皇万岁!” 献俘授馘之后照例是饮至大赏。话说以汉室目前的库存本无力承担宴饮封赏。刘协虽顶着天子的名号,可真正能直接征税的地区也仅限于豫、兖、徐三州而已。甚至从这些州郡所征收的税赋还需优先满足曹军的粮饷。至于其它各州的税赋则全凭诸侯们的喜好决定是否上贡。像是凉州、益州等边远州郡就从来不向朝廷纳粮。荆州的刘表、扬州的孙策偶尔会遣使上贡,但往往对朝廷都有所图。刘表老成持重,还知道遮掩一二。年轻气盛的孙策则直接向朝廷提条件。好在诸侯之中尚有蔡吉和刘备年年准时上贡,总算是保住了刘协身为天子的面子。而蔡吉在年头上贡的布匹酒水更是解了汉室的燃眉之急,让刘协得以借花献佛用酒水赏赐得胜而归的曹军将士。难得天子如此慷慨。曹操也就网开一面,将《禁酒令》暂且搁置一边,放任全军上下畅饮三天。 然而在此举城欢庆的时节,也并非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御史赵彦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席捷礼。在他看来曹操实乃当世王莽,其不仅挟持天子以令诸侯,还贸然改制扰乱朝纲。一想到曹军在河内、魏郡借平乱为名大肆屠戮河北名士。赵彦心头就忍不住一阵刺痛。可天子在荀彧、吴硕等奸佞的蒙蔽之下非但不治曹操的罪,还大张旗鼓地在太庙以捷礼迎接曹操。如此姑息养奸之举实在是让赵彦难以接受。不过赵彦拒绝出席捷礼的同时,并没有待在府中独自生闷气,而是一大清早就坐上牛车前往城郊拜访好友。直到傍晚时分,赵彦才带着几分醉意回到了许都城。此时的许都正沉浸在庆功狂欢之中,随处可见喝得醉醺醺的百姓和兵卒。然而这些情景在赵彦眼中却成了曹军荒淫无度的佐证。 正当赵彦在车中暗自讥讽曹操治军无方,对《禁酒令》出尔反尔之时,牛车突然间停了下来。由于没能掌握好重心,赵彦一个踉跄头就撞上了车梁。剧痛伴随着本就不悦的心情,令他猛地一掀车帘,冲着赶车的车夫斥责道,“出何事也!” 车夫被赵彦一喝,不由缩了缩脑袋指着前方解释道,“主人,有……有人挡道。” 赵彦顺着车夫所指的方向抬头一望。果见牛车前正横卧着一个醉鬼。瞧此人的服色分明就是曹营的士兵。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赵彦虽不认得这个曹兵,可在他眼中这些当街醉酒旁若无人的丘八就是曹操的化身。于是乎,赵彦心头就此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但见他快步走下牛车。向随行的家仆下令道,“去!将此醉鬼轰走!” 被赵彦如此一喝的家仆自是摩拳擦掌着上前要将那个早已醉得像死猫一般的曹兵驱离大道。可谁知躺在地上曹兵却晃晃悠悠地坐起了身,死活赖在地上不肯走。双方拉扯之间顿时就引来了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正当众人瞧得起劲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震耳的大喝,“让开!让开!” 一些不耐烦的好事之徒刚想扭头回嘴,就见人群的外围正站着一个身长八尺、相貌魁梧的壮汉,更要命的是此人背上还背负着两把雪亮的大戟。眼下能在许都城内佩兵刃的不是将校。就是豪门子弟。一瞬间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纷纷识相地为这个壮汉让出了一条道来。而这壮汉也不客气,直接迈步上前指着正在扭打的三人质问道,“何人在此当街闹事?” 赵府的家仆见来者杀气腾腾,又带着一股子酒气,先是一缩,继而想起是对方占道在先,便理直气壮地指着醉酒的曹兵回应道。“这厮醉酒闹事,拦截御史车架!” 壮汉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三人问道,“御史?” 一提到自家主子赵府的家仆立马就来了底气。得意洋洋地向对方介绍道,“正是。此乃吾家主人赵御史。” 听罢赵府家仆所言,壮汉横扫了一眼正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的赵彦,二话不说便一把抓起那已醉得不成人形的曹兵。话说汉末的男子再怎么营养不良,好歹也有一百十多斤重,更不用说是对方还是常年在外征战的兵丁。可就是这么一个身高马大的青壮,却被眼前这位壮汉单手提起举重若轻。直唬得在场围观的百姓唏嘘不已。 “天生神力!” “这壮士是何来头?” “吾见过此人!此人乃曹操身边的护卫!” “曹操护卫?是许褚?还是典韦?”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壮汉身份之时,赵彦却打了个酒咯冷啐骂道,“赘阉遗丑,祸国殃民!” 话说那壮汉原本正要提着曹兵离开。乍一听赵彦骂“赘阉遗丑”,立马就停下了脚步。赵彦虽没有指名道姓,但稍微消息灵通的都知道这“赘阉遗丑”是当初袁绍骂曹操的话。甚至可以说已经成为了曹氏的代名词。 噗地一声,壮汉将手中的曹兵丢在了地上。那曹兵本只是借着酒劲同赵府的家仆胡缠一番,被壮汉凌空提起后早已吓得酒醒。此刻乍一得解放,自是一跃而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而那壮汉则浑然不管逃走的曹兵。转身瞪着赵彦质问道,“汝骂谁?” 赵彦仰起头,不甘示弱地回敬道,“自是曹贼!” 曹贼?!有人竟敢在许都城当街骂曹贼。赵彦此话一出莫说对面的壮汉眯起了虎目,就连赵彦的车夫与家仆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要将赵彦拉上牛车。然则这会儿的赵彦表面上看着脸不红气不喘,实质上却早已经醉了。加之他在魏郡的几个好友皆因受张晟之乱牵连而死于曹军屠刀之下。这会儿家仆息事宁人的举动,非但没有劝下赵彦,反倒是刺激了他压抑已久的情绪。却见他猛地甩开家仆的制肘,大声咒骂道,“曹贼残害忠良!屠戮百姓!如何骂不得!” 赵彦哪里知晓他的这声咒骂,同样刺激了对面的壮汉。原来眼前的这个壮汉正是曹操帐下的都尉典韦。其与谯国人许褚统领的虎卫乃是曹军的精锐之师,曾多次救曹操于极度危难之中。典韦本人更是以膂力过人而勇冠三军和许诸一起轮流贴身护卫曹操。由于今日恰巧轮到许褚护卫曹操,典韦没能随曹操等人一同入皇宫参加御宴。不过典韦对此倒并不在意。一来,他出身贫寒本就对所谓的皇家礼仪不甚其烦。二来,喜好杯中之物的他也可借这半日之闲好好喝个痛快。可谁曾想,典韦才在酒肆过完酒瘾,转身就碰上了同样喝高了的赵彦。这可恰应了那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相比谨慎奉法,质重少言的许褚,典韦的性格更为任侠,讲义气,重情义。早年在老家之时,典韦就曾为同乡好友出头刺杀当地的豪强李永。由于李永曾任富春长,家中备卫甚为严谨。典韦便驾着车,载着鸡酒,伪装正在等候别人的闲人等在李府之前。一见李永出府,典韦当即从怀中掏出匕首,直冲上前截杀李永及其妻。在得手之后他镇定地返回车上,取了刀戟,步行离去。由于李永的居所邻近市,此事发生后全市惊。从后追击者虽有数百,但却无人敢近。典韦则行了四五里,遇上李永伴众,双方转战一番后,方脱身而去。刺李事件之后,典韦辗转投效张邈、赵宠等诸侯。直至被夏侯惇相中,推荐给曹操,成为曹军一员不可或缺的战将。 在典韦看来,曹操在河北免除百姓赋税,严惩豪强兼并,那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曹军在河内、魏郡杀的也都是些鱼肉乡里的恶霸逆贼。怎么到了眼前这老匹夫嘴里就成了“残害忠良,屠戮百姓”了呢。情急之下,典韦跨前一步指着赵彦怒斥道,“吾主身冒血战,护下大汉江山,汝安敢诬陷吾主!” 赵彦却根本不把典韦放在眼里,反倒是挑衅道,“汝等皆匹夫耳,何足道哉!” “咔嚓”一声,赵彦的头颅从脖子上坠了下来,一标鲜血刹时自颅腔喷涌而出,溅得车夫与家仆一身殷红,直将二人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染血的头颅在地上咕噜噜转了一圈停在了典韦的脚边,赵彦那双圆睁的眼睛中充满了错愕。 “杀……杀……杀人了!” 突如其来的激变,让在场围观的百姓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虽说眼下是乱世,杀个把人没啥大不了。但在许都城内当街杀御史却是天字第一遭。一些机灵点的人已然跑去报官领赏,更多的人则如无头苍蝇一般四散而逃。反倒是身为始作俑者的典韦,手提着带血的大戟,面不改色地俯身拾起赵彦的头颅,大步朝丞相府走去。(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指鹿为马 典韦当街杀赵彦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惊动了负责许都治安的许令满宠。此人乃曹操一手提拔的胥吏,素以不避权贵、执法严明而著称。像是曹操从弟曹洪的亲戚曾在许都境内多次犯法,满宠二话不说就将一干人等一并逮捕。曹洪得知后,先是找满宠求情,满宠不肯放人。无奈之下他又去找曹操求情。满宠便在曹操赶来之前将犯人提前处斩。曹操虽没能保下曹洪的亲戚,却不怒反喜,当众称赞满宠执法严格。后来太尉杨彪因袁术称帝,而遭连坐被捕入狱。荀彧和孔融双双来找满宠求情,请他不要对杨彪用刑。可满宠完全无视“刑不上大夫”原则,像对普通凡人一般对杨彪动了刑。不过也正因为对杨彪严格拷问而得不到证据,曹操才不得不将杨彪无罪释放。从而也让荀彧等人见识到了满宠有勇有谋的一面。 在听罢目击者结结巴巴的讲述之后,满宠立刻就意识到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大汉江山非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不可。于是满宠一面派遣手下封锁现场安抚赵彦家人,一面则亲自跑去皇宫向曹操报信。 当满宠赶到白马门之时,恰逢曹操等人散席出宫。乍一听典韦竟当街杀了御史赵彦,曹操身边的一干文武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与典韦素来交好的曹昂更是一把揪住满宠,向其求证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宠亲眼得见,典都尉手提赵御史首级入了丞相府。”满宠斩钉截铁地点头道。 这下众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着满宠证言彻底破灭。荀彧更是赶紧在曹操耳边小声提醒道,“丞相此事非同小可。” 相比神色各异的下属,曹操本人倒是显得颇为镇定。却见他抬手一摆制止了其他想要进言的下属,转而面沉如水地下令道,“回府!” 正如满宠所言,典韦在杀了赵彦之后酒也醒了七八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已闯下了大祸。而他之所以提着赵彦的脑袋前往丞相府,倒并不是想找靠山躲避官府的抓捕。相反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想法。典韦打从一开始就是要去投案自首的。只不过在他的脑海之中,能管他治他罪的乃是丞相府,而非许都衙门。因此当曹操风风火火地赶回府邸之时,典韦已然跪在了丞相府的前堂。在他的身旁还摆放着赵彦的首级。 曹昂见状当即转身跪在曹操面前替典韦求饶道,“父上!典都尉随父上多次出生入死多年,还请父上饶典都尉一次!” 可曹操既没理会曹昂,也没多看一眼典韦,而是直接信步上前拾起地上的首级,肃声宣布道,“御使赵彦暗通河内逆贼张晟。现已伏诛!” 如此指鹿为马的大逆转不仅让在场的文武瞠目结舌,就连身为凶手的典韦都忍不住扬起脖子解释道,“赵御使乃典酒醉所杀。” “汝为何拔戟杀人?”曹操扭头问道。 典韦脱口而出道,“赵御使当街骂主公。” “再加条妄议朝政!”言罢,曹操一面将首级交给满宠,一面沉声唤道,“校事卢洪。” “小臣在。”一个相貌精干的年轻人跨列而出。 与此同时,站在曹操身后的荀彧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所谓“校事”起先是曹操在军中设立的一个低级官职。主要负责监督军纪。统领校事的卢洪、赵达二人皆出身寒门,行事毒辣。以至于曹军将士在私下里都说,“不畏曹公。但畏卢洪;卢洪尚可,赵达杀我。” 在迎天子入许之后,曹操将校事的辑察范围便由军队扩展到了朝廷内外。一时间上至朝廷大员下至斗升小民都成了校事监督的对象。由于充当校事的小吏大多出身低贱,且他们监视的对象明显以朝臣为主。此举在士大夫之中引起了强烈的不满。就连荀彧也认为用小人监督朝臣会扰乱朝政。可曹操显然已对“广布耳目”食髓知味。他不仅用“要能刺举而辩众事,使贤人君子为之,则不能也。昔叔孙通用群盗,良有以也。”来为校事的鱼龙混杂辩护。暗地里更是扩张了校事的规模来加强对朝廷众臣的监视。 此刻耳听曹操当众点名卢洪,荀彧便知曹操刚才那番话不光是在包庇典韦,而是确实掌握了赵彦与张晟勾结的证据。问题是卢洪等人还调查过那些大臣?掌握了多少证据?曹操这次又打算连坐多少人? 且就在荀彧暗自心惊于校事在许都密布的眼线之时,曹操则用果断的口吻向卢洪下令道。“汝将校事所察卷宗交付满令君,助其调查此案。” “喏。”卢洪抱拳领命后,又转身朝满宠作揖道,“洪才疏学浅,赵彦案还请满令君多加指点。” 饶是满宠在士大夫间享有酷吏之名,这会儿面对堂堂校事刺举。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谦逊地拱手还礼。 曹操在为赵彦案定完性之后,这才将目光转向典韦。典韦显然还没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依旧跪在地上傻傻地看着曹操。见此情形,曹操暗自在心中苦笑了一下,跟着便轻咳一声,当众宣布道,“都尉典韦,与人争执,错杀大臣,理应重惩。但念其灭贼有功,功过相抵。现贬为步卒,罚俸一年,以儆校尤。” 听罢曹操举重若轻的惩罚,包括曹昂在内的曹军将领纷纷长舒了一口气。典韦本人更是结结实实地朝曹操猛磕了三个响头。不过赵彦的死并不会如此轻易就了结。至少许都的士大夫们不会接受这种颠倒黑白的处理结果。所以曹操在打发走一干文武之后,独将荀彧给留了下来。 对于曹操来说,荀彧不仅是他谋主,同时也是替他联系士林的纽带。无论是与吕布争夺兖州,还是奉天子以令诸侯,亦或是决战袁绍。荀彧总是在曹操最危难的时候,支持他,鼓励他,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指引明路。可今晚曹操却从荀彧眼中第一次看到了名为焦虑的东西。虽然荀彧掩饰得很好。但这骗不了敏锐的曹操。当意识到自己最信任的好友可能正在害怕自己,误会自己,曹操只觉自己的胸口堵得慌。 双方对坐半晌后,曹操率先打破沉寂道。“文若,汝是否以为是孤故意指使典韦杀赵彦?” 荀彧抬头看了看曹操,长叹了口气,“赵彦之死纯属意外。丞相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荀彧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让曹操心口悬着的石块总算落了下来。却见他展露笑颜道,“知孤者,文若也。卢洪早已握有赵彦通贼书信。孤正打算以此顺藤摸瓜,又怎会派人擅杀赵彦。” 对于曹操的这番解释。荀彧只能说信一大半,质疑一小半。因为以荀彧对赵彦的了解,赵彦根本就不认识张晟。卢洪所谓的证据多半只是赵彦与河北名士非议朝政的书信。可能其中一二个名士牵涉到张晟案,于是便被卢洪等人攀附成了“通贼”。倘若赵彦还活着,仅这点证据最多只能惩处他一人而已。根本谈不上顺藤摸瓜这回事。但现在面对已不能替自己贬驳的赵彦,卢洪等酷吏显然能更容易地网罗罪名攀附更多的大臣。当然荀彧也相信曹操不会蠢到用当街杀人的方式来挑起赵彦案。毕竟这会让曹操丧失法理的至高点。而朝中的大臣也可利用这一点来指责曹操,进而否认卢洪等人的指控。 思虑至此,荀彧不无担忧地向曹操进言道。“赵彦已死,正所谓死无对证。朝中大臣恐怕不会信服丞相如此处置赵彦案。” “不服也得服!拨乱之政,以刑为先。孤推行变法。富国强兵,岂容清议误国!”曹操的口吻带着浓浓的杀气。他当然知道今晚的处置会在明日的朝堂上引起怎样的震动。但在这件事上曹操并不打算让步,甚至都不想同朝臣磨嘴皮子。 早在十七年前曹操就已经见识过所谓的清议是什么东西。那年曹操在济南国任济南相。济南国有县十余个,各县长吏多依附贵势,贪赃枉法,无所顾忌。曹操之前历任国相皆置之不问。曹操到职后,大力整饬,一下奏免济南八成长吏,整个济南为之震动,贪官污吏纷纷逃窜。曹操本以为自己在济南国的肃贪之举能引来朝中清流的响应。从而一扫朝廷内外的贪腐之风。可当时的儒林认为是宦官和外戚的统治造成了黄巾之乱。上至士大夫下至太学生都主张以清议的手段来打击宦官外戚势力。曹操恰巧有个做宦官的爷爷,结果闹得里外不是人,被政敌挤对得黯然辞官回归乡里。这一呆就是四年。 在隐居乡里的四年间,曹操春夏读书,秋冬弋猎,总算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儒家的清议挽回不了朝野间的颓靡之风。大汉需要雷厉风行的法家之术来重振朝纲。昔年商鞅得秦孝公支持。受封大良造执掌军政大权,方能在秦国推行变法富国强兵。那他曹操若想以法家之术兴汉,也必须先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才行。哪怕得不到天子的支持,他曹孟德也要用双手抓住权利。 抱着这一决心,曹操选择了弃文从武。他先是出任西园校尉,后又散尽家财组建义军,经历了十多年血与火的洗礼,才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权利。对曹操来说如今才是他真正大展拳脚的时节,任何胆敢阻挠他变法之人,不论忠奸,不论亲疏,皆杀无赦。 荀彧其实一早就知道曹操崇尚法家,有心在大汉推行变法。而这也是他当初选择辅佐曹操的重要原因。在荀彧看来袁绍、刘表那样的人就算夺取了天下,也不过是桓、灵两帝乱政的延续而已。朝堂依旧腐败,国库依旧空虚,百姓依旧困苦。大汉需要一场变法来洗涤朝野间的污垢。而放眼天下众诸侯,也只有曹操拥有变法的眼界与决心。 然而真当曹操摆出“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架势要推行变法时,荀彧的内心深处却涌起了一丝恐惧。说到变法世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商鞅变法。商鞅变法的富国强兵固然令后人津津乐道,商鞅本人在推行变法时的“疯”与“狂”同样让人印象深刻。以荀彧对曹操的了解,论执着曹操丝毫不输商鞅。至少眼前的赵彦案就让荀彧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秦朝的渭水连坐。当年因几个臣工在栎阳集市上毁谤新法,商鞅以连坐之法将那几个臣工连同集市上数百名商贩行人拉到渭水河畔一同处死。据说当时秦人的尸体堆成了小山,连带着整条渭水都被鲜血染红。显然曹操也想利用赵彦案为变法杀人立威。只是这样做对大汉来说真是福吗? 荀彧不否认以法家之术变法能让大汉迅速变强。可变强之后呢?继续任用小人酷吏?对百姓苛以重刑?那与当年的暴秦国又有何不同。在期盼大汉重生与害怕大汉重蹈暴秦覆辙的矛盾中,荀彧打心底里希望曹操在变法的问题上能更谨慎一些。不过他也知仅曹操不会因秦朝二代而亡,而放松对变法的推行。于是荀彧决定换个角度来规劝曹操,“丞相明鉴,而今天下未定,丞相若因强行推行新法而与朝廷交恶,岂不是让其他诸侯坐收渔翁之利?” “天下未平又如何。当年商鞅变法之时,天下不也四分五裂。”曹操说到这儿,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向荀彧反问道,“文若,汝倒是说说,何人是渔翁?刘表乎?刘备乎?孙策乎?蔡吉乎?如何坐收渔翁之利?与朝中大臣勾结乎?” 荀彧见曹操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般要力排众议实施变法,不禁急道,“丞相……” 曹操却抬手打断了荀彧的话头,昂首傲然道,“若是如此,孤就在许都等着他们勾结!” —————— 随便说两句: 谈起三国大家想到的总是武将的单挑,谋士的智斗。其实变法也是三国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曹魏的变法,对后来的两晋南北朝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且如果不谈变法,也就无法解释清楚曹操许多矛盾的所作所为。所以柳丁一直觉得曹操作为政治家的层次与眼光高于同时代的诸侯和谋臣。那个,武侯粉见谅。道德神马滴~真心不能拿到治国层面上来谈。一祭出道德大棒的话,那从商鞅到张居正就都要划归“奸臣”了~~~魏武、本朝太祖等更是“反人类”滴干活~~~(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君臣离心 “曹操欺人太甚!”哗啦一声,摆满笔墨纸砚的御案再次成为了刘协发泄的对像,被一骨脑儿地掀翻在地。唬得在场的内侍个个噤若寒战,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可绕是如此刘协也没放过这些奴才,却见他抬手指着众内侍的鼻子大声喝斥,“尔等皆是曹操耳目!滚!都给朕滚!” 话说典韦昨日当街杀赵彦是在傍晚时份,身为天子的刘协却直到今早才得知赵彦的死讯。可谁知还未等刘协从赵彦横死的消息中缓过劲来,许令满宠就已抢先一步在早朝上上奏赵彦一案。相比两眼一抹黑的刘协,曹操一党显然是有备而来。满宠在朝堂上出示了赵彦与所谓张晟一党暗通的书信,以及赵府车夫的口供,用以证明赵彦意图谋反。于是乎,原本的遇害者转眼成了叛国谋逆,一场杀人案变成了逆反案。 起先,刘协坐在龙坐上看着满宠将所谓的证据一一出示,心里还一阵冷笑,认为如此颠倒黑白的把戏只是傻子才会相信。然而事实却证明在朝堂上站着的绝大多数都是“傻子”。少数的“聪明”人不仅官小言轻,且缺乏准备,三言两语间就被满宠以强有力的证据给顶了回去。甚至当刘协打算亲自上阵,质问曹操典韦当街杀人是怎么回事时,堂下的吴硕竟向他摇头使了个眼色,要他不要深究此事。就连一向与曹操不合的董承也意外地从头到尾没有支声。直到此时刘协才意识到朝堂上其实只有一个傻子,那就是他这个大汉天子。 明白了这一点的刘协,只觉自己经历了一场登基以来最为屈辱的早朝。早年董卓专政之时。刘协还能借口自己年幼。哪怕是流亡关中,在破庙被匈奴兵围观上朝,刘协也可用胡人不懂规矩来自我安慰。现在的刘协已经成年,曹操也不是不懂礼法的蛮夷。可曹操不仅不敬畏他这个真命天子。还冤杀大臣当众指鹿为马。于是不等早朝结束,刘协便豁然起身拂袖而去。 中途退朝固然是向曹操示了威,可刘协在路上却越想越郁闷。越想越心惊。一直以来刘协都认皇宫大内已被他打造得如铁桶一般牢固。因为趁着曹操外出征战的两年时间里,刘协在皇宫大内安排了不少心腹在身边供事。可谁曾想昨晚竟没一个人来告诉他赵彦的死讯,甚至连半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由此可见眼下的皇宫确实是个铁桶,但不是保护刘协的铁桶,而是曹操拿来关他这个天子的铁桶。更为重要的是,既然曹操能封锁消息,那他也就能打探消息。想到这自己这一年多来在皇宫说过的一些话。见过的一些人,刘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在又骇又恼之下,他一回到宫中就直接拿侍奉左右的内侍撒了口恶气。 天子都叫滚了,一干奴才又怎敢不从。仅一眨眼的功夫,殿内的内侍就抱头鼠窜着散了个干净。而赶走内侍的刘协则像是被抽干力气一般。一屁股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见此情形一旁的吴硕赶紧上前想要搀扶起刘协,却被后者赌气地一把甩开,“朕不用扶!汝去告诉曹操,朕现在就退位让贤!这龙榻谁爱坐谁坐!” 刘协这一吼让在场的吴硕与董承都吓了一跳。却见两人当即双腿一曲跪地劝谏道,“陛下息怒!此等诛心之言万不可说出口!”“是啊,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又如何!朕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还怕被曹操听去了?”刘协惨笑一声道。 吴硕与董承听刘协这么一说,也不由自主地各自吓出了一身冷汗。相比身处深宫大内的刘协,吴硕与董承大约是在入夜时分从家仆口中得知赵彦死讯。但就算他两消息比刘协灵通。面对满街戒严的曹兵,依旧只能躲在府中一夜到天亮,更不用说互相通气谋划对策了。加之又有董卓暴政的前车之鉴,所以先前在朝堂之上吴、董二人都没有出面反对曹操。但正如刘协所言,在曹操远征的这两年中,无论是吴硕。还是董承都曾在宫中与刘协商讨过对付曹操的计策。倘若曹操一早就在天子身旁安插了密探,那如今注意言行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赵彦一案对吴硕的打击远胜于董承。毕竟董承从一开始就将曹操视作另一个董卓。而吴硕则一直视曹操为中兴大汉的能臣。然而曹操今日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显示出他或许没有董卓的荒淫无度,却绝对比董卓更铁腕。面对这样一个对手,用寻常的制衡之术,显然起不了作用。可若是真与曹操为敌,无兵无将的天子又如何是其对手。 且就在吴硕为大汉的前景忧心忡忡之时,跪在一旁的董承已然下定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决心。但见他挪着膝盖爬到刘协面前,低声进言道,“陛下莫忧。当年董卓权倾朝野,而今董卓又在何处?” 刘协当然记得当年那个将他逼得几欲失禁的董胖子最后是什么下场。所以听罢董承所言,年轻的天子眼中顿时就闪过了一丝杀意。 赵彦案传到蔡吉耳中时,她已离开幽州,正在回东莱的路上。在蔡吉的印象之中,正史对赵彦案的记述十分简略,只说赵彦时常向汉帝陈言时策,曹操因此恶而杀之。不过相关的野史倒是提到刘协曾因赵彦案同曹操起过争执。据说刘协当时直截了当的对曹操说,“你要辅佐朕,就要尊重朕。如果做不到,朕愿意让出帝位,请你三思。”曹操听后脸色大变,连连叩首,口称,“不敢。”但刘协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在暗中积极策划政变,并最终爆发了赫赫有名的衣带诏事件。 如今杀赵彦的虽是典韦,但从许都传来的消息来看,刘协依旧如史书记载的那般因赵彦之死与曹操起了争执。曹操则一面称病在家拒不上朝。一面指使满宠等人借赵彦一案大肆捕杀政敌。这态度可比他在原有历史上的表现来得强硬。其实也难怪曹操会如此表现。毕竟历史上的赵彦案发生在官渡之战前,曹操尚需顾忌袁绍的干涉。而如今的曹操已然消灭袁氏一族,其权势可谓如日中天,自然不会太过在意刘协的反应。 一想到眼下曹操与刘协之间的矛盾会比原有历史更加尖锐。坐在马车上的蔡吉便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道,“真乃多事之秋也!” 耳听蔡吉突然如此一叹,同坐在马车上的崔林与新近入幕的北海名士徐干。不禁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崔林试探着向蔡吉问道,“主上,出何事也?” “御史赵彦当街被杀,曹丞相却因此案与天子起了争执。汝说这可如何是好。”蔡吉说罢,苦笑着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崔林。 崔林接过书信与徐干凑在一块儿将纸上的内容大致看了一遍。却不想两人越看神色就越凝重。待到后来,徐干忍不住指着书信,颤声说道。“这……这岂不是在指鹿为马!” 相比一身书生气的徐干,作为蔡吉幕僚的崔林则更多地从政治方面考虑问题。却见他特意扫了一眼正在车外护驾的曹丕,进而向蔡吉低声进言道,“主上明鉴,曹操如此嚣张跋扈。难保不会重蹈董卓覆辙。主上与曹家有婚约在身,日后难保不会受其牵连。” 崔林的那点小动作全被蔡吉瞧在了眼里。确实,曹操在许都闹得越凶,曹丕的处境就越尴尬。不过眼下蔡吉并没有解除婚约的打算,更没有与曹操为敌的打算。相反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放眼天下曹操是在政见上最接近蔡吉的一个诸侯。虽然蔡吉并不认同曹操的一些高压作风,但这并不妨碍双方在政务上的合作。像是在打击士族豪强这一点上,蔡吉就与曹操形成了互为犄角的盟友关系。曹操在河内、魏郡诛杀,极大地威慑了幽州的豪强。而蔡吉在幽州清查豪强兼并。也断了冀州豪强们的后路。所以蔡吉跟着便摆了摆手说道,“德儒此言差矣。赵彦一案,曹丞相虽有护短之嫌。但赵彦非议朝政、暗通张晟一党在前,也算是罪有应得。故孤觉得曹丞相绝非董卓之流。” 崔林听蔡吉这么一说,便知自家主上暂时不会放弃同曹操的盟约。基于如此基调他骑驴下坡着向蔡吉拱手进言道,“若是如此。林以为主上可修书一封规劝曹丞相与陛下和好。” 蔡吉听罢崔林所言不由眼前一亮,心中有了新的计较。说实话以曹操与刘协之间的矛盾,自然不可能因蔡吉的一封信而冰释前嫌。但这封信她又很有必要去写。因为这封信与其说是写给曹操与刘协的,不如说是写给天下士林看的。为的就是向天下人表明她蔡吉对汉室的态度。想到这里,蔡吉当即抚掌颔首道,“德儒言之有理。此事孤会考虑。” 说到这儿蔡吉又将目光转向一旁坐着的徐干,客气地套近乎道,“素闻伟长先生文采飞扬,近日能得先生辅佐,实乃孤之大幸。” 伟长是徐干的表字。虽说他目前在青、冀两州的文坛上已颇有名气,但终究还没达到历史上建安七子的高度。此刻耳听蔡吉如此盛赞自己,徐干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干不过一介文士,当不得齐侯如此谬赞。” “伟长先生莫要客气。”蔡吉摆了摆手,直奔主题道,“孤今日让德儒请先生来此,试想请先生出任齐侯府文学掾,教导孤的未婚夫曹丕。” 前一刻才刚得知曹操在许都指鹿为马,这会儿蔡吉却又要自己教导曹操之子。如此巨大的反差让初来乍到的徐干一时有些难以适应。话说徐干本人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他之所以会接受蔡吉的邀请出仕齐侯府,完全是冲着尊经阁藏书来的。在他看来只要能在尊经阁借阅那些珍贵的藏书,那怕只是做个门客也是值得的。但给曹丕做老师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倘若曹操真是另一个董卓,那就算蔡吉现在同曹丕保有婚约,日后也会分道阳镳。如此一来,徐干教得好,可能是资敌;教得不好,也可能引起蔡吉不满。觉得有些进退两难的徐干,斟酌了一下向蔡吉试探道,“主上,曹公如此人物,干才疏学浅,恐难以教导丕公子。” 对于像徐干这样的推辞,蔡吉早已见惯不怪。由于曹丕的身份特殊,不少幕僚出于对前途的考虑,都不怎么肯充当曹丕的老师。好在蔡吉对此早有定夺,却见她当即就向徐干表态道,“伟长先生莫要推辞。子桓素来喜好诗词歌赋,伟长先生就照此往下教便可。” “是啊,诗词歌赋乃汝之长,伟长汝就不必推辞也。”崔林也跟着附和道。说起来,崔林曾不止一次在私下里同蔡吉的幕僚谈论过曹丕在齐营该如何定位。虽然众人对曹丕的态度各不相同,但都一致认为这位丕公子从文比从武要来得妥当。而崔林本就不看好曹蔡联盟,自然是更不想曹丕有什么大作为。因此在得知蔡吉有心将曹丕往诗人方向培养之后,崔林便十分积极地接下了请徐干出山的任务。 蔡吉与崔林的连番劝说,让徐干心里也稍稍有了点底。再加上对尊经阁的向往,于是他便欣然答应道,“既然如此,干就恭敬不如从命也。” “那孤就替曹丞相,在此先谢过先生也。”蔡吉作势向徐干拱手一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车外的曹丕在同一个斥候交谈了几句后,急忙调转马头朝马车这边赶了过来。于是蔡吉停止了与徐干两人的谈话,探出车窗向曹丕问道,“子桓,出何事也?” 曹丕勒马抱拳道,“禀齐侯,前方官道有百姓祭祀玄女祠。” “玄女祠?”蔡吉微蹙了下眉头,旋即下令道,“备马!孤去看看。” —————— 终于年底鸟~~~偶可以回办公室~\(≧▽≦)/~啦啦啦~散个花先~~~再上小剧场~~~ 凤穿某宝,详情评价: 95xx(匿名):五星!稻草小人一枚,钢针一把~~~甚合朕心。 ——亲,头疼原因请参见一楼~~~ 草皮:诗经全套已到,替老婆代收,不做评价~~~(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 玄女祠 当蔡吉带着一干文武赶到事发现场时,通往平原城的官道两侧已聚集了近千人。这其中既有好奇张望的平民百姓,也有衣着光鲜的豪长者。不过人群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手持彩旗,身穿单衣的祝巫。巫祝主要负责向鬼神祈福,为人占卜凶吉。寻常的一个村子能有一两个巫祝常住已经颇为难得。而眼前的巫祝竟有十多人,足见玄女祠的规模颇为盛大。不过若是是蔡吉没有记错的话,东汉的《祀典》中并没有记录有玄女祠。这就意味着所谓的玄女祠是座淫祠。 淫祠指的是不在朝廷《祀典》的祠庙。这里的“淫”字,并非淫荡、淫秽的意思,而是指额外、过多的意思。依祠庙祭祀的神祇,主要可以五类:一是农业类神祇,如土地庙、龙王庙等;二是与文教类有关的,如文庙等;三是与人们日常生活有关的,如财神、门神、送子娘娘等;四是以“忠、孝、节、义”闻名、堪为世人表率与楷模的圣贤;五是当世的功臣、名士,由于都是活人,故而也称生祠或长生碑。 由此可见淫祠涉及的范围十分广泛,可以说是包罗万象,想到拜谁就拜谁。其中对圣贤的神化更是两汉王朝的一大特色,并对后世中华的神学体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汉朝的缔造者刘邦出身实在太低,低到攀附不着像样的先祖来证明其血统高贵。这在讲究血统、讲究出身的春秋战国时代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为了向世人彰显刘家皇朝的正统性,刘邦便编出了“芒砀斩蛇”的故事来证明他是赤帝子的化身。但这种把戏骗骗愚夫愚妇还成。可忽悠不了世家大族以及天下间的读书人。于是从汉武帝起,以董仲舒为首的汉儒便开始着手将儒学与谶纬之术相结合,炮制出天人感应的神学体系,用以论证历代圣贤君权神授的道理。 不过围绕君权神授。龙为天子神威的造神运动很快就落入了无序的混乱之中。不同的人,不同的势力,出于各种目的炮制出了大量的“神”。加上市面上流传的各式“神话谶纬”。令汉朝的统治者不得不对神系进行钦修。所谓“钦修”就是说皇帝有权利决定、分辨关于神的事情。随时增删。值得一提的是,倘若一座祠庙被皇帝承认了,却没有被记录在《祀典》中,那这庙依旧是淫祠。这就使得不同的统治者对淫祠的好恶有着巨大的反差。 像是东汉的桓、灵二帝时期,淫祠就十分兴盛。不少官吏或是为拍上官马屁,或是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动用民脂民膏在地方上修建了大量祠庙。不少豪强富商更是勾结贪官。借祠庙非法敛财,鱼肉百姓。据说高峰时期仅济南一郡就有六百多座祠庙。不过如此庞大的全民造神运动,也在无意间削弱了神灵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最终使得汉民族发展成了地球上最为世俗化的一个民族。 而相比寻常百姓,深知造神真相的统治者,那更是不把所谓的神放在眼里。历史上不少帝王将相。为了统一思想,整顿风气,都曾捣毁淫祠,禁止过分祭祀。曹操作为这方面的先行者仅在青州就捣毁过上数座淫祠,以至于蔡吉穿越汉末数年还真没碰到过像样的淫祠。这会儿眼见自己治下突然冒出如此规模的淫祠,蔡吉不由神色凝重地向崔林吩咐道,“德儒,汝去打探一下,这玄女祠究竟是何来路。” 可还未等崔林抱拳领命。对面的人群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见此情形,曹丕立马挡在了蔡吉面前提醒道,“齐侯小心!” 然而这一次蔡吉抬手拨开了曹丕挡在面前的手,继而一踢马肚打算亲自上前问个究竟。却不曾对面的人群呼啦一下便一骨脑儿地跪在了地上。更有甚者还高举着双手向蔡吉激动地欢呼道,“是玄女!玄女驾临也” 玄女?蔡吉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未发现有疑似玄女的人物出现。倒是曹丕凑上前向她小声提醒,“他们好像说的是齐侯。” 蔡吉经曹丕这么一提醒才发觉那些百姓确实正以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与此同时。为首的几个豪长者已然一溜小跑着赶到蔡吉面前,俯身叩拜道,“高唐令苏胡携县内三老、官属及百姓恭迎齐侯大驾。” 蔡吉见对方自称高唐令,又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由眉头一皱指着人群问责道,“朝廷已禁绝淫祠,尔等何故在此祭祀淫祠?” 那高唐令听出了蔡吉语气中的不悦,于是赶紧献媚着解释道,“齐侯误会也。此玄女祠乃百姓为齐侯所造,绝非淫祠。” 耳听这玄女祠供奉的竟是自己,蔡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她当然也知道有不少百姓盛传她是九天玄女下凡,握有《天书》故能点蝗成虾,聚沙成盐,行山崩地裂之术。对于这些传言蔡吉采取的态度是不承认,不推波助澜。蔡吉从不打算将自己带来技术与制度神化,更没有想过借神的名义来统治天下。这一来是因为汉末前有淫祠泛滥,后有黄巾之乱,蔡吉身为朝廷大员,若再以鬼神之事愚弄百姓,难免会落下成被天下士林所不齿。二来蔡吉本就有心开宗立派让科学成为华夏的学术主流。若用迷信来推广科学技术,岂不是舍本逐末。 故而这会儿的蔡吉当即正色道,“胡说!孤何时成了玄女!” 面对蔡吉的驳斥,高唐令与身旁的三老等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不禁在心中埋怨起了手下办事不利,竟弄错了齐侯的“真身”。不过在场的官僚终究都是老江湖了。却见高唐令立马换了一番说辞道,“齐侯诛袁绍,保大汉。功绩卓越,足以立祠祭祀。齐侯若不喜玄女之名,可将祠庙更名为齐侯祠。” 高唐令这一次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在汉朝为国家立下赫赫功绩者,确实能在活着的时候立祠祭祀。像是灵帝时的城阳景王刘章就因有功于朝廷而在他的王国立祠祭祀。虽然汉末不少立生祠的官僚都名不符实。但正如高唐令所言蔡吉此番救汉室于危亡之中。绝对当得起立祠祭祀。 但蔡吉显然有另一番想法,却见她扭头向曹丕问道,“子桓。曹丞相可有立祠祭祀?” 曹丕如实回应道,“回齐侯,家父素来厌恶鬼神之事,自是不会立祠祭祀。” 底下的高唐令等人一听蔡吉身旁的少年竟是曹操的儿子,个个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对于青州的官僚豪强来说,曹操当年在青州捣毁淫祠的景象还例例在目。前不久从冀州传来的有关曹军大肆诛杀当地豪强的消息,更是坐实了曹操嗜杀的名号。由于听说蔡吉也在幽州严惩豪强兼并。生怕蔡吉学曹操的一干平原郡官僚豪强。便想出了为其建生祠主意,希望能就此讨好蔡吉,让其对青州各郡县手下留情。但现在看来这着的效果非但不好,反而可能有事得其反之效。只见呼啦一声以高唐令为首的官僚豪强纷纷曲膝跪地告罪。 马背上的蔡吉横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官僚豪强,冷声宣布道。“伐袁保汉,曹丞相居功至尾,尚不立祠祭祀。孤何德何功,能立生祠受百姓供奉。尔等速废玄女祠,莫要再滋扰百姓!” “诺。”一身冷汗的高唐令赶紧叩首领命。与此同时,蔡吉已然掉转马头将一干官僚豪强丢在了原地。 蔡吉废玄女祠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齐营。崔林、辛毗等谋士对蔡吉以身做则严禁淫祠做风自是赞不绝口。而身为谋主的贾诩对这事未做评价。至于赵云、高览、麹演等武将则认为以蔡吉的功绩完全够格立祠祭祀。但既然蔡吉本人不愿意,他们能够也理解。至于普通士兵更是只会将这事当热闹来瞧。 不过玄女祠事件倒是让蔡吉对地方上的生祠上了心。民间的泛神信仰固然难以根除。但要是因官僚滥设生祠而增加百姓的负担,这就摆明了是人祸。所以在废除玄女祠后,蔡吉紧跟着就颁下了《禁碑祠令》。严禁为现任官僚立碑立祠。妄自遣人立生祠或德政碑者,杖五十,罚俸一年。 事实证明蔡吉的以身作则和《禁碑祠令》,迅速整顿了各州郡的浮夸风气。那些已经为蔡吉建了生祠立了德政碑的官僚豪强在得知高唐县的遭遇之后,不等蔡吉动手就立即遣人偷偷地将祠庙、石碑毁了个干净。而其他本打算靠立生祠拍上官马屁的投机之徒,在读到《禁碑祠令》后。也将建祠立碑的主意烂在了肚子里。 于是在从高唐到平原的一路上,蔡吉再也没碰到过与她有关的任何祠庙或碑文。甚至就连一些土地庙、龙王庙也被殃及池鱼被官府给贴了封条。 然而就在多数人不敢在蔡吉面前提鬼神之事的时候,太平道的王韫却叩响了蔡吉位于平原府的书房房门。 由于王韫是锦西太平方面派来的质子,蔡吉对这位不请自来少年神棍倒也客气。却见她一边差人奉茶,一边随口问道,“不知王小道长找孤有何事?” 坐定后的王韫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开门见山地反问蔡吉,“主上真不打算立祠祭祀?” 蔡吉没想到王韫会特地来问这事,不由笑道,“孤已颁下《禁碑祠令》,还能有假?” “主上就不信鬼神?”王韫不罢休地追问道。 孤不能确定这世上是否有鬼神,但要论妖物,孤定能算一个。蔡吉在心中如此自嘲着,却并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却见她平视着王韫摇头道,“不信。孤只信因果。” “哦?主上信佛?”王韫微微一愣道。 “佛教有因果论,但因果论不限于佛教。”蔡吉说到这儿,有些不想在哲学问题上同王韫多做纠缠,便将话题一转反问道,“王小道长今日来找孤,仅想询问孤之信仰?” 王韫被蔡吉这么一问,心知自己要是再不进入正题的话,对方怕是就要下逐客令了。于是他当即便从怀中取出两卷卷轴恭敬地呈给蔡吉道,“主上若不信鬼神,韫便可将此《太平经》献于齐侯。” “此乃《太平经》?”蔡吉惊讶地望着王韫手上的青红两色卷轴,心头顿时萌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须知《太平经》虽是太平道的宝典。但真正看过《太平经》的人却没几个。而后世所流传的《太平经》也仅是上半部《太平要术》的残本而已。至于失散的下半部《太平清领道》,在后人眼中则完全是传说中的上古奇书。王韫这会儿说要将这套奇书献给自己,蔡吉又怎能不激动。 面对蔡吉看到《太平经》时的震动表情,王韫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自豪。但见他小心翼翼地将一青一红两卷卷轴摆在案上向蔡吉介绍道,“齐侯请看,此青卷乃《太平要术》,又名《南华经》,乃南华真人庄子所著。” “这孤知晓,《南华经》就是《庄子》,且仅包含外篇的天地、天道、天运三篇”蔡吉抬手打断。 这一次轮到王韫露出了惊讶之色,“主上看过《太平要术》?” “略有耳闻。”蔡吉将《太平要术》的事含糊过去之后,便将目光转向了红色的卷轴上,因为那才是她的兴趣所在,“此红卷就是《太平清领道》?” “正是。”王韫点头证实道,“此红卷乃《太平清领道》。” “孤听说此书乃于吉于顺帝时入山采药,自曲阳泉水上所得。可有此事?”蔡吉盯着《太平清领道》好奇地问道。 “此书确实成于顺帝年间,但所得者不是于吉。”王韫狡黠一笑道。 蔡吉听罢王韫所言,当即抚掌大笑道,“是,是。于吉乃一介神棍,自是不可能有百岁,亦不会在顺帝年间得此书。” 王韫对蔡吉称于吉为神棍倒也并不介意,只见他一脸严肃地拱手说道,“韫之所以说主上不信鬼神方可得《太平经》,正是因为这下半部《太平清领道》。” 蔡吉见王韫说得如此认真,便也收起了玩笑之心,转而郑重地拱手,“愿闻其详。” —————— 各位书友,新年快乐~~~这是凤穿跨过的第二个年头,柳丁在此向一直以来支持本书的各位书友致以真挚的谢意。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柳丁的支持,对小蔡的支持。在新的一年中,柳丁会继续努力的。(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 前尘往事 “其中缘由皆在此卷之中。”王韫说罢当着蔡吉的面展开了《太平清领道》。 而随着卷轴一点点铺展开来,蔡吉的眼神也由最初的好奇逐渐变成了惊讶,“这......这不是墨家的后学?!” “主上好眼力!”王韫欣然颔首道,“此卷正是墨者借方士之名所著。” 蔡吉之前之所以会对《太平清领道》如此感兴趣,主要是出于历史硕士的习惯,觉得这本在后世失传的书十分珍贵而已。正如这会儿要是华佗宣布他完成了《青囊书》,蔡吉也会将其视若珍宝。但眼前这卷《太平清领道》上的内容显然不是蔡吉先前想象中的道家修仙之术,而是结合了丹药、机关术等内容的墨家后学。倘若事实真如王韫所言,《太平经》的半部是由墨者所编,这便意味着墨家与太平道的关系远比蔡吉想象的还要密切。结合墨家在历史上的一些作为,蔡吉有理由相信王韫这会儿献上《太平清领道》必有其深意。 思虑至此,蔡吉收敛起了最初的惊讶,转而向王韫不置可否地问道,“既是墨者何以借方士之名替道家著书?” 面对蔡吉的疑问,王韫侃侃而谈道,“主上有所不知,墨家虽自秦时起便为朝廷所不容,但墨者并未因此消声灭迹。相反数百年来,墨者暗中结社,借术士之名奔走四方,以丹药机关之术博取上位者信任,推行墨者之法。久而久之便与各地五行家、方士、神仙家相融合结成了太平道。昔成帝(公元前51年―公元前7年)年间,国事不振。有先师甘忠可诣阙,献《包圆太平经》于天子。其称大汉虽逢天地大终之际,但天不弃大汉,遣赤精子下凡。助大汉重拾天命。谁曾想光禄大夫刘向竟以“假鬼神罔上惑众”之罪名,将甘忠可下狱致死。” 蔡吉听到这里总算是证实了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质疑,那就是太平道的核心思想并非来自道家。须知道家乃华夏之根。论资历远胜儒家与法家,堪称帝王之术,贵族之学。试想以黄老之术为统治者所接受,宣扬“上善若水”、“清静无为”的道家,又怎么可能打着“致太平”的旗号鼓动黔首造反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一门学派不能以本来面目见人,却又极富入世之心,同时还不被道、儒、法三家接受。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似乎也只有墨家一派而已。 王韫这会儿的介绍一方面证实了太平道的核心思想来自墨家。另一方面也从解释了墨家为何难以被统治者接受的一些原因。至少在蔡吉看来甘忠可那样的方士根本不懂帝王之心。试想同样是毛遂自荐。法家跑上来说,“权制断于君则威,吾有强国之策若干……”道家、儒家跑来说,“天人合一,君上乃赤帝子化身。吾愿……”太平道的跑来说,“吾乃赤精子化身,来助尔……”如此不识时务,被儒家下黑手,也就不足为奇了。当然蔡吉也知太平道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否则也就不会有黄巾之乱爆发。所以她抬手示意王韫继续说下去。 王韫见蔡吉并没流露出对太平道借鬼神之名干政的反感,便继续向其讲述道,“数年后,成帝薨哀帝继位。国事益加不堪。哀帝久病不起,甘忠可弟子夏良贺说服大臣李寻等人再次以太平道劝说天子。哀帝为求病愈,遂下令改号为‘陈圣刘太平皇帝’。夏良贺、李寻等人得势后,便以太平道推行变法,整肃朝纲。然而朝中的士大夫却对太平道大肆攻击,加之哀帝久病不愈。夏良贺等人最终皆被奸佞所害。” “以太平道推行变法?莫不是照搬墨学?”蔡吉好奇地问道。 “寻常术士怎懂治国。自是以墨学为准。”王韫毫不避讳地承认道。 蔡吉点了点头问道,“后来呢?” “自此之后太平道上下便断绝了辅佐汉室之心。墨家则以此为戒,重修《包圆太平经》,改名为《太平清领道》,并与《太平要术》合并成《太平经》。直至桓、灵二帝乱政,朝纲再次不振,大贤良师与墨家矩子马元义合谋推翻汉室,建立黄天神国。按双方议定之计,大贤良师在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招兵买马,联络信徒。马矩子游走于朝廷显贵之间为太平道安插细作。如此这般潜心布置十年,大贤良师得兵百万,马矩子亦得中常侍封谓、徐奉等京师官吏为内应。双方约定光和七年三月初五,大贤良师自八州起兵举事,马矩子率墨家子弟潜入京师刺杀朝中要员,如此里应外合一举推翻大汉王朝!直到……”王韫说到这儿,原本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微微颤抖起来, “直到济阴人周唐向官府告发了马元义。”蔡吉替王韫说出了最后的结局。在蔡吉的印象中马元义一直以来都以黄巾大方首领的身份出现于各类史籍与小说之中。但相比其他黄巾大方首领,马元义的权利明显要大得多。他不仅享有“神上使”之名,还统领荆、扬两州大方,并且独自策划实施了雒阳计划。如果说此人以墨家矩子的身份与张角一起策划了黄巾起义,倒也说得过去。 王韫耳听蔡吉提起叛徒周唐,不禁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是!光和七年二月十五,周唐上书朝廷告发马矩子。大将军何进亲率羽林军和五校营军师,包围封谓、徐奉府邸,逮捕众墨家子弟。马矩子重伤被俘,数日后被处以车裂之刑。城内其余黄巾众亦被官军一并斩杀殆尽。” 王韫说到这段已哽咽不成声。而接下来张角提早起兵等事件蔡吉早已了熟于心。所以她并没有催促王韫说下去。而是在心中感叹墨家太过注重暗杀。试问从古至今又有哪一派势力是靠暗杀夺天下、坐天下的?如此这般做派注定难成大事!不过蔡吉没有将她的这些想法说出口,而是等王韫情绪稳定之后,转而向其问道。“那林郎君可是马元义弟子?” “是。光和七年初林郎君正在冀州为大贤良师筹集粮草,故未随马矩子入京。”王韫点头答道,“吾等起事失败后,也多亏林郎君借豪强之势从中斡旋。才得以逃脱官府追捕。” “替张角筹粮?怪不得与各地豪强如此熟识,又精通摸金之术。”想到自己当初对林飞身份的诸多猜测,蔡吉不禁苦笑了一下。此刻真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林飞的身份也就没那么神秘了。当然王韫也可能在撒谎,不过这对蔡吉来说已不是问题。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空谈。同时蔡吉也相信,王韫如此开诚布公地将太平道的起源以及林飞的,是想进一步巩固与自己的同盟关系。于是下一刻她也直言不讳地向王韫提问道,“依王小道长所言,太平道与墨家渊源颇深。但据孤所知。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节葬。王小道长何以说,孤不信鬼神可得《太平经》?” “回主上。墨子言曰:‘逮至昔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诸侯力正,是以存夫为人君臣上下者之不惠忠也。父子弟兄之不慈孝弟长贞良也,正长之不强于听治,贱人之不强于从事也,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率径,夺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并作,由此始,是以天下乱。此其故何以然也?则皆以疑惑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不明乎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今若使天下之人,偕若信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则夫天下岂乱哉!’”王韫不无感慨地说道,“由此可见,墨家明鬼乃是劝人顺天道行则吉,逆天道行则凶。而非借鬼神之名愚弄百姓。主上先前坦言。不信鬼神,信因果,岂不正应了明鬼。” 蔡吉没想到王韫年纪虽小,学识却丝毫不逊一些名士。此刻听罢他一番关于“明鬼”的解释,蔡吉不禁抚掌笑道,“好个顺天道行则吉,逆天道行则凶!”跟着她又将话锋一转道,“不过就算是如此,孤也不会仅凭汝等寥寥数语,就实施墨家之法。” “那是当然。”王韫平静地附和道,“自甘忠可事败起,太平道便知唯有救百姓于水火,方能现致太平之世,而非以方术讨好君王将相。不瞒主上,昔年在锦西之时,林郎君曾与于吉屡起争执。起因就是林郎君一心要在锦西行墨者之法,以求向主上证明墨学行之有效。而于吉则一心只想建祠庙,广招信徒,受香火供奉。之后其更是为求功名利禄,以方术讨好袁绍至百姓生死于不顾。故在王韫心中于吉早已背离太平道。” “若真是如此,此话理应林飞亲自来同孤解释。”听出王韫在为林飞辩护的蔡吉冷笑了一下。 “若此话由林郎君来说,主上会听乎?”王韫反问。 蔡吉被王韫如此一问,不由楞了一下。确实,如果这会儿是换做林飞来同自己说一堆有关太平道与墨家的来龙去脉,蔡吉不见得会听得如此认真。或者更为准确的说,蔡吉会对林飞的话持保留意见。 与此同时王韫见蔡吉没有答话,便又诚恳地向蔡吉拱手说道,“主上明鉴,林郎君建立锦西城至今,百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四方蛮夷不敢来犯,如此政绩难道不比那些沽名钓誉之士?” 这一点蔡吉还真不能反驳。锦西从建城到现在,才三年都不到。林飞不但让移民辽东的太平众站稳了脚跟,还将锦西打造成了一座齐军在辽东的军事重镇。光凭这些功绩,蔡吉就不得不点头承认道,“林飞之才确实堪比郅都。” 郅都是西汉的名臣。他为官忠于职守,公正清廉,对内不畏强暴,敢于捶扑家强权贵;对外积极抵御外侮,使匈奴闻名丧胆。后人对他评价皆很高,并把他与战国赵国的廉颇、赵奢等名将并列,被誉为“战克之将,国之爪牙”。蔡吉将林飞誉为郅都,自然是承认了他的才干。深受鼓舞的王韫趁热打铁着向蔡吉进言道,“既然主上也认可林郎君之策,那可否将锦西之法推广至关内?” 哪知蔡吉却将手一摆,干脆地否决道,“不可。” “为何?”王韫不解道。 “锦西是锦西,中原是中原,不可一概而论。”蔡吉连连摇头道。其实蔡吉一直以来都有关注林飞在锦西的施政。特别是在幽州的时候,她还特地与庞统讨论过锦西的诸多制度。作为参与者,庞统自然也是对锦西的一系列制度赞不绝口。但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后的蔡吉,还是瞧出了锦西制度的一些局限性。例如林飞在锦西所采取的制度源自墨者之法。由于墨者吃苦耐劳、严于律己,在准军事化的管理下能将人能动性发挥到极致。锦西的太平众拥有相似的素质,所以能适应墨者之法,集中力量开荒建城。但这种类似于后世生产队的组织,在宗族势力盘根错节的关内就不怎么适用了,甚至还可能激起民变。 依蔡吉的想法,锦西的一些制度必须在经过一定调整之后,才能在关内推广。并且推广对象不是普通的自然村庄,而是屯耕官田的屯所。因为替官府屯田的大多是流民,受宗族印象较小,容易接受准军事化管理。 所以蔡吉在看到王韫露出失望之色时,不禁微微一笑道,“罢了。这《太平经》孤先收下,汝去转告林飞,若想孤接受墨法,就好好经略辽东。让孤瞧瞧墨家能否像儒家、法家那般替大汉开疆拓土。” 王韫听罢蔡吉所言,当即兴奋地挺起腰板,冲着蔡吉郑重一拜道,“诺!吾等必不负主上所托!” ―――――― 特此声明:本章关于墨家与太平道的内容都是柳丁查资料自行脑补滴~o(n_n)o~ 另外,有书友说墨家不会辅佐朝廷。这个嘛~偶只能说如果墨家不求出仕,为毛还要派弟子到各国做官呢?为毛还要发明那么多攻城、守城器械呢?为毛宣讲“蓄士”以备守御呢?曾几何时墨家和儒家是并称的两大显学哟。好吧,偶承认墨家更傲娇一些~~~(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 盐屯之策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齐侯的车驾继续东行赶赴东莱。蔡吉本人则在路途上一面处理公务,一面抽空研读《太平经》,当然是以红卷的《太平清领道》为主。绿卷的《太平要术》改编自《庄子》,与其看其中的鬼神之说还不如读原版的《庄子》。 值得一提的是,相比蔡吉之前看过的墨家经典《墨子》,《太平清领道》在思想上要浅显得多。像是作为墨家精髓的墨辩逻辑就完全没有被提及。并且书中涉及丹药、机关术的内容,既不多也不深奥,主要是隔空抓鬼、滚油洗手之类教太平道教徒如何用丹药和机关术装神弄鬼的把戏。但这并不表示《太平清领道》对蔡吉就没启发,相反作者花了大量的篇幅讲述墨家对政治、经济、民生、军事的主张及具体实施方法 其中最让蔡吉感兴趣的莫过于墨家对“义”和“利”的理解。话说儒、墨两家都提倡‘义‘。但儒家往往把‘义‘与‘利‘对立起来。事实上,自孟子提出:“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起,后世儒者便以言利为大戒。董仲舒更是说:“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于是儒者一切行为,专问动机,不问结果,弄得道德标准和生活实际距离日远,进而成为儒家学说一大流弊。 反观墨子直言“利,义也”,提倡“兼相爱,交相利”,认为道德和实利不能相离,利不利就是善不善的标准。当儒者还在以“小人”、“君子”的立场来争辩制度的优劣。墨者已务实地宣布,“爱利万民”、“兼而爱之从于利”、“爱人者人亦从而爱之,利人者人亦从而利之”。 墨家的这种实利主义,可以说甚合蔡吉的脾胃。在她看来自汉武帝独尊儒术起,中国历史上的历次变法总摆脱不了儒家小人君子之争的制肘。所谓的清流时常以道德大棒绑架朝廷政策。可事实上衡量一个政策优劣的标准是其是否利国利民,而非制定者、实施者的私德。相反那种以私德攻击政敌的作风才叫小人行径。而一但解除了儒家有关“义”与“利”的对立,重商重工也就都有了理论基础。 此外墨家在民生与经济上也颇有特色。不同于善于“开源”的法家,墨家的原则是“节用”。特别是在政府开支上,墨家主张“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认为君王不该做“加费不加利于民”的事。 而这种节用的原则还体现在对人力与时间的珍惜上。墨家认为儒教的丧礼。君父母妻长子死了,都服丧三年。伯叔兄弟庶子死了,都服丧一年。其余族人亲戚,五月三月不等。这样,人生在世几十年,服丧的日子倒占了大半。还有什么时间去工作学习呢?所以墨家对丧葬的态度是“节葬”。而这一点倒是与曹操的薄葬不谋而合。当然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后的蔡吉更是举双手表示同意。 不过由于墨家从未当政,这些观点自然也就没有实例可以佐证。整本《太平清领道》中唯一有过实践内容就只有军事这一部分。特别是关于策划起事、招兵买马的部分简直堪称经典中的经典。须知墨家在历史上本就以秘密结社著称,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在经过系统的整理与总结之后,最终结出了黄巾起义这一硕果。起义的筹划将近十年。范围涉及青、徐、幽、冀、扬、兖、豫八州,如此强大的动员力与组织能力,在蔡吉的印象当中也只有后世舶来的红色组织能与其相提并论。 且不论墨家的观点优劣如何,至少在《太平清领道》的相伴下,蔡吉倒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十来天的功夫一眨眼就晃了过去,待到大队人马抵达东莱郡治龙口城时已是建安六年的八月。 龙口城也就是当年的黄县,本就是蔡吉的起家之地。这一日得知蔡吉得胜而归。龙口城内外早已人山人海,彩旗飘扬,锣鼓喧嚣间,数以万计的军民分列官道两侧,欢呼雀跃着迎接凯旋而归的齐军将士。 管统站在人群中,看着蔡吉乘着马车一路向沿途的军民挥手,怅然若失间只觉胸口一阵生疼。曾经寄人篱下的孤女而今成了权倾北方的诸侯。曾经名满天下的四世三公之后,而今却落得兵败身死,名誉尽毁。管统知道有些事情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不过相比当日在黎阳被俘时的愤愤不平。如今的管统在心中多少已经默认袁绍的失败怨不得他人。毕竟在不到一年的软禁中,他看到了本已“横死”的田丰,也见闻了袁术、袁尚叔侄阋于墙,甚至还听说了有关袁谭弃父而逃的传闻。对于最后一条传言管统在感情上一直竭力否认。但偶而从脑中闪过的回忆却又让他不得不去怀疑那时的主公是否真如郭图所言已葬身大河。 不过就算那些关于袁氏父子兄弟相残的传闻都是真的,可这就能成为蔡吉背叛袁氏的理由吗?蔡吉就能无视主公多年来对她的提拔、保护,进而对袁氏落井下石? 想到这里愤怒的情绪再次涌上了管统的心头。可当管统将幽怨的目光投向蔡吉之时,映入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在了当场。只见城门下蔡氏的谋主郭嘉正将一个温润如玉的年亲男子介绍给蔡吉。双方寒喧了几句后,那男子便领着身后的几个妇孺向蔡吉俯身叩拜。蔡吉面带微笑着抬手示意一干人等起身,并上前抱起了其中一个四、五岁的男孩。 管统虽不认识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却一眼就认出站在男子身后的一对母女是袁谭的家眷。而蔡吉抱起的男孩则是袁熙的独子。眼看着袁氏后人同蔡吉其乐融融地站在一起,管统只觉一阵眼晕目眩几欲跌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为谁尽忠?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恨谁? “夫君。” 温暖而又熟悉的声音让管统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只见妻子宁氏牵着幼子正站在不远处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管统犹记得宁氏刚嫁给自己时端庄秀美宛如海棠仙子,被他视作珍宝。可如今宁氏的眼角面颊却爬满了岁月的印痕,唯有一双眼眸还带着三年前的婉约。是的,就在三年前管统只身逃出东莱投靠远在冀州的袁绍,将宁氏母子丢在了宿敌环绕的龙口城内。可就算是如此,宁氏依旧不离不弃地带着儿子等他归来。而在管统被软禁的这一年中,宁氏更是以她的温柔和贤淑包容着这位要死要活的夫君。可这一切管统都熟视无睹,仿佛自打他下定决心投身天下大事之后。宁氏便不再是他的珍宝。直到此时此刻。面对宁氏那双充满焦虑的眼睛,管统的内心才头一次有了名为愧疚的东西。于是下一刻他大步上前一手抱起儿子,一手牵着妻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喧闹的人潮之中。 “主上,在找何人?”郭嘉见蔡吉的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不由打趣地问道。 “没什么。刚才似乎看到了熟人。”蔡吉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袁谦交还给了吴夫人,转而向郭嘉攀谈道,“孤这一路赶来,但见青州各郡沿途村屯相望。鸡犬相闻。未曾想先生竟能在短短一年内増设屯田近万顷!真乃青州百姓之福,孤之大幸。” 郭嘉却微微侧身向蔡吉抱拳澄清道,“主上明鉴,此番青州屯田能如此顺利,绝非嘉一人之功,而是元皓、季珪两位先生相助之故。” 蔡吉一听田丰和崔琰也参与了青州屯田,心中不由一喜。于是赶紧转身向两人拱手一揖道,“孤在此替青州百姓谢过两位先生仗义相助。” 田丰和崔琰早已决心辅佐蔡吉,此刻见蔡吉如此客气,自是受宠若惊,双双作揖还礼。崔琰更是不无感慨地坦言道,“主上过奖也。若非主上先前订下以盐换粮之策,吾等又岂能如此顺利地招纳流民,兴修陂田,挖掘水渠。” “哦?此话怎讲?”蔡吉耳听崔琰提起她的以盐换粮。立马就来了兴致。话说这以盐换粮的政策还是蔡吉当初为了筹粮而订下的权宜之计。此刻听崔琰的意思,似乎众人在她北征的这段日子里对青州的屯田政策进行了一番调整。 果然,崔琰在与郭嘉、田丰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会心一笑道,“不瞒主上,吾等受主上以盐换粮之策启发,以盐引招纳盐商大贾出财力收游民屯垦荒地。屯村所收粮食,官府收三成,百姓留五成。商贾得二成用以交换盐引。青徐二州商贾豪强闻讯后。争相认领‘盐引’屯垦荒地。而今不止是青州,就连徐州也此等‘盐屯’七千余顷。” 崔琰的这番解释让蔡吉惊喜之余。不禁联想到了后世的明朝同样也是用盐引换取盐商招游民屯垦边疆。事实上蔡吉之前以盐换粮的政策本就是受了明朝商屯的启发。只是没想到崔琰、田丰、郭嘉三人会以此举一反三,设计出同明朝商屯相似的盐屯体系。当然由于眼下正处战时,崔琰等人对商贾开出的条件远比明朝要苛刻得多。于是蔡吉一边在心中感叹汉末果然是人才辈出的时代,一边则脱口问道,“此策是何人所出?” 这一次崔琰也让到了一边,进而大方地将首功之臣介绍给了蔡吉,“回主上,此策乃元皓所出。” “原来是元皓先生的手笔。”蔡吉略带惊讶地朝田丰拱手道。毕竟田丰在历史上一直都以谋略见长,此番其能在治政上有如此表现,实在是给了蔡吉一份不小的惊喜。 其实盐屯一事,提议者虽是田丰,但若没崔琰的修正,郭嘉的推行,是无法取得如今这番成绩的。所以这会儿的田丰被蔡吉热切的目光瞧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莫看他在袁绍面前狂得很,可是面对眼前的少女,田丰却难以摆起谱来。这一来是出于蔡吉于他有救命之恩。二来也因为蔡吉在东莱、北海两郡实施的诸多政策让田丰颇为钦佩。正所谓英雄惜英雄,此刻面对“以盐换粮”的首创者,田丰忍不住向蔡吉探讨道,“恕丰直言,主上当初订下以盐换粮之策时,可曾想过以盐引招商屯田?” 若换做其他诸侯听田丰这么一问,心中多半会萌生不满。认为这大胡子是在向自己挑衅。可蔡吉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却见她点头坦言道,“有是有,不过没元皓先生想得如此周到。” “果是如此。”田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蔡吉见田丰瞧出了自己实施以盐换粮的本意,当即兴致盎然地追问道,“那元皓先生又是如何想到用盐引招商屯田的?” “不瞒主上,老夫初时是想以盐引召商北上屯垦幽并边关。须知幽并两州远离中原,运粮入边往往耗费浩繁,若能以盐屯来济军事之不足,则可两全其美也!”田丰说到这里,不禁抚须露出了微笑。作为一个河北名士,田丰在心底里还是希望自己所设计的良策能在河北推广,造福河北的百姓。不过联系到如今河北复杂的局势,田丰终究还是将话锋一转补充道,“然则眼下幽并二州未平,故吾等这才先在青州试行此策以观成效。” 蔡吉听罢田丰的讲述,也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思路。事实上后世宋朝边军用盐换军粮,明朝的商屯也是出于相同的目的形成的。这么做的好处在于能替朝廷节省运军粮到边关的成本,同时也能便于管理。当然相对应的商人则会因此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特别是在承平年代用钱买盐远比搞什么以粮换盐来得好。宋、明两朝相关的政策总是时废时行。但眼下是汉末乱世,粮食是比金钱更为硬通的货币。更何况这种“盐屯”还能得到齐军的保护,所以也就难怪青、徐两州的商贾豪强会对这项政策趋之若鹜了。 于是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蔡吉当即拍板颔首道,“此策甚妙!就请三位先生替孤好生筹划一番盐屯济军之策。” —————— 小剧场时间: 小蔡:奉孝先生~~~可想死孤了~~~为何先生今日话辣末少~~~ 郭嘉折扇一挥:不卖血的郭嘉不是好郭嘉~~~白搭是嘉的天然属性~~~(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 初登龙口 以盐引吸引商贾屯垦边关的具体细则虽未敲定,有关齐侯有心在河北推行盐屯的消息却不多时便在龙口城的商贾中间传了个沸沸扬扬。一时间茶社里,酒肆间到处可见商客三两成群地凑在一块谈论此事。 “尔可听说齐侯已下令将盐屯推广至河北?” “此话可当真?” “怎会有假!吾昨日可是在城门前亲耳听齐侯下的绝断。” “那汝定是听岔了。吾从衙门得了内信,齐侯只打算在幽州边地推行盐屯。” “就算只在边地推行盐屯那也是一桩美事。呜呼!想来今年的盐引又该暴涨也!” “这可难说。齐军此番北征所得滨海之地甚多,以齐侯之才多开几处盐场又有何难。” “若是如此吾等日后岂不是不用出河北便可得盐引!妙哉!妙哉!” 正当一干商贾为了自己的钱途聊得起劲之时,忽听身后有人操着一口南方口因问道,“列位可是在说盐引?” 被打断了话头的众人回头一瞧,这才发现提问者乃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话说这少年的年纪虽小,但其衣着与气度却带着一股子寻常商贾所没有的贵气。在场的商贾那都是走南闯北的人精,自然是一眼就瞧出对方来头非富既贵。只见先前提起话头的商贾已然堆起了笑容向那少年寒喧道,“这位郎君好生面生,莫不是南来的巨商?” “巨商不敢当。家兄在交趾有两艘海船,听闻龙口乃天下第一大港,便遣余来此办货。怎奈余年纪小,见识浅,上岸数日都未曾找着门路。不知列位书伯可否指点小侄一二。”少年落落大方地朝众人打了圈揖道。 汉朝的交趾位于后世越南的河内一带,在这个时代的北方人的眼中简直就是天涯海角般的存在。此刻众商贾耳听少年来自交趾,家中又有两艘海船,立马一个个双眼之中都冒出了老猫见到鱼腩般的光芒。 “指教不敢当。闲侄若有不明之处,老夫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啊。郎君有话尽管问。龙口城吾等最熟不过。”“郎君请坐。”“小二,来壶烧酒!” 面对商贾殷勤的拉垄,少年倒也不客气,只微微拱了拱手便同一干人等围坐在了一起。但见他在向众人敬了一圈酒之后,便将耳杯往食案上一搁,兴致盎然地询问道。“小侄上岸至今,见人人都在谈论盐引,却不知这盐引究竟是何物?如何引得众人如此趋之若鹜?” 众人眼见少年连盐引都不知道,当即更加坚信对方是来自蛮荒之地的土人。几个商贾赶紧“热情”地向少年介绍了一番有关盐引、盐屯的制度以及好处。那少年听得极其用心。遇到不解之处,还认真地向商贾们讨教。众商贾为了做生意也颇为耐心地为少年一一解释。 如此这般解完盐引盐屯的操作与原理之后,少年终于忍不住拍案叫绝道,“妙策!真乃兴国安邦之妙策!” “是啊,齐侯乃千年不遇奇才!”“对,是天下间最会做生意的人。”几个商贾连连点头道。 眼瞅着众商贾你一言我一语地大拍蔡吉的马屁,少年的嘴角弯起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并进而再次向众人拱手道,“盐引盐屯皆是良法,不过小侄还有一事不明,请烦请叔伯为小侄解惑。” 虽说在场的商贾都开始觉得眼前的少年问题太多,却还是耐着性子回应道,“何事?” “齐侯真有如此多盐发盐引屯田?”少年郑重地问道。 众商贾被少年如此一问,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爆出了一阵轰笑。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商贾更是故作神秘地凑上前向少年反问道,“郎君难道不知齐侯能聚沙成盐?” 可谁知少年却目露精光一把揪住那商贾追问道。“尔见过聚沙成盐?” 那商贾被少年这么一揪酒也醒了几份,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没,没,吾也只是听说而已。” “既是如此,尔等又怎能肯定齐侯给得出盐?”少年略带失望地松开了手。 此时为首的那个商贾向少年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齐侯自四年前起便在龙口以盐换粮。从未短斤缺。唯有海盐之中常掺有些许砂子。故盐商之间才会戏称齐侯能聚沙成盐。” “真是如此?”少年蹙起眉头,脸上布满了狐疑。而他的这种表情也引起了在场商贾的不满。毕竟众人在此陪这少年已耗了不少时间。可少年非但绝口不谈做生意的事,还一个劲地在盐引盐屯问题上纠缠不清。 只见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商贾嘭地一声猛拍食案,冲着少年呵斥道,“汝这竖子颠来倒去就是盐引盐屯!汝究竟做何买卖?” 哪知少年却扬起头以一脸无辜的表情反问道,“依诸位叔伯所言盐粮乃龙口第一大买卖。吾为何不能问盐引盐屯之事?” “废话!尔乃交趾人何需盐引!”那商贾在将话挑明的同时也向在场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于是一众商贾当即便将少年围在了中间。 少年横扫了一眼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一众商贾,非但没有惊恐慌张,反倒是将手往袖中一拢,神定气闲地抬杠道,“交趾人为何就不需要盐引?” 直到此时众商贾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只想从他们这里打探盐引与盐屯的讯息而已,根本没有同他们做生意的意思。然而正当气急败坏的众商贾想要出手教训一下面前的少年之时,酒肆之中突然走进了两个体貌魁伟腰配长剑的男子。但见其中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书生一眼扫见少年之后,立马带着同伴快步上前向后者躬身施礼道,“原来公子在这。可让吾等找得好苦。” 见此情形,在场的众商贾哪儿还敢再找少年的麻烦,一个个缩起脑袋掩面逃出了酒肆。而那少年倒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在任由一干商贾散了个干净后,转而向佩剑书生板起脸道,“子敬,汝瞧汝一来就将吾之酒友吓了个鸟兽散。” 此时的佩剑书生全然没了先前的恭敬,却见他一面招呼身后的同伴就坐。一面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些狐朋狗友,散了就散了。” “汝怎知那些是狐朋狗友。吾刚才正向那伙人打探盐引盐屯。”少年一挑剑眉邀功道。 佩剑书生听少年这么一说,当即神色一凌,转而向少年拱手致歉道,“原来公子先前是在打探消息,是肃误会公子也。” 少年见佩剑书生如此严肃地向自己致歉。不由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道,“子敬这是做啥,若非尔等及时赶到,权可差点脱不了身。” 没错。眼前这个四处打探盐引盐屯消息的少年郎正是吴侯孙策的二弟孙权。那个佩剑书生则是吴郡主簿鲁肃。此番他们来东莱主要任务是考察青州的科举制度,为日后东吴开科取士做准备。可谁曾想孙权一上岸就见到处都有人在谈论盐引盐屯之事。由于盐业同样也是东吴的一大支柱产业,孙权自然是对这些与盐有关的政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便随便挑了一家酒肆向往来的商贾打探起了盐引盐屯之事。 鲁肃对孙权好戏谑的性子早已见怪不怪。论武勇孙权赶不上英气杰济,猛锐冠世的孙策,甚至连他的弟弟孙翊都不如。但孙权却比其他孙氏子弟更有智勇权谋。而这恰恰正是孙氏文治江东所需要的特质。所以当孙权主动邀请鲁肃一起来东莱考察时,鲁肃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会儿同样对盐引盐屯颇感兴趣的他赶紧向孙权追问道,“那公子打探到了什么?” 眼见鲁肃追问得紧。孙权略带得意地将自己刚才打探到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一通,末了还不无感叹地说道,“可惜啊!未能问出东莱人如何制盐。” “公子莫要遗憾。依肃所见齐侯诸多良法,皆仰仗海盐专卖之利。东莱熬盐术必有过人之处。故肃以为那几个商贾应该并不知晓东莱制盐之法。”鲁肃沉声分析道。 孙权点了点头道,“权也知此等机密东莱不会轻易外泄。只是眼见蔡安贞能以盐引招商屯田,权实在是羡慕不已。” 其实东吴方面一早便知东莱盐的产量绝冠天下远销九州,并为蔡吉换取了大量的粮食。作为产盐大郡的吴郡自然也有心照葫芦画瓢,学习蔡吉用盐换取粮食、武器等货品以扩充军备。于是在张昭等人的主持下,东吴不仅定下了盐铁专卖之策。还在吴郡沿海开设了数家盐场。可这些盐场的产盐量却始终不尽如人意。加之熬盐本就需要耗费大量人力,因此已经有数位东吴名士斥责盐场劳民伤财。此刻见到东莱能轻松出盐,还能支持蔡吉玩出盐屯等花样,这让孙权等人怎能不羡慕不嫉妒。 不过羡慕嫉妒之余,龙口商贾云集的景象也激起了孙权向蔡吉学习的决心。却见他收起羡慕的神情,转而以坚定地口吻轻声宣布道,“子敬,大汉积弱至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蔡氏却能在五六年间。一扫弊病,令青、徐两州恢复民生。此番若能习得齐法归吴。权便不妄此行矣。” “公子言之有理。青、徐、扬三州皆邻海而居,辖有盐粮之利。齐法既能令青、徐两州回复声息,定然也可在吴地适用。一但江东享有海盐之利,又何惧曹操威胁。”鲁肃颔首附和。 出身江淮士族的鲁肃同许多南方士人一样,心中始终都有一个“鼎峙说”的情节存在,即联合扬、荆、益三州之力对抗整个中原。深究起来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地区在战国时代隶属楚国,与中原诸国在文化上存有一定的隔劾。故而当初才会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一说”。如今汉室势微,眼看中央集权郡县制已无法维持,也就难怪南方的士人会鼓吹起以分封制为基础的鼎峙说了。 而在诸多鼎峙说的变异版本中最合乎鲁肃脾胃的莫过于周瑜的二分天下。在鲁肃眼中曹操就像是当初挟持楚王的项羽。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实力尚弱的孙氏应将统一长江以北作为首要目标,并在鼎足江东,西伐荆之余,静观中原之变。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孙氏要能经略好江东这块根基。所以鲁肃十分欣赏孙权这种敢于正视对手所长,又肯虚心求学的作风。 不过相比在酒肆中侃侃而谈的孙权与鲁肃,一旁的负责他们安全的吴将凌操却始终保持着警惕。此人乃吴郡豪侠,在孙策锋起淮南时举兵相投,常登先冠于军中,履行先锋之务,因此深受孙策气重。历史上的凌操本该在孙权征黄祖之战中被锦帆贼甘宁射杀。不过由于蔡吉的乱入,孙策没死于暗杀,黄祖提前被灭。凌操不仅好好地活着同甘宁成了同僚,这次还被派来保护孙权周全。当然凌操身手再好也不想在他人的地盘上横生事端。毕竟蔡吉是曹操的准儿媳,双方又是盟友。所以当听到鲁肃说“何惧曹操威胁”之时,凌操赶紧向鲁肃小声提醒道,“子敬先生,此地人多嘴杂,小心暴露身份!” 鲁肃却不以为然地举杯笑道,“人多嘴杂又如何?暴露身份又如何?” 孙权听出鲁肃似乎话外有话,便探身问道,“子敬的意思是?” “公子要学齐法,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鲁肃悠然品了口酒道。 “子敬是要权拜会蔡安贞?”孙权略带迟疑地想了想后,连连摇头道,“怕是权就算见了蔡安贞本人,对方也不见得会如实相告。” 鲁肃听罢孙权所言,搁下耳杯笑道,“公子有心探究齐法,眼前便有捷径,又何须拜见齐侯。” “哦,是何捷径?”孙权急问道。 鲁肃沾着水酒在案上写了六个字,“讲武堂,尊经阁。” ―――――― 小剧场时间: 权仔:子敬,齐侯不教伦家肿么办? 鲁肃:公子可走捷径。 权仔:讨厌~~~伦家不素随便滴银啦~~~ 鲁肃:―_―|||(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 讲武学院 由于近期一直在工地工作,没啥时间码字,在此柳丁先为之前半个月的停更向各位书友道歉。另外,柳丁想找一位书友帮忙做书评区的管理员。不知道哪位书友肯帮忙。 ———————————— 孙权原以为鲁肃会建议他去齐侯府中做门客,不由不解地问道,“讲武堂?尊经阁?为何是此二处?” “公子有所不知,讲武堂乃齐侯蓄士之所,现已收纳各地求学士子八百余人。公子若想了解齐法,讲武堂便是最好的去处。”鲁肃拈须笑道。 “八百余人!”孙权咂了咂舌道,“而今怕是太学也无此规模。” “天下大乱,汉室势微,官学早已荒废多年,又何来太学一说。”鲁肃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又以羡慕地口吻长叹一声道,“讲武堂才是徐、青、冀、幽四州之太学。” 其实相比当年东汉太学最高峰时三万人的规模,讲武堂八百学子的规模真心小得可怜。但正如鲁肃所言,现在是乱世,原本作为天下学术权威的太学早已毁于战火之中。而如今在中原成规模的官学也仅讲武堂一家而已。 当然讲武堂初建之时,并没引起士林的重视。毕竟这年头不少世家豪族都会在府中蓄养一些小童,以便为自家培养家将、幕僚。但当蔡吉在选拔官吏的科举中测试讲武堂教授的算学、墨学等杂学后,讲武堂在士林的眼中俨然便由私学转变成了官学。 正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当一个学派、一座学府与权利挂上勾,就会自然而然地会成为一种学术上的权威。在青、徐二州蔡吉是实际的统治者,反应蔡吉喜好的讲武堂便是青、徐二州士林的权威,是“官学”。所以上一届科举考试结束后,便有一部分落榜的士子选择投身讲武堂学习齐侯所看重的杂学。在这些留下求学的士子之中既有寒门之士,也有世族子弟。水平虽各有长短,但为人扫盲启蒙倒是绰绰有余。于是蔡吉便宣布能在求学之余为堂内男童女童授课者每月可得脩金五百钱。可世族子弟显然看不上这点小钱,情愿多花些时间向徐岳学习杂学或是结交名士。因此最终应征的都是些出身贫寒的学子。蔡吉对此倒是并不介意,毕竟那时曹操正与袁绍熬战于官渡。瞅准时机出兵伐袁才是她当时关心的事。不过蔡吉之后在外征战一年多虽没有回过东莱,讲武堂的声望却依旧随着齐军的节节胜利与日俱增。待到蔡吉凯旋而归时,慕名赶来讲武堂求学的士子已由最初的数十人增加到八百余人。 此刻眼见鲁肃对讲武堂推崇备至,孙权对蔡吉又凭添了几分敬慕。须知在乱世办学养士不仅需要有稳定的后方,还得有一定的财力来支持。能做到这两点的诸侯实力必定雄厚。至少在孙权看来他的哥哥孙策这会儿就不可能有闲钱养士。 想到这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的孙权,二话不说便结了帐。拉起鲁肃的手道,“百闻不如一见,子敬既然如此看好讲武堂、尊经阁,不如吾等这就去瞧个究竟。” 这会儿的孙权并不知晓,就在他兴致勃勃地赶往讲武堂的同时,蔡吉正在府内与郭嘉、崔琰、徐岳、田丰、华佗五人探讨讲武堂的未来。 “建讲武学院?” “是。孤打算在城外莱山脚下,为讲武堂内的八百士子另建一所学院,以便分家授课。”蔡吉环视了一番在场的崔琰等人。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蔡吉在北征之前已经将讲武堂扩建了一次。不过那时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扩招学童扫盲。直到这次回到龙口,看到那前来求学的八百多名士子,蔡吉意识到时机已到。是时候在东莱建一所高等学府来进一步推行她的“道统”。 众人一听蔡吉有心扩大讲武堂的规模立马都来了兴致。但见崔琰抚须探问道,“不知主上打算如何分家授课?” “孤要在讲武学院分设儒、道、法、医、兵五家授课。其中儒家结合君子六艺,又分四书、五经、算术、礼乐、历法、御射六科。修完四书、历法、算术三科者为生员,修齐儒家六科者为文士。凡入学者皆需先取得生员资格,方可选投道、法、医、兵四家。”蔡吉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展开在了众人面前。 图纸上画的是蔡吉根据她后世母校格局设计的讲武学院。但崔琰等人对此等跨时代的规划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田丰更是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图纸就直接向蔡吉问道,“哪四书?那五经?” “四书为《论语》、《孟子》、《中庸》、《大学》,五经为《易经》、《尚书》、《诗经》、《礼记》、《春秋》。”蔡吉答道。 其实汉朝的官学已有诗、书、礼、易、春秋五经一说。汉武帝就曾设立五经博士,从而奠定了儒家经典的尊贵地位。而四书则是由后世宋朝的儒学大师程颢、程颐、朱熹所归纳提倡。其中《中庸》和《大学》是《礼记》中的两篇。二程认为,《大学》是孔子讲授“初学入德之门”的要籍,经孔子的学生曾参整理成文;《中庸》是“孔门传授心法”之书。是孔子的孙子子思“笔之子书,以授孟子”的。这两部书与《论语》、《孟子》一起表达了儒学的基本思想体系。 出于对儒学的尊重以及对儒林势力的安抚,蔡吉将四书与算术和涉及天文地理的历法一起列入了预科科目。同时如此设定也在无形中将儒学定位成了预科教育,大有破除汉武以来独尊儒术的架势。当然在场的众人都是这个时代的名士,听罢这一连串的书名之后,不用蔡吉多加解释。便已明白了她的用意。 只见崔琰、田丰、华佗三人不约而同地都陷入了沉思。郭嘉则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倒是身为数学、天文学大师的徐岳沉吟了片刻说道,“儒、道、法、医、兵五家,家家博大精深。寻常学子怕是终其一生也难参透一家。不知学子在讲武学院如何算出师?” 徐岳之所以会如此提问,是因为眼下讲武堂对学员的考核方式有别于寻常官学和私学。寻常官学和私学是学完经典后由授课的夫子随机出题考核。而讲武堂有统一的试卷,统一的答案,通过划分数线来决定学员是否及格出师。这样的模式虽方便启蒙扫盲。却不适合做学问。徐岳作为一个老学究自然是不希望讲武学院延习讲武堂的考核方式。 对于徐岳提出的问题蔡吉私下里可没少琢磨。不可否认单凭蔡吉一人的知识面无法撑起一座高等学府,更不可能像后世那样做到教育标准化。所以在考虑再三之后,蔡吉最终决定还是延续传统的师徒授课模式。于是她当即便向徐岳坦言道,“孤以为入讲武学院者。不限入学年龄和修学年限,学子出师与否由授课导师考核决定。徐老以为可行否?” 徐岳听蔡吉这么一说,自是不再有所顾虑,连连颔首道,“善,善。” 不过就在徐岳表示满意的同时,崔琰抬起头沉声向蔡吉问道。“那主上以为学院导师考核学员当以何为准绳?” “学以致用。”蔡吉不假思索道。 “学以致用?”崔琰等人将目光集中到了蔡吉的身上。 蔡吉平视着众人点头说道,“是。孤以为劳心当与劳力合一,学问当与生计合一。此乃孤创建讲武堂之本意,亦是孤对学院之期望。” 确实,蔡吉之所以将新学馆取名为“学院”,而非更接地气的“书院”,是因为在后世“学院”一词在欧洲还有一个引申含义那就是“行会”。话说中世纪欧洲的学院起源于行会的投资。学院在接受行会资助研究学问的同时,也会为行会提供各种专业人才。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积累。画师、石匠、铁匠等手艺人逐渐上升为了艺术家、建筑师、工程师。而这种教育与职业合一,学问与生计合一的理念恰恰正是中国古代高等教育所欠缺的。 当然蔡吉也知仅凭学院二字,并不能改变人们固有的一些偏见。但如果不去尝试。又如何能有突破。像是兵家与墨家相结合能发展出物理、建筑、机械等学科,医家和墨家结合能衍生出化学等等。 好在汉末正是一个人心思变的年代,崔琰、徐岳等人虽都是当世鸿儒,却没有一个人跳起来指责蔡吉离经叛道。华佗更是拍手叫好,“年轻人求学就该学以致用!” 不过众人的反应固然给了蔡吉一定的鼓舞,但是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话。那个人就是郭嘉。郭嘉不仅是蔡吉的首席谋主,同样也是讲武堂最早的教师,他的沉默让蔡吉多少有些介意。于是蔡吉跟着便向郭嘉询问道,“不知奉孝先生对讲武学院有何建议?” 面对蔡吉的征询,郭嘉神定气闲地撩起长袖拱手进言道。“嘉以为建讲武学院一事应暂缓而行。” 没料到郭嘉会反对建学院的蔡吉连忙追问道,“奉孝先生何出此言?” “若嘉没有猜错,主上建讲武学院,置明师,旨在养天下之士。然则东莱乃滨海偏郡,区区莱山又如何能承接主上之志?”郭嘉语重心长地朝蔡吉反问道。 郭嘉这一问让蔡吉陷入了沉思。同时也让一旁的田丰和崔琰眼前一亮。虽说龙口在蔡吉六年多的经营下已然由一座偏远小城发展成了北地第一大港,可在田丰、崔琰等人眼中龙口再繁华依旧只是一座缺乏政治影响力的滨海边城。蔡吉若想加强对徐、青、冀、幽四州之地,特别是黄河以北地区的控制,就需要将幕府迁往一座与其地位相符的城池之中。这里所说的幕府并非后世倭人的幕府将军,而是指将帅之府。在中国古代将帅出征所设最高指挥机关以帐幕搭设而成,故人们称将帅之府署为“幕府”。最初幕府只是临时而设。但到了汉代,外戚多以大将军、车骑将军职辅政,均设幕府,召署名人学士,与参政事。“开府”便成为一品的荣衔。如今蔡吉受封大将军自然已有资格开幕府。而放眼她现今所治之地,又以淄临、蓟城、平原三城最适合安置幕府。 淄临既是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国都,又是汉五王都(南阳、洛阳、临淄、邯郸、成都)之一。据说直到西汉前期临淄的规模任大于国都长安。蓟城是春秋战国时期燕国的国都。燕国的国力历来不如齐国,蓟城的规模自然比不得淄临。但蓟城是蔡吉在黄河以北最有影响力的一座城池。蔡吉若将幕府迁往蓟城,不仅能加强对冀、幽两州的控制,同时也能有效地威慑边地异族。当然田丰等人并不知晓蓟城在后世乃是五朝帝都北京,对蔡吉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所以田丰与崔琰更看好青州目前的郡治平原。平原城同样地处黄河以北,毗邻青、冀两州,又比蓟城更靠近中原,是田丰、崔琰等人心目中逐鹿中原的理想之地。 然则田丰和崔琰都是冀州系的谋士,又初到蔡吉阵营,出于避嫌的考虑,两人都没有向蔡吉提过迁幕府一事。不过这会儿身为谋主的郭嘉既已开了个头,田丰自然是抓紧机会向蔡吉进言道,“奉孝言之有理。龙口城过于偏远,难成大器。还请主上另选一处大城安置幕府。” 蔡吉一早就料到她打败袁绍之后会有人提议迁幕府。只是龙口终究是蔡吉的心血之作,先不谈感情上的牵挂,光是一个龙口港所带来的财富就足以令她难以割舍。另一方面蔡吉也深知为了逐鹿天下,她总有一天是要走出龙口城的。所以面对田丰的进言,蔡吉顺势询问道,“先生以为何处适合安置幕府?” 田丰在与崔琰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直接了当地说出了他所认为的最佳选择,“丰以为平原城最为适合。” 崔琰见田丰说得太过直接,连忙跟着提议道,“淄临规模宏大亦适合安置幕府。” 蔡吉听罢田丰与崔琰的进言,微微蹙了蹙眉头,回头又向郭嘉询问道,“奉孝先生以为何处适合?” 郭嘉不动声色地抱拳道,“蓟城。” “平原、淄临、蓟城……”蔡吉将三座城池默念了一遍之后,旋即摆了摆手道,“安置幕府一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十三节 君臣冷战 耳听蔡吉宣称要“从长计议”,田丰与崔琰双双会意地拱手称诺。在他二人看来只要蔡吉肯“计议”,那迁幕府一事就有门,用不着逼蔡吉现在就拍板。倒是郭嘉皱了皱眉头,又向蔡吉进言道,“主上,迁幕府一事或可从长计议。然则而今天下各路诸侯皆忙于招兵买马,故嘉以为相较建讲武学院,在冀、幽二州开科取士才是当务之急。” 郭嘉的进言让原本正沉浸在讲武学院美好远景之中的蔡吉猛地冷静了下来。确实,在乱世一个实缺远比一个入学名额更能吸引士子。说到底此刻在讲武堂求学的那八百士子,大部分也是冲着蔡吉手上的官位而来。如果蔡吉不是掌握了实权,如果数学、天文、地理等内容没有被纳入科举考试。恐怕没几个人会冒着战乱的风险跑来讲武堂学习不被主流重视的杂学。 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进的蔡吉,旋即长叹一声,朝郭嘉颔首道,“奉孝先生言之有理,是孤冒进也。” 郭嘉见蔡吉言辞之间透着一股子无奈之情,心知眼前的少女多少有些不甘心。其实作为讲武堂最早的参与者,郭嘉又何尝不想让讲武堂发扬光大,进而代替太学成为士林最高学府。可目前天下尚处于四分五裂之中,蔡吉也没有强大到可以藐视其他诸侯的地步。相反在郭嘉看来,齐军固然是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里拿下了冀、幽两州的大部分郡县,但要做到像控制青、徐两州那样控制冀、幽两州蔡吉还需花费一段时日才行。这期间蔡吉不仅要对冀、幽两州的士族豪强恩威并施,同时还要防备曹操、公孙度等诸侯反目入侵。如此这般凶险的环境,实在是容不得她耗费财力、物力、精力去修建讲武学院。 思虑至此,郭嘉便向蔡吉劝慰道,“主上也不必弃馁。眼下虽不适合兴建讲武学院,但分家授课依旧可行。毕竟开科取士总会有人落榜,届时讲武堂必会迎来更多学子求学。” 蔡吉听罢郭嘉所言,一想也对,不禁抬起头冲其嫣然一笑道。“善。就按奉孝先生所言办。” 眼见郭嘉在三言两语间就说服了蔡吉。田丰与崔琰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虽说两人一早就听说郭嘉乃蔡营首席军师深得蔡吉器重。不过贾诩同样也是齐军的谋主,并随蔡吉远征河朔打下了冀、幽两州。所以在外人眼中郭嘉与贾诩的地位似乎难分伯仲。可此刻见过郭嘉与蔡吉的交流之后,田丰、崔琰便知郭嘉在蔡吉心目中的地位绝不仅仅是谋士这么简单。 想到当年还是一介布衣之身的郭嘉,离开袁营之时评价袁绍,“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田丰不禁在心中感叹人生在世,名声显赫也好,才华横溢也罢,都比不上遇一明主来得重要。 事实证明郭嘉对蔡吉的进言绝不只是危言耸听,就在蔡吉接受郭嘉建议开始着手准备在冀、幽两州开科取士的同时,远在许都的曹操也在做着相同的筹划。这一日以荀彧、荀攸叔侄为首的曹营谋士齐聚丞相府大厅。在一干人等坐定之后,曹操也不多加寒暄。直接便开门见山地询问道,“不知诸君如何看待开科取士?” “开科取士?丞相所问可是当年蔡安贞在青、徐二州的招贤之法?”荀彧拱手向曹操求证道。 “正是。孤发觉开科取士实乃招贤纳士之妙策,故有心尝试。不知诸君对此有何看法?”曹操捻须颔首,眼中充满了憧憬。话说当初在得知蔡吉在青、徐二州开科取士之后,曹操便已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改变天下格局的制度。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正与袁绍对峙于官渡,生死存亡间根本无暇细究开科取士的细节。直到打败袁绍搬师还朝之后,曹操这才得以腾出精力研究蔡吉的开科取士。而在一番细究之后,曹操更加坚信开科取士不仅能有效地为朝廷选拔人才,同样也是加强中央集权的一大利器。 荀彧身为尚书令兼曹操的谋主。对于开科取士自然也早已有所研究。却见他沉吟了一下对答道,“回丞相,开科取士脱胎于对策,不限年龄,不问出身,唯才是举,实乃选拔人才之良法。” 有了荀彧起头,一旁的程昱也跟着拱手进言道,“丞相明鉴。州郡察举沿用至今。已不胜其弊。昱以为丞相可借鉴开科取士之法,置州府之权而归于朝廷。罢外选。招天下之人,聚于京师选拔人才。” 曹操见荀彧与程昱一语就道破了开科取士的两大优点,不禁抚掌大笑道,“好个唯才是举!好个置州府之权而归于朝廷!不瞒诸君,孤也正有此意。孤打算在邺城广招天下才俊开科取士,为朝廷挑选贤良之士。” 邺城!?本以为曹操要再许都开科取士的众谋士乍一听举办科举的地点竟是邺城,不禁发出了一片哗然之声。荀彧更是干脆皱起了眉头向曹操劝谏道,“丞相三思!此番既是为朝廷挑选贤良,理当在许都开科取士,由天子钦定三甲。怎可将考场定在邺城!” “由天子钦定?”曹操扫了一眼在场的部下,冷笑着反问道,“天子眼下正抱病卧床,如何能主持科举?” 曹操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就降到了冰点。除了荀彧还梗着脖子,一脸无奈地望着曹操,其余文武皆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原来自打赵彦案爆发之后,刘协便整日抱病卧床,既不肯上朝,也不肯见曹操。而曹操呢,除了每日派人进宫探望卧病在床的天子,并不时为天子献上一些补品之外,便是在自家丞相府内处理各地上报的公文,招朝中文武来此议事。 谁都看得出刘协正在与曹操冷战,但没人敢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因为一旦双方摊牌,便意味着曹操将彻底与刘协决裂。这后果不仅汉室无法承受,曹操手下的文武也不愿意看到。毕竟天下未平,南边的刘表还在虎视眈眈。西边的关中各部亦是阳奉阴为。曹操需要汉室这杆大旗号令诸侯。汉室也需要曹氏军队的保护。抱着这一想法,朝中上下眼下都选择了沉默,希望时间能抚平曹操与刘协的隔阂,从而结束两人之间的冷战。所以荀彧虽不满曹操在开科取士上架空天子的做法,最终却还是拱手一揖默认了曹操的决断。 曹操见荀彧做出了退让,不由神色一缓。朗声宣布道,“开科取士事关社稷文若,汝就随孤一同前往邺城为朝廷挑选贤能。” “诺。”荀彧顺从地低头应答,心中却隐约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仅过了一天不到的时间,有关曹操要在邺城开科取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许都。对于这消息兴致勃勃者有之,蠢蠢欲动者亦有之。这不,还未等曹操正式向朝廷上书奏请开科取士,车骑将军董承便已忙不迭地入宫探望他那身怀六甲的女儿董妃。 自打刘协抱病卧床之后,董妃便搬到较为僻静的云阳宫内养胎。不过这并不代表董妃已失去恩宠。相反小小的云阳宫被布置花团锦簇。这会儿的董承就坐在蜀锦滚边的蒲席上,淡雅的湘妃竹帘将父女二人与宫女内侍隔了开来。但见董承一边接过女儿递上的茶汤。一边随口问道,“陛下近来可安好?” “陛下病情至今未见好转。可惜女儿有孕在身,不能侍奉陛下左右。”董妃黛眉微蹙摇了摇头道。 董承听罢董妃所言,将手中的茶杯往案上一搁,低声劝慰道,“女儿莫忧,陛下吉人自有天向。倒是汝需保重身子,莫要动了胎气。” “父亲说得是。”董妃低下头一脸幸福地抚摸起了已然隆得滚圆的腹部。董承亦得意洋洋地举杯品了一口茶。 且就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之时,忽听帘外宫女奏报道。“娘娘,陈太医求见。” 董妃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父亲,旋即点头答应道,“有请。” 不多时,一个发须花白的老者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了董承父女面前,躬身施礼道,“太医陈肃见过娘娘,见过董将军。” “陈太医无须多礼。”董妃抬手示意陈太医起身,跟着又将话锋一转蹙眉道。“本宫今日略感不适。烦请太医为本宫把把脉。” “诺。”陈太医起身走进帘幕,背对着宫女坐了下来。但他却并没有立即为董妃诊脉。而是用手指蘸了清水在案几上写下了一串字,“操欲北上开科取士,朕当如何处之?” 董承瞥了一眼案几上的字,亦用手蘸了清水在案几上写道,“任其北上。” 陈太医见状点了点头,迅速抹去案几上的字,继而又写道,“刘表有消息?” “有。” “马腾?” “无” 董妃坐在一旁看着父亲与陈太医如表演哑剧一般通过书写来问答,脸上虽瞧不出悲喜,手心里却早已闷出了丝丝汗水。自打赵彦死后曹操便加强了对大内的控制,其不仅向皇宫增派了一个营的兵马,更是将刘协身边的内侍也一并换了干净。而刘协在见识过曹操的手段之后,亦不敢在宫内直接接见近臣。当然年轻的天子并不会就此甘心接受曹操的控制。于是在董承的建议下,刘协开始一边装病拒绝上朝,一边通过陈太医与董妃同董承等人继续保持联系,从而暗中策划对付曹操。 像是此刻刘协就通过陈太医向董承询问有关曹操在邺城开科取士的建议。董承本人对开科取士并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另一种唯才是举。不过曹操将科举的地点选在邺城倒是正合董承的心意。须知赵彦案让天子一党元气大伤,如今的许都可谓是万马齐喑。就算有人对曹操心存不满也不敢说出口。毕竟赵彦等人的脑袋至今还吊在许都的城门之上。而倘若曹操在这当口离开许都前往邺城的话,那董承便可放开手脚与刘表、马腾等诸侯加强联系。 相比跃跃欲试的董承,董妃心情只能以忐忑二字来形容。对于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子来说,江山社稷远比不上为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来得重要。只可惜现实容不得她苟安于内室。因为她的丈夫是当今的天子,她的父亲是当朝的重臣。这两个对她来说最为重要的男人,恰恰都对权利有着无限的欲望。于是董妃也只能以身怀六甲之身参与到了这场攸关生死的博弈之中。 陈太医是刘协的传话筒,他只负责提问,不负责讨论。所以他与董承之间的哑剧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当该问的问题就都问完了之后,陈太医便迅速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小枕、一块方巾,驾轻就熟地开始替董妃望闻问切起来。 虽说只是打掩护,董妃对自己腹中的孩子还是十分关心的。却听她关切地问道,“如何?本宫龙胎可有恙?” 陈太医收起方巾拱手答道,“娘娘脉相平稳,腹中龙胎并无大碍。娘娘若觉身子依旧不适,老夫倒是有一剂宁神汤既可安胎,也可为娘娘消暑。” “如此这般就有劳陈太医也。”董妃长舒了一口气,含笑道,“来人!赏陈太医玉环一枚。” “多谢娘娘厚赐。”陈太医在拿了宫女奉上的赏赐之后,便躬身退出了云阳宫。 之后董承又与董妃聊了一会儿,待到日头西斜方才起身告退。而就在当天夜里刘协旧疾突然复发,陈太医被再次急招入宫替天子诊治恶疾。直到翌日清晨,刘协才转危为安。且就在众文武为天子化险为夷而额手庆幸之时,曹操上书奏请朝廷在邺城开科取士。尚在深宫中养病的刘协虽未能上朝,倒也传谕旨同意了曹操的请求。一时间开科取士代替赵彦案成了建安六年夏天士林最为热门的话题。 —————— 为毛偶家包子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姐姐”呐?这不科学(⊙o⊙)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十四节 书阁初见 七月的龙口爽朗而又明媚,海风混夹着咸腥的水气与甜美的果香,一路掠过大街小巷为酷暑中的人们带来徐徐凉意。曹丕身穿月白色葛袍,倚坐在尊经阁二楼的窗台上,手捧一卷《楚辞》正看得津津有味。忽听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被扰了清净的少年闻声抬头,就见何晏一溜小跑着登上楼梯,气喘吁吁地冲他嚷道,“子桓汝瞧!丞相要在邺城开科取士也!” 言罢,何晏也不等曹丕反应,直接便将许都发来的布告塞到了他的怀里。曹丕看了一眼布告上熟悉的印信,胸口不由微微一颤,嘴上却不以为然地反问,“那又如何?” 正在兴头上的何晏没料到曹丕会如此反应。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道,“曹丞相要在邺城开科取士。” “吾看到了。”曹丕将布告丢给何晏,半揶揄地说道,“平叔难道想去邺城赴考?” 何晏将布告收入怀中,扬眉挑衅,“吾要出仕何须远赴邺城,眼下齐侯就在开科取士。” “既然如此,平叔又何须为一张布告激动如斯。”曹丕说罢又扭头自顾自地看起书来。 本以为曹丕会同自己抬杠的何晏,眼见对方如此做派多少有些诧异。须知在何晏的印象之中,曹丕素来都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无论是修文,还是习武,曹丕总是力争做到最好。且不论那些与他年龄相仿的官宦子弟,哪怕是面对年长他一两岁的何晏,曹丕也硬要分出个胜负。最为好笑的是,由于何晏自小生得粉雕玉琢,当他与曹丕穿同样的衣服时,大人们总是夸何晏漂亮可爱。气急败坏的曹丕便跺着脚骂何晏为“假子”。何晏是随改嫁的母亲住进曹府的,平生最恨别人提他那拖油瓶的身份。但他在曹府的身份又明显低于曹丕。于是何晏便时不时地故意穿和曹丕一样的衣服招摇过市,或是像刚才那样同曹丕抬杠,以求让曹丕当众出丑。曹丕当然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主。两人一来二去之下可没少在曹府明争暗斗。以至于当初在得知曹丕被指婚给蔡吉之后,何晏还暗自拍手称快了一把。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曹操竟会将他当做“陪嫁”一同送来龙口。 就事论事而言。何晏这一年多来在龙口的日子过得还真不赖。他不仅在齐侯府内好吃好喝。还能出入尊经阁借阅各色书籍。如今凭借着聪明才智与家学渊源,何晏已在青州士林之中闯出了名头,并且还在龙口结交了不少名流之士。反倒是曹丕被蔡吉栓在身边南征北战,俨然成了一介马前卒。连带着何晏这个“老对手”都觉得曹二公子实在可怜。 不过怜悯归怜悯,这会儿的何晏还是有些不死心地凑到曹丕面前探问道,“子桓。汝真打算一辈子留在齐营?”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齐侯想丕留下,丕就留下。齐侯想丕走,丕就走。”曹丕不耐烦地跳下窗台。将手中的书卷放回了书架。过去一年多来在齐营的军旅生涯磨去了曹丕趾高气昂的骄态,同时也让他收敛起了争强好胜之心。至少现在的曹丕就不会因何晏的几句挑拨而动气。 何晏听罢曹丕所言,又惊又奇之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连连咋舌道,“厉害,厉害。齐侯调教得真厉害!” 如果换做以前曹丕听到“调教”二字定会气得暴跳如雷。但此刻的他只是笑了笑扯开话题道,“平叔真打算在齐侯帐下出仕?” 何晏不似有婚约在身的曹丕进退皆由不得自主。只要下定决心他大可以应诏为由赶往邺城参加曹操主持的科举考试。但是在曹府生活多年的何晏十分清楚曹操素来重武轻文。正如同样是养子。武艺出众的曹真就比文采飞逸的何晏更能讨曹操的喜欢。而在曹营之中除荀彧、荀攸等颍川谋士,寻常文士的地位也远低于带兵的将校。何晏自持出身名门自是不肯屈居于武夫之下。所以他对曹操在邺城开科取士还真没多大的兴趣。反观蔡吉建讲武堂,立尊经阁,设开科取士,对文士礼遇有加。何晏作为文士在蔡吉帐下出仕显然比在曹操那里更能受到重视。不过同这个时代的多数世家子弟一样,何晏也有自视甚高的毛病,因此这会儿面对曹丕的询问,何晏双手一背,傲然地摆谱道。“待晏名满中原后,再出仕也不迟。” 眼见何晏的见识还停留在月旦评时代,曹丕不由郑重地向他提醒道,“齐侯用人重才学不重虚名。平叔若真想在齐营有所建树,此番冀、幽两州开科便是出仕齐营的绝佳时机。” 何晏嘴上固然说着名满中原后再出仕,但骨子里对出仕比谁都上心。一想到曹丕特殊的身份,何晏当即便认为曹丕是从蔡吉那里得了内部消息,所以才会如此看重这次的开科取士。哪知还未等何晏张口询问详情,从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位郎君何出此言?难道齐侯此番开科取士另有深意?” 何晏与曹丕双双回头。就见书阁的另一头一个手持书卷的赭衣少年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二人。何晏和曹丕虽厌恶有人偷听他们说话。但尊经阁终究不是他二人的私家书房,这时节会有士子在阁内看书也并不突兀。出于世家子的礼貌。何晏当即收起脸上的不快,拱手向那少年自我介绍道,“在下何晏,字平叔。这位是关内侯曹子桓公子。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赭衣少年听罢何晏的介绍,先是诧异地打量了曹丕一眼,跟着便抱拳还礼道,“在下交州人孙通,字亚夫。” 赭衣少年不卑不亢的表现让何晏与曹丕收起了最初的轻视。只是两人并不知晓,眼前这个说话带着几分吴侬暖语的少年,既非交州人,也不叫孙通,而是吴侯孙策之弟孙权。话说那日在听罢鲁肃的进言之后,孙权二话不说拉着鲁肃一同投学讲武堂。当然在入学之前孙权也同其他前来求学的士子一样参加了讲武堂一季度一次的统考。不过对于十五岁就已经举孝廉、茂才的孙权来说,这等程度的测试实在是简单得紧。加之他又写得一手好字,因此一经入学就被祢衡挑来尊经阁抄写经典。 其实孙权之前上楼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坐在窗台上看书的曹丕,只是那时的他没有想到对方竟是曹操的次子,蔡吉的未婚夫。加之孙权之后一直在书阁的另一头整理竹简。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何晏与曹丕之间的对话。直到刚才恰巧路过附近的书架。孙权这才被曹丕的一席话吸引了过来。 同何晏一样,孙权也认为曹丕一定是从蔡吉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这才会有刚才一番见解。于是他跟着又向曹丕抱拳讨教道,“曹公子先前说此番冀、幽两州开科是出仕齐营的绝佳时机。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何晏亦跟着追问道,“是啊。子桓,齐侯如何看待此次开科取士?” 曹丕本来只是想提醒何晏不要为了所谓的虚名错过出人头地的机会。此刻眼见孙权与何晏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他略带尴尬地轻咳一声解释道,“不瞒二位,齐侯未曾与丕谈起过开科取士之事。丕刚才所言仅是个人猜测而已。” “哦?那曹公子为何会如此猜测?”孙权不罢休地追问道。他这次来东莱的主要任务就是考察青州的科举制度。蔡吉此番开科取士可谓是正中孙权下怀。所以就算先前那番言语只是曹丕自己的揣测,孙权也想听听缘由。以便日后留做参考。 曹丕见孙权问的诚恳,便向二人欣然分析道,“此番齐侯开科取士旨在安抚拉拢河朔士林。加之冀、幽二州正值百废俱兴之时,凡金榜题名者定能被齐侯委以要职。故丕以为此番冀、幽二州开科乃出仕良机。” “子桓的意思是齐侯此番开科取士会偏向冀、幽二州应试士子?!”何晏皱起了眉头追问道。在他看来,若真如曹丕说的那样,他参加这次科考多半会吃亏。 看穿何晏心思的曹丕笑了笑道,“齐侯在冀、幽二州开科。自当以河朔士子为主。不过相比察举,科举比拼的终究是才学。只要有真才实学,又何惧不得金榜题名。” “曹公子说得是。”孙权若有所思地点头附和。 曹丕则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孙郎君也想应考?” “某虽不才,亦想一试身手。”孙权当然不是真想在蔡吉帐下出仕。只不过亲身经历一番科考总好过在外盗听途说。更何况曹丕刚才也是说了,为安抚拉垄冀、幽二州的势力,蔡吉会更偏向选拔河朔子弟。那自己中榜之后大可借故推辞,相信也不会引起太大风波。想到这里,孙权对眼前这位曹二公子的兴趣又浓了几分。却听他跟着便向曹丕询问道,“曹公子可会应考?” 曹丕没料到对方会问这问题。在怔了一下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丕未有此心。” 孙权见曹丕如此反应,这才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一些风闻。倘若蔡吉真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将未婚夫当贱役一样驱使,那曹丕确实很难在齐营谋得实权。不过孙权在深感同情的同时,也暗自有些庆幸。曹丕比他小五岁,见识与气度已是如此不凡,若让他其留在曹操身边那还了得。总之曹子桓的不幸。就是他孙仲谋的大幸。 正当现场气氛陷入尴尬的时候。忽见郭嘉之子郭奕跑上楼朝何晏喊道,“平叔。马师制出抄书机关也!汝还不去瞧瞧!” 郭奕喊完这一声才发现何晏身旁还站着曹丕和孙权。虽然曹丕的身份依旧让他有些抵触。而他也完全不认识孙权。不过出于礼貌,郭奕还是拱手朝二人邀请道,“二位可要一同去瞧个究竟?” 孙权对东莱的诸多事物本就充满了好奇,这会儿耳听世上竟有能抄书的机关,自是立马就来了兴致。但见他自来熟地拉起曹丕道,“同去,同去。” 郭奕所说的马师正是塞鲁班马钜。因其这些年为官府打造了不少精妙机关,且又是木匠行会的会长,故被讲武堂的士子尊称为马师。当一干人等来到位于讲武堂西侧的工坊之时,院内院外早已围满了闻迅赶来瞧热闹的学子。 却见工坊中央的工作台上摆放着六块两尺见方的木板和一架直径约七尺大轮盘。众人只要定睛一瞧,便会发现无论是木板还是大轮盘上都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而一旁那一叠写满字的纸,显然就是这些机关的成果。 然而这会儿身为侯府仓曹掾弥衡却同马钜吹胡子瞪眼着嚷嚷道,“不算!不算!汝这只是拓印!” “如何不算!老夫只要能将白纸书满字便是胜了。”马钜挥舞着手中的纸张不甘示弱道。 “汝这只叫印,算不得书。《说文》有云:书,箸也。可见上古以刀录于竹若木者,中古以漆画于帛者,后世以墨写于纸者,方为书。尔不过以木雕将字拓印于纸上,且字迹粗糙,如何算得了书。”弥衡掉起书包道。原来他之前与马钜打赌,机械与人谁抄书来得快。结果马钜以木字印刷术完胜了弥衡。情急之下弥衡便揪住“书”字的含义和印刷的字迹没有美感最文章反驳马钜。 可马钜那儿会吃弥衡那一套。只见他又取了一页书卷朝弥衡挑衅道,“只要有名家出手稿,老夫这雕版印刷不比而等手书效果差。” 所谓雕版印刷就是将原稿翻转过来摊在平整的大木板上,固定好。然后各种由技术水平的工匠在木板上雕刻原稿上的画或文字。然后刷上墨,在印刷机中加压形成原稿的复制品。雕版印刷相比活字印刷而言不仅效率低下,且不容易改错字。但雕版印刷胜在效果精美。特别是大师级的雕工能最大限度地还原原告书法的精髓。事实上,在汉熹平年间,就由学子从太学的石碑上拓印《诗经》、《周易》等经典回去研习。 马钜手上的这张样稿就是由名匠雕刻的雕版印刷而成,其效果几可乱真手写,引得在场围观的学子纷纷颔首称道。而就在弥衡与马钜僵持不下时,忽听院外有人高声通报,“齐侯驾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十五节 印刷之术 话说孙权到龙口至今还没见过蔡吉本人,这会儿耳听得齐侯驾到,不由下意识地回头寻声望去。眼见一头梳坠马髻的锦衣女子在一干文武促拥之下迈步走入了工坊。此女乍一看来明眸秾艳似正值桃李年华,一双凤眼却在顾盼生辉间洋溢着睿智与成熟。孙权自负在东吴也算阅女无数,但从没见过那个女子有此等超越年龄与容貌的自信之美。 且就在孙权暗自在心中感叹“蔡安贞真乃世间奇女子”之时,蔡吉忽然转过了头,两人的目光刹时对到了一块儿。四目交错间,孙权并没心虚,反而长袖一甩潇洒地朝蔡吉拱手一揖。蔡吉穿越汉末至今,虽常与男子共事,但敢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且又看得如此坦荡的男子还第一碰上。不过对方看似轻挑的举止并没有引起蔡吉不满。相反倒是让她回忆起前一世男女平等的时代。于是下一刻,蔡吉黛眉微挑,报以了善意的微笑。 孙权的一揖,蔡吉的一笑,全被曹丕看在了眼里。诚然他已不敢自诩为蔡吉的未婚夫,但眼见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与其他男子眉来眼去,曹丕心里依旧颇不是滋味。此外孙权的表现也令曹丕对其暗生了戒备之心。毕竟一个敢在齐侯面前如此做态的男子,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蔡吉并不知晓自己心血来潮的一笑让曹丕萌生了诸多想法。此时的她已然转身向马钜与弥衡拱手招呼道,“听闻马伯与正平先生在此打赌,孤也来凑个热闹。怎样?二位可分出胜负?” 马钜见蔡吉到了场。立马上前奉上手中的样稿道,“老夫幸不辱命已研制出活字印刷之术,烦请主上过目。” 蔡吉接过样稿,眼见白纸上的字迹清新匀称。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善,马伯手艺果然精湛。” 其实开发活字印刷术乃是蔡吉出征河北之前向马钜等人布置下的一项任务。虽说历史上的活字印刷要到宋朝才出现。旦仅就技术积累而言,在东汉开发活字印刷术也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毕竟早在战国时期中原就已经有了原理相同的印染技术,即在木板上刻出花纹图案并用染料印在布匹之上。到了汉朝印染术更是有了长足的发展,像是蔡吉衣服上繁复的花纹就是用凸纹板印制上去的。换句话说只要印刷术试制成功,那日后依照印染的原理在纸张上套印出彩图也不在话下。正因为如此马钜才会在祢衡面前夸下海口说他的印刷术堪比手写,从而有了两人眼下的赌约。 此刻眼见蔡吉对马钜的样稿连连夸赞,一旁的祢衡急的直跳脚道。“主上明鉴。印刷不过东施效颦,怎及手书半分神韵。” 蔡吉并没有因祢衡对于印刷术的指责而动气,反而顺口附和道,“正平先生言之有理。印刷确实无法替代书法。” 祢衡见蔡吉站到了自己这一边,当即眼角一挑又露出了得意之色。惹得马钜赌气地朝蔡吉拱手进言道。“主上若觉此次印刷过于粗糙,老夫这就拿回去修改。” “哼,再改也是如此。”祢衡鼻孔朝天地冷哼道。 面对如此较真的二人,蔡吉只得苦笑着打圆场道,“二位何至如此。印刷术若无原稿无法制作雕版。书籍若仅靠手抄难有效率。孤让马伯研制印刷之术并非是要用其取代手书,而是为了让各家经典能广为流传。” 蔡吉的一席话直说得在场的学子连连点头。见此情形马钜自然是得意洋洋,而向来喜欢抬杠的弥衡这会儿也以沉默认同了蔡吉的说法。毕竟出身寒门的他十分清楚通过印刷术尊经阁将打破千百年来世家对知识的垄断,从而拓宽寒门子弟的晋升之路。 蔡吉摆平了马钜与弥衡之间的分歧,便将话风转到了她此行的正题上。就见她先是向马钜询问道。“马伯,孤打算为讲武堂印刷四书、五经、《算术》各百本。不知工坊多久能完工?” 马钜抚须沉吟了片刻答道,“工坊已刻有一部《诗经》,旬月便可印刷百本。至于其余经典......老夫只能说雕刻一部《诗经》须耗费两个月。” “用活字印刷也需耗费如此多时日?”蔡吉皱起眉头问道。 马钜解释道:“主上有所不知,工坊试制活字并不多,且为适应排版。常用字须备下几个甚至几十个活字,以备排版所用。若遇冷僻字,须另刻活字。此外排字者不仅要熟读经典,还要能从字盘中快速挑出所须活字。” 依马钜的标准这活字印刷的排版工在汉末还真不好找。至少熟读经典又精通韵书的人不会甘于做一介工匠。而工匠识字者本就少,读过五经的更是凤毛麟角。相比之下照葫芦画瓢的雕版印刷对工匠的要求还真低于活字印刷。 不过还未等蔡吉开口向弥衡借人帮忙,曹丕已先一部上前毛遂自荐道,“丕愿助马师排字校对。” 自打蔡吉为曹丕找来名士徐干做师傅后,曹丕便敏感地感觉到对方可能是希望他成为一个“寻章摘句”的学者,而非叱诧沙场的武将。所以趁着这次的机会,曹丕决定试一试蔡吉的态度。总好过他自己在私下里一个劲地胡思乱想。 果然,蔡吉先是诧异地看了曹丕一眼,继而点头赞许道,“难得子桓有此心。不过光汝一人难当此任。”说着,蔡吉扭头便向弥衡问道,“正平先生,可否从尊经阁借调几名学子助工坊排字?” 弥衡二话不说抱拳道,“主上放心,衡会亲率弟子前来助马会长一臂之力。” 与此同时,一旁的何晏与郭奕也双双抱拳请命。“晏愿参与排字。”“奕也愿效犬马之力。”在他俩人的起头之下现场又有数名学子表示愿意参与印书。孙权虽也对印刷术感兴趣,但鉴于齐侯府开科在即。他还是选择了边上看热闹。 “善,印书一事就拜托诸君也。”蔡吉颔首之余,又回头向曹丕吩咐道,“子桓。汝同平叔等就留在将武堂一同求学、印书。” “诺。”曹丕顺从地俯身一拜,同时也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心想齐侯果然是希望自己留在龙口治学。 蔡吉在布置完印书的任务之后。又向弥衡询问了一番尊经阁书简的修整情况,这才告别众士子摆驾回府。那知蔡吉才一出门就碰上了早已在讲武堂外等侯多时的段娥眉。后者一见蔡吉便快步上前向她低声禀报道,“主上,已寻得袁谭踪迹。” 蔡吉神色一凌,追问道,“在何处?” 段娥眉抱拳道,“塞外鲜卑步度根部。”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月光下的土默特草原寂静而又辽阔。操劳一天的牧民们本该在这样一个清净的月夜。或回到帐中喝上几口马奶酒,借着酒劲与妻子合欢亲热一番。或聚在火堆边畅饮闲谈,载歌载舞。至于那些尚在打光棍的后生更忙不迭地趁着月色悄悄接近心宜的女子。 然而驻扎于敕勒川畔的步度根部营地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马蹄的杂沓声、弓弦的曳动声、箭簇的破风声以及刀枪撞的击声,宛如一把硕大的铁捶砸破了划寂静的夜空。火光闪烁间无数身影疾驰如飞,却并没有惊动营地帐篷中的老弱妇孺,仿佛这一切对他们来说早已习已为常。 郭图坐在厚实的毡毯上,一边侧耳倾听着帐外的喊杀之声,一边则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养神。倒是坐在他对面的袁谭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连连咋舌道。“步度根夜夜练兵,也不怕伤着自己人。” 话说自打去年被袁熙驱逐出高阳之后,袁谭便在郭图等心腹的护送之下一路自冀州逃亡到了幽州的代郡。原本袁谭只是想在代郡附近招兵卖马反攻中原。可谁知计划远赶不上变化来得快。还未等袁谭在上谷站稳脚跟,袁熙就死在了邯郸城外。虽说袁谭与袁熙、袁谭之间早就没了兄弟情意。但袁熙的死讯终究是瓦解了袁氏在幽州的根基。不少曾经臣服袁氏的太守、县令、豪强,或是对袁谭的政令不闻不问,或是干脆转投曹操、蔡吉帐下。像是渔阳郡的鲜于辅就在第一时间向蔡吉表了忠心。深感势单力薄的袁谭赶紧派出使者前往并州联系他的表兄高干。然而令袁谭深感失望与愤怒的是。高干非但没有看在亲戚的份上与他结盟,反而投靠了曹操。 且就在袁谭进退维谷之际,郭图果断建议他放弃代郡郡治高柳城转进塞外,学胡虏以骑兵同曹蔡联军周旋。袁谭自付无法抵挡曹、蔡两军的进攻,同时也怕高干切后路。于是他便接受了郭图的进言,率领两千兵马远遁土默特草原在幽并两州边境上操持起了马贼营生。 不过眼下在边境做无本买卖的可不止袁谭一家。事实上,自打袁绍战死之后长城以外有不少游牧部族脱离中原诸侯的控制,开始不断袭扰幽、并两州边境。其中势力最大的莫过于鲜卑人。因此袁谭无论是为了在草原扎根,还是招募兵马反攻中原,都需要鲜卑人的帮助。而郭图为袁谭挑选的合作者正是游曳于敕勒川畔的步度根部。 此刻耳听袁谭在言语之中对步度根颇为不屑,郭图不由骤然睁开眼,语重心长地向其说道,“陛下明鉴,正因步度根率部中男丁入夜之后习练武艺,提升部众骑射本领,其部方能从鲜卑诸部中脱颖而出。由此可见,步度根绝非池中之物。” 其实出身世家的袁谭,在骨子里十分瞧不起以穹庐为室毡为墙的鲜卑人,认为他们都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蛮夷。若非看在鲜卑人善战,且步度根又是前鲜卑单于檀石槐之弟的份上,袁谭才不会大老远的跑来敕勒川与其会盟。然而真到了步度根部之后,袁谭却发现步度根的实力远小于他之前的想象。这让他颇感失望,因此之前才会嘲讽鲜卑人在夜间练兵。不过此刻郭图的一番言语,再次燃起了袁谭心中的希望。却见他关切地追问道,“哦?依郭卿所言,这步度根可助朕反攻中原乎?” 面对满脸期待的袁谭,郭图摇了摇头坦言道,“不能。” 这样的回答显然出乎了袁谭的意料。情急之下,袁谭不禁冲着郭图质问道,“不能?那先生为何让朕来此与步度根会盟!” “陛下明鉴,陛下若仅靠步度根部自是难以南下收复江山。然则鲜卑人擅骑射,步度根部又比寻常部族更勤于练习。此等悍部若能为陛下所用,其他诸侯必不敢小觑陛下?”无视袁谭刺耳的质问,郭图转而沉声分析道。 袁谭为人虽愚钝,却多少还是听出了郭图言语之中的弦外之音。只见他低头凝思了片刻,迟疑地问道,“其他诸侯……郭卿的意思是?” 郭图淡然地顺势说道,“老夫的意思是,陛下唯有联手一根基深厚的诸侯,方能重回中原。” 袁谭眼中精光一闪,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是那位诸侯?” 郭图捻须答道,“公孙度。” “公孙度?”听罢郭图所言,袁谭猛地愣了一下。其实也难怪他会有如此反应。毕竟一直以来公孙度与袁氏的关系都不怎么融洽。曾几何时袁绍还曾利用蔡吉抑制公孙度染指青州。当然实施证明此举完全就是在引狼入室。更何况公孙度是出了名的刚愎自用,袁谭实在是不敢妄想对方会与自己结盟。 相比缺乏信心的袁谭,郭图倒是不慌不忙地替其分析道,“正是。公孙度经略辽东多年,素以辽东侯自称。蔡安贞更是因染指辽西一事已与公孙度交恶已久。据臣所知,公孙度在前年还曾领兵攻打锦西城,并最终大败而归。此刻公孙度对蔡安贞定是恨之入骨。陛下若不嫌弃,老夫愿替陛下前往辽东说服公孙度,让其与陛下携手南下讨伐蔡安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十六节 仇深似海 郭图走出袁谭营帐时已是子夜时分,踏着清凉的月色他径直爬上了营地西面的一处陡坡。但见山坡的下方无数篝火如繁星般汇聚成一条摇曳的光带,伴随着蜿蜒的敕勒川,看起来就像一白一黑两条巨蟒横卧于草原之上。这片聚集了无数篝火的河滩正是鲜卑人步度根部的营地。不过此时的步度根部早已结束操练,营地外不仅未见金戈铁马的踪影,乍一看上去反倒是颇为宁静。 身为袁谭的谋主,郭图十分清楚自家主公色厉内荏,根本无法驾驭步度根这等野心勃勃胡酋。相反一旦步度根摸清袁谭的底细,以胡虏见利忘义的脾性,其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袁谭和自己的头颅送去许都或东莱讨赏。所以郭图必须要在步度根起异心之前,为袁谭扯起一张能自保的虎皮才行。而放眼整个北地有此实力与威望的诸侯唯有公孙度一家而已。只是称霸北地的公孙度又岂会是易与之辈。 一阵寒风掠过郭图整了整御寒的披风,忽听耳边传来一记冷峻的女声,“军师可是要引胡人叩关南下?” 郭图没有回头,依旧注视着山下点点篝火,坦言道,“陛下已与步度根结盟,待到秋高马肥时便会举兵南下。” 或许是郭图回答得太过直白,掩藏在黑暗中的倩影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不过未等对方深加思考,郭图已然回头表态,“君旗主若是在意此事,可自行离去。老夫绝不勉强。” 从黑暗中现身的女子赫然就是于吉的心腹君雅麗。此刻面对郭图略带挑衅的表态,君雅麗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军师此番南下欲攻何人?” “蔡吉。” 郭图缓缓吐出的两个字宛如一条毒蛇直嗜君雅麗的心扉。懊悔与仇恨瞬间便扭曲了那张素来冷峻的脸庞。现如今的君雅麗每一晚都会梦见邺城陷落那一天的情形,梦见与段娥眉对战,梦见如潮水般涌进的曹兵,梦见国师府的冲天大火。在乱军之中君雅麗甚至都没能夺回仙师于吉的尸首。深深的自责与悔恨最终化为了复仇的执念。在君雅麗看来攻克邺城的虽是曹操,但杀害仙师的凶手一定是蔡吉和林飞。因此乍一听郭图打算引鲜卑人南下攻蔡。君雅麗当即一个箭步上前抱拳道,“雅麗只想报仇!不知军师何时南下?雅麗愿效犬马之劳。” 君雅麗的回答显然早在郭图的意料之中。当初君雅麗自邺城出逃投奔袁谭。一开始袁谭却并不打算接纳这个身份可疑的女子。毕竟妖道于吉是蔡吉引见给袁绍的,而于吉本人在投入袁绍麾下之后也一直刘夫人与袁尚这对母子,对本该是袁氏正统继承人的袁谭反倒是不理不睬。不过相比素来气量并不大的袁谭,郭图倒是完全不介意君雅麗的出身。他不仅说服袁谭收留了君雅麗,还向君雅麗保证会给其机会报仇。因为在郭图看来,鸡鸣狗盗亦是人才,更毋庸说是君雅麗这等身怀绝技的异人了。 只见郭图手捻长须。扭头反问道,“女侠可是舍了性命也要找蔡安贞寻仇?” “是。”君雅麗不假思索地点头道。不同于出身将门的段娥眉,君雅麗自记事起便已是太平道的信徒。虽然不知父母是谁,但君雅麗从未因此感到遗憾。因为对她来说太平道就是家,仙师是父亲,众道友是兄弟。可如今非但曾经盛极一时的黄巾军早已兵败泯灭,就连仙师也命丧蔡吉那恶妇之手。在已经失去一切的君雅麗眼里复仇是她所能见到的唯一颜色。 郭图在得到对方斩钉截铁地答复后,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不意察觉的微笑,“善,既然君女侠有此决心,那就陪老夫前往辽东走一糟。” “辽东?”君雅麗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追问,“不去东莱?” “不去东莱。”郭图摇了摇头。平心静气地向君雅麗解释道,“老夫打算前往辽东劝说辽东侯公孙度与吾主结盟南下讨伐蔡吉。一旦事成,女侠大仇便可得报。” 君雅麗不懂合纵连横之类地策略,却也知公孙度是北地极为彪悍的一个诸侯。哪怕其之前曾在锦西败于庞统等人之手,也总强过现在的袁谭。因此在听罢郭图的计划后,君雅麗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道,“行。” 如此这般就请女侠收拾好行装。吾等明日就启程。”郭图说完礼貌地朝君雅麗拱了拱手,跟着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帐篷。 月光下老者的背影就像掩身于黑夜之中的鬼魅,伛偻而又消瘦,令君雅麗的心头不禁升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情绪。不可否认,郭图在外界的名声并不好。君雅麗就曾在邺城不止一次听过有关郭图耸恿袁谭“弃父而逃”的传闻。想到这里,君雅麗忍不住冲着郭图喊道,“公孙度真会答应?” 郭图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君雅麗看了看。混涿的老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片刻过后,老者面带着自信的微笑回答道,“老夫会让他答应。” 袁绍一朝覆灭,其族人门客四散各地,然而并非每一个袁氏残余都像怀有复仇之心。相比储心积虑南下中原的袁谭与郭图,袁雷就选择了随遇而安。作为袁府的家奴袁雷本该比郭图更加效忠袁氏才对。只不过曾经命他卧底张郃部的刘夫人早已成了曹丞相的府中人。如今的袁雷乃是名副其实的自由之身。不仅如此他还因之前剿匪有功被提拔为了都统。 “青州真乃吾之福地。”——袁雷一面在心中如此感叹着,一面将目光转向了前方的点将台。就见高台之上旌旗飞扬,袁雷的顶头上司琅琊太守张颌正与一位身着水绿色衫裙的妙龄女子相谈甚欢。那女子不过双十年华,颈如琼玉,发如云鬓,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纤弱的身姿伫立军阵之前非但不显得突兀,反倒是被底下的千军万马衬托得英姿勃勃。不用问,此奇女子正是“诛袁绍,平河北”的大汉齐侯蔡吉。蔡安贞。 如果说六年前张颌初遇蔡吉之时,对方还只一个狐假虎威的孤女。那如今的蔡安贞无疑已用袁绍的尸首向天下人昭示她是当之无愧的北地大诸侯。而眼看着蔡吉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地位的张颌对面前的女子更是心悦诚服。毕竟能挣下此等家业的七尺男儿也是世间少有。既然蔡吉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张颌与其的关系也在潜移默化间由半盟友进展成了上下级。却见他迈步上前向蔡吉抱拳告罪道,“此番北征袁绍,颌未能领兵随驾,还请齐侯恕罪。” 蔡吉见状连忙伸手虚扶道,“张府君此话差矣。若非张府君坐镇徐州威震宵小,孤又怎能安心领兵北上。更何况武仲骁勇善战。此番在河北更是功绩卓越。” 蔡吉提到的武仲正是张颌的侄子张泉,张武仲。此刻耳听蔡吉当众夸奖自己的侄子,张颌喜不自胜道,“难得小侄武仲能得齐侯青睐。吾愿将其连同一千曲部归入齐侯麾下,任由齐侯调遣。” 面对张颌俸上的精兵,蔡吉的脸上露出了了然于心的微笑。将自己的一支精兵献给诸侯以供其调遣,是这个时代豪强向诸侯表示臣服的一种常用方式。像是徐州的臧霸就曾主动将自己的一支曲部归入曹操麾下。然而这种臣服往往是建立在诸侯自身魅力之上的。历史上,在曹操过世后,由于不看好继位的曹丕,臧霸等青徐豪强就曾在第一时间调走自己留在曹营的曲部。曹丕则在称帝后借广陵之役处理了盘据青徐的臧霸等豪强,从而达成魏国内部统一。就这一点来说,曹操是魏国的精神支柱。曹丕是魏国的缔造者。 来自后世大统一时代的蔡吉当然是希望用合理的制度来统治自己所控制的地域,而不是仅靠她自身魅力来维持统治。但“齐”终究是一个才成型一年的新兴势力,又处在一个群雄并起的时代。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势力才是明智之举。如今张颌亲自北上龙口向自己表示臣服,自己又怎能将人拒之门外呢。更何况在辖地手握军政大权的又岂止张颌一人,太史慈、张辽、高顺...几乎每一个外派的大将都被赋予了极大的权利。 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既是一种策略,也是一种原则。但凡明君圣主。只要头脑清醒,对于征战在外的将帅,都只是遥相节制、赋予将领充分的自主权,而非“事无巨细”、身必躬亲地干预前线兵务。毕竟在冷兵器时代,通讯技术上的缺陷不是靠几条超前制度就能有所弥补的。像是后世的两宋就曾做过相关尝试,而违反原则的结果就是两宋在军事上接连惨败。 熟知历史的蔡吉自是不会去触犯一些后世已经证实了的错误。当然依照原则行事也不代表就能万事大吉。蔡吉也知给与将领过大权利会有藩镇割据的危险。但削藩终究是一统天下之后的活计。现在蔡吉所需要的是力量。于是下一刻,她欣然接受了张颌的臣服,冲着对方含首笑道。“那孤就却之不恭也。” 张颌见蔡吉接受了自己的臣服自是安下了心来。周遭的文武更是为自家主上进一步巩固对徐州的统治而欣喜不已。在一片道贺声中,蔡吉望着前方张颌带来的兵马向其问道,“儁乂,徐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知现下如何?” 徐州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如今的徐州却只剩下了曹蔡两家势力。能和蔡吉争的也只有曹操而已。张颌又岂会不知蔡吉的弦外之音。但见蔡吉唤了自己的表字,张颌也顺势改口答道。“回主上,曹操自邺城班师还朝后,便令各军休养生息。徐州已一年未有兵事也。” 曹操在灭袁之后选择休养生息倒也算在情理之中,可徐州一年无战事却是让蔡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至少在历史上,南方的孙策可是趁着曹操北上之际在徐州搞了不少小动作。思虑至此蔡吉便继续追问道,“广陵也无战事?” 张颌不知蔡吉为何会独问广陵郡不由愣了一下。倒是一旁的郭嘉替他接过了蔡吉的疑问,“回主上,孙策与刘备对峙醴陵已半年有余。” “噢...哎?!如此说来长沙还未易主?”经郭嘉一提醒,蔡吉这才想起之前的战报曾显示孙策为夺长沙与周瑜一同领兵南下。可那时自己才刚起兵北伐。如今蔡吉与曹操不仅联手消灭了袁绍,还将河北四州瓜分了个干干净净。孙策和刘备却还在长沙外围的醴陵对峙。可见刘表应该也没拿下长沙,否则孙刘两家早该收兵了。如此拖遢的长沙之战让蔡吉不由地开始怀疑起南方诸侯的实力来。刘表就算了,刘备、孙策也如此不济。这两家真是日后能与曹魏鼎立的蜀吴吗? 郭嘉见蔡吉的表情由不解渐渐转变成了不屑,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主上明鉴,若无山崩地裂之术攻城战一打数年本不足为奇。更何况荆州多山地,亦不似河北一马平川。” 郭嘉的提点让蔡吉迅速回过了味来。确实,以这个时代的兵器硬攻长沙那样的大城没个两三年的功夫是难有成效的。历史上刘表拿下长沙是因为太守张羡病故,而非长沙城破。所以现在并不是刘备、孙策变弱了,而是曹操在蔡吉的帮助下提前战胜了袁绍父子。须知按原来的历史轨迹,曹操本该在建安九年攻克邺城,建安十二年扫清流窜至乌桓的袁氏兄弟。而眼下才建安六年,也就是说曹操至少比原有历史早三年平定河北。虽然曹操所获得的地盘也比原有历史小了一半,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也意味着曹操在这个时空的兵力将更为集中,对攻城掠地的欲望也更为高涨。反观刘表、刘备、孙策三家却因争夺长沙各自消耗了不少实力。 想当年为了牵制曹操,蔡吉费了不少力气助刘备在庐江站稳了脚跟。可如今回首看来,刘备在庐江非但没能牵制住曹操,反倒是与孙策陷入了消耗战,平白折损了南方诸侯的实力。真可谓是人算不如天算。然而还未等蔡吉抒发心中郁闷,站在一旁的田丰却已抢先一步捻须叹道,“若曹操休憩完毕,则南方诸侯危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 第二十七节 衣带诏 由于工作比较忙,本书虽然复更了,但更新速度依旧会比较慢,还请大家见谅。 ———————————————————————————————— 远在荆州的刘表并不知晓自己的家业在他人眼中已是曹操的虎口之食,相反在他看来现下坐镇许都的曹孟德才是如履薄冰岌岌可危。刘表之所以会得出如此结论,并不是他得了失心疯,而是因为他收到了一份诏书,一份藏在衣带间的诏书。 《三国志先主传》有云,“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此刻这份在后世赫赫有名的“衣带诏”正静静地躺在刘表面前的案牍之上。雪白的丝绢上布满了蝇头小字,落款处的一方御印在烛光的映衬下泛光着一丝不祥的血色。 诚然天子的泣血求救令刘表既受宠若惊又得意洋洋,但他终究还是一方诸侯,深知自己一旦回应了这份诏书,就必然会在中原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刘表现年五十九岁,早已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所以在经过最初那一阵激动后,他很快便平复了情绪,转而向在场的心腹幕僚询问道,“诸君如何看待此诏?” 面对刘表语意不明的询问,治中邓羲长袖一振率先进言道,“主公身负天子重托,理应起兵北上清君侧。” 治中邓羲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当即引来了蔡瑁等人的一致附和。毕竟刘表乃是据地数千里,带甲十余万,称雄荆江的一方霸主。曹操虽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却终究是在与袁绍的恶斗之中伤了元气。试问天下又有谁人不知晓曹操是靠了自家准儿媳的解救才从官渡捡回性命。故而在蔡瑁等人看来只要刘表当众出示衣带诏历数曹操罪行,天下豪杰必会纳头来拜,届时再高举清君侧大旗北伐曹操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不过此刻的书房之中也并不全是跃跃欲试之徒,但见刘表的谋主蒯越沉吟了片刻向刘表提醒道。“主公,事关重大,谨防有诈。” “异度此言差矣。衣带诏在此,御印在此,又怎会有假。”蔡瑁摆了摆手大笑道。 蒯越长眉一挑冷笑道,“世人皆知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诸君又怎知此诏不是曹操所书?” “这......”蒯越的反问让在场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确实,曹操的狡诈早已闻名于世,令人不可不防。可绕是如此邓羲还是瞪大着眼睛向蒯越嚷道。“此乃圣旨,曹孟德敢矫旨?” “曹孟德不敢乎?”蒯越说罢,不再理会邓羲,而是转身朝刘表问道。“主公,此诏如何自许都传至襄阳?” 刘表犹豫了一下答道,“董承。” 耳听诏书来自国舅董承,邓羲、蔡瑁等人纷纷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董承与曹操之间的矛盾早已不是秘密。诏书若是由董承发出倒也不会有诈。于是蔡瑁跟着又起哄道,“有董国舅做内应,此番必可成事!” 说实话,刘表在心底里还是很想过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瘾的。何况他眼下还握有天下大义在手。只是刘表素来为人谨慎,蒯越的警告令他一时间难以做出抉择。于是刘表又将目光转向了蒯越。希望后者能给他一个更为合适的进言。 蒯越何尝不知刘表心中所想。作为当年辅佐刘表夺荆州的亲信,蒯越看着这些年刘表的地盘越来越广胆气却越来越小。眼前的衣带诏既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机遇。刘表身为主公本该自行做出决断,而不是将责任推给臣下。但既然已经被刘表盯上了,蒯越也只得在斟酌片刻后,作答道,“越以为主公可先派人前往许都与董国舅接恰一番再做定夺。毕竟天子现下身处曹营。若吾等贸然起兵清军侧,恐陷天子于险地。” “异度言之有理。”刘表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扭头便向东曹掾傅巽询问道,“公悌,此番可是汝入京纳贡?” “是。”傅巽应答道。 “记得替孤问候董国舅。”刘表随口吩咐道。 傅巽立马心领神会地躬身领命,“喏。” 少顷刘表又对蔡瑁下令道,“德珪,从即日起各营加紧操练。另令各路斥侯严察曹军动向。” “喏!瑁必不负主公重托。”蔡瑁意气奋发地接下了刘表布置的任务。 在一文一武布置完毕之后,刘表满意地斜靠在了扶几之上。正当他打算示意众人推散之时,蒯越又一次进言道,“主公,曹操借天子之名在邺城开科取士,荆州士子无不蠢蠢欲动。越恳请主公于襄阳招贤纳士。以安荆州士林之心。” 耳听蒯越提起“开科取士”四个字,刘表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不屑之色。出身宗室的他坚信选拔官吏当以“德”为先。这“德”品评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德行,更要考量个人背后的家世背景。一个家族能代代出名士名臣,那这个家族定然是家学渊源,传礼来久。相反寒门出身的士子或许其本人的德行无可挑剔,但他家人亲眷就不见得能一样守礼。毕竟现实已经不止一次证明,出身下层的官吏由于家境不佳,确实是比出身世家的官吏更容易收受贿赂以权谋私。更何况就算官员本身洁身自好,也免不了会有亲眷狐假虎威作奸犯科。若是某个出身寒门的官吏一咬牙大义灭亲与那些七七八八的亲戚划清界线,又免不了会被政敌攻击其生性凉薄,忘恩负义。 所以在刘表看来曹操推崇的“唯才是举”日后必会为祸天下。至于开科取士虽比唯才是举稳妥,但也是在本末倒置。更何况开科取士乃东莱蔡安贞首创,曹操身为国相,却东施效颦地学女子行事,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 暗自在心中讥讽了一番曹操后,刘表略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些寒门士子,闲时互相吹捧,何来贤士之说。" 蒯越眼见刘表没将曹操开科取士之事放在心上,不由急道。"主公!曹操此举旨在借天子之名笼络天下人才。主公不可不防啊!" "罢了,罢了。孤过后自会派人张榜招贤纳士。"刘表略带敷衍地点了点头后,便兀自起身离开了书房。 刘表不将开科取士放在眼里,不代表天下人就都看不上开科取士。事实上,情况恰恰与刘表的想象相反。诚然蔡吉在郭嘉的提议下比曹操先一步宣布开科取士,但在绝大多数士子的眼中由皇命授权的邺城科举显然更为正统,也更为世人所尊崇。因此许都的皇榜一经放出,非但没有贻笑大方。反而轰动了天下士林,令邺城在短短旬月间聚满了前来应考的各方士子。 邺城科举在程序上与东莱科举相似也分两科三试。两科为文科、武科;三试为初试、复试、殿试。初试就定在翌年的二月。看得出,相比蔡吉,曹操对科举的态度更为务实。估计出题也更为苛刻。在曹操看来开科取士乃是为了给朝廷选拔人才而设。脱颖而出者应该走出考场就能上阵杀敌、出谋划策。为此曹操特地准备了六个有实权的官职、黄金千两用以奖赏文武两科的前三甲。 曹操站在楼台上看着身着青衿儒袍的士子自城门鱼贯而入。据探子来报此番前往邺城应考的士子人数远甚蔡吉在龙口科考。且应考的士子之中还有来自荆州、扬州、乃至徐州、青州的青年才俊。仅此两项就足见天下民心之所向。想到这里,曹操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但见他抬手指着底下的士子,意气奋发地说道,“文若,汝看!天下英才今日皆入孤之囊中。” 然而曹操的话语却让站在一旁的荀彧心头蒙上了一丝阴霾。不可否认曹操此番开科取士确实是将中原士林中的佼佼者一网打尽。可在这些士子之中有多少是为报效汉室而来?又有多少是冲着曹操的威名而来?这个问题恐怕曹操既回答不出,也不打算去考虑。如今外界对曹操的质疑声虽是一浪高过一浪,但任谁也无法否定其对汉室立下的功绩。至于荀彧本人更是从一开始就将曹操视作了中兴汉室的唯一希望。所以下一刻,荀彧暗自按下了心中的不安,不动声色地朝曹操拱手道贺。“恭喜丞相。” 曹操回过头看了一眼荀彧,突然沉声探问道,"文若可还气孤在邺城开科取士?" 荀彧胸口略微一紧,继而艰涩地开口道,"开科取士乃国之大事,于情于理都该在许都进行。" "而后让天下士子拜谢天子?"曹操冷哼道。 "天下士子来此,不为天子乎?"荀彧扬起头直视曹操反问道。曹操却毫不退缩地瞪着荀彧默不作声。双方就这么梗着脖子对视了半晌。终于。荀彧长叹了一声,冲着曹操苦笑道,"不过是几个士子,主公何至于此!" 听出荀彧话里带话的曹操长眉一竖,反问道,"此话怎讲?" 荀彧直起腰,指着城楼底下应考的士子,侃侃而谈道。"开科取士虽在士林造起不小声势,然来邺城应考者多为有才无名的年轻士子。真正名满天下的贤士,绝不会来此自贬身价。" "依文若之见,邺城此番开科取士难获名士?"曹操嘴里询问着荀彧,眼里神色却如千年寒潭一般降到了冰点。他当然也知道前来应考的士子大多是出身贫寒的年轻学子。可这又怎样!他曹操向来唯才是举。荀彧若以为凭这理由就能将考场改回许都。那荀文若就太小看他曹操了。 荀彧当然感受到了曹操的怒火,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反倒是朗声直言道,"彧以为开科取士之精髓不在招贤纳士,而在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荀彧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阵春风吹化了曹操眼中的寒冰。一瞬间曹操觉得他与荀彧又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段抵足而眠共商大事的日子。这才是孤的文若,处处为孤着想的文若。 "好!好个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文若不愧为吾之子房!" 曹操兴奋地抚掌大笑,荀彧则谦逊地颔首一揖。"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并非是荀彧的灵光一闪,而是他深入研究东莱科举之后得出的成果。至于选择在这时候提出这一观点,一来是希望曹操能悬崖勒马不要再削汉室的颜面。二来则是曹操之前在河北清理兼并打击豪强,将北地的世家名门、豪强土霸得罪了个遍。诚然在曹操高举的屠刀下这些家族都选择了臣服,但荀彧却知晓这种臣服只是暂时的隐忍。眼下的隐忍时间越长,往后的反扑也越疯狂。至少在荀彧的印象之中从古至今还没有那个人在得罪了天下世家还能得善果。所以眼下的曹操急需一个政治契机来弥补其与世家之间的裂痕。借开科取士之机提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口号,既安抚了世家,又能拉拢正在兴起的寒门。更为重要的是,一旦"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在天下士林之中达成共识,身为丞相的曹操就能以士大夫之首的身份名正言顺地与天子共治天下。 荀彧相信以曹操的才智必定能看出这句口号背后蕴藏的巨大政治利益。而此刻的曹操也确如荀彧预计的那般对"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赞叹不已。然而正当荀彧打算趁势进一步规劝曹操将考场改回许都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见一个年约三十的消瘦男子快步上前向曹操抱拳禀报道,“禀主公,许都密报。” 这个面色阴沉的男子乃是曹操帐下的校事赵达,专职监视百官、缉拿乱党。他的突然出现让荀彧心头萌生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毕竟最近一年来,只要赵达出现在曹操面前,就必会有朝臣被革职抄家,甚至人头落地。面对此刻突然出现的赵达,荀彧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测这一次又会是谁遭难。 另一头曹操已经接过了赵达手中的密报。在快速阅览了一遍密报的内容后,曹操脸上的得意之情逐渐凝固,并最终化为了一阵寒彻心扉的冷笑,"文若,看来天子更乐意孤在邺城开科取士。"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小剧场: 小蔡:啊咧!文若先生难道也是穿越来的!?竟然知道八百多年后的台词!+_+ · 第二十八节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或许除了曹操、荀彧、赵达三人,无人知晓许都的密报上究竟写了什么,但那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却在第一时间传遍了整个中原。此话一出有人拍案叫绝,有人后知后觉。只有蔡吉知晓这句话本该是由八百年后北宋的名臣文彦博提出。 所以在得知荀彧向曹操进言要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后,蔡吉五味俱杂地赞了一句,"荀文若真不愧为王佐之才!" 蔡吉的赞叹引起了在场田丰、崔琰等人的共鸣。诚然田丰素来自视甚高,却也不得不承认荀彧的这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确实是神来之笔。而目前正负责科举事宜的崔琰更是懊恼地向蔡吉拱手请罪道,"臣等未能洞悉开科取士之精髓,实在有违背主上重托。" 蔡吉哪儿会为这种事怪罪崔琰等人,连忙摆手道,"季珪先生无需自责。孤首创开科取士,亦未能提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今又怎会因此责怪诸君。" 郭嘉敏锐地从蔡吉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于是抱拳问道,"主上不曾想过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蔡吉沉吟了片刻,斟酌道,"不瞒诸君,孤确曾想过此事,但不及荀文若这般思路清晰。更何况以孤之身份也不适合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蔡吉的这番回答可谓半真半假。以她的身份确实不可能像曹操那样理直气壮地借天子的名义宣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相比历史上文彦博的"与士大夫治天下",荀彧在给曹操的进言之中多了一个"共"字。这个"共"字不仅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更让蔡吉难以效仿。毕竟她现在还是汉臣,以汉臣的身份宣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在政治上几乎等同叛汉自立。不过真正让蔡吉错过这句政治主张的却并非是她的汉臣身份,而是"与士大夫治天下"的后半句"非与百姓治天下"。 宋代熙宁四年(1091年)三月戊子,宋神宗在资政殿召对二府大臣议事,三朝元老、枢密使文彦博对神宗说:“祖宗法制具在,不须更张。以失人心”。神宗说:“更张法制,於士大夫诚多不悦,然於百姓何所不便?”文彦博的回答是:“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这段宋代关于“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著名对话,蔡吉早在前一世时就已耳熟能详。撇开两宋相权意图制衡皇权的历史背景,文彦博的一席话无疑是道出了中国传统政治的本质。 当权者的天下,不见得是百姓的天下;当权者的利益,不见得是百姓的利益。一个国家一个王朝越是弊病丛生的时候。两者之间的矛盾就越是尖锐。君王要消除弊病维持统治就必须要在两者之间做选择。而在短期看来前者往往更能让帝王投鼠忌器。所以文彦博敢在宋帝面前坦言"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而从长期看来百姓才是决定一个国家存亡的基石。至于后世的国民党统治后期,却是连士大夫阶级也被通货膨胀搞得一贫如洗,结果当然是史无前例的大革命。 如今的汉末士大夫还只是一个新兴的阶级,远不及贵族世家来得天怒人怨。但蔡吉却知一但士大夫阶级借助科举登上历史舞台。便会迅速取代贵族成为新世家。而新世家在历次民族危亡中表现出的节操却远不如旧世家。既借助士大夫的力量逐鹿天下,又担心这股力量有朝一日成为阻碍社会发展的绊脚石。这种对历史走向的了解令蔡吉内心产生了矛盾,也正是这种矛盾让她错过了提出"与士大夫治天下"的时机。 不过蔡吉并不会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告知在场的幕僚。因为无论是田丰、崔琰,还是郭嘉、贾诩,都可以划归为士大夫阶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蔡吉和八百多年后的宋神宗一样是在仰仗士大夫阶层来治天下。区别仅在于这股势力在汉末尚未成熟,而在北宋则已根深蒂固。这并不是说蔡吉在怀疑麾下谋士的忠诚,而是有些事一旦说出口,就会在君臣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 在场的幕僚并不知晓短短一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带起了蔡吉心中诸多矛盾。但大多数人都接受了她的解释。唯有郭嘉暗暗观察到刚才蔡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但他并没有当众点穿。而是轻咳一声将话题转回了科举本身,"主上,曹丞相已将邺城初试定在来年二月,龙口初试可需延后?" 郭嘉的进言倒是提醒了蔡吉,邺城科举在名义上好歹也是全国性海选。龙口若赶在邺城之前开考难免会被人诟病为与朝廷争夺贤士。因此蔡吉当即便点头决断道,"那就将初试延后至来年三月。" 蔡吉素手一挥,令诸多前来应考的士子不得不留在龙口过年。孙权便是其中之一。掐指算来孙权以孙亚夫的身份在龙口求学已三个月有余。这期间孙权每日准时前往讲武堂向徐岳学习杂学。闲暇时或是去尊经阁帮忙抄书,或是在工房打下手。有生以来孙权第一次发现原来做学问也能如此有趣。而开朗的性格也让他在龙口结识了不少来自青、徐、冀州的年轻士子。所以这会儿的孙权丝毫不介意在龙口多逗留数月。 只是孙权固然是在龙口乐不思"吴",陪他一同来考察的鲁肃却并不想在东莱多做停留。这不,眼见孙权一副打算在龙口过年的架式,鲁肃便忙不迭地向其归劝道,"公子明鉴,曹操、蔡吉归师休整已半年有余,此半年间主公与刘备对峙醴陵难分胜负。若此时曹操挥师南下则扬州危矣。故肃以为吾等应速速南下将北地局势告知主公。" 孙权见鲁肃抬出了大哥孙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其实他在讲武堂时也曾听人分析过目前的南北局势。一些人认为南方诸侯围绕长沙大大出手,极可能让北方的曹操上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鲁肃多半也是听到了相类似的传闻,所以才会如此急着要回东吴。然而在孙权看来曹操固然厉害,自己的大哥却也绝非泛泛之辈。更何况大哥身边还有周公瑾辅佐。所以比起鲁肃来,孙权的心态更为乐观。 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孙权当即拍板道。"那就由子敬先南下复命。" "公子呢?"鲁肃追问道。 "待吾考完试便南归。"孙权不假思索道。 耳听孙权打算继续待在龙口,鲁肃连连摇头道。"不成。肃怎可留公子独自在东莱。" "哪有独自一人,不是还有孙寿,伍德嘛。"孙权大言不惭地抬出了两个贴身护卫。可坐在他对面的鲁肃却依旧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奈之下孙权只得向鲁肃解释道,"吾此番来龙口正是为了考察开科取士。而今龙口尚未开考,吾又怎能半途而废。更何况吾等还未探得东莱熬盐秘技。" 说起熬盐秘技鲁肃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摇。正如孙权所言,他们此次来东莱共有两大任务,一是考察东莱如何开科取士,二是打探东莱的熬盐秘技。对鲁肃来说达成第二条远比第一条来得重要。可眼下的情形却是两条都没达成。东莱的盐场皆地处偏僻。并配有重兵把守。寻常人等根本无法接近,更毋庸说混入盐场内部打探消息了。其实鲁肃之前也曾假扮成盐商意图借验货之机进入盐场。结果东莱的盐官倒是真让他参观了一家盐场。只可惜这家盐场规模并不大,所行熬盐之法也与东吴差别。明显就是专门针对各方探子开设的幌子。要说就这么空手而归确实有些让人心有不甘。思虑之此,鲁肃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道。"齐军对盐场看管甚紧!公子就算再多留半年也无济于事。" "子敬毋需气馁。"孙权摆了摆手道,"齐侯已下令在冀州增开盐场,届时吾等或许还有机会打探熬盐秘技。" 话说到这份上鲁肃心知孙权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留在龙口,于是他只得苦笑道,"看来公子此番是不取头名,誓不归也。" "龙口城内潜龙伏虎,权岂敢托大。"孙权嘴里虽说得谦逊,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写着"志在必得"四个大字。原来此番曹操与蔡吉同时开科取士。两者虽都是北地大诸侯,但曹操代表了朝廷代表了天子。因此不少北地知名的才子都选择了前往邺城赴考。龙口这边的考生无论是在名声上。还是在数量上都远不及邺城。孙权好歹也是孝廉出身,面对诸多没有名气的赶考士子,会有优越感也不足为其。 不过鲁肃却知孙权之所以能在十五岁就被察为孝廉举为茂才,并不是说他真有学富五车,而是因为他有个兄长叫孙伯符。孙权的学识或许强于寻常寒门子弟,但龙口城内并非没有才子。为了避免眼前的孙孝廉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鲁肃决定做一回恶人道。"若论潜龙伏虎,尊经阁的何平叔算是一个。" 果然一听鲁肃提起何晏(何平叔),孙权的气势立马就弱了几分。毕竟何晏的文名早已传遍了青徐两州,并大有向河北发展的趋势。事实上不仅是何晏,就连只有十四岁的曹丕亦已在青徐儒林名声鹊起。一想起这两人上次在诗会中的表现,孙权不禁心虚地侃侃而谈道,"平叔已言明不会应考此届科举。更何况齐侯开科取士要的是经世之才,光会诗词歌赋又有何用。齐侯不善诗赋。善杂学,尚能以女子之身争下若大家业。可见诗赋仅是消遣,杂学方为经世之学。" "看来公子甚是推崇齐侯。"鲁肃意味深长地看了孙权一眼。 不同于曹操、刘备、蔡吉,江东孙氏出身"孤微"寒门,也就是非儒家的寒门,一直以来都深受儒林排斥。孙权的父亲孙坚。因无家世凭借早年仕途坚难,十七岁时便只身冒险击海贼胡玉。之后孙坚靠着武勇与过人的胆识一步步积累军功并最终成为了破虏将军。可饶是如此大老粗的孙坚依旧被儒林蔑称为"轻狡之徒"。孙权的哥哥孙策相比父辈受过点儒学启蒙,也曾有心收合士大夫。然而江东儒林给予孙策的回应仍然是羞辱。而这种羞辱最终导致了孙策杀高岱的悲剧。 话说高岱乃江东名士,隐居于余姚。孙策听说高岱聪明通达,轻财重义,精通《左传》,便让派人去请他出山,自己则预先玩读《左传》,想跟高岱讲论一番。谁知有人乘机离间二人,先对孙策说:“高岱以将军但英武而已,无文学之才,若与论传而或云不知者,则某言符矣。”又跑去和高岱说:“孙将军为人,恶胜己者,若每问,当言不知,乃合意耳。”孙策和高岱皆信以为真。结果孙策和高岱见面后,孙策果然说起《左传》,高岱则连连回答不知道,不懂得。孙策发怒,以为高岱依恃才能,轻慢自己,把他关了起来。听说高岱被囚禁,他的朋友和当时好多人都在露天静坐,请求孙策释放他。孙策本无杀高岱之意,但登上高楼,看见几里地远近,坐满了请愿之人。孙策讨厌高岱能得众人之心,下令杀了他。 孙策杀高岱固然与他人的挑拨有关,但根本原因还是江东儒林长期排斥孙家令孙策产生了自卑与猜疑。而高岱之死更是令孙策在儒林之中益发恶名远扬。事实上张昭提议孙策在东吴开科取士也是为了缓和孙策与江东儒林之间的关系。 与父、兄相比,孙权虽然受过完整的儒学教育,但他也只能勉强算是个寒门人物。这个时代的寒门人物在学风与为人上同世家子弟有着明显的不同。最直接的表现便是在文化上不专心儒学,重视实用;在行为上不恪守儒家仁孝规范,时有放任、不拘礼法的行为。鲁肃也是寒门人物,所以对孙权热衷东莱杂学并不感到意外。然则作为东吴的幕僚,鲁肃却不得不为孙权崇尚杂学而感到担忧。毕竟曹操已在邺城向天下士林发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承诺。孙氏兄弟若是再轻视轻视儒学,势必会加深与江东儒林之间的矛盾。 然而此时的孙权根本没注意到鲁肃的忧虑,就见他兴致勃勃地点头道,“那是当然,吾还想有朝一日将东莱杂学推广至东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十九节 杂学势起 蔡吉并不知晓鲁肃正在担心东莱兴起的杂学会和传统儒学起冲突。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太过在意。在蔡吉看来儒学是个讲究入世的学派,入世的最终目的是达成"内圣外王"四个字。为了达成此目的儒学不会介意去融合其他学派的学说。哪怕是在后世遇上‘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儒家学者依旧立志融合中西哲学,以建立新儒学。 所以蔡吉自信只要她足够强大,儒家非但不会排斥杂学,反倒是会去主动融合杂学。而作为一个穿越者她所要做的就是营造一个适合科学发展壮大的环境,并将自己的所知所学流传下去。正如此刻的蔡吉就在书房之中仔细回想着上一世学过的知识。 从力的三要素到密度、压强,从化学变化、物理变化到混合物、氧化物......这些知识点在后世固然仅有初中水准,可每一个定律、公式和概念都需要配上严谨的推导与证明,以及相应的试验,方能令物理和化学以学说的姿态被这个时代的学者所接受。可蔡吉上一世终究是文科生出身,这一世又心系天下公务繁忙。只有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她才能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回忆上一世学过的理化知识。所以整个回忆整理过程进展得十分缓慢。有时候碰上不知道该如何证明的定律或概念,蔡吉就只能以假设的方式交给徐岳等人去研究论证。 这种情况以化学居多。毕竟化学比较抽象,既不像物理形象分明,也不像数学脉络清晰。一个不小心化学很容易就会被人误解为法术。倒是段芝结合他的炼丹经验,规范了化学试验用语,令讲武堂的化学试验效率大大提高。只是这样一来便更是让人将化学视作了炼丹术的分支。蔡吉倒是坚信唯有坚持科普方能改变世人的偏见。不过......眼下看来自己今天怕是又卡住了。 在心中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蔡吉搁下笔伸了个懒腰,一抬头就见对面的曹丕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案牍前誊写《齐孙子》,即后世所称的《孙膑兵法》。灯光下少年的身姿挺拔而又修长,两旁高高堆起的竹简在他的笔下不紧不慢地化作了一页页薄薄的书卷。 蔡吉相信以曹丕的资质,待他誊写完所有竹简差不多就能将整部《齐孙子》给背下来了。其实蔡吉不论是在上一世还是在这一世。都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只不过她当年将精力都花费在了英语与历史上。前者让她在上一世得以进入银行工作,后者则助她在汉末挣下若大家业。现在看来若是当年能再加把劲将数理化教科书都背下来那就更完美了。 正当蔡吉在心中自嘲自己上一世没能背下整座图书馆之时,铃兰端着一壶麦茶两碟栗子饼走进了书房。蔡吉见状将食指覆上嘴唇示意铃兰不要打搅曹丕。后者立马会意地留下茶点,悄然退出了书房。 曹丕抄完兵法,就见自己面前多了一碟栗子饼。这种由板栗混合饴糖制成的胡饼香酥可口是齐侯府的名点,此刻正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只听"咕噜"一声,年轻的肉体发出了诚实的声音,令少年的面颊迅速飞上了两抹红晕。 蔡吉见状莞尔。便将碟子又往前推了推道,"趁热吃吧。" 曹丕汗颜谢过,旋即擦干净双手取了一块栗子饼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诚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少年依旧一口一口吃得颇为斯文。那守礼严谨的样子俨然带着几分曹昂的影子。 一想起曹昂。蔡吉的心中便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涟漪。就两个月前许都传来消息,已升任为右将军的曹昂最终在曹操的安排下娶妻成婚。女方是泰山羊氏之女,而非之前一直流传的前太傅马日磾孙女。而前者家族的实力远大于后者。须知泰山羊氏在历史上乃是汉魏名门士族之家,几乎各代皆有人出仕二千石以上的官职,并且都以清廉有德著称。其中最著名的人物莫过于西晋开国元勋羊祜,羊叔子。正是此人遗策灭吴,助晋武帝司马炎一统天下。所以哪怕那个女孩只是羊家的偏支,这桩婚事对曹操来说依旧是有利的。 不过在蔡吉看来,以曹操目前的名声。曹昂还能与这等名门联姻,多半还是丁夫人暗中活动后的结果。毕竟历史上曹操几个儿子的嫡妻就属曹植的原配崔氏还算出身世家名门,其他几人出身都不显赫。也难怪曹操的孙媳妇毛皇后会讥讽说,"曹氏自好立贱,未有能以义举者也。"毛后虽然因此被废,但她的这句话却道出了历史上儒家对曹氏一族的不满态度。 须知儒家素来重视婚姻之事,有所谓"正家而天下定"的说法。对于统治者的婚姻。不仅体现在一系列的繁文缛节上,更重要的是强调以德立后的原则。而如今曹羊联姻,符合了儒家的价值观,满足了曹操的切身利益,那自然就是一桩天造地和的好姻缘。至于当事人是否美满幸福根本无人会去关心。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蔡吉自嘲着品了一口略带苦涩的麦茶。另一头曹丕已将碟中的栗子饼吃得一干二净。蔡吉见状一边替曹丕倒了杯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子桓在讲武堂可还习惯?‘ 许是难得碰上齐侯亲自为自己倒茶,曹丕显得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但见他略带拘谨地拱手答道。"回齐侯,能在讲武堂求学,实乃丕之荣幸。丕恨不得日日枕典席文。" 不管曹丕这话拍马屁也好,表忠心也罢,至少这几个月来他抄书的速度与质量是让人有目共睹的。此外徐岳、徐干等人也不止一次提及曹丕在讲武堂学习认真,思维敏捷。颇受师生们的好评。于是看在对方如此卖力的份上,蔡吉决定给眼前的少年一个小小的鼓励,"勤奋学习固然是好,然则子桓还需劳逸结合,莫要为求学伤了身体。" "喏。"曹丕见蔡吉又是倒茶,又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不禁有些暗暗欣喜。心想此番总算是做了一件令齐侯高兴的事。话说自打上次蔡吉让北海名士徐干指点曹丕学业之后。曹丕便敏锐地意识到蔡吉可能是希望他成为一个不干政的文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曹丕到龙口之后便主动进入讲武堂求学,并积极协助祢衡整理尊经阁的书卷。当然他每日依旧会早起习武一个时辰,以磨练自己的武艺。而眼下蔡吉的反应无疑证明曹丕之前的判断是对的。想到自己只要老老实实地在讲武堂研究学问,齐侯便不会为难自己,曹丕一直以来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蔡吉眼见曹丕低着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禁暗自苦笑了一下。其实她本人也不想成天找曹丕麻烦。只要曹丕安于现状,蔡吉不介意花心思将其培养成一个杰出的学者。想到这里蔡吉又好奇地向曹丕询问道。"子桓,依汝看来讲武堂哪个学派最受学子欢迎?" "当是杂学。"曹丕不假思索的答道。这个时代的人习惯将玄学、儒学以外的学问统称为杂学。算学是杂学,医学是杂学,蔡吉提出的物理、化学也是杂学。而杂学总是比枯燥的儒家经典更能吸引年轻人。就见曹丕兴致勃勃地朝蔡吉比划道。‘前日仲苗先生依齐侯所言将一重一轻两只石球,同时自高阁掷入池中,未曾想两球竟真同时落水!墨学如此精妙,无怪乎战国时,儒墨能并称显学。‘ 眼见曹丕将物理划归了墨家,蔡吉是既欣慰又无奈。欣慰的是科学能被这个时代的学者欣然接受,而不用像后世的欧洲中世纪那般受到宗教的万般阻扰。事实上哪怕是眼下最为保守的学者也不敢轻易指责年轻的蔡吉信口开河。因为蔡吉拥有中原最大的藏书馆--尊经阁。 须知汉末资讯落后,书籍普及率又低,家中藏有四千卷书的蔡邕就已是当世大文豪。蔡吉比蔡邕更热衷收集书籍。尊经阁的书卷比当年洛阳太学还要多。因此就算蔡吉本人学识不够,但仅凭一座尊经阁就足以令她在汉末士林拥有一席之地。 无奈的是由于之前有关物理的记述多出自墨家经典《墨子》,使得绝大多数的师生都将物理当作了墨家的分支。以为蔡吉在收集天下典籍的过程中得到了墨家某部不外传的秘籍。但蔡吉却不认为这是好事。 诚然墨翟在《墨子》一书中,比较自觉地、大量地运用了逻辑推论的方法,以建立或论证自己的政治、伦理思想。并在中国逻辑史上最早提出名实必须相符的思想,以及辩、类、故等逻辑概念。但墨翟的认识论也有很大的局限性,他忽视理性认识的作用。片面强调感觉经验的真实性。所以“墨家逻辑学”只是“启蒙体系”而非“完备体系”。 例如,墨经中虽然也提到了具体的衡量概念——量,但墨家学者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去阐述量的具体操作理论,而是通过在实践中遇到具体的情况举出具体的例子来把量标准直接赋予在类的内涵之中的,也就是说“‘类’指所立之辞的典型事例。如《大取》列举了十三个一般判断,在‘其类在’的字样下都附带有作为事实证明的典型事例。” 因此将物理化学简单的归入墨家名下,非但不利于日后的学术研究,还十分容易令这两个学科因墨儒两家的矛盾。陷入毫无意义的道统之争中。 在蔡吉看来物理就是物理,化学就是化学。作为研究事物规律的两大自然科学,理化不因被归入现有任何一家学说之中。因为大自然的规律既不会因道德伦理而改变,也不会因诡辩而消失。就像苹果不会因学者是君子就飞上天,也不会因对方是小人就不掉地上。一个物理学家可以是佛教徒,可以是基督徒。更可以是穆斯林。一个化学家也可以同时研究玄学、儒学、墨学,只要他自己感兴趣就行。 然而以蔡吉目前水准还不足以令理化摆脱墨家道家的影响成为独立的学科。不过如果有外来学说来进行相关印证的话,情况或许能好点。有道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若是能证明相关理论是放眼天下皆准的定律,相信士林就不会再单纯地将理化事做某个学派独有学说。 想到这里,蔡吉在心中算是有了定夺,就见她抬头向曹丕吩咐道,"子桓,明日汝随孤去趟崔府。" “喏。”曹丕拱手称喏后,又有些好奇地向蔡吉问道,“齐侯可是要向季珪先生讨教学问。” “也算是吧。”蔡吉略带含糊地回了一句,顺手便将她的那份栗子饼递给曹丕道,"汝正在长身子,多吃点。" 曹丕接过栗子饼先是一楞,旋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正要起身离开的蔡吉请求道,"齐侯,明日可否多带一人去?" 蔡吉停下脚步道,"可是何平叔?" "非也。"曹丕摇了摇头。 "哦?那是何人?"蔡吉感兴趣地问到。 "交州人孙亚夫。此人对杂学甚感兴趣。"曹丕表面上虽说得不动声色,心里却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其实曹丕与孙亚夫并不算熟络。两人谈话最多的一次还是在七月间的尊经阁上。但也就是那一次接触让曹丕觉得那个叫孙亚夫的男子绝非等闲之辈。特别是此人肆无忌惮直视蔡吉的举动,更是令曹丕打心眼里觉得厌恶。于是此后的数月间曹丕暗自对孙亚夫上了心。而他越观察就越觉得对方有问题,甚至有可能连"孙亚夫"都只是化名而已。可惜曹丕目前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自己的判断。而他若是直接向蔡吉报告此时又难免被视作嫉妒对方,从而徒增笑柄。所以曹丕决定来个反其道行之,将孙亚夫推荐给蔡吉。一旦此人接近齐侯,就势必会被调查身份。届时是忠是奸定能真相大白。 面对曹丕的进言,蔡吉在侧头想了想后,最终点头答应了下来。 ———————— 最近几节有些内容可能比较枯燥,放丕仔和权仔出来调节一下气氛o(n_n)o哈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 第三十节 他山之石 从即日起本书更两天休一天,请各位书友见谅。 ―――――――――――――――――― 翌日午后,面对突然出现的曹丕,化名为“孙亚夫”的孙权多少有些诧异。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他虽与曹丕在尊经阁、讲武堂等地有过几次接触,但两者之间的关系却仅能说是泛泛之交而已。不过当得知是齐侯蔡吉邀请自己一同前往崔琰府上讨教学问后,孙权二话不说就随着曹丕一同来到了蔡吉的车驾前。 话说这已是孙权第二次与蔡吉本人面对面了。上一次还是在讲武堂的工房,那次两人四目相对,孙权以潇洒的一揖换来了齐侯嫣然一笑。孙权本以为自己那一次的举止给蔡吉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这次对方才会邀请自己一同出游。可谁曾想此刻座驾上的蔡吉却像是完全不认识孙权一般,仅朝他点下头之后便下令车夫起驾前往崔府。 眼见蔡吉根本没将自作多情的孙权放在眼里,曹丕不由心头暗自一乐,不过表面上他还是颇为热络地将怅然若失的孙权请上了后一辆牛车。许是刚才蔡吉的反应令孙权产生了些许怀疑。待曹丕上车与他并肩同坐后,孙权便忍不住向对方求证道,"敢问曹公子,邀亚夫同去崔府的可真是齐侯?" 曹丕不动声色地拱手回道,"不瞒孙兄,提议邀请孙兄的人正是丕。" 孙权耳听提议者竟是眼前的曹二公子,脸上的狐疑之色不由愈发浓烈起来。而曹丕则一边暗暗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一边继续自顾自地解释道,"丕在讲武堂时见孙兄对杂学甚是热衷且见解独到。故而才自作主张将孙兄引荐给了齐侯。唐突之处,还望孙兄海涵。" 不撒不必要的谎,这是曹丕在蔡吉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后,自己总结出来的一项处世信条。就像眼前的孙亚夫只要同齐侯交谈过后,便会知晓引荐他的是何人。曹丕若是在这件事上说谎。不仅容易被拆穿,而且一旦被拆穿还会引起齐侯盛怒。这对曹丕来说颇为得不尝失。而像现在这样干脆告诉对方引荐者就是自己。对方就算心有疑惑也无法当面指责自己。 果然,在听罢曹丕的解释后,孙权虽还在心中提防着曹丕,但脸上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但见他哈哈一笑朝曹丕拱手谢道,"原来如此。亚夫在此谢过曹公子赏识。" "孙兄何必如此客气。" "哈哈?" "哼哼?" 崔琰的府邸位于龙口郊外,相较城内与港口清净了许多,路程也不算太远。不多时一行车马已然停在了崔府大门口。崔府门子眼见齐侯来访,自是赶紧入府通报。于是不多时就见崔琰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迎了上来。 但见站在崔琰身边的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发须微卷,鼻梁高挺,一双眼眸带着极为少见的淡琥珀色。这等一看就不似中原人士的相貌,顿时就引来了曹丕与孙权一阵好奇地打量。 不过蔡吉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就见她和颜悦色地向崔琰招呼道,"这位可是先生先前提及的恭明居士。" "正是。"崔琰点了点头,转而向身后的男子提醒道,"恭明快快见过齐侯。" 被称为恭明男子当即上前向蔡吉合手施礼道,"月氏人支谦见过齐侯。" 耳听对方自称"支谦",蔡吉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对于后世的佛教而言支谦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支谦又名支越,字恭明,乃月氏人,其祖父法度于汉灵帝时率国人数百移居中国。支谦随之俱来。受业于支谶门人支亮,深通梵典。之后为躲避关中混战,支谦跟随族人一同南下东吴。在东吴期间支谦因聪明超众,学识渊博,被吴主孙权拜为博士,辅导太子孙亮。不过令支谦流芳后世的并非是他在东吴的政绩。而是他从吴孙权黄武二年到孙亮建兴二年(公元223-253年),约三十年间。译出的八十八部、一百一十八卷佛经,以及他原创的《赞菩萨连句梵呗》三契。 当然眼下的支谦还没啥名气,蔡吉不可能直接拉着对方的手说,"孤认识居士,居士乃翻译大家。"这不把人吓跑了才怪。于是蔡吉一面示意支谦不必多礼,一面假借先父的名义感叹道,"孤早年曾听家父感言,天下博知。不出三支。想必支居士定然深通梵典。" 耳听蔡吉当众称赞他的家学,支谦在得意之余,连忙谦虚道,"齐侯过奖。梵学博大精深,谦只学得些许皮毛,岂敢妄称深通。" "支居士过谦也。"蔡吉摆了摆手道。"孤可是听闻居士正翻译梵典。不知可否借孤一阅?" "请随吾来。"支谦躬身引路道。 话说支谦眼下才刚开始着手翻译佛经,正需要找一处安全清净的场所以及识货的诸侯资助他翻译经文。原本支谦是想在许都翻译经文,毕竟许都乃是天子所在,又聚集了大量勋贵,正适合传播推广佛学。支谦的家族抵达许都之后却发现曹操非但对佛学没有半点兴趣,甚至还有打压佛教的趋势。其实这也怪不得曹操会如此提防佛教,毕竟之前的下邳相笮融就曾利用佛教在广陵、下邳、彭城诸郡兴风作浪,甚至还连杀广陵太守赵昱和彭城相薛福。虽然笮融最终为扬州牧刘繇所灭。但此事却极大破坏了佛教在中原的名声,令其与太平道一样成为了官府需要严加提防的宗教。 眼见曹操对佛教态度不善,支氏一族便再次启程南下东吴避难。正当支谦要与族人一同南下之时,他收到了来自老朋友崔琰的书信。崔琰在信中详细介绍的讲武堂与尊经阁令他看得心驰神往。于是本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支谦别离族人只身来到了东莱。而此刻蔡吉对梵学所表现出的兴趣,则更加坚定了支谦留在龙口的决心。 在支谦的领路下,一行人等很快就来到了他所住的厢房。但见偌大的屋舍内除一榻一几外,摆满了各色书卷。这其中既有众人熟悉的竹简,也有布满蝌蚪文的梵典。蔡吉信步上前翻阅了几页,发觉与自己在后世见过的佛经有些差距。 其实这也不足为奇,汉朝的佛学以翻译佛经为主。而支谦从小深受汉文化的影响。因此精通汉文,又从同族学者支亮处习得大乘佛教理论,且同梵典。他对这个时代义理隐晦,文风过分朴素尚质的佛经译本很不满,因此翻译佛经时主张“尚文”和“尚质”要调和。这使得支谦的译文更接近汉朝人的阅读习惯。当然在拘泥形式的僧侣看来,支谦尽量删除梵本的繁复而各取省便,又竭力减少音译到最低程度,以至有时连应存原音的陀罗尼也意译了。不免有些反感。不过蔡吉对此丝毫不在意,毕竟她本就不是来取"真经"的。 在粗略审视了一番翻译成果后,蔡吉回过头认真地向支谦询问道,"支居士可熟悉因明?" 支谦以为蔡吉考校自己的梵学。便欣然答道,"因明,梵文称hetuvidyā,与声明、工巧明、医方明、内明合称五明。" “此学可有汉译典籍?”蔡吉追问道。 "尚无。"支谦摇头道。 "那就请居士翻译此书。不仅是因明学,孤还希望居士能为孤将身毒的数学、医学等经典一并译成汉文。"蔡吉说罢,恭恭敬敬地朝支谦俯身一揖。 身毒即汉朝对印度的称呼。蔡吉所提的因明则是古印度的逻辑学。逻辑学有三大起源中国、古印度、古希腊。即中国的辩学以惠施、公孙龙、墨翟及其后学为代表。古印度因明学,以印度的辩论术为主,因明则是佛家逻辑的专称。古希腊的逻辑,以亚里斯多德和斯多亚学派的命题逻辑为代表。三方各有各的特色。此外古印度和古希腊在天文、数学、医学等方面也有诸多杰出成果。目前尊敬阁已收藏了大量先秦经典。蔡吉希望能在此基础上将其他两家的学说一并引入中原,为发展自然科学打下基础。事实上就算在原有历史之中,欧洲也是依靠从阿拉伯世界学习东方学说,方才有了之后的文艺复兴。 因明的概念其实在佛经一开始翻译之初就已传入中国,但正如支谦所言目前中原并没有专门的因明学典籍。在历史上正式将因明学传入中国的是唐朝的玄奘法师,因明学也因此在唐朝得以兴盛。当然蔡吉现在引入因明学也并不算太早,须知三世纪正是因明学发展的高峰期。只要有心不怕弄不到相关典籍。 不过相比已经成熟的因明学,古印度的数学要到10?13世纪才达到巅峰。哪怕是"零"的符号也得9世纪后半叶才出现。蔡吉当然不可能干等印度人五百年。但她可以通过印度的数字符号来简化目前的数学公式。而当后世一些概念与传统玄学儒学不相符之时,也可假借外来学说的名义将两者区分开来。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历史上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学者可没少借东方的名义贩售他们自己的研究成果。 支谦并不知晓眼前的年轻女子正在酝酿让东西方学术来场大交流。他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失望。毕竟从蔡吉是只言片语中,支谦感受得出对方对佛学并不感兴趣,仅仅是想让自己为其翻译身毒的学说。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因为身毒的学说几乎都是建立在宗教基础上的。想当年佛学刚流传到中原之时,还曾打过黄老的幌子在上流贵族中间传播。最终令不少汉家勋贵也在求长生的过程中,耳濡目染成了佛教徒。蔡吉乃中原一大诸侯。坐拥千里之地,若能令其皈依佛教,甚至仅仅是对佛教产生好感,都有助于佛教在中原发扬光大。 “谦愿为齐侯效劳。”就这样支谦抱着发扬佛学的理念,爽快地答应下了蔡吉的要求。 蔡吉则投桃报李地颔首安抚道,“支居士且在龙口安心治学。译经所需花费由孤一力承担。” 眼见蔡吉如此大方,支谦再一次欣喜地向其合手称谢,“谢齐侯恩典。” 跟着支谦又依着蔡吉的兴趣向其介绍了西域及印度的诸多杂学,有天文地理,有诗歌音乐,甚至还有瑜伽。蔡吉则全当欣赏异域轶事听得津津有味,并时不时地穿插几句自己对西域风情的见解。由于眼下龙口城里多少也有些不远万里前来做生意的西域商人,蔡吉对西域的一些看法并没有引起在场众人的怀疑。更何况东汉有不少帝王贵戚对西域的器物甚是喜爱。像是汉灵帝刘宏就对胡食狄器有特别的嗜好,是一个地道的胡食天子。由于灵帝喜爱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胡箜篌、胡笛、胡舞,当年京师的贵戚也都学着他的样子,一时间蔚为风气。所以支谦想当然地以为蔡吉对西域的事物也颇为向往,在讲述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时也更加重了华丽享乐的内容。使得双方相谈甚欢,直至日头西斜,蔡吉才领着曹丕和孙权起身告辞。 可是相比心满意足的蔡吉、崔琰、支谦三人,并肩走出崔府的曹丕和孙权却是颇为郁闷。不可否认支谦一个下午有关西域各学派的介绍令他二人是大开眼界。但正因为如此曹丕和孙权刚才在崔府之中都没机会插上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蔡吉与支谦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天说地。其实不仅是曹丕和孙权,就是身为崔府主人的崔琰先前也仅是在充当陪客而已。正如圣人所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才是明智的学习态度。 然而曹丕和孙权并不这么想。在他二人看来今日拜访崔府本该是自己在齐侯面前好生表现一番的大好时机。特别是在有竞争对手存在的情况下,两个少年的表现欲自是空前的膨胀。那曾想到了最后他二人竟都成了泥塑木胎,连句话都插不上。而唯一让曹丕与孙权在心里略感欣慰的是,对方的表现得比自己还差。 正当曹丕与孙权垂头丧气着向自个儿的牛车走去之时,却见蔡吉身边的侍女突然跑来向二人施礼道,“齐侯有请两位公子上车说话。” 曹丕与孙权一听蔡吉要见自己,不由抬起头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竞争的意味。当然仅是一闪而过,曹丕与孙权便又恢复了常态,双双随那侍女来到了蔡吉的车驾前。 蔡吉的车驾比寻常的牛车要略大一些,由两头牛拉动,可以毫不费劲地坐进四个成年人。此刻眼见曹丕与孙亚夫联袂而至,蔡吉撩起车帘向两人招呼道,“两位请上车。” ―――――――――――― 上一节写错了,"曹氏自好立贱,未有能以义举者也。"是曹睿的原配虞氏说的。谢谢书友指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 第三十一节 开拓眼界 诚然曹丕和蔡吉早已订有婚约,可此刻与蔡吉同处狭小的空间内还是让他多少有些不适应。特别是车厢内还坐着另一个碍眼的家伙。相比曹丕的拘谨,孙权的一举一动倒是落落大方,颇有几分放浪不羁的名士风范。不过孙权的举止在曹丕眼里却是轻佻之极,令他有一种恨不得将对方一脚踹下车去的冲动。可惜此地并非许都,曹丕就算牙再痒,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权在他身旁装腔作势。 随着车外的侍女放下幕帘,车厢彻底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蔡吉靠在扶几上,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两个少年。年少的曹丕内敛恭顺,尚未褪去稚气的脸上,唯有一双富有曹家特色的丹凤眼透着犀利机敏。而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孙亚夫则眉飞入鬓,眼带桃花,甚是张扬自信。 不过蔡吉这会儿招两人上车,可不是单纯为了养眼的。随着牛车吱吱转起,蔡吉换了个坐姿开口向曹丕与孙权问道,"不知两位如何看待梵学?"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梵学甚是精妙,梵呗更是宛如仙乐。"孙权抢先作答道。 梵呗即佛教音乐,因其极富异域风情,在汉末颇受上层人物喜爱。历史上曹丕的弟弟曹植就在游鱼山之时,听到山谷流水声,清扬哀婉。在细听良久后,曹植深有所悟,乃摹其音节,根据《瑞应本起经》写为梵呗,撰文制音,传为后式。这曲《鱼山梵》在唐朝时传入日本、朝鲜诸国,而曹植也被东亚国家奉为了梵呗始祖。 当然眼下的曹植年仅十岁。而作为他哥哥的曹丕就算是对梵呗心有好感,这会儿为了对付"无耻之徒",也不得不唱起了反调,"梵学固有独到之处,然其僧徒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长此以往,易使物力凋瘵,风俗浇诈。故丕以为此拜佛之风不可涨。" "曹公子多虑也。不过是些愚夫愚妇,借佛之名祭祀方术,与梵学何干。"孙权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在他看来蔡吉既然肯出资资助支谦翻译佛经,那必是对梵学心存了好感。 然而亲眼见过蔡吉斥责玄女祠的曹丕,远比孙权清楚齐侯对宗教的态度。但见他义正辞严地驳斥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昔徐州牧陶恭祖好佛。其帐下小吏笮融便大起浮屠寺,以黄金铸屠像,裹挟信众万人有余。恭祖死后,笮融领其信徒杀官作反,为祸徐扬二州数载方为官军所灭。如此前车之鉴。岂可不防!" 曹丕对佛教谨慎的态度,让蔡吉甚是满意。引进佛学是一回事,管理宗教则是另外一回事。总的来说,曹丕的一席话代表了汉朝士林对佛教的主流看法。在汉儒看来佛的夷狄身份,以及不知臣君之义、父子之情的教义都是要严加提防的东西。所以佛教传入中原虽已百年有余,但在汉朝却始终没能兴盛起来。 蔡吉对佛家的态度当然也是谨慎的。因为这个时代的佛教并非后世已与华夏文明融合的汉传佛教。早期传入中原的佛教不仅拥有攻击性,而且权力欲极重。僧侣在利用信徒的虔诚大肆敛财之余,还裹挟民意,甚至蓄养僧兵。意图染指皇座。后世的三武一宗灭佛,便可以视作为皇权与神权在中原的四次大交锋。交锋的结果自然是皇权大获全胜,落败的神权被驯化为皇权统治工具。 无论是信佛还是灭佛,佛教终究会在之后的五百年内渗透整个中华大地。正所谓堵不如疏,在蔡吉看来尽快将佛教驯服并为自己所用,才是自己该琢磨的事情。 想到这里,蔡吉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少年郎。欣然问道,"那二位可知胡人为何如此热衷在中土弘扬佛法?" 许是蔡吉的问题太过跳跃,让前一刻还在争论梵学优劣的曹丕和孙权不约而同地楞在了当场。蔡吉却不管二人的反映如何,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天下博知,不出三支,来中原弘扬佛法者素以月氏人居多。二位可知这又是为何?" "月氏始居敦煌﹑祁连间。后为匈奴所破﹐西击塞王。塞王南走远徙﹐月氏居其地。武帝元朔元年,汉使张骞至其国。以后两国往来渐密。据悉月氏共分休密、双靡、贵霜、胖顿、都密五部歙侯,以贵霜部最强。永元二年贵霜王因求汉公主,被班超拒绝,遣副王谢率军七万攻超,为超所败,纳礼求和。班超一直不知其王之名。便仅以月氏王呼之。"曹丕整理了一下自己对月氏的了解,侃侃而谈道,"丕以为月氏人来中原弘扬佛法,乃是慕我大汉之威。" "若真是如此,月氏人理应来中原求学,而非像眼下这般在中原授学。"孙权一针见血地抓住了曹丕结论中的破绽。论学识他可能不及年幼的曹丕,但在政治上孙权可比曹二公子要敏锐得多。 果然孙权的判断换来了蔡吉认同地颔首一笑,"孙郎君言之有理,月氏绝非寻常小国。据孤所知,月氏灭大夏后被西域诸国尊称为贵霜帝国。" 是的,月氏人的国家并非曹丕所形容的部落小国,而是在后世与汉朝、罗马、安息并称这个时代欧亚四大强国的贵霜帝国。公元前162年,匈奴老上单于西攻大月氏,并将月氏王的首级割下带返匈奴作杯来使用。败亡的月氏部落一路西迁,来到粟特,即后世中亚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的泽拉夫尚河流域,并臣服于当地的巴克特里亚王国。 巴克特里亚在《史记》中被成为大夏,是一个从塞琉西王朝分裂出的希腊化国家。而塞琉西王朝的渊源则可上溯到马其顿王亚历山大大帝建立的亚历山大帝国。不过悠久的历史没能保住巴克特里亚的国运。公元40年代末,月氏贵霜部首领丘就却趁巴克特里亚王病卒,国势力大衰之机,举兵南下灭巴克特里亚,并在当地建立了贵霜王国。丘就却作为开国君主被尊称为迦德菲塞斯一世。之后贵霜王国一路南征北战,其疆域从后世的塔吉克一直绵延至里海、阿富汗及印度河流域,顶峰时拥有人口百万,士兵二十多万,乃是名副其实的中亚大国。那怕是那个像龙套一样被班超打败。连名字都没在中国史书中留下的"月氏王",依旧在中亚被尊称为索特尔.麦格斯,即"伟大的救世主"。 此刻的蔡吉觉得有必要让眼前两个少年了解一下天朝以外的世界,于是又跟着解说道,"据西域商贾所言,贵霜国据地千里,丁口百万,带甲十万。乃西域大国。贵霜国历代国主皆信佛。传其国主迦腻色伽曾于国都富楼沙(巴基斯坦白沙瓦)请五百高僧举佛典。其国内更是庙塔林立,甚至有浮屠像高十丈有余,金面蓝衫身,慈眉善目。栩栩如生。" 蔡吉一席有关贵霜国的介绍,令曹丕和孙权听得津津有味。以贵霜国据地千里带甲十万的国力虽远不如鼎盛时期的大汉,但放在现下的中原倒也算得上一方大诸侯。而那高达十余丈的大佛更是令两人瞠目结舌。这也难怪,毕竟那怕是在一千八百年后,巴米扬"东大佛"依旧是世界级的奇观,是希腊式佛教的代表作品。只可惜在蔡吉穿越到东汉之前,这一奇观已被塔利班炸毁。 不过眼前的两个少年并不知晓大佛会在千年之后遭难。就见孙权以心驰神往地口吻感叹道,"贵霜国为浮屠如此大兴土木,必能引得西域佛国万邦来朝。" 此时的曹丕也回过味来。喃喃自语道,"难道贵霜国欲以浮屠染指中原?" 蔡吉听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两汉三国时,中原的外国僧人半数以上来自贵霜领地,而此时又恰恰是贵霜帝国的鼎盛时期。若说两者没关系,实在让人难以信服。正如后世的大航海时代,欧洲诸强每每都以传教士为先锋开辟新疆域。大约这就是所谓的"软实力"。 只是历史证明再绚烂的软实力终究还是需要有过硬的硬实力来支撑才行。想到贵霜帝国最后的下场,蔡吉嘲讽地摇头道。"贵霜国主迦腻色伽或有此心,然其国力有限,怕是撑不起此等大场面。" "齐侯何出此言?"孙权好奇地追问道。 蔡吉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地头思考的曹丕,一字一顿道,"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 曹丕猛然抬起头,"盛极而衰。" "正是如此。"蔡吉满意地点了下头。就像曹丕说的那样贵霜帝国在迦腻色伽一世手中达到顶峰,同时也在他手中走向衰落。无论迦腻色伽一世是真痴迷佛教。还是想利用佛教助贵霜帝国向外扩张。迦腻色伽一世对佛教的付出都已超过了贵霜帝国的极限。更毋庸说其还地处被后世称为"帝国坟场"的阿富汗地区,一旦国力显出疲态,周遭的游牧部族必会趁虚而入。 事实上就在蔡吉穿越到东汉之前的两年间,贵霜帝国的末代君主韦苏提婆已然登基。倘若历史没有发生变化的话,贵霜帝国将在此君手中分裂成若干个小国。所以蔡吉并不担心会有外国势力借佛教染指中原。相反她还大有借贵霜国动乱之际,从中亚收集古印度以及古希腊文献的想法。甚至学后世的唐朝以佛教控制西域千里佛国也是未尝不可。 那曾想还未等蔡吉将心中想法说出口。孙权已抢先一步拍腿叫道,"贵霜能以佛号令诸胡,大汉也可借佛统辖西域。" "贵霜之鉴由在眼前,汉家岂可重蹈覆辙。"曹丕辩驳道。不过他这并不是为了同孙权较真,而是真心觉得用打肿脸充胖子的手段来诱使万邦来朝,实在是得不偿失。 孙权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吴地此时偶尔也会异国僧人现身,但孙氏兄弟一直都将这些僧侣当做异域来的方士未加重视。当然这也与吴地僧侣皮肤漆黑容貌怪异有关。相比之下与中原渊源颇深的月氏人在品貌上更符合汉人的审美观,也就更容易被汉朝贵戚所接受。不过此刻听罢蔡吉一番介绍,孙权惊觉茅塞顿开,心中对佛教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至少孙权在东吴曾听往来商贾说过,海外的林邑(今越南中南部),扶南(今柬埔寨)诸国皆信佛,若是能以佛教引来海外小国归附,那岂不是美事一桩。诚然孙权眼下还不是东吴之主,但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以至于自信地大手一挥道,"量力而为便可。" "如何量力而为?列代亡主,莫不肆奢丽以丧国!"曹丕嗤之以鼻道。在他看来眼前的孙权的想法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 曹丕的固执当即惹得孙权冷哼了一句,"因循守旧!" 曹丕亦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刚愎自用!" 蔡吉看着曹丕与孙亚夫为了如何利用佛教,像两只小公鸡一般争论得面红耳赤,脸上不禁洋溢起了欣慰的笑容。在她看来引入外来学说宗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既不能因循守旧,也不能刚愎自用,但今日能让眼前两个少年开拓一下眼界便已不虚此行。 相比在蔡吉的引导下已然将目光投向国境之外的曹丕和孙权,同一时代中原大多数诸侯的眼界还仅限于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之上。这不,就在蔡吉指导曹丕与孙权之时。关中诸侯忙着互斗却又忌惮邺城的曹操;邺城的曹操正在密切关注着许都的刘协;许都的刘协兴致勃勃地接见来自荆州的使者;荆州的刘表烦心于窥视长沙的刘备和孙策;已经逼近长沙的刘备与孙策则互相指责对方趁人之危。蔡吉在此笑看中亚即将四分五裂,可建安六年的中原又何尝不是如此。 ———————————————— 注:关于孙权碧眼紫髯的形容貌似只在演义里出现过,所以还是让权仔以正常面目见人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 第三十二节 游说辽东 腊月的辽东冰封千里,湛蓝色的苍穹之下一只海东青张开巨大的翅膀,俯览着身下一队人马穿过茂密的针叶林。绣有"公孙"二字的大旗迎风招展,就像它们的主人坚毅、果敢绝不向逆风低头。 "禀主公,大公子猎得鹿三头,獐十只,兔四十只。"一骑斥候为领队的幽州牧公孙度带来了另一队人马狩猎的收获。 公孙度听罢仅是点了点头,并没对儿子的战果加以评价。在他身后的一匹战马上挂着一头死透了的老虎。虽然老虎身中多支箭矢,但最致命的一击莫过于其左眼的那一箭。整支箭矢自虎眼贯穿脑髓,仅留一截白羽箭尾露在外面,而上面还赫然刻着一个"度"字的标记。 没错这是公孙度的战利品。诚然已年过五旬,公孙度依旧骑得了烈马,杀得了豹子,他的背坚挺如松柏,他的手稳健如磐石。任谁见了都不会质疑眼前这位"辽东王"的武勇。 然而就在两年前,公孙度兵败锦西城下的消息几乎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辽东。其所在的幕府候城甚至还一度传出公孙度因兵败吐血猝死的流言,令治下军民惶惶不安,令依附他的一些胡人心猿意马。公孙度当然没有猝死,不过锦西一战也确实让他在病榻上躺了数月。 数万兵马围攻锦西,仅余八千残兵退回玄菟,锦西惨败令公孙度至今回想起来嘴里都会泛起苦涩的血腥味。而当他在病榻上得知东莱的蔡吉与曹操联手剿灭袁绍之后,这份苦涩渐渐酝酿成了延绵的恨意。 不过公孙度并没有完全被恨意冲昏头脑。他在病愈下床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点齐兵马找锦西寻仇,而是着手清理候城城内的宵小之徒。在蔡吉与曹操忙着瓜分河北的时候,公孙度也没急着出兵南下染指关内,而是调集兵马诛灭了辽东境内两个听封不听调的乌桓部落。身为辽东的土皇帝,公孙度十分清楚想要在这片弱肉强食的黑土地上称王称霸,就必须让自己的爪牙时刻保持锋利。一旦流露衰弱的疲态,那怕你曾经是头猛虎。也照样会有贪婪的狼群一拥而上分而食之。 如今经过一年多的整顿与清洗,公孙度已经成功震慑住了其治下的大小部落。甚至不少部落对公孙家的态度要比锦西之战前还要恭敬上几分。可公孙度却知胡人的这种恭敬仅是表面功夫。锦西之败在实质上已经影响到了公孙度在辽东各部落中的威信。须知胡人历来是畏威不怀德,能让他们臣服的东西只有力量。除非公孙度能打败锦西打败蔡吉,再次证明自己是辽东这块土地上的最强者,否则辽东各胡部就不会真心诚意地效忠于他。 所以在向锦西复仇雪耻之前,公孙度不会向外界露出一丝疲态,那怕是他个人也一样。抱着这一想法,公孙度一夹马肚。领着一干兵马骑下山脊,沿着山谷一路向东。不多时众人便在一条冻结的河床边看到了他们的休憩营地。 虽然仅是出巡狩猎,休憩营地的规模却并不小。这其中既有灰白色的行军帐,也有用兽皮、羊毡匆匆搭起的帐篷。但见这一头一队手持长矛的兵卒巡逻而过。那一边几个蛮兵坐在篝火旁正淬着一堆箭矢。当公孙度一马当先领着马队跃入营地之时,无论是汉卒还是蛮兵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起身向自家主公致敬。 早一步到达营地的公孙康眼见父亲已然归营,赶紧上前躬身行礼,"孩儿见过父亲。" 公孙度看了眼一身戎装的儿子,随口问道,"听说汝今日颇有斩获。" "鹿三头,獐十只,兔四十只。孩儿已让庖厨烤鹿脯。稍后就请父亲品尝。"公孙康洋洋自得地再次将他的狩猎成果报了一遍。公孙度并没有嫡子,庶出的长子公孙康便成了公孙家公认的继承人。平日里家臣前呼后拥令其难免有些骄纵。不过骄纵归骄纵,公孙康倒也并不是愚笨之徒。下一刻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公孙度身后的虎尸。欣喜之下,公孙康当即灵机一动,故意大声宣扬道,"恭喜父亲猎得猛虎!" 原本就对公孙度敬畏有加的将士乍一听自家主公猎得猛虎,雷鸣般的喝彩声顿时响彻了云霄。 公孙康见沐浴在欢呼声中的父亲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心中不由一喜。可还未等他说出更多溢美之词,公孙度俨然已收敛起笑容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侧。 顺着父亲的视线,公孙康看到治中阳仪正领着一个青衣老者信步朝他们这边走来。阳仪乃是公孙度身边的亲信谋士,他带来的人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抱着这一想法公孙康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来者。但见那老者年约五旬,发须灰白,其身量虽不高挑,举手投足却是甚有威仪。 就在公孙康暗自感叹辽东何时有如此人物之时,阳仪已然领着青衣老者向公孙度躬身施礼道。"见过主公。" 马背上的公孙度横扫了一眼青衣老者,转而向阳仪问道,"子羽,这位是?" "禀主公,此乃尚书令郭公则,郭令君。" "郭令君?孤只听过许都有个荀令君。不知何时又冒出个郭令君。"公孙度冷笑着扯了扯嘴角。阳仪带来的老者正是袁谭的谋主郭图。由于他在伪陈政权中的担任尚书令一职,故阳仪尊称其为郭令君。而公孙度所指荀令君则是正宗的大汉尚书令荀彧。 公孙度在马上趾高气昂的问话,又用荀彧来羞辱郭图,分明是在给人下马威。不过郭图却并没有被激怒,更没有就此气馁。只见他长袖一甩,朝公孙度拱手一拜道,"郭图见过王上。图只知有辽东王,不知有永宁乡侯。" 公孙度盯着郭图瞧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着翻身下马,伸手牵起郭图道,"先生这边请。"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曹操刚以天子的名义征召公孙度做武威将军,并封其为永宁乡侯。结果公孙度回敬使者说,"我王辽东。何永宁也。"转身便将朝廷赐予的印绶丢进了武器库。郭图的那句"只知有辽东王,不知有永宁乡侯"无疑是说到了公孙度的心坎上,从而为他争取到了与公孙度对话的资格。 早在公孙度回营之前公孙康便已命人在河边搭起帐篷,升起篝火,烤起野味。待到四人坐定后,亲兵立即将早已准备好野味、酒水给端了上来。 公孙度先是挥手示意亲兵退下,跟着一边提壶斟酒,一边向郭图问道。"不知先生此番来辽东见孤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郭图手捻长须开门见山道,"图在此斗胆问一句,辽东王可敢称王幽州?" 郭图的一席问话与其说是在探问,不如说是在挑衅。至少公孙康和阳仪在听到"称王幽州"四个字时。眼中都流露出了向往之色。事实上,如果没有锦西之败,历史上的公孙度此刻应该已经按照古制在襄平城南设坛,在郊外祭祀天地,亲耕藉田,治理军队,出行时坐着皇帝才能坐的銮驾,帽子上悬垂着九条玉串,以头戴旄帽的骑兵为羽林军。 然而此刻身为当事人的公孙度却抿了一口水酒。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孤想如何?不想又如何?" "辽东王若无此心,老夫这就离开辽东,决不叨扰王上。"郭图说到这里,先是停顿了一下,旋即将声调一扬道,"若辽东王有称王幽州之心。吾主愿与辽东王携手共图天下!" "汝主?可是本初长子袁显思?"公孙度侧目问道。 "正是吾主。"郭图拱手承认道。 公孙度却失声笑道,"先生戏孤乎?袁显思败走漠北,而今身边可有千骑?" 眼下袁谭身边当然没有千骑兵马。可郭图非但不心虚,反倒是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辽东王莫要小觑吾主。鲜卑步度根部已臣服吾主。莫说出兵千骑,就是万骑也不在话下!" 耳听袁谭已收服鲜卑人,公孙康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如此甚好??" 谁曾想还未等公孙康把话说完。公孙度便已一挥手斩钉截铁地打断道,"孤不会与鲜卑人携手,更不会放鲜卑人肆虐中原!" 公孙度态度的突然变化令郭图微微有些吃惊,于是连忙解释道,"不过是借鲜卑一时之力。待吾等攻下河北,便会请其回大漠。至多分些财物女子给胡酋便可。" "请神容易送神难。华夷有别。鲜卑人贪婪狡诈,一旦侵入中原,又岂会轻易离开。"公孙度依旧固执地摇头道。 在郭图看来公孙度的都招扶余人做女婿了,还在这里大谈华夷有别,实在是做作可笑。想到这里郭图当即点穿道,"乌桓、扶余不是胡夷?" "乌桓、扶余乃内附胡人,岂是鲜卑人可比。"公孙度一口咬定道。 当然公孙度的这种说法也不能算错。自西汉起汉庭便陆续招纳边境游牧部落归附。其中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羌族。内迁凉州接受汉王朝统治,农牧兼营的羌人被称为塞内羌。在青海草原上游牧的羌人被称为塞外羌。此外塞外羌之中与汉庭保持和好关系部落又被称之为保塞羌,即协助朝廷保边塞的羌人。乌桓、扶余等部族在辽东定位介于塞内胡与保塞胡之间。相较之下乌桓的汉化程度还要高一些。可饶是如此公孙度依旧需要用武力来威慑乌桓各部,用嫁女儿来拉拢扶余人。 反观在塞外刚兴起的鲜卑人,根本不服王化。昔年桓帝忧心鲜卑之患,欲封鲜卑首领檀石槐为王,并跟他和亲。谁知檀石槐非但不接受,反而率部加紧对长城边缘要塞的侵犯和劫掠。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所以在公孙度看来,对付这种桀骜不驯的生番,只有先把对方打怕了,才能提收服的事。像郭图、袁谭这般没有实力就与鲜卑人合伙的做法,无疑是在与虎谋皮。 然而公孙度的想法不仅郭图难以理解,就连他的儿子公孙康也忍不住上前插嘴,"父亲......" "住嘴!"公孙度粗暴地打断了儿子的劝谏,跟着回过头向郭图沉声宣布道"孤不会与袁显思联手,先生请回。‘ 公孙度坚决的态度瞬间冻结了现场的气氛。公孙康缩着脖子不敢再忤逆父亲。阳仪则略带担忧地偷偷瞄了郭图一眼,生怕其不知进退从而惹怒公孙度。毕竟人是他带来的,万一郭图真惹闹了自家主公,那他阳仪也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事实证明阳仪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郭图并没有逞口舌能惹公孙度起杀机。相反他十分识相地起身,朝公孙度拱手一揖,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篷。 随着郭图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公孙度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盏,一边温声说道,"康儿,刚才汝不该在人前展露心思。" 面对父亲严肃的告诫,公孙康差异地张了张嘴巴不敢反驳。一旁的阳仪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向公孙度探问道,"主公打算如何处置郭图?" 公孙度仰头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道,"先晾着。" 另一头郭图离开大账后,并没有久做停留,而是信步走出营地与早已在那等候多时的君雅麗碰上了头。两人朝着密林深处又走了一段路,直至四下无人,君雅麗才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公孙度可答应先生之请?" 郭图戏虐地摇了摇头,"公孙度称其不会与鲜卑人携手南下中原。" 君雅麗并不懂华夷有别,她只知道没有公孙度相助,袁谭等人就不能战胜蔡吉,而她的报仇大计也将成为空想。情急之下君雅麗不禁跺脚道,"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倒有一计可扭转乾坤。"郭图说到这儿,回过头定定地望着君雅麗道,"就是此计需借君旗主之力方可成事。" ———————————————————— 貌似更两天休一天的进度也赶不上,只能更一周更四节了~~~~(>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 第三十三节 忠孝之间 公孙度看不上袁谭结盟鲜卑,不代表其他人就不心动。且就在郭图远赴辽东游说公孙度的之时,一封来自塞外的书信摆被摆放在了并州刺史高干的案牍上。而信尾的署名上赫然写着"弟袁谭"三个字。 这已是高干在伪陈覆灭后,第三次收到袁谭的来信了。在上两封信中袁谭先是细数袁绍对高干的恩情指责他不该向曹操投降,之后袁谭又以帝王的口吻表示他不计前嫌仍相信高干对大陈忠心,并希望高干能接应他入并州。高干当时只看了一半就冷笑着将信丢入了火盆之中。袁绍于高干有提拔之恩确实不假。可他高干也没白享舅父的恩情。想当年若非他与荀谌游说韩馥让出冀州,袁绍又岂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冀州。所以在高干的眼中袁谭一番举动简直就是跳梁小丑,令人看了即是好笑又是不屑。 不过让高干颇感意外的是,相比上两封书信的不自量力,袁谭此番来信无论是在语气上还是在姿态上都收敛了不少。其在信中既没有以君王自居,也没有大骂高干忘恩负义,而是与高干称兄道弟起来。以高干对袁谭的了解,除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紧要关头,否则依那位表弟的脾性是不会轻易服软的。可袁谭偏偏又在信中自信满满地宣称,他已收服鲜卑步度根部。也正是这一点让高干微微有了些许心动,以至于没有像上两次那样将信直接丢入火盆。 眼见高干摩挲着书信迟迟没有作声,一旁的谋主卫固不由试探着问道,"使君,袁谭来信可是求使君收留?" 卫固字仲坚,出身河东名门,足智多谋,曾为河东郡掾。后因曹操在河东严惩兼并,杀戮颇多,遂弃官出走闲居并州。高干闻讯后亲自上门请其出山聘为谋主。而今卫固俨然已成高干信腹谋士,高干在其面前自然也没多少顾及。 面对卫固的询问,高干顺手就将书信递给其道,"袁谭声称其已收服鲜卑步度根部,愿率部与吾携手南下征讨曹、蔡二贼。" 耳听袁谭找来了外援,卫固赶紧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一遍,继而两眼放光道,"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使君万不可错过!" "鲜卑人狡悍善战,连漠北匈奴都不是其对手。仲坚先生真信袁谭能收服鲜卑人?"高干狐疑地反问道。他可不怎么相信像袁谭那样的草包能收服凶悍的鲜卑人。 卫固却不以为然地捻须说道,"袁谭是否收服鲜卑无关紧要。只要其能领兵南下便可。" 高干从卫固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杀机,于是赶紧追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曹操在河朔之地残害忠良,屠戮百姓,早已声名狼藉。若袁谭引鲜卑人入关讨曹。河朔豪强必会闻风起事!以使君之声望届时只需登高一呼,定可称王并州!"卫固说到这里,原本青灰的脸上犯起了一阵不健康的潮红。世人都道卫固去年弃官是不想与曹操一党同流合污,可卫固自己心里却十分清楚他那时是被曹操吓跑的。 同河朔诸多豪强一样,卫固的家族在老家河东兼并了大量土地,蓄养了众多家奴。曹操前年整治兼并的举措无疑是侵犯到了卫固家族的利益。为了抵制曹操下发的政令。卫固的家族不仅在地方上对朝廷下派的官吏阳奉阴违。卫固本人更是利用其在朝中的关系上窜下跳,意图借清议向曹操施压。卫固本以为这样就能逼迫曹操收回成命。可谁知事情最终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曹军先是以吹枯拉朽之势诛灭了起兵反曹的张晟等河内豪强。之后还未等卫固为诛三族的张晟兔死狐悲,许都便传来了御史赵彦被曹操侍卫当街砍杀的噩耗。一时间张晟与赵彦的下场将河朔的士族豪强震慑得惶惶不可终日。而曾与赵彦书信往来甚密的卫固。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家族,更是被吓得直接弃官而逃。 不过卫固虽逃离了河东,但他在内心深处依旧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如何回到河东重整家业。而眼下袁谭南侵的计划无疑给了他复仇的希望。在卫固看来,河朔乃至天下痛恨曹操者绝不止他一人。只要能扳倒曹操,维护自身的特权。河朔的士族豪强不介意同任何人合作,哪怕对方是逆贼。是强盗,是异族。 高干心里也十分清楚,卫固投靠他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回河东。若非如此以卫固出身与名望根本不会屈居于他这等武夫之下。须知就算是在高干最风光的时候,他也没能招募到一个并州名士。不过高干虽重视卫固,但他终究也曾同曹军交过手,知道曹操是个何等难缠的人物。 想到这里,高干便忍不住心虚道,"曹操诡计多段,帐下更是猛将如云。况且还有东莱蔡安贞当其爪牙。仅凭胡人与豪强曲部怕是难成大事。" 卫固耳听高干提起蔡吉,当即收敛起了脸上的激动表情。不可否认而今的蔡吉已超越孙策、刘备、马腾之辈,成为了与曹操、刘表并肩的大诸侯。她的态度无疑会左右到天下局势。而蔡吉恰恰又与曹操结有姻亲之盟。一旦曹操受到攻击,于情于理蔡吉都会出兵相助。然则眼下是乱世,乱世之中什么不合情理的事都会发生。 就见卫固沉吟片刻后,忽然失声笑道,"老夫听闻蔡安贞素以汉之忠臣自居,却不知当忠孝难两全之时,其会选忠还是选孝。" 卫固所说的"孝"自然是指曹操与蔡吉之间的翁媳关系。听出弦外之音的高干似懂非懂地追问道,"先生意思是?" 卫固抬起头笑而不语,旋即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高干。 高干接过信拆开一看,原本狐疑的双眼瞬间充满了差异,"这......这是...." 不等高干将落款人身份说出口,卫固便已自顾自地侃侃而谈道,"曹操嗜杀成性,目无天子。使君若能救天子于水火,那便是汉室中兴之臣。" 高干曾追随袁绍建立伪陈国,也曾在袁谭、袁尚兄弟向其求救时投降曹操。但这丝毫不影响卫固用"汉室中兴之臣"来怂恿高干。而高干本人对中兴之臣的头衔颇为受用,但见他看了看手中的书信,又回头瞥了一眼案牍上的袁谭的署名,眼中不禁流露出了向往之色。 建安六年的年末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湾,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一年的秋冬却是难得的太平。除了南方的刘表、张羡、刘备、孙策尚在长沙城下对峙,其余诸州皆已休战半年有余。特别是长江以北的徐、青、豫、兖四州经过一年多的修生养息。俨然已呈"粳稻丰积"之相。 然而身处许都深宫的汉帝刘协却并没有因这一年的风调雨顺感到高兴。相反随着冬至日渐临近,天子的脸色那一天黑过一天。原来依制天子本该在冬至日接受万国及百僚称贺。可曹操却以在邺城筹备开科取士为由,从许都抽调走了荀彧等一干在朝重臣。仅留其子曹昂留守许都。没有曹操爪牙环顾在侧固然是让刘协轻松不少,可到了亚岁朝堂冷清又令身为天子的他颜面无光。 想到故意在邺城另开幕府的曹操,刘协不由将目光扫向了堂下站着的右将军曹昂。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男子一样,曹昂在婚后蓄起了胡须,加之数年来戎马生涯所积蓄下的气度。都令其神形都愈发接近于他的父亲曹操起来。虽说父子容貌相似本乃天经地义之事,可看着曾经的心腹之臣外貌越长越像自己的心腹之患,刘协心里真是五味俱杂。 不可否认,曹昂对刘协的忠诚可昭日月。所以有不少忠汉却又畏惧曹操的臣子都曾规劝刘协,先蛰伏个十年,待曹昂继承曹氏家业后。再命其还政天子。这些臣子的说法也不无道理。曹操今年已四十有六,过个十年、十五年就将年近花甲。到那时的刘协则正值壮年。一个垂垂老矣,一个意气风发。再有曹昂相助,天子亲政还不易如反掌。 可惜从小饱受权臣威胁的刘协在内心深处不信任任何权臣。甚至包括曾经帮助过他的曹昂与蔡吉。他所追求的是忠于他刘协的军队,忠于他刘协的武将,忠于他刘协的文臣,而非他人施舍的些许皇权。因为在刘协看来只有建立在军权的皇权才是真皇权。没有军权的皇帝不过是只关在深宫里的金丝雀。 站在董承身后的曹昂能明显感受到天子正盯着自己看。但他不敢抬头,也羞于抬头。作为曹操的长子曹昂十分清楚父亲此番在邺城开科取士是为了日后在邺城建幕府做准备。话说幕府邺城虽不及当初袁绍自立为帝来得惊世骇俗。但两者在本质上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这令素来忠于汉室的曹昂羞愤不已。为此他曾不止一次劝说父亲放弃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可换来的却是父亲的冷眼斜视与拂袖而去。 那个曾经抱着自己笑称日后要在坟前立碑"汉征西将军之墓"的父亲去哪了。那个教导自己"仁、义、礼、智、信"的父亲又去了哪里。一想到曹操离开许都时绝决的背影,曹昂的心头就没有来地一阵刺痛。至于一些好事之徒有关曹操欲取汉代之的流言,他更是想都不敢去细想。生怕某个传言的细节恰好对上父亲的布置。 眼下的曹昂最不敢面对的有三人,一是父亲曹操,二是天子刘协,三便是远在东莱的蔡吉。曹昂为自己没能阻止父亲羞愧不已,更痛恨自己没能守住与蔡吉之间的约定。所以当曹操为其定下婚事时,曹昂几乎如提线木偶一般接受了父亲的安排。至于对蔡吉的思念与愧疚,则只能被他深埋在了心底。 且正当曹昂在内心深处饱受忠孝矛盾煎熬之时,忽听耳边传来了天子年轻而又庄严的声音,"天下未定,百废待兴,朕决定今年免贺冬之礼。" 刘协免除贺动之礼的决定,让包括曹昂在内的文武大臣们长松了一口气。须知此番曹操不仅掉走了朝中大批大臣,就连周边番部属国的使臣也纷纷转道邺城去向曹操贺岁。也亏得年轻的天子够识相,否则到了冬至亚岁那天,大殿之上道贺之人寥寥无几门可罗雀,那才真叫是有失国体。 刘协冷眼横扫了一番堂下的文武大臣,不禁兀自冷笑,这便是朕的朝堂。也罢,求人不如求己。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的刘协,先是撇了眼站在武官之首的国舅董承,旋即轻咳一声点名道,"董国舅、右将军。" "臣在。"被点名的董承与曹昂双双出列。 "年后朕欲出城郊祀。此事便劳烦二位卿家也。”刘协语调和善地吩咐道。 郊祀即郊祀祭天是中国古代国家宗教的中心活动,帝王通过“绝地天通”,来获得沟通神圣世界与世俗国家的独占权,以之作为王权合法性的基础和终极来源。郊祀古已有之,不过直到汉武帝时才定下具体的郊祀之礼。起初郊祀之礼具有强烈的方术和游仙色彩,待到汉末王莽方则被确定为儒家祭祀体系。相较之前的郊祀之礼,儒家的祭祀体系更为繁复,天子拜于堂中,八侑舞于殿下,一样都不能少。 当然这都是两汉鼎盛时期的事了。而今天下大乱皇权衰微,虽然郊祀祭天的细节受郑玄等鸿儒的影响不断精致化,可相关的规模却是小了许多。至少在刘协登基后并不是每一年都会举行郊祀大礼。但刘协终究是天子,他说要郊祀在场的臣子也无法反驳。更何况年轻的天子前一刻还体恤百姓免除了贺冬之礼,此刻自然也不会有人上前驳他面子。 于是就见董承与曹昂两人齐声领命道,“遵旨。” —————————————————— 祝各位书友七夕节快乐。下一节小蔡会回归,敬请期待(*^__^*) 第三十四节 新年小憩 相较许都皇城的冷冷清清,远在龙口的齐侯府眼下却是热闹非凡。每年年终岁末府里内外张灯结彩自是不说,蔡吉还会邀请讲武堂内收养的孤儿来府里共度新年。哪怕是像上一年那般蔡吉恰好领兵在外,身为侯府女管家铃兰也会置办下丰富的宴席和新衣服、厌胜钱来招待入府过年的孤儿们。而倘若这一年主上恰好在龙口,那孩子们更是跃跃欲试,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将额外从主上手中获得一份礼物。 同后世过年发压岁钱一样,汉朝过年时长辈也会给发铜钱给孩子,以求当恶鬼妖魔或“年”去伤害孩子时,孩子可以用这些钱贿赂它们而化凶为吉。只不过汉朝人发给孩子的压岁铜钱并非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而是为了佩带玩赏而专铸成钱币形状的避邪品,故被称之为厌胜钱。 在蔡吉看来新衣服、厌胜钱都是孩子们新年应得的东西。而小礼物则代表了她的一番心意以及对孩子们的期待。事实上不仅是讲武堂的孤儿,只要是来府上拜年串门的孩子未满十八都能从蔡吉手上得一份礼物。建安七年(公元202年)的正月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日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蔡吉,在侯府花园之中与一干童男童女们一起赏雪烹茶。这些孩子中间既有来自讲武堂的孤儿,也有太史亨、郭奕那样的官宦子弟。就见蔡吉坐在中央,手倚扶几,柔声询问坐在右排首席的女孩儿近况。而在她的身后铃兰正蹲在小炉前,专心致志地烹煮茶汤。 与蔡吉对话的女孩名叫叶小翠,今年刚满十二岁,是讲武堂在四年前收养的孤儿。因其在同龄孤儿中学习出类拔萃,故而有资格坐在最靠近蔡吉的右手边。只是这份殊荣似乎令女孩有些受宠若惊。以致于她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有些拘禁。不过饶是如此女孩对蔡吉提出的问题依旧能对答如流,令坐在一旁的同龄男生羡慕不已。 叶小翠的淳朴同样也令蔡吉十分满意。随着蔡吉的势力逐步扩大,她不仅需要更多能征善战的将领和足智多谋的文臣,同时也需要德才兼备的女官充实门庭。毕竟以蔡吉女子的身份在纯男权的社会当中奋斗总有诸多不便,特别是在礼仪祭祀方面男女终究授受不亲。倘若能有女官在各种祭礼中协助蔡吉情况就会好很多。此外蔡吉的内院也需要有合适的女子为其打理内务,仅凭铃兰一人显然是远远不够。 其实如果蔡吉是男儿身,那这一切都不会是问题。以她的身份和年纪娶名门闺秀为妻根本不在话下,可能还不止一房。这些女眷会为她打点后院,与乡党名门的家眷联络感情,当然她们本身可能就代表了某个家族。而如今这些都需要由女官来替蔡吉完成。甚至还包括联姻。 蔡吉在最初收养孤女时或许没有想那么多,可现在的她却真心有准备安排那些孤女替她与帐下家臣、乡党名门联姻。冷酷吗?是的。无耻吗?是的。站在一千八百年后的道德立场上来说,蔡吉的做法既冷酷又无耻。但这就是汉末!莫说寻常百姓。就是皇帝的女儿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世家名门更是以培养大家闺秀相互联姻为己任。至于名门之女在守寡后,被娘家接回再嫁联姻的事情亦是屡见不鲜。 在蔡吉看来若她帐下的女官有勇气追求自己的真爱,那她会给予对方自由与祝福。若女孩没有与传统抗争的觉悟,那她会为其安排合适的联姻,至少出嫁的水准不会逊于寻常的乡党名门。并且女官在联姻后。蔡吉也会像世家维护自家女儿一般维护女官在婚姻中的利益。 当然蔡吉不会让每一个孤女都去替她联姻,有资格嫁入名门大户的女孩除了才貌兼备外还需尊德守礼,如此这般方能称之为闺秀。为此蔡吉特地请了出身名门的官宦内眷为讲武堂内的女生讲解妇礼,内容以班昭的《女诫》为主,但弱化"三从"。毕竟女官若严守从父从夫从子,那至她这个主上于何地。 论才学叶小翠无疑优于同年级的男孩儿。但她的举止却透着股子小家子气。觉得有些遗憾的蔡吉便向她询问起了妇礼的学习状况,"新开妇礼课尔等可还适应?" 叶小翠欠身答道,"回主上。宁夫人前日讲解了四行。言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工,不必技巧过人也。幽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犬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织,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节。翠深以为然。" 班昭的《女诫》固然极力倡导男尊女卑,却不失为女子在大家族的中生存之道。此刻眼见叶小翠如此熟悉《女诫》,蔡吉便向其勉励道"嗯,汝既有此认识,日常言行当以此为诫。" 叶小翠之后蔡吉又相继考校了数个孤儿的学业。能有资格来侯府过年的孩子学业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倒是几个年纪幼小的孩子吃完面前的糕点已经有些坐不定了。见此情形,蔡吉露出会心一笑,转而向身后的令狐九点头使了个眼色。 令狐九立马会意地抿嘴一笑起身一溜烟地跑开了。不多时就见她领着几个侍女抱着一堆礼物来到的花园。面对包装得花花绿绿的礼物,年幼的孩子顿时一阵欢呼雀跃。就连年纪稍长的太史亨、郭奕、叶小翠等人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期盼的神色。 终究还是些孩子啊。那会真有耐心陪孤喝茶。蔡吉在心中暗暗自嘲了一番后,便开始向孩子们派发起礼物来。不过第一个从齐侯中接过礼物的,既不是讲武堂的学生,也不是太史亨、郭奕那几个官宦子弟,而是...... "小宝?来?给姑姑抱抱?"蔡吉从乳母手中接过了白白胖胖的小宝宝,抱在怀里使劲地蹭了蹭。那软绵绵肉嘟嘟的感觉令蔡吉颇为爱不释手。 可小肉球却并不买帐,就见他伸出肉肉的小手死命推开蔡吉道。"男女授受不亲啦!" 眼前这个义正辞严的小肉球正是当年被赵云自易京城内救出的公孙瓒么子--公孙小宝。这娃儿今年刚满三岁正值幼儿第一逆反期。眼看怀里的小不点既倔强又骄傲地捍卫着他的"贞洁",蔡吉哭笑不得之余,不由萌发了一丝恶作剧之心。就见她猛地将小肉球一搂紧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小宝没到七岁哟?" 小宝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手脚并用着大声抗议,"不要啦!不要啦!"结果换来的自然是一阵哄堂大笑。 曹丕站在花丛后头,远远望着蔡吉被一群孩童围在中间有说有笑,心里既羡慕又怅然。往年此时母亲总会为他们兄弟亲手缝制一套新衣服,备下各种可口的菜肴。曹彰、曹植会像跟屁虫一样粘在自己后头。那时没将新衣菜肴放在心上。那时觉得两个弟弟很烦。可是现在曹丕连什么时候能回家探望母亲和兄弟都不知晓。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与亲人相聚,无法知道刚出生的么弟曹熊长什么样。 一阵寒风吹过,曹丕觉得自己的眼中进了沙子。于是撂起袖子揉了揉眼睛。哪知却是越揉越痛越揉越湿。但当他甩手放弃之时,抬头就见花丛对面的蔡吉已然派发完礼物,正微笑着朝他招手。曹丕本想扭头就溜,却不曾想还是鬼使神差般地朝蔡吉走了过去。 "果如孤所想子桓适合青色。"蔡吉颇为自得地点评着曹丕身上的新衣。 曹丕却是站在一群孩童中间浑身不自在。他的身份是蔡吉的未婚夫,可在场蔡吉收养的孤儿中最年长的一个也仅比他小一岁而已。这种身份与年龄的落差让曹丕在同龄人中极难交到朋友。 "似乎尚差一点。"无视曹丕的别扭。蔡吉自言自语着从袖中掏出一物往少年的腰带上一挂道,"啊,就是此物。" 蔡吉突如其来举动令曹丕像触了电一般,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待他回过神来后就见腰间已然多了一条玉佩。那是一块极为罕见的鱼型白玉,不仅雕工精细,质地更是温润如羊脂。让人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此...此物甚是贵重..." 曹丕结结巴巴地想要取下玉佩,却被蔡吉伸手阻止道,"新年礼物。见者有份。" 言罢,蔡吉撇过头冲着正在看热闹的太史亨与郭奕笑道,"尔等怕是早已无心陪孤品茶赏雪。说,想在府内玩啥游戏?" 年纪与曹丕相仿的太史亨继承了他父亲太史慈魁梧的体魄,论身高已与成年人无异。可内心却还是小孩子脾性。但见他跃跃欲试地提议道,"不如比箭术!" 一旁的郭奕则狡黠地瞥了一眼曹丕腰间的玉佩起哄道。"比啥都成,得有彩头。" "行。"蔡吉爽快地答应了两只猴崽子要求,旋即让令狐九取了一张角弓,一本手抄本《诗经》,递给二人道,"尔等比武斗文皆可,切不可惹事生非。" "喏!"太史亨和郭奕喜滋滋地接过了比赛的彩头。 只是还未等两人离开,蔡吉又回头朝曹丕说道,"孤闻子桓善射,难得有此机会,不如子桓也下场一试身手?" 听蔡吉这么一说,包括太史亨在内的不少男孩都向曹丕投去了挑衅的目光。曹丕本想一口谢绝,可还未等他将话说出口,郭奕突然上前一手热络地搂住曹丕的右臂,一手指着他腰间的玉佩笑道,"曹公子莫要推辞。以公子之才,何惧吾等小儿。不如就以此玉为彩头比上一场如何?" 不等郭奕的指尖碰上玉佩,曹丕猛然甩开了右手。但见他大步上前先是朝蔡吉拱手一拜,继而直起腰板扭头向太史亨等人挑眉问道,"如何比试?" 太史亨亦不甘示弱地抬手邀请道,"请随吾来。" 目送着一群孩子簇拥着曹丕与太史亨前往开阔处比试箭术,蔡吉惬意地伸了下懒腰,依靠在了身后的靠背上。她坐下的这把椅子有靠背没有腿,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懒人椅。平时与帐下家臣商讨公务或是招待宾客之时,蔡吉可不敢拿出来使用。毕竟汉朝讲究礼仪,盘腿而坐都会被斥责为失礼,更毋庸说是像这样坐没坐姿地靠在那儿。但在私下里蔡吉就不介意将懒人椅拿出来享用一下了,再怎么说这里都是她的后院,不用担心会有老夫子过来对她指手画脚。 与此同时铃兰将一盏煮好的茶水连同两只小陶壶端到了蔡吉的面前。这两只陶壶中一只装有煮熟的牛奶,另一只则装着蜂蜜。由于蔡吉治下的地区不种植茶叶,她所得到的茶叶都是陈茶。加之汉朝的饮茶方式还极其原始,莫说是像后世那般抄茶泡茶,就连茶粉茶膏都还没出现。所以蔡吉决定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用牛奶和蜂蜜泡的"奶绿",总比用生姜蒜末煮的茶汤对她口味。正当蔡吉细心为自己调配奶绿之时,忽听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齐侯府上真是好生热闹。"不知何时郭嘉已然出现在了蔡吉的身后。和往常一样这位齐侯府的首席谋士身披一件宽松的鹤氅,头缠一块玄色方巾,俨然一副游方之士的打扮。 “再取把靠椅来。”蔡吉见状一边吩咐侍女为郭嘉搬来懒人椅,一边朗声向其招呼道,“奉孝先生一同饮茶乎。” 郭嘉倒也不客气,当即毫不介意地往靠椅上一坐,顺道撇了一眼食案上的奶绿,笑着摇头道,“此雪此景当青梅煮酒。” ―――――― 小剧场: 小蔡:我捏~我捏~捏捏捏~手感好好哦~ 公孙小宝:子龙叔叔,就是这个人! 第三十五节 特修斯之船 清冽的酒水掠过舌尖在喉头带起一阵温润的涌动,宛如裂开的花苞层层叠叠,确实适合在雪天赏花时喝。蔡吉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心想能在这等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和身旁的男子并肩而坐听风赏雪实乃浮生一快。只是话到嘴边却成了,"奉孝先生今日前来,怕是不单单是为了请孤喝酒吧?" 面对蔡吉单刀直入的问话,郭嘉手持酒盏,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与人比试箭术的曹丕,悠然道,"曹公子似乎已然适应齐侯府也。" "那孩子一直很努力。"蔡吉颇有感触地点头道。事实上如果不是曹丕一直努力迎合蔡吉,迎合齐营,蔡吉可能到现在还无法处理好她与曹丕之间的关系。毕竟蔡吉和曹丕在心理上的年龄差距,远大于肉体上的年龄差距。 郭嘉侧头看了看身旁仅比曹二公子大六岁的蔡吉,扬起嘴角揶揄道,"主上明明正值桃李年华,为何总是老气横秋?" 蔡吉抬起头报以自嘲地苦笑道,"孤生就如此。" "罢了。"看着蔡吉一脸无辜的表情,郭嘉叹了口气放弃似地搁下酒盏,转而神色一凌,郑重地向蔡吉拱手提醒道,"天子已与曹操交恶,还请主上早做准备。" "奉孝先生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蔡吉微微蹙起眉头追问道。话说天子不满曹操早已是世人皆知的秘密。特别是这次曹操在邺城开科取士,更是将其与天子之间的矛盾彻底公开化了出来。不过光是这几点还不足以令郭嘉亲自跑来找自己。蔡吉相信眼前的男子定是得到某些不为人知情报,才会如此如此严肃地向自己提出警告。 果然下一刻,郭嘉一双秀气的长眉极其少见地拧在了一起,"董承似乎在借天子之名暗中召集诸侯抗曹。不过此事嘉也是从他人信中得知,并无确凿证据。" 虽然郭嘉说他没有证据,但蔡吉相信他所得到的这则消息至少有六成的可信度。这不仅是出于郭嘉出身颍川。与颍川谋士圈素有往来。更因为在原有历史中刘协确实给董承发了衣带诏,命其召集各路诸侯救驾。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以董承被自家家奴出卖,曹操搜得衣带诏并将董承等一干大臣满门抄斩而告终。郭嘉此刻说的情况会否就是这个时空的衣带诏呢?想到这里蔡吉不禁喃喃自语道,"董承?天子?难道曹操就没有半点察觉?" 郭嘉摇了摇头道,"曹操怕是在等天子替其下决心。" 郭嘉的说法令蔡吉心领神会地会心一笑道,"奉孝先生总是如此一针见血。" 可郭嘉脸上的神色却更为凝重起来,"主上也认为曹操会取汉代之?" "不!孤以为曹操不会取汉代之。"蔡吉颇为自信地摇头道。待见郭嘉流露出狐疑之色,她又跟着补充说,"至少在收服世家前,曹操不会取汉代之。" "主上的意思是.....曹操一旦收服世家。必会篡汉?"郭嘉迟疑了一下反问道。诚然早已看出汉家气数已尽,但此刻真谈到篡汉的话题,还是让郭嘉有些忌讳。 "正是如此。"蔡吉颔首答道。 郭嘉赶紧追问道。"那主上以为曹操能否收服世家?" "不能。"蔡吉回答得很干脆。曹操追求的是绝对君权。在他之前秦始皇一统六国以郡县代替封建;在他之后朱元璋废除丞相制度,兼并相权后,拉开明清两朝皇权不断集中与强化的序幕。曹操虽身为人臣,却拥有一颗帝王之心。历史上为了追求极致的君权,他与代表官僚集团的世家势同水火。莫说政治上的压迫。就是肉体上的满门灭绝曹操也是毫不手软。而根基深厚的世家亦是不肯就范。直到曹操死亡,双方的明争暗斗都没有终结。 "如此说来,曹操不会篡汉?"郭嘉话一出口就自嘲地笑了笑,似乎并不相信曹操会为那样一个理由放弃龙椅。 "应该不会。"蔡吉仰头望天道。有关曹操是忠是奸的争论延续了上千年。有人认为曹操是忠臣,因为他至死也没有篡汉。有人认为他是奸臣,因为他将汉天子当作傀儡。甚至他的儿子曹丕还在他死后篡汉自立。但在蔡吉看来,曹操却是个理想主义的实干家。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而不择手段。天子在他眼中就是一件重要的工具,没有此物会很麻烦。但也谈不上会对工具产生尊重之类的感情。只不过曹操到死都没实现他的理想,而作为工具的刘协却比他活得长。于是只得由继任的曹丕来处理剩下的残局。 不过郭嘉并不知晓历史的走向,自然也不会轻易接受蔡吉的判断。却见他不置可否地摆手道,"曹操称帝后亦可收服世家,何须执着于此。" 蔡吉反问。"今乱天下者世家也。以汉室五百年之威德尚不能镇服世家,曹操仅凭赘阉家世如何收服世家?" 郭嘉被身旁的少女如此一问。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自嘲地苦笑道,"主上言之有理,是嘉关心则乱也。" 其实郭嘉对汉末局势的把握丝毫不逊于来自后世的蔡吉,只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太过纠结于曹操会否篡汉,所以才忽略了许多本质的东西。此刻经蔡吉一番提醒,郭嘉当即理清了思路,不再纠缠于曹操篡汉之事。但见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在确定只有他和蔡吉两人后,忽然长袖一甩恭恭敬敬地向蔡吉拱手一揖道,"嘉在此斗胆问一句,主上还有心保汉否?" 是的,曹操会否篡汉固然是惊动天下的大事,但对郭嘉等蔡氏家臣来说蔡吉眼下的立场,才是攸关性命的重点。历来政治上左右都不得罪的结果就是左右都得罪。特别是在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不站队就是与所有势力敌对,比站错队还麻烦。所以郭嘉等人必须知道蔡吉的确切立场,如此这般方能根据局势和自身实力制定谋略。 然而蔡吉并没有直接回答郭嘉的问题,反倒是自顾自地说起了故事,"孤曾听西域僧人言。西域有一艘船,名唤特修斯号,航行于汪洋之上,每有木板腐朽,便以新板换之。如此修修补补数百年,终有一日船上木板皆已更换。试问此船是特修斯号?还是另一条新船?" 特修斯号是非常古老的一个思想试验。源自希腊作家普卢塔克的作品。后世的哲学家们常用“特修斯号”来探求事物的本质属性,特别是一个物体是否仅为其各部件之和。事实上从商界到人体学,各个领域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例如,若企业高层已合并或更换,这家企业还应继承原企业名吗?若新陈代谢让新的细胞替换了旧的细胞。新的血液替换了旧的血液,这个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身处乱世的郭嘉自然是从"特修斯号"的问题联想到了王朝的更替。但见他沉默了片刻,将问题推给蔡吉道。"依主上之见,此船是否还是原来之船?" "在孤看来,只要行船之人将船上大小事务一一纪录在案,令后来者知晓船从哪来,船上发生过何事。那此船依旧是特修斯号。"蔡吉说到这里,眼见身旁的郭嘉眼中露出了惊讶之情。但蔡吉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扬起声线朗声说道,"中国便是此等大船,驶于汪洋之上,日积月累间船板已然腐朽。须更换新板方能继续行驶。此前商换过船板,周换过船板,秦换过船板。汉也换过船板。奉孝先生问孤是否有心保汉。孤只能说在换完腐朽船板前,孤不会轻易弃汉。" 郭嘉望着身旁的女子,觉得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蔡吉袒露的心声,熟悉的是那双坚毅的双眸。郭嘉记得自己曾对贾诩说过"愿在有生之年助蔡吉辅佐汉室一统天下。"现在看来他和贾诩或许都小瞧了蔡吉。 腐朽的船板即是指败坏天下的世家大族,也是指软弱无能的汉室。蔡吉既然决意为中华这艘大船更换船板。那就意味眼前的女子所追求的不是一家一业,不是一朝一国。而是华夏的万世基业。 第一次郭嘉在蔡吉面前有了难望相背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气馁、嫉妒、害怕。百鸟之所以朝凤,是因为凤能翱翔于九天之上。这一刻郭嘉只觉心潮澎湃,真心期望上天能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能陪伴身旁的女子一路实现伟业。 就见此时的蔡吉回首问道,“奉孝先生,孤之解答可还满意?” 郭嘉当即收敛起思绪,冲着蔡吉肃然一拜。 郭嘉的回应令蔡吉扬起了欣慰的笑容。熟知历史的蔡吉十分清楚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布满了荆棘。因为已经腐朽了的船板并不会甘心被人替换,他们会挣扎,会反抗,甚至会以同归于尽相要挟。 建安七年春,邺城初试如期举行,最终参加科举的士子多达两千余人,其规模远胜当年的东莱科举,当然竞争也愈发激烈。在经过初试、复试两轮筛选过后,取得殿试资格的士子被锁定在了一百二十人。或许是为了让连试两轮的士子放松心情,亦或是为了进一步观察这一百二十人的风度,这一日曹操在邺城府邸设宴会宴请入围的士子。正愁无法摸清殿试风向的众士子,当然不会放弃这样一次能在曹丞相面前表现的机会。于是乎,一时间丞相府内外张灯结彩,一派宾客云集、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 马车载着司马朗、司马懿两兄弟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一路驶向丞相府。作为连过初试、复试两轮测试的士子,司马懿也收到了来自丞相府的邀请。不过相比相府夜宴,司马家的二公子显然对赴宴的人更加感兴趣。旦见他掀起车帘绕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车外结伴前往相府的士子,跟着便回过头冲着司马朗嘻笑道,“曹公夜宴说是只请入围士子,但依懿所见今日赴宴士子怕是远不止一百二十人。” 司马朗抬头看了眼司马懿,语重心长道,“曹公今夜设宴,旨在品评士子。就算之前未过初试、复试者,只要今夜能在宴会上有过人表现,亦能博取曹公重视。仲达,汝虽已入围殿试,今晚夜宴却万不可掉以轻心。” “哦?相府夜宴比朝廷殿试还重要?”司马懿抬起长眉戏谑地反问道。 “仲达,曹操为人多疑,可容不得他人在其面前耍手段。”司马朗把脸一沉再一次警告了司马懿。须知一直以来司马懿都称病在家,用风痹症来搪塞来自各方势力的征召,直到此次喜得贵子才露了马脚。以司马朗对曹操的了解,曹操在得知此事之后,必不会放过曾经欺骗过他的司马懿。所以趁着这次朝廷开科取士的机会,司马朗派出下人将司马懿强押来邺城参加科考。而司马懿也没让司马朗失望,他不仅轻而易举地连过初试、复试两轮测试,还给考官留下了极佳的印象。只是这会儿眼见司马懿一副对夜宴不以为然的样子,司马朗不禁有些担心他的二弟会在今夜再次“犯浑”。 事实证明司马朗的担忧完全不必要,司马懿虽曾有过待价而沽之心,但他也知以他目前的地位与身份根本没资本在曹操面前耍手段。因此面对一脸郑重的兄长,司马懿当即收敛起了玩笑之心,拱手一拜道,“兄长放心,懿绝不会拿司马家百十余口性命当儿戏。” 司马朗盯着司马懿端详了半晌,旋即伸手扶着对方的肩膀勉励道,“仲达,汝之才智在为兄之上。若能抓住此次开科取士之机,汝之成就亦会远超为兄。曹公已向天下士子许诺,此番科举拔得头筹者可官拜中郎。” 确实,对于年轻的士子来说,一出仕就担任中郎一职,绝对能堪称前途无量。但是司马懿的志向显然远不止于此。在他看来无论是中郎也好,大夫也罢,都只是些看人眼色的小角色而已。在眼下这个乱世,真正掌握实权的人,是像曹操、蔡吉那样握有兵权的诸侯。想到这里司马懿不禁撇过头自嘲道,“中郎又如何?即便是官拜三公,亦不过是泥胎木塑。” “仲达……”司马朗知道弟弟是在暗指汉室大权旁落,但是眼下的局势却让他只能无言以对。 “罢了。曹丞相好歹说过会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司马懿说罢,将目光转向了车外逐渐清晰的丞相府。 第三十六节 图穷匕现 雷鼓一通,吏士皆严;再通,什伍皆就船。整持橹棹,战士各持兵器就船,各当其所。幢幡旗鼓,各随将所载船。鼓三通鸣,大小战船以次发,左不得至有,右不得至左,前后不得易.... 鱼雁灯下曹操伏案疾书,将他对水战的见解一一化作笔下的《战船令》。诚然纸上的内容充满了杀伐之气,但白皙的绵纸衬着曹操金花细落的笔迹依旧令人赏心悦目。 就在两年前曹操还严禁官吏使用绵纸抄写公文,原因是绵纸的成本高于竹简。不过这两年绵纸的价格一路下跌。目前其价格虽还不至于平易近人,却远比同样细腻白皙的左伯纸来得便宜。特别是在蔡吉将东莱绵纸的制法转让给朝廷后,曹操不仅爽快地终止了禁纸令,更是转而在朝中上下推广起了绵纸来。 曹操之所以会如此快地转变对绵纸的态度,一来是纸张确实比竹简轻便耐用,二来则是蔡吉已凭借纸书和尊经阁在儒林建立起了一定的威望。反观曹操自身虽文采风流,对外又礼贤下士,却始终不得儒林承认。倘若能在邺城建一座比龙口尊经阁更大的经舍,那岂不是也能让儒林接受曹氏。本着这一想法,曹操亲自过问了绵纸的制作。不过当得知东莱绵纸比灞桥纸白皙,比左伯纸便宜的秘密是用石灰来熬煮纸浆后,曹操忍不住在心中再次感叹,蔡安贞真是才智过人,仅凭一味石灰就能让经学的传承改头换面。 只可惜蔡吉并非每一项技术都肯像绵纸这般大方地与外界共享。像是熬盐之术、酿酒之术,乃至山崩地裂之术都是蔡氏严格保密的秘术。而这些恰恰是各方诸侯最想得到之物。曹操其实也曾派人打探东莱熬盐之术,但在齐军严密看管下迟迟未能得逞。至于酿酒之术出于节约粮食的考虑曹操并不打算引进。不过他倒是对蔡吉在青州设立的酒庄颇感兴趣。 话说各地商贾盛传,蔡吉为酿美酒精心在青州挑选了五处良田设酒庄专侍产粮酿酒,并下令其治下州郡除此五家酒庄外皆不得私自以粮酿酒。这五家酒庄所酿之酒产量虽少。品质却极高,令天下间的嗜酒之徒无不趋之若鹜。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五家酒庄所产佳酿的价值年年高升,甚至在蜀地达到了有市无价的地步。然而曹操派去的探子打探回的消息却显示,蔡吉所设酒庄的田地并不算肥沃,有些甚至还是山地,不过所有酒庄附近都有会清澈甘美的山泉涌出。按青州的说法,这些山泉都是经神仙点化过的"仙"泉。以曹操的才智当然看得出青州佳酿的关键并不在土地、山泉,而在于其独特的酿造方式。但是蔡吉就偏偏能将寻常的田地、山泉塑造成酿酒仙地,从而坐地起价。这等手段便就是素以奸诈闻名的曹阿瞒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是的。在曹操的眼中蔡吉是个变化多端的女人。当你觉得她唯利是图时,她却无私地将水车、绵纸与其天下人分享。当你觉得她淡泊名利时,她又像一个精明的商贾一般垄断食盐、烈酒买卖。不仅是治理民生的手段。蔡吉在政治上的立场也让曹操觉得难以琢磨。至少真正心存汉室之人,是不会不奏明天子就私自开科取士的。可蔡吉又处处以汉臣自居,对曹操借天子名义提出的诸多要求也尽力满足。而今曹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蔡吉至少在整治世家、结束乱世这两点上与他曹操步调一致。 可仅是如此就能确保蔡安贞守约乎? 蔡安贞与孤结盟究竟是在意天子,还是忌惮孤之威名? 曹操边揣测着蔡吉的立场,边在落款处盖上自己的印信。吹干墨迹,将《战船令》叠好搁在了一旁。忽听门外许褚通报道,"主公,校事赵达求见。" 曹操头也不抬道,"宣。" 于是下一刻,赵达迈着无声的步伐走进书房。隔着竹帘向曹操禀报道,"禀主公,许都来报。天子已出城郊祀。" 就听帘后曹操沉生,"何人相伴?" 赵达回报道,"车骑将军董承、越骑校尉王服、长水校尉种辑以及董妃。" "任尔百般矫饰,终会图穷匕现",曹操无声地笑了笑。旋即哗啦一声撩起竹帘走了出来。赵达见状赶紧垂手站到了一旁。曹操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朝门外的许褚朗声说道。"仲康,随孤赴宴去。" 一轮弦月之下,百十骑将校正护着一辆捂着严严实实的马车正疾驰于山道之上,急促的马蹄声将大片鸦群惊得一拥而起。马车中乘坐的神秘乘客正是当今天子刘协与怀有身孕的董妃。车厢内的坏境虽既狭小又简陋,但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年轻夫妇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憋屈。相反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激动,甚至还隐隐有些心悸。 须知就在三天前刘协还在许都郊外主持郊祀,董妃则在宫中养胎祈福。可仅仅过了三天之后他二人便坐上了这辆马车,在车骑将军董承、越骑校尉王服、长水校尉种辑等忠臣的护送下一路奔向荆州。刘协能像这样离开许都当然不是曹操大发善心的缘故,更不是什么神仙法术作怪,而是董承等人经过一年多谋划的成果。 为了将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许都,董承不仅暗中联络了王服、种辑等忠汉武将,还派人提前半年在许都城外的一处观祠中挖掘了一条秘道。待到万事俱备之后,刘协便借机提出要出城郊祀。至于郊祀的地点自然就选在了那处有秘道的观祠。不过这小小的观祠可容纳不下随行的文武大臣和御林军,于是董承便以天子需静心斋戒为由将曹昂以及御林军赶到观祠外安营扎寨。曹昂倒也没有生疑,不仅约束兵卒安营观外,甚至其本人都极少会来打扰天子。 整场郊祀要持续七天,前六天刘协几乎不用露面,直到第七天才需要他上圜丘祭天。从许都到刘表控制的新野抄近道日夜兼程需四五天左右。只是由于刘协坚持要带上怀有身孕的董妃,董承才不得已在郊祀的第二天夜里就让天子从秘道中逃跑。仅留几个死士假扮天子继续留在观祠内斋戒。如此一来就算到了第七天事发。曹军也不可能追上他们。 不过刘协也知董承的计划固然一环扣着一环,但只要事情在这一两天内败露,那曹军很可能就会追上他们。所以就目前来说刘协还尚未脱离险境。 一阵山风透过布帘的缝隙吹入车内,令董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刘协见状连忙伸手搂紧了董妃柔声说道,"爱妃受苦也。" 董妃双手抚摸着已然拢成球状的腹部,将头靠上刘协的肩膀道,"妾身不苦。妾身只愿能平安为陛下诞下龙子。" 其实眼下的董妃临盆在即,若非害怕曹操气急败坏后会加害董妃母子,刘协是万万不会让她冒险远行的。此刻听罢董妃所言,刘协心里是即酸楚又温暖。但见他一把握住董妃的素手道,"爱妃再忍耐数日,待到荆州之后。朕即刻就让刘表为爱妃置办产房。等爱妃为朕诞下龙子,朕就封其为太子。" 董妃得了刘协许诺心里一阵甜滋滋的。事实上光后宫三千佳丽天子仅带她一人远投荆州,就足以令董妃有了自傲的资本。此刻再一听刘协亲口承诺会封她的儿子做太子,董妃便忍不住开始幻想起往后在荆州的生活来,"妾身听闻荆州气候宜人。山清水秀,皇子诞于荆州日后定然姿貌俊秀。" "那是当然。"刘协含笑点头道。相比对荆州充满期待的董妃,刘协可不打算在荆州常住。毕竟他的目标是一统江山中兴汉室,现在投奔荆州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刘协之所以会在诸多诸侯之间选中刘表,一来是看中刘表所治郡县够大,所拥兵员够光。二来则是因为刘表以宗室自居。为人多谋少断。并且后者的因素远大于前者。 在常年寄人篱下的刘协看来,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个精明能干的权臣,而是一方昏庸无能的诸侯。因为精明的权臣不会让他这个天子把有实权。但他却能动用自己的身份与智谋夺取诸侯的兵权与地盘。刘表或许算不上无能之辈,但他在官渡之战中的表现相较曹操与蔡吉却是平庸之极。此外刘表已是花甲之年,他的两个儿子又皆碌碌无为。刘协自负自己不用等太久就能接手刘表的家业。所以在蔡吉与刘表之间,犹豫再三的刘协最终还是选择了更有盼头的刘表。 刘协选择投奔刘表并不代表他就放弃了蔡吉。正如此刻他的腰间就挂着蔡吉当年赠与他的玉佩。刘协也清楚地记得蔡吉那句,"若陛下真要有难。只要看到这块玉佩,无论臣身处何处。定会赶来救驾。" 然而正当刘协盘算着到荆州后如何让蔡吉兑现当年的诺言,马车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慌乱之下董妃下意识地抓紧了刘协,刘协则眉头一皱,冲正在赶车的车夫大声呵斥道,"驶慢点!莫要伤着董妃!" 可谁知在车外护驾的董承却替车夫答道,"有追兵!陛下坐稳!" 刘协和董妃听闻有追兵出现,当即吓得手脚冰凉,簇拥在一起蜷缩成了一团。此刻车外的董承等人也各个紧张得手冒冷汗。就见队伍背后已然冒出了数百支火把,滚雷般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宛若死神叫嚣,在黑夜之中听着分外刺耳。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越骑校尉王服不禁一扯缰绳道,"国舅护着陛下继续赶路,服去引开追兵!" 这种时候董承那会有功夫客气,当即点头答应道,"王将军小心!" 王服朝董承与种辑抱了一拳后,便领着几十个心腹朝身后的追兵冲去。 诚然王服主动请缨调开身后的追兵,可依旧有星星点点的火把从各个方向朝车队追击而来。慌乱之下,董承只得指挥车队左躲右闪朝没有火把的方向抱头逃窜。可马车终究不如战马灵活,加之又载有两人,原本才拉开距离的追兵,不多时似乎又已赶了上来。 此时的董承打心眼里悔恨自己当初心头一软答应天子带着女儿一起跑路。倘若没有怀有身孕的董妃拖累,董承等人这会儿完全可以与天子一起单人匹马地窜入树林甩开追兵。不,若是没有带女儿一起跑路的话,那就根本用不着马车,马队完全可以以日行三百里,甚至四百里的速度赶往新野。哪怕像现在这样事情暴露,曹军也不可能追上众人。 想到这里,董承忍不住朝马车投去了懊悔的目光。与他并肩而驰的种辑更是迫不及待地喊道,"国舅,速让天子弃车!" 高岗上曹昂策马俯视着山道上的车队被小股曹军逐步驱赶入伏击圈,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五味俱杂。曾几何时曹昂一直坚信天子与父亲之间的矛盾是可调和的。只要父亲服个软,天子便会顺势下台阶,然后双方又回到当初君臣和谐的局面。然而一天前郊祀观祠的假天子与秘道却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天子厌恶曹氏父子天子... 天子欲招各路诸侯讨伐曹贼... 想到那些自己曾经竭力否认的"谣言",曹昂只觉口中充满了苦涩。在如此这般沉默了半晌后,他才艰涩地向身旁的校事卢洪开口问道,"卢校事何以肯定董承会过此地?" "回大公子,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董承行事不慎密,被小臣探明底细不足为奇。"卢洪垂首答道。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话分明就是暗指他曹昂不够缜密致使天子自许都脱逃。曹昂却并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卢洪乃是父亲的心腹之臣,他的一席话极有可能是在转告父亲的态度。 父亲可生气... 父亲可失望... 曹昂失神间,忽听卢洪提醒道,"大公子,再迟疑,怕是要放走天子也。" 回过神来的曹昂神色一凌,当即脚踢马肚领着一队兵马朝山下的车队直冲而去。 第三十七节 德阳殿上 这一日天才蒙蒙亮,司马懿便与一百多名获得殿试资格的士子聚在了邺城中阳门前,等候参加在文昌殿举行的最后一场殿试。初春的河北乍暖还寒,晨风吹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令缩在角落里的司马懿忍不住跺起了脚。却不曾想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笑声,心里略感不适的司马懿旋即抬起头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前太尉杨彪之子杨修正同几个年轻士子谈笑风生。 不可否认,出身名门的杨修仪表堂堂、才华横溢,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可司马懿却并不看好这位杨德祖公子。自古文人,多陷轻薄:屈原露才扬己,显暴君过;宋玉体貌容冶,见遇俳优;东方曼倩,滑稽不雅;司马长卿,窃赀无操。历来文人才子,常会恃才傲物,从而在待人接物上有所欠缺。在司马懿看来杨修的软肋在于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未将孔圣人"君子慎密而不出"的教诲放在心上。 就像此刻在中阳门外,大多数士子都像司马懿一样谨言慎行,绝无轻浮之色。这并不是说司马懿等人过于紧张殿试,不似杨修那般豁达轻松。而是就在五天前曹操突然丢下即将召开的殿试赶回了南方的许都。由于曹操走得极其匆忙,没有留下半句解释,使得邺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流传起了各色流言。有人说是南方的刘表打来了,所以曹丞相才会如此急着赶回京师。也有人说是南边的黄巾贼又闹事了。更有人神神秘秘地表示,曹操之所以跑得比兔子还快,是因为许都的天子跑了。 最后一条听上去最不靠谱,却恰恰在诸生之间流传得最快。毕竟天子与曹操冲突不断早已是士林人尽皆知的秘密。事实上此次的邺城开科取士也是曹操在向天子示威,只是一开始没人公开点穿罢了。眼下随着天子出逃的流言传出,一些自诩忠汉的士子再也无法自欺,开始陆续离开邺城。以示与曹操撇清关心。其中也不乏有取得殿试资格之人。 对于那些取得了殿试资格又临时放弃的人,司马懿甚是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些人连杨修都不如。杨修的言行虽轻浮,容易被人日后拿来喷击,但他好歹也是在表态挺曹。而那些来了又走的人却是将曹操彻底得罪透了。天子跑了又如何?司马懿只知道他的家族身处曹营治下,得罪曹操的下场就是满门灭族。 当然司马懿留在邺城继续考试也是要冒一定风险的。那就是万一天子真出逃投奔其他诸侯,又成功召集各路诸侯灭曹。那此番参与邺城取士的士子势必会遭到清算。诚然在司马懿看来曹操骤然覆灭的可能性不大,但出于自保他还是在心中盘算起了应对之策。 许是感觉到有人正在腹诽自己,杨修抬起头将目光扫向了司马懿站着的方向。刹那间两个世家子弟的视线碰在了一起。但下一刻司马懿赶紧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转而朝杨修礼貌地拱手作揖。杨修先是楞了一下,跟着释然一笑。也朝司马懿拱手还礼。 正当两人互相行礼之时,中阳门终于开了。只见两名学监领着一队兵卒鱼自门内贯而出。在场诸生见状赶紧敛容正色,在学监的引领下排队自中阳门一路穿过瑞门前往邺城的中心宫殿文昌殿。 话说邺城宫城共有两条轴线。一为皇家轴线,即文昌殿至中阳门一线;二为行政轴线,即听政殿至广阳门一线。听政殿在邺城城破时已毁于战火,而文昌殿则因刘夫人及时投降得以完好无缺。因此诸生一路走来非但未见一丝兵火痕迹,反倒是被邺城宫城的规模小小震撼了一下。一些士子甚至还暗自感叹历经公孙瓒、韩馥、袁绍三代枭雄经营的邺城果然不同凡响。难怪曹操会想搬出许都在邺城建幕府。 当司马懿等人抵达文昌殿前时,晨雾已然散尽,朝阳下的宫殿显得既雄伟又肃穆,让人光是站在殿前便已心生敬畏之情。不过诸生并没有立即入殿考试,而是在中书令荀彧的主持下于殿前祭孔。 司马懿听着赞礼的口令,一边与诸生一起拜倒。一边暗自打量了一番主持祭祀的荀彧。但见这位素以清秀通雅著称的荀令君,一举一动虽依旧沉稳有度,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虑。正是这种焦虑让司马懿在心中暗暗坐实了某些揣测。 三更时分许都德阳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时不时有宫女端着热水,捧着绢布进进出出。刘协脸色苍白地跪坐在蒲团之上,耳听一旁偏殿内传出董妃撕心裂肺的嚎叫,不禁攥紧了拳头。前几日的逃亡令董妃动了胎气,以至于一回到宫内便阵痛不断。可阵痛归阵痛。董妃的产门始终未开。直到今日破了羊水,情况更是愈发凶险。 然而对刘协来说此刻处境凶险的又岂止难产中的董妃。自打那日逃亡失败后刘协便被强行软禁在了德阳殿内。他既无法探听到外界的消息。文武大臣也无法进宫面圣。就连伏皇后都被挡在了德阳殿之外。虽说曹昂在将刘协董妃押回皇宫后并没有为难二人,甚至还为董妃找来了御医看护。可这些举动根本安抚不了天子。 这些天刘协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便会显现出当年被董卓鸩杀的少帝刘辩。刘协其实和刘辩并不熟,后者不仅比刘协年长数岁且打小寄养在宫外。可不知为何刘协梦中所见到的刘辩却是容貌清晰到几乎触手可及。 难道皇兄要来接朕乎? 刘协低着头自嘲地笑了笑,死人不可能来阳间接活人,只会是活人去阴间见死人。想到自己即将面对曹操,刘协便觉自己已时日无多。曹操不如董卓嗜杀,不似李傕、郭汜暴虐,但在刘协眼里他却比以上任何一人都要可怕。 曹操定然不会让朕活下去。他会找其它宗室替代朕。不,只要朕有了子嗣,他便会用朕的子嗣替下朕。 想到这里,刘协不由扬起通红的双眼望向董妃所在的偏殿。曾经温馨的期盼此刻俨然成了催命的符咒。刘协仿佛听到心中另一个自己正在声嘶力竭地呐喊。"莫要出生!莫要出生!" 曹昂一身戎装守在殿外,倾听着偏殿内传出的阵阵惨叫,同样也是心绪不宁。那日在追回天子后,曹昂当即封锁许都四门,依着卢洪给的名单将涉案的各色人等连同董承、王服、种辑的家眷及三族一并收押了起来。手段之果断决绝颇有几分其父曹操的风范。却唯独在面对身为天子的刘协时,曹昂的"果断"变成了"寡断"。 诚然郊祀出逃事件让曹昂认清了天子与曹氏之间的矛盾已无法调和。可自小便刻入骨髓的三纲五常却令曹昂难以做出不臣之举。试问若他曹家父子因天子出逃而怠慢天子,那与董卓、李傕、郭汜、袁绍等国贼又有何区别?那他曹昂这些年读圣贤书、习武艺又是图的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一个国贼?但曹昂心中的另一个声音也在他耳边反复呢喃着,天子已恶汝曹家,一旦亲政定会对曹家秋后算账。 就在曹昂左右摇摆之时,忽闻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于是他连忙抬起头。就见身披红袍的曹操在一干军士的簇拥之下正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曹操经过连日来的日夜兼程,此时已是风尘仆仆,唯独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面对上前行礼却又欲言又止的曹昂。曹操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便伸手推开了德阳殿的朱门。 汉朝的宫殿多铺有地板,臣子需脱靴后方能入殿。可此时的曹操却满不在乎地用他那双沾满泥垢的战靴踩上德阳殿光洁的地板,信步上前向刘协行礼道,"臣曹操叩见陛下。" 哪知堂上的刘协却低着头像泥胎木塑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于是曹操跨前一步。再次高声行礼道,"臣曹操叩见陛下!" 这一次刘协总算是有了些许反应,但见他如筛糠般抖了下身子,旋即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道,"卿...卿...可是要送朕一程?" 曹操站在原地并没有回答刘协。刘协亦没有勇气再问下去,唯有董妃的嚎叫依旧在德阳殿上徘徊。然而正当刘协以为这样的对峙会一直持续下去之时。董妃的哀嚎突然嘎然而止。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年轻天子霍然起身,回头望向了偏殿。 不多时便见一个沾满血污的宫女跌跌撞撞地跑进大殿向刘协匍匐行礼道,"陛...陛下。董娘娘..." "董妃怎样?朕的皇子怎样?"刘协急道。 "董娘娘与小皇子薨也。"宫女说到这里俨然已经泣不成声。 听闻噩耗的刘协一瞬间就像是被抽干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了蒲团之上。或许在之前的某个时刻他曾害怕孩子出生,但此刻母子皆不保的结局还是给予了刘协极大的打击。 曹操冷眼观望了刘协片刻,随即清了清嗓子向后者躬身奏报道,"臣已命人在许都城外建毓秀台,日后陛下若想郊祀。可前往毓秀台祭祀。" 面对曹操的奏报,刘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非但还活着。并且还能继续活下去。虽说日后曹操定会将自己软禁在深宫之中,可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重要呢。然而当刘协终于鼓起勇气打算抬头面对曹操之时,曹操却早已转身离开了德阳殿。 曹昂守在门口将殿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在看到曹操走出德阳殿时,曹昂颇为欣慰地长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父亲终究没有走到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一步。这也使得曹昂不再为他先前强行带回天子的举动感到内疚和自责。 曹操脸上的表情却不似曹昂那般放松,但见他横眉一扫,肃声传唤道"右将军听令!" 曹昂神色一振,拱手应答,"在。" "车骑将军董承、越骑校尉王服、长水校尉种辑勾结荆州牧刘表,欲强掳天子意图不轨。董承、王服、种辑三贼车裂示众,并夷三族。其余附逆者皆斩无赦。"仅在片语间曹操便决定了数千人的生死。可以预见待到太阳升起之时,许都的护城河将被鲜血所染红。 曹昂却毫不犹豫地抱拳称"喏",在他看来董承等人是挑拨天子与父亲关系,将曹氏一门逼上绝路的罪魁祸首。此等奸佞小人接受什么样的惩罚都不为过。更何况一但战事兴起,受难者又何止千人。 曹昂的表现让曹操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有了些缓和。一直以来曹昂都是曹操悉心培养的继承人。然而他在这一年内的表现却并不令曹操满意。特别是曹昂在留守许都期间非但未能察觉董承等人的阴谋,反而因轻信刘协差一点让其跑掉。这几乎让曹操一度萌生过更换继承人的打算。好在曹昂最终关头并没有被君君臣臣冲昏头脑,处理善后的手法也算是可圈可点。 于是觉得曹昂经过此次危机成长了许多的曹操,顿时又对长子有了期待。以至于曹昂之前的种种纰漏在他眼里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毕竟谁没有年轻过,就是他老曹也有过当街仗杀权宦蹇硕叔父的年纪。想到这里,曹操负手而立,换了口吻向曹昂问道,"子修,可知为父为何放过天子!" 曹操冷不丁的问话让曹昂楞在了当场。若是在从前他定会义正辞严地回答一番忠君爱国的说辞。可惜现在的他已不再会如此天真认为父亲的所作所为仅是单纯为了复兴汉室。所以曹昂最终选择了沉默以对。 曹昂这一次的沉默并没有让曹操生气。相反曹操倒是颇为自得地眺望着远方微露的晨曦,自问自答道,“为父要让曹氏血脉与汉室相溶!” —————— 注:曹操杀董妃出自《三国演义》,历史资料《后汉书献帝纪》只说:五年春正月,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越骑校尉种辑受密诏诛曹操,事泄。壬午,曹操杀董承等,夷三族。 不过曹操也有杀刘协妻儿的记录,《后汉书献帝纪》:十一月丁卯,曹操杀皇后伏氏,灭其族及二皇子。 第三十八节 再起战云 "使君大事不妙!大事不妙!董承事泄,天子被拘!曹操杀承及王服、种辑,皆夷三族。傅...傅曹掾亦被斩首曝尸于市!" 邓羲跌跌撞撞跑来报信时,刘表正在府中宴请帐下文武家臣。话说刘表好饮酒,更好劝人饮酒,为此他特地让工匠打造了大、中、小三个酒杯,大酒杯取名“伯雅”,能盛七升酒;中酒杯取名“中雅”,能盛六升酒;小酒杯取名“季雅”,能盛五升酒。每每宴请宾客,刘表便会祭出这三件大酒器,不将宾客灌得不省人事绝不罢休。另外可千万别指望能靠装醉来蒙混过关,刘表会派人用装了大针的木杖扎每一个醉倒在地的人。所以除非醉得彻底没了知觉,否则就得一直喝下去。 然而这一次不用刘表请出扎针大法,在场众人就已经被邓羲一席话给吓清醒了。甚至连刘表本人都忍不住手一抖将水酒洒在了衣襟上。不过素来注重仪表的刘表这次却浑然没有在意,反而将酒盏往案上一搁向邓羲追问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邓羲一边擦着额头上的虚汗,一边补充道,"据探子来报,曹家父子四处抓捕董承余孽,就连怀有身孕的董妃母子亦不放过,而今许都已血流成河!" 邓羲的一连串回报让正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地寂静之中。早先叫嚷着要北上清君侧的一干人等这会儿统统低着头默不作声。唯独刘表的谋主蒯越在沉思了片刻后,果断地转身向刘表进言道,"事不迟疑!请主公速以衣带诏召集各路诸侯讨伐曹操!" "召各路诸侯讨曹?"刘表迟疑了一下,反问道,"异度之前不是反对清君侧?" 耳听自家主公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底下几个家臣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起来。"天子尚在曹操手中,吾等如何能清君侧?""不如再观望几日?""曹操势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然而面对同僚保守的提议,蒯越的态度却是异常的坚定。但见他站起身信步走到大厅中央,先是冷眼环视了一番在场的同僚,跟着朗声向刘表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傅巽乃主公特使,曹操却将其斩首示众,这便已是在向主公宣战。就算主公与傅巽撇清干系,拒不承认收过衣带诏。以曹操之狼子野心,会就此放过荆州?故越以为无论主公如何解释,曹操皆会借董承案南下抢夺荆州。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振臂一呼!主公手握衣带诏,又何惧曹操挟持天子!" "长沙战事未平,若再与曹操起兵戈,恐有不妥。"邓羲怯懦地插嘴道。显然曹操在许都的一番杀戮已令他胆战心寒。 "长沙不过癣疥之疾,曹操方为心腹大患。"蒯越不客气地打断道。说实话对于邓羲等人的表现。蒯越是极为不屑的。种种迹象表明曹操南下已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越是像邓羲这般示弱,就越会涨曹操的气焰。 蒯越一席进言铿锵有力,直说得蔡瑁、张允、王威等武将连连点头。先前说要从长计议的几个人也没了声响。其实自打曹操的势力范围与刘表接壤起,两军之间的小规模战斗就没有停歇过。当年曹操之所以在官渡之战的紧要关头还坚持让他的长子曹昂留守许都,为的就是防止刘表趁机偷袭。所以在场的每一个文武家臣都不相信曹操会同他们的主公和平相处。包括刘表本人都认为,如果他处在曹操的位置同样也不会放过此等良机。 "请主公起兵清君侧!"蔡瑁起身再次劝进道。紧跟着其他文武亦纷纷站起身同蒯越、蔡瑁一起向刘表劝进。"请主公召各路诸侯讨曹!" 众文武的齐声劝进令刘表颇为受用,虽然董承事败令他没能过一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瘾,但以衣带诏召集天下诸侯一起讨伐国贼曹操同样也是件能留名青史的壮举。想到这里。刘表终于拍案决断道,"异度,替孤拟檄,孤要清君侧!" 建安七年二月,刘表广发檄文以衣带诏号令天下诸侯共讨国贼曹操。并于月末在襄阳自封大将军。登台点将,誓师北上清君侧。与此同时。曹操则在许都借天子之口例数刘表勾结董承诸贼矫诏、欺君、谋反等诸多罪状,俨然就要南下兴师问罪。 短短旬月间曹操和刘表便各自在宛城、新野一线集结了十数万兵马。整个中原顿时战云密布,各路诸侯更是蠢蠢欲动。 "衣带诏...天子令..."齐侯府议事堂上,蔡吉望着面前的两张措辞严厉的檄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天下又要大乱也。" 由于蔡吉事先已与郭嘉通过气,在场的文武家臣多少知道自家主上暂时不会背弃曹蔡之盟。加之眼下天子又尚在曹操手中。所以众人并没有在该信衣带诏,还是该听"天子"令的问题上产生纠结。现在众文武最在乎的是,此番刘表凭借衣带诏究竟能召集到多少多少兵马,又能得到多少诸侯响应。因为这直接关系者未来战局的走势,甚至还能影响到最后的胜负。 所以蔡吉的话音刚落,其帐下主簿辛毗便跟着介绍道,"就目前看来,衣带诏更得人心。据悉关中、河内、常山等地已有数股豪强宗党应衣带诏起事讨曹。以至于曹、刘尚未交战,崤、渑间已烽火四起。" "曹公在河北还真是不得人心。"蔡吉听罢辛毗所言,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相较历史上的衣带诏,当下时空的衣带诏背景更为复杂,牵涉更为广泛。历史上曹操是先借衣带诏诛杀以董承为首的帝党,再在征讨袁绍父子的过程中打击北方世家与宗党。但在当下时空衣带诏却是在这两股势力同流合污下炮制而成。河北豪强会借衣带诏起事不足为奇,因为他们本就是整个"衣带诏计划"中的一环。蔡吉在意的是其他诸侯的反应。所以她旋即又向辛毗追问道,"那可由诸侯响应?" 辛毗摇头道,"尚无。" "尚无?"蔡吉略带差异地回头看了看郭嘉。辛毗的回答显然同郭嘉之前的情报有些差距,更与蔡吉本人的预测相差甚远。在她看来刘表一经祭出衣带诏,至少总会有一两个诸侯起兵响应。谁曾想到目前为止还是鸭蛋。 果然,郭嘉也两手一摊道,"看来,皆在观望。" 蔡吉听罢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会连刘玄德也不应诏吧?" 在蔡吉看来刘备虽不像《三国演义》中描述的那般仁义正值,可他好歹一直以来都在以中兴汉室为己任。碰上衣带诏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刘备竟然没有表示。这实在是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然而相较蔡吉的诧异反应,在场众人对刘备的举动却并未感到有啥不妥。就见田丰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刘备正与刘表争夺长沙,又岂会因一条衣带诏出兵助刘表讨曹。" "南地诸侯争战多年。互不相让。曹操此番南下,怕是抱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心。"崔琰跟着捻须赞同道。 眼见田丰和崔琰如此评价包括刘备在内的南方诸侯。蔡吉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自己当年出手帮刘备南渡,真不知是助了他一臂之力,还是毁了他一世英名。刘备、孙策会像历史上那样结成抗曹同盟吗?还是像崔琰分析的那样因互不相让,最终被曹操逐个击破? 思虑至此。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如此看来,眼下局势岂不是对曹操有利。" "非也。"崔琰兀自摇头道。 蔡吉见状不由奇道,"季珪先生此话怎讲?" "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崔琰说罢,回过头朝蔡吉意味深长地问到,"主上可知近日龙口坊间有何传闻?" "曹操杀董妃母子,囚天子于深宫。那又如何?"蔡吉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后世无论是史籍还是戏说都有关于曹操杀后妃皇子的记载。但这些传闻,更为确切点说是所谓的舆论民心。都没能阻止曹操获取胜利。 瞧出蔡吉未将舆论放在心上,一旁的田丰当即直言不讳道。"曹操若能速胜,则民心无关痛痒。曹操若不能速胜,则各路诸侯将借民心对其群起而攻之。试问若曹操恶名昭著如董卓,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与其结盟的主上?" 眼见田丰刚而犯上的老毛病又犯了,崔琰赶紧上前为其解围道,"元皓仅是假设,并无冒犯主上之心。" "不。元皓先生言之有理。先前是孤小觑民心也。"蔡吉抬手阻止了替田丰解释的崔琰,转而向两人颔首问道,"却不知而今民间对曹蔡联盟有何看法?" 崔琰微微沉吟了一下,跟着便表情严肃地进言道,"不瞒主上,民间对曹蔡联盟颇有微词。曹操杀妇孺,囚天子之举更是在士林引起轩然大波。龙口不少年轻士子皆不齿曹操所为,望主上能与其撇清干系。诚然成大事者不谋于众,但继续与曹操结盟,终究有损主上清誉。" 面对崔琰的警告蔡吉陷入了沉思之中。一直以来蔡吉都对东莱宽松的学术氛围感到自豪。不过宽松的学术氛围需要宽松的舆论环境,宽松的舆论环境必然会引来各种舆论导向。 以蔡吉来自后世的经验,她当然瞧得出帝党残余正与地方宗族联手煽动士林清议,为刘表联合各路诸侯讨伐曹操造势。但就事论事而言,曹操确实囚禁了天子,滥杀了老弱妇孺。年轻的士子们更是有足够的理由为此感到愤怒感到不满。只可惜他们的愤怒既平息不了乱世,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能平息乱世解决问题的恰恰是令他们愤怒的人。甚至他们愤怒的声音在曹操、孙策那样的诸侯耳中与蚊蝇之声无异。 然而仿佛是为印证崔琰的警告,就在蔡吉低头思考的时候,就见郭嘉之子郭奕一路心急火燎地冲进议事堂禀报道,"不,不好也!曹公子与何公子被一群士子堵在了尊经阁上!" "什么!"蔡吉猛然一惊,起身追问道,"怎会这样?!" 郭奕咽了口唾沫,颤声答道,"诸生言,杀曹丕,清君侧!" 郭奕此话一出,堂上顿时爆发出了一片哗然之声。郭嘉则皱了下眉头,朝儿子问道,"可曾报官。" 郭奕摇了摇头道,"堵门士子太多,孩儿怕衙役应付不了,便来侯府求救。" 原来郭奕之前同曹丕等人一起在尊经阁内抄书,不多时便听经阁外突然人声鼎沸起来。郭奕为人机灵赶忙下楼想探个究竟。待听到“杀曹丕,清君侧”的口号之后,意识到情况不妙的他立马就直奔侯府而来。 在场众人耳听郭奕如此作答,纷纷露出了赞赏之色。确实,此事涉及士子若贸然遣衙役驱赶,传出去会影响蔡吉的声誉。此外眼下龙口聚集了诸多前来应考的士子,倘若处理不当也极有可能引发更大的骚动。 意识到事态严重的崔琰赶紧向蔡吉提议道,“主上,此事事关士林,不如由老夫去尊经阁劝说诸生。” 此时的蔡吉已然面沉如水。士子们的行为显然超出了她的预计,更触动了她的底线。清议当然没问题,但清议到公然攻击她身边的人,那就不是单纯一句愤慨可以糊弄过去的。更何况对方明显就是在拿曹丕挟持她。于是蔡吉果断将手一摆,霍然起身道,“不!孤亲自去。” 眼见蔡吉语气不善,崔琰不禁深感忧虑。毕竟哪怕是师表海内的孔融也有怒斩名士左承祖的时候。谁都不知蔡吉在气头上会做出怎样的举动。然而还未等他出言劝阻,一旁的郭嘉已然跟着起身将一只一指来长的皮桶交到了蔡吉手中。蔡吉接过皮桶,先是一愣,旋即熟练地从中取出一枚纸卷,展开看起来。 —————— 牙痛,明天补牙,隔天更。 第三十九节 尊王攘夷 何晏猫在窗栏后头,一脸死灰地瞄了一眼楼下越聚越多的人群,不禁在心中暗暗懊悔自己当初太过贪心,没有应诏前往邺城参加朝廷举办的开科取士,否则此刻他也不会和曹丕一同被人堵在尊经阁上进退不得。不过现在再怎么懊恼都已为时已晚,如今整个尊敬阁内只剩下了何晏和曹丕两人,而据他目测楼下围攻的士子却不下百余人。 用"围攻"二字来形容堵在楼下的众士子其实一点都不夸张。须知汉儒不似后世明清两朝的书生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仗剑游学对许多士子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之事。同样是与宦官党争,汉末的太学生敢拔刀剑直冲皇城,明末的东林党就只会耍嘴皮子。所以这会儿尊经阁下众士子"杀曹丕,清君侧"的口号决不仅是喊喊而已,他们是真的人手一剑打算取曹丕与何晏的性命。 而最令何晏郁闷的是,这些堵门的士子绝大多数都是来龙口参加科举的外来士子,害得他都没机会上去套近乎。不过好在尊经阁每一层都有独立门户,何晏和曹丕在阁内其他人逃走前锁了二楼,使得围攻的士子一时半会儿还攻不上二楼。 咚!咚!咚!随着撞门声一声高过一声,何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哭丧着脸道,"伯益怎还未搬来救兵!" 曹丕却丝毫没有理会何晏的哭腔。虽然被人指名道姓地喊大喊杀,少年的反应倒是颇为冷静。不同于懊悔不已的何晏,曹丕既无法离开龙口,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父亲。但他决不想被楼下那伙人诛杀在这里。就见曹丕扶着离门最近一坐书架向何晏招呼道,"平叔,搭把手。" 何晏见状立马会意地上前帮曹丕推起了书架。可谁知他俩才推动书架,就听门后有人高声叫嚷道,"快取火把来!烧死这俩贼子!" 曹丕听罢神色顿时为之一变。何晏则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到了窗口,待见真有人在楼下取了火折子点火把。这位大才子顿时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板上,"完...完也!" 与此同时,曹丕手上转眼间却多了两柄短戟。何晏乍见曹丕亮了家伙,当即张大了嘴巴愕然道,"子桓,汝...汝这是要一路杀下去?!" "尊经阁内满是书籍,一经起火吾等将死无葬身之地。"言罢曹丕也不管何晏作何反应,直接抬手挑开了门闩。 楼下可是一百来号人呐!汝真当汝是吕布附身啊!一瞬间何晏只觉自己的头嗡地一声变成了两个大。可是眼见曹丕抬腿将一个守在门口的士子一脚揣下楼梯。何晏还是鬼使神差般地拔出佩剑随曹丕一起冲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楼梯狭小的空间给了曹丕极大的发挥余地。虽说他年纪小个子也不高,但论打架杀人可比寻常士子经验丰富。更何况堵在门外的士子根本没料到里头的人真敢出来,猝不及防之下当即就被曹丕杀了个人仰马翻。 只听哎哟一声,一个五短身材的士子被曹丕灵巧地撂翻在地。何晏紧跟上前将剑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一路押着迈出了尊经阁大门。阁外原本嘈杂的人群眼见曹丕两人非但敢下楼出来,还抓了个人质做挡箭牌,当即没了声响。不过这并不代表诸生会就此退缩。相反人群中火速又窜出了几个提剑之人将曹丕与何晏围在了中间。 "让开!"何晏色厉内荏地挥了挥架在人质脖子上的长剑,想要吓退诸生。可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持剑齐心朝前迈了一步将包围圈又缩小了一圈。直吓得何晏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的曹丕却始终没说一句话,就见他一戟前指,一戟横在眉间,对峙于剑阵中央。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小狼。 "住手!"一声清脆的娇叱打破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紧接着就见大批带甲兵卒鱼贯而入将诸生与曹丕等人隔了开来。然而直到蔡吉走到曹丕面前,少年依旧保持着对峙的姿态,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 蔡吉见状黛眉微挑,并没有上前劝解,而是直接转过身冲着在场的诸生大声呵斥道,"尔等是要作反乎?" 面对蔡吉严厉的质问,多数士子心中萌生了怯意。毕竟他们最初来尊经阁寻曹丕晦气只是出于一时的义愤填膺。觉得曹操杀妇孺、囚天子恶贯满盈。既然暂时无法诛杀曹操,那就先找他的儿子算账。但当有人喊出"杀曹丕,清君侧"的口号后,人群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狂热,甚至充满杀意起来。直到此时齐侯驾临众人的情绪才算是稍稍平息了下来。 可就算是如此,依旧有几个士子不甘示弱地向蔡吉争辩道,"齐侯明鉴!吾等是在诛逆贼,清君侧!" "诛逆贼?清君侧?"蔡吉踢了踢脚边一支已然熄火的火把冷笑道。"用烧尊经阁来诛逆贼,清君侧?" 蔡吉的这记反问似一把利剑直接挑破了诸生所戴的"面具",令在场众人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须知他们中的不少人当初正是因为憧憬尊经阁的藏书,才会不辞辛苦地离开家乡来龙口求学。可就在前一刻他们却差一点亲手点着这座闻名士林的书阁。现在回想起来,直叫人后怕不已。 然而正当诸生都在低头反思之时,从书阁中又跑出了几个鼻青脸肿身上挂彩的士子。看样子便知刚才被曹丕修理得不轻。不过就算是如此狼狈,这几人的气势依旧远胜在场诸生。但见为首的高个男子抹了把鼻血,不卑不亢地上前向蔡吉拱手道,"在下清河人卜杰。齐侯明鉴,吾等绝无放火之心,点火把仅是为了逼出曹贼。" "逼出曹贼?"蔡吉不置可否地扫了对方一眼。不管对方的解释如何幼稚,这时候敢自报家门的人,终究也算有几分胆色。所以蔡吉便颔首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那卜杰见蔡吉没有在放火烧尊经阁的问题上继续追究下去,不禁心头一喜,连忙将矛头直指曹丕道,"曹氏父子杀妇孺于堂前,囚天子于深宫。此等倒行逆施之举,堪比昔年国贼董卓。余等在此恳请齐侯遵从衣带诏。将曹丕祭旗,起兵伐曹清君侧!" 卜杰一席铿锵之言再一次在诸生之间引起了骚动。蔡吉眼角的余光甚至扫间见站在她身旁的曹丕隐约有些颤抖。但就凭这几句话,这几个人就想胁迫她蔡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孤未曾见过衣带诏,也不知其真假。"言罢蔡吉从袖中取出之前郭嘉给的那纸条向在场诸生朗声展示道,"孤只知刘表为求北伐已与袁氏余孽联手引十万鲜卑叩关南下。此乃渔阳飞鸽传书,诸君若不信可上前一观。" 原来就在刘表调兵遣将与曹操对峙宛城新野一线的同时,远在漠北的袁谭已然与鲜卑步度根步结成同盟举兵南下。并对外号称有十万大军。只是由于袁谭等人的起事之地地处偏远,所以中原这边尚未得到风声。倒是庞统用鸽子先一步将北方的异动传回了龙口。 耳听将有十万异族南下,诸生之间顿时一片哗然。特别是一些来自偏远州郡的士子这会儿更是心急如焚。没人上前求证,也没人会怀疑蔡吉说谎。因为这话出自齐侯之口。更因为汉末塞外异族侵扰边关已是家常便饭。哪怕是在远离塞外的荆、扬两州亦有人取名为"征羌"。 卜杰见蔡吉抛出此等杀手锏,连忙紧抓曹刘大战向其逼问道,"齐侯这是要助曹讨刘?" 蔡吉横扫了对方一眼傲然道,"孤尊王攘夷!" "尊王攘夷?"卜杰没料到蔡吉会冒出这么一句,不由楞在了当场。 "尊汉室,攘夷狄。"蔡吉不再理会卜杰,转而面向诸生宣布道,"在弄清衣带诏真伪之前,孤不会参与曹刘之争。但孤也不会坐视夷狄南下!" "尊王攘夷"一词源于春秋五霸之一齐桓公所提出的"尊周室。攘夷狄,禁篡弑,抑兼并"。当时中原各诸侯一面忙于内斗,一面又苦于戎狄等部落的攻击,于是齐桓公便在管仲的辅佐下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北击山戎,南伐楚国。并最终成为中原霸主,受到周天子赏赐。就连孔子都在事后评价,"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 在场的多是读书人,蔡吉话说到这份上已足以表明她的立场。所以下一刻蔡吉回过身,拍了拍曹丕僵硬得已然发抖的肩膀,在其耳边轻声细语道,"子桓,随孤回侯府。" 郭嘉和崔琰远远望着蔡吉将曹丕自尊经阁平安地带出。脸上的表情是各不相同。郭嘉是满含欣慰笑意,崔琰则皱起了眉头似乎另有心事。 眼见蔡吉登上了马车,崔琰长叹了一声,扭头朝郭嘉苦笑道,"尊王攘夷...未曾想奉孝竟有效仿管仲之心?" "崔老莫要误会。嘉先前给主上的是漠北战报,并非应对之策。"郭嘉摆了摆手撇亲道。 不过崔琰显然有些怀疑郭嘉的说法。却听他半揶揄着反问道,"如此说来,尊王攘夷岂不是主上灵光一现?" "并非灵光一现,而是主上深思熟虑之策。"郭嘉摇头道。对于崔琰的这种反应郭嘉并不陌生。当初贾诩刚来齐营时也曾怀疑蔡吉的能力,并试图左右蔡吉的核心决策。但在经过曹蔡联姻之战后,贾诩已然认识到蔡吉是个胸怀大志有着明确目标的诸侯。所以现在贾诩只在战略战术上为蔡吉出谋划策,不再谋求控制蔡吉。郭嘉相信用不了多久崔琰与田丰也会明白蔡吉并非是他们能掌控的诸侯。想到这里郭嘉便向崔琰劝慰道,"好歹此番未出人命。" 对崔琰来说,这次诸生闹事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并不代表他事先就没有听到过一点风声。相反早在衣带诏爆发之前,身为冀州名士的他便从好友之间的书信中嗅到了一丝异样。只是崔琰没想到河朔的士子竟敢以此等激烈的方式来胁迫蔡吉。而更令崔琰惊讶的是,蔡吉不仅置身控制住了场面,还成功借机向士林宣告了她"尊王攘夷"的宣言。崔琰相信经过今天这场骚乱,河朔士林从此以后不会再为曹蔡联盟诟病蔡吉。所以这会儿听罢郭嘉所言,崔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主上确实为人睿智宽厚。" 此时此刻感叹蔡吉宽厚的可不止崔琰和郭嘉两人。站在不远处看了大半天热闹的孙权,眼见蔡吉平静地离开尊经阁,同样也是感慨万千。话说孙权今日本来也该在尊经阁内与曹丕等人一起抄书,只是自打鲁肃回东吴后,孙权的作息多少有些混乱。所以当睡过头的他匆忙赶到尊经阁时,经阁底下已然聚集了大量前来找曹丕晦气的士子。 本着君子不立危樯之下的原则,孙权并没有贸然冲上去,而是混在人群之中伺机而动。毕竟孙权看来自己虽与曹丕碰过几次面,却终究谈不上很相熟。更何况曹丕要是真死了,曹蔡联盟必然瓦解。到那时候自己或许还能在东莱浑水摸个鱼,甚至取代曹丕的位置达成孙蔡联盟。只可惜尊经阁下的剧本并没有按孙权的想法一路演下去。蔡吉的及时出现阻止了曹丕与诸生之间的械斗,也让孙权丧失了在暗中下黑手的机会。 不过更令孙权感到意外的是蔡吉对诸生的处理。在孙权的印象当中东吴曾不止一次爆发过此等规模的士林集会,每一次他大哥孙策都会以极其强硬的铁腕予以镇压,不死上个把个人根本不会结案。那时的孙权坚信如果自己坐在大哥的位置上也会像大哥一样选择屠戮。因为上位者决不能允许底下有人公然结党。可是这一次蔡吉并没有用孙权所熟悉的武力来镇压士子,而是亲自出面说服了士子接受她的理念。蔡安贞每一次都能以理服人吗?若是下次她无法说服对方,她又会不会举起屠刀?这一刻,孙权忽然觉得他对蔡吉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第四十节 攘与和 "尊王攘夷?蔡安贞这是要以齐桓公自居乎。" 面对来自东莱的奏报,曹操帐下不少幕僚纷纷露出了了然于心地冷笑。"尊王攘夷"的口号听着固然大义凛然,却终究不过是拾在前人牙慧。更何况齐桓公乃是春秋五霸之首,蔡吉以齐桓公自居摆明了就是要割据一方。也就比刘表、孙策、刘备之流多块遮羞布而已。论胸襟可比不上以一统天下为己任的曹操。 相较帐下谋士的不屑,曹操此刻的表情却是慎重异常。虽然他与蔡吉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但通过蔡吉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曹操能敏锐感受到对方同自己一样都胸怀一颗平定天下之心。所以蔡吉提出"尊王攘夷"既可能是在借机推诿,以便坐观他与刘表大战。也可能是真像齐桓公那般妄图"封泰山,禅梁父"。更有可能两者兼备。蔡安贞绝非常人,齐桓公没能做到的事,不代表她也不能做到。 思虑之此,曹操抬手打断了幕僚们地窃窃私语,转而向坐在右手边一直没有发话的荀谋主攸征询道,"公达,如何看待此事?" 荀攸沉吟了一下,拱手进言道,"回主公,当务之急因先查明袁谭是否真勾结鲜卑南下?兵力如何?可有其他人依附?" 曹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旋即便向负责情报收集的行军长史刘晔问道,"子扬,幽并二州可有战报传来?" "回丞相,此二州尚无战报。"刘晔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跟着补充道,"并州牧高干倒是曾奏报,有保塞胡欲内徙并州。" "保塞胡内徙?哼,欲盖弥彰。"曹操冷哼一声。眼中刹时泛起了一股杀意,"子扬,传令元长看紧高干。" 眼见曹操只是让司隶校尉钟繇看紧高干,一旁的谋士常林不由凑上前向曹操提醒道,"丞相明鉴,荆州大战在即,偌袁谭真如蔡安贞所言引鲜卑人南下,那王师岂不是要腹背受敌?故林以为,且不论此事是真是假,丞相可遣一员心腹大将领兵坐镇并州。如此一来既可安定并州军心民心。也可敲山震虎。" 常林的进言博得了在场多数幕僚的一致认可,唯独荀攸和刘晔两人没有表态。也难怪,这世上在听到将有十万异族入侵自家地盘消息后还能坦然处之的可不多。就算明知对方号称的十万大军可能也就两三万的规模。但只要一联想到蛮夷那烧杀掳掠的脾性,就足以让人坐立不安。 可谁知道曹操却抬起头环视了一番在场,不以为然道,"有蔡安贞坐镇幽并,孤又何须分兵北上。" "丞相何出此言!偌蔡安贞乘机吞并并州。那可如何是好!"另一个年轻的谋士王象惊道。 王象和之前的常林是曹操通过开科取士选拔到的第一批人才。此二人不仅同为河内人,并且都出身贫寒。特别是王象自幼父母双亡,被卖入大户人家充当仆隶。但他不甘心当个一辈子放羊的奴仆,于是就在私下里偷听主人授课自学。终于有一天王象偷看主人藏书被抓。主人闻讯后要将王象毒打一顿,此时当地名士杨俊恰好路过。杨俊见而嘉其才质,当即就为王象赎了身。并帮他聘娶安家。王象则在杨俊门下继续求学。此番曹操在邺城开科取士,王象积极应考取得了殿试资格。虽然他在殿试中的排名并不高,不像拔得头筹的杨修那般光彩照人。但凭借着励志的经历。王象最终还是被曹操选拔为了幕僚,而他的恩师杨俊则被曹操举荐为了县令。 像王象这样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学子能一路走到今日的位置已实属不易。可相比世家名门出身的谋士,王象等人大局观明显要差许多。至少王象和常林都没看出以曹操目前的实力无法支撑南北两线作战。 相比地广人稀、物产匮乏的并州,荆州不仅土地肥沃、人丁兴旺,且还不用像幽并二州那样时不时遭受鲜卑、匈奴、乌桓等胡虏侵扰。一旦拿下荆州曹操便能拥有稳定的粮仓。充足的人力,届时扩军远征将不再话下。此外还能以荆州为落脚点。南下灭吴,西进入蜀,北上取汉中。总之对于曹操来说目前荆州的重要性远胜于并州。 当然这种涨他人威风,灭自家士气的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却听刘晔用不以为然地口吻替曹操开脱道,"那得看蔡安贞能否先丞相一步平定幽并。胡虏凶残狡诈,反覆无常,非一朝一夕可定。反观荆扬,刘表乃坐谈客,孙策性急少谋,刘备拙于用兵。此三家在荆扬各怀鬼胎,待丞相挥师南下,便可逐一攻破。" 曹操看了刘晔一眼没有搭话。确实,此次南征荆州,他是把宝压在了刘表、孙策、刘备三家互斗上。打算先剿灭徒有虚表的刘表,再辖大胜之势将刘备、孙策逐一击败。此间袁谭、高干以及鲜卑人偌能拖延住蔡吉那是最好。若此三人不堪一击令蔡吉轻取幽并,曹操也会在拿下荆州后同其算帐。反正从曹操落脚许都那天起,他便已然做好了应对四方之敌的准备。 想到这里,曹操昂首傲然道,"就算蔡安贞倒戈相向,孤亦不惧与其一战!" 建安七年三月,曹操抱着最坏打算屯兵南阳郡治宛城,另遣曹仁为先锋别攻汝南诸县以便与宛城形成夹击之势。面对来势汹汹的曹军,刘表并没有积极应战,而是一面坚壁清野,一面召集大量民夫兵卒在襄阳新野一线筑高墙、挖深壕,引汉水环城,意图以水师和城寨来与曹操打一场消耗战。 且就在曹操和刘表按照各自的风格调兵遣将之时,远在东莱的龙口科考已然放榜。由于前日蔡吉当众亮出"尊王攘夷"的口号,本届对策就干脆以此为题让应考的考生各抒己见。 说起来"攘夷"可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问题。华夏民族对待非华夏民族的态度一直都在"攘"与"和"之间不断变换着。先秦时华夏民族用地理来区分不同民族,有"中国四夷,五方之民"之说,即地处中原的中国为华夏,中原的四方则为夷、蛮、戎、狄。当时的中国人认为只有"攘夷狄"才能"安中国"。所以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便南兼百越,北走匈奴,五岭长城,戎卒亿计,大有将四夷彻底驱逐出境的架势。然而连年的对外征战,最终却动摇了秦帝国的根基,令秦二世而亡。之后汉朝吸取秦的教训,对四夷采取以攘为辅以和为主的政策。 以蔡吉即将北上"保卫"的并州为例,西汉宣帝时一部分匈奴人降附汉朝,被安置在长城以北的草原地区。人称南匈奴。东汉初年,经汉廷许可南匈奴移居长城以南的并州,并逐年南迁。到如今南匈奴已迁居至汾河河谷。即后世的太原市以南。然而匈奴人在东汉的南迁并非出自暴力入侵,而是并州汉人自耕农锐减的缘故。据西汉末年的统计并州各郡县人口约45万户,192万人。而近一个半世纪后的东汉中期,相同地区的人口记录约为11万户,69万人。待到西晋统一之后。并州的人口记录已不到6万户,按每户五人来算,竟不足30万人。 两千年后人口已达十多亿的汉族或许很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少数民族。但在汉末这却是在幽、并、凉诸州真实上演的现实。这些州郡的汉人自耕农逐年减少,汉廷为保证税收便接受羌、氐、匈奴等部族移民内迁。此消彼长之下,汉人总人口虽然依旧占优,但在幽、并、凉三州却已成为少数民族。华夷之间的矛盾也愈发尖锐起来。所以一提"攘夷"。来自北方的士子皆杀气腾腾,恨不得将外侵的鲜卑人连同内附胡一并杀个干净。 相比之下,由于南方的气候与水土适合农耕民族发展。这时代的汉人在东南、华南地区正呈现扩张之势。像是东吴的孙策就曾多次出兵征讨山越。所以谈到攘夷,孙权依旧主张攘和并施。特别是那日在听过蔡吉有关西域佛教的介绍后,孙权对用宗教控制夷狄产生了浓厚兴趣,使得他的策论在众多试卷之中显得颇为特立独行。然而正是这篇特立独行的策论让孙权拔得头筹,不仅成了令人羡慕的状元。还获得了与齐侯一同品茶论道的资格。 这一日,孙权早早地来到了齐侯府上。茜色袍服配以翠色腰带令他鲜亮得好似一只招摇过市的锦鸡。让前来迎接的曹丕颇感不适。 但不适归不适。曹丕还是一路将孙权领到了侯府听涛阁下,并礼貌地向对方拱手道,"齐侯就在顶楼。请孙郎君自行上楼。" 孙权仰头看了看五层楼高的听涛阁,拱手谢过曹丕后,便信步踏上了楼梯。东汉人喜建高楼,三四层的方形楼阁在富贵人家极其常见,且每层有斗拱承托的挑檐,其上置平坐阳台,不仅采光好通风佳,人在上面还能欣赏到一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风景。像是此刻登上顶楼的孙权,耳边就隐约传来了阵阵波涛之声。 "可是孙仲谋公子?"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前一秒略有分神的孙权心头猛然一惊楞在了当场。但他很快就认识到自己身份已然曝光,又身处五层高楼之上,任何狡辩、反抗、挣扎都已徒劳无功。思虑至此,孙权反倒是放松了心情,迈步走到楼阁中央朝点穿他身份的蔡吉俯身揖拜道,"东吴孙权参见齐侯。" 蔡吉望着孙权在片刻间完成从惊慌到镇定再到落落大方的变化,不禁在心中感叹对方不愧为后世赫赫有名的吴大帝。既然孙权如此坦然地承认了身份,蔡吉也不会小气到去追究孙权隐瞒身份之事。毕竟根据段娥眉的监视,孙权和鲁肃这几个月在东莱并没有打探到实质性的情报。鲁肃还在盐场被段娥眉耍了一把。所以这会儿的蔡吉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抬手让人为孙权奉上了茶水,“公子请坐。” 孙权倒也不怕茶里有问题,端起茶盏若无其事地品了一口道,“好茶。” 蔡吉则像是面对普通士子一般朝孙权道贺道,“恭喜公子高中榜首” “能得齐侯赏识,乃权之荣幸。”孙权搁下茶盏欠身奉承道。 蔡吉却根本不吃那一套。话说她即将北上幽并,临走前不处理一下面前的这位孙二公子可不行。就见蔡吉故作惋惜地下起了逐客令道,“可惜公子乃吴之栋梁,此番曹丞相剑指荆扬,公子怕是要南归东吴,助令兄一臂之力。” “东吴武有兄长坐镇,文有周公瑾辅佐,何须在下南归。”孙权摆了摆手道。他这话一半是在装腔,一半倒也是心中真实想法。在孙权眼中兄长孙策是他无法超越的对象。当然他也从未想过要去取代兄长。能辅佐兄长为孙氏一门打下一片基业是孙权一直以来的夙愿。只可惜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论武勇论文采孙权都并不出众。现在回东吴也不见得会被兄长委以重任。反观蔡吉虽与曹操结盟,却以“尊王攘夷”为借口拒不参与南征荆州。可见其与曹操的关系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密切。若自己能在关键时刻为孙蔡两家牵线搭桥,甚至令蔡吉与曹操反目,那可比征战沙场更能助兄长一臂之力。本着这一想法孙权当即厚起脸皮向蔡吉请求道,“权倒是想留在齐侯身边学习安邦之道,不知齐侯可否应允?” 蔡吉没料到孙权会选择留下,一面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诧异,一面沉声向其警告道,“孤与曹丞相结有姻亲之盟。曹丞相若向孤讨要公子,孤可不便推辞。” “权知晓。”孙权暧昧地拱手一拜道,“齐侯就当多一员质子。” 蔡吉见状一时间虽还闹不清这是孙策故意派弟弟来给当质子向自己示好,还是孙权私自行事另有图谋。不过能与东吴牵上线也不见得是桩坏事。于是蔡吉品了口茶,颔首道,“那就请公子随孤前往幽并走一遭。” 第四十一节 卧龙初吟 春雨绵绵,垂柳拂堤,四月的湘楚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可此刻马背上的刘琦却丝毫没有踏青赏玩之心。事实上不止是刘琦,眼下就是整个荆州怕也没几人会有春游的心思。二月董承事败天子被囚;三月刘表奉衣带诏起兵讨曹;四月曹操兴师南下问罪刘表。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天下局势风云突变,曾经置身中原战场之外的荆州更是因一纸衣带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眼看着一场旷世大战即将爆发,试问身为刘表长子的刘琦又怎能置身事外。 "尔等真见着孔明了?"刘琦扭头朝身后追随的幕僚求证道,他的语气虽充满质疑,脸上却已流露出期盼之色。 紧随其后的主簿朱亨赶紧回道,"千真万确,就在岳麓山。" 刘琦得了准确答复,脸上的焦躁之气顿时烟消云散,再一想到自己即将与诸葛亮见面一股跃跃欲试之情更是刹时涌上了他的心尖。或许在外人看来刘琦如此重视一个比他小七八岁的布衣实在是有些难以理喻。可刘琦却深知相比那些徒有虚名的所谓"名士",年轻的诸葛亮学识渊博、志向远大,是正真的当世管仲、乐毅。须知诸葛亮之前曾不止一次不计回报地为刘琦出谋划策。特别是那次诸葛亮出的"自请外放"之策,不但令刘琦成功摆脱继母蔡夫人的威胁,还让他抓到兵权得以稳固继承人地位。所以刘琦坚信这一次诸葛亮定会再出奇谋,助他,助刘氏一族战胜曹操。想到这里刘琦不禁猛抽一记马臀朝着岳麓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岳麓山乃长沙城外最高峰,其山脉属南岳衡山,古人把岳麓山列为南岳七十二峰之一,故又称为灵麓峰。据朱亨等人的说法,诸葛亮目前正借居在山上一座小村寨之中。由于刘琦急着要见诸葛亮。一行人等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最终在日落之前赶到了诸葛亮所借住的小屋前。 屋主人显然被自家门口突然冒出的大批带甲之士吓了一大跳,更生怕自己被强征壮丁。于是慌忙领着自家婆娘自柴房翻墙而逃。 刘琦并不知晓自己已将屋主吓跑。但见他翻身下马,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信步走到柴扉前拱手唤道,"孔明贤弟在否?" 然而等了半天院内却并没有半点回应。一旁的主簿朱亨见状,连忙向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上前敲门。可刘琦却抬手阻止了随从,进而再次大声喊道,"孔明贤弟。刘琦求见!" 刘琦的姿态不可谓不低,但院内依旧没有回应,甚至连半点声响都没传出。难道屋子里没人?刘琦不由回头狐疑地看了朱亨一眼。显然以他对诸葛亮的理解,只要诸葛亮人在,就不会像这样将他晾在外头的。 朱亨被刘琦盯得心里直发慌,他也是从家奴嘴里得到的消息。若真弄错了,那可不得了。且就在朱亨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回应刘琦之时,从刘琦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公子怎来了岳麓山?" 刘琦循声回望,就见诸葛亮身披蓑衣手持竹杖,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乡间的小道上。刚及弱冠之龄的诸葛亮不仅身形修长,五官亦已褪去稚嫩之气。此刻的他虽是一身山野村夫打扮,却无半分庸俗之气。反而在细雨青山的映衬下给人以一种深山隐士的感觉。 喜出望外的刘琦当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拉住诸葛亮的衣袖道,"孔明。可找着汝也!" 诸葛亮看了看一脸欣喜的刘琦,又瞅了瞅一旁陪笑的朱亨等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旋即牵起刘琦的手笑道,"就算公子不来找亮,亮也要去寻公子。走。进屋叙话。" 言罢诸葛亮便领着刘琦走进了他所借住的小屋。可一进小屋刘琦立马就皱起了眉头。原来茅舍之内仅有一盏火盆两幅草席,刘琦虽谈不上从小锦衣玉食。却也从未见过此等陋室,连忙要拉住诸葛亮说道,"此地甚是简陋,孔明还是随琦回大营居住。" 诸葛亮却摆了摆手,一面谢过刘琦的好意,一面自顾自地坐在了草席上。刘琦见状心知此事不好强求,只得也跟着坐了下来。两人各分主宾就座后,诸葛亮便开门见山地向刘琦问道,"公子今日来找亮,可是为了抗曹之战?" "是啊。孔明怎知晓?"刘琦话一说出口,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曹刘因衣带诏会战荆州,乃是震惊天下的大事。素来心系天下的诸葛亮又岂会不知此事。于是他只得讪讪一笑,自嘲道,"琦口无遮拦,让孔明见笑也。" 诸葛亮摇了摇头替刘琦开脱道,"公子也是心系荆州,才会关心则乱。" "话虽如此,可琦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孔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才。还请孔明为琦指点迷津,让琦也能为荆州父老尽一番绵薄之力!"言罢刘琦直接便朝诸葛亮重重地俯身一拜。 诸葛亮赶紧起身扶起刘琦道,"使不得!公子折杀亮也。" "孔明若不答应,琦便长拜不起。"刘琦不为所动道。 见此情形,哭笑不得的诸葛亮只得颔首答应道,"亮确有抗曹之策,还请公子起身说话。" 刘琦心中一喜,连忙起身问道,"是何计策?" 眼见刘琦不再叫嚷着长拜不起,诸葛亮便调整了一下坐姿,转而正色道,"实不相瞒,亮十日前才从南阳迁至长沙小住。途经新野、襄阳诸城,放眼所见皆壕沟环绕,箭楼林立。若亮未猜错,使君是想以高塔、壕沟阻曹军南下之势。" "孔明未猜错,家父确实打算在新野、襄阳阻击曹军南下,以城池营寨消耗曹操兵力。"刘琦颇为自得地点头证实道。 在刘表及他的幕僚看来,眼下他们对曹操的最大优势莫过于拥有富庶的荆州。刘表的荆州兵或许不是曹操青州兵的对手,可刘表有钱、有粮、有人。野战打不过,就躲在城池里同曹操耗,总有一天会耗得曹操支撑不下去主动退兵。而曹操一但退兵。周遭的诸侯势必会出兵攻曹,痛打落水狗。到那时刘表再凭衣带诏以盟主之姿北上诛灭曹操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当然刘表的这种战法需耗费大量人力和物力。这便意味着刘表部无法同时兼顾襄阳、长沙两个战场。如今刘琦自长沙退兵已是铁板钉钉之事。可如何退兵却成了他最为头痛的问题。须知长沙城外除了刘琦之外,尚有孙策、刘备两家大军驻扎。若是刘琦贸然退兵,非但孙策、刘备会乘机扑上来攻击,就怕是连长沙城内的张羡也会派兵出城追击一番。正是由于因为害怕受到其他三家的攻击,刘琦至今没胆从长沙退兵。而襄阳那边刘表却在催促他早日解决长沙,好尽快回援新野。进退两难之下,刘琦这才急着来找诸葛亮为他出谋划策。 然而刘琦那里知晓诸葛亮对刘表的"龟壳战法"非但不甚欣赏,反而是异常的鄙视。说起来,诸葛亮之前在南阳认真观察了刘表挺长一段时间。起初刘表以衣带诏号令天下诸侯讨伐曹操之举。令耕读于南阳的诸葛亮好生激动。虽然檄文发布之后并没有值得称道的诸侯响应,但在诸葛亮看来诸侯的这种观望态度只是暂时的。一旦刘表起兵北上攻下曹操几座城池,周边观望的诸侯立马便会响应衣带诏起兵围攻曹操。 可谁知刘表并没有像诸葛亮设想那般借衣带诏之势主动北上伐曹。而是在新野、襄阳大兴土木。挖深沟、筑高墙。且不论现在刘表忙于修建的新野、襄阳是否能如当年公孙瓒历时一年多打造的易京城那般坚固。就算几个月的修筑令新野、襄阳真像易京那样固若金汤,也不见得能挡下曹军的进攻。毕竟曾经以铁门著称的易京城最终还是在袁绍的猛攻下灰飞烟灭。曹操比袁绍更善战,也更狡猾。用城池耗死曹操不过是刘表的一厢情愿而已。 越看越觉得失望的诸葛亮最终离开南阳来到了长沙。不过他来长沙可不是想鼓动刘琦去劝说刘表放弃"龟壳战法"。一来是刘琦的影响力还不足以劝动刘表改变战略。哪怕这一次劝动了,也不能保证刘表下一次不会做出更为糊涂的决断。二来则是诸葛亮已对刘表彻底死心。在他看来刘表的格局顶天也就割据荆州而已,与其苦口婆心地说服刘表主动出击。还不如将计就计利用眼下局势来达成自己所期待的天下大局,从而一展心中大志。 是的,一展心中大志不一定要坐上王侯之位。自古以来中原从来都不乏以一己之身撬动整个天下大局的谋国之士。如管仲、如商鞅、如张仪、如苏秦,他们用自己的智谋,或辅佐君王,或游说诸侯。在将各方势力控于鼓掌之间的同时。也达成了心中的宏图伟业。 所以刘琦的话音刚落,诸葛亮便一语点穿道,"使君既已决心同曹操会战襄阳。不知公子又何时兵退长沙?" 被说破心事的刘琦叹长叹一声道,"不瞒孔明,琦正为退兵之事烦恼不已。" "公子可是怕退兵之际遭张羡、孙策、刘备三家围攻?"诸葛亮循循善诱道。待见刘琦无声地点了点头后,诸葛亮便朗声笑道,"公子何须烦恼如斯。亮已观察长沙城数日。以今日之势公子退兵易如反掌。" 诸葛亮这可不是在故弄玄虚地说大话。孙子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所谓"掐指一算,计上心来"的说法都是骗人的把戏。会收集情报,分析情报是做谋士的基础。没有情报支持,仅凭书本教条来出谋划策,那就是在刻舟求剑,最终结果只会害人害己。所以从到长沙的第一天起,诸葛亮就在收集周边的情报。而他先前之所以穿蓑衣持竹杖冒雨上山,正是为了从岳麓山眺望长沙城,以观察城内城外各方势力的布阵。也正因为有了这些第一手情报,诸葛亮才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长沙是撬动天下大局的支点。 刘琦暂且还管不了天下大局,此刻眼见诸葛亮说得如此轻松,他连忙疾呼道,"孔明教吾!" 诸葛亮瞥了刘琦一眼随口反问道,"公子只想退兵?" "能全身而退就成。"刘琦如捣蒜一般连连点头。 "不想与刘备、孙策结盟?"诸葛亮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句。 "不……"刘琦的不字才说了一半,立马就收住了口,紧跟着他像是没听清一般,又向诸葛亮问道,"孔明说啥?" 这一次诸葛亮抬起头,郑重其事地注视着刘琦,沉声问道,"亮问公子不想与刘备、孙策结盟乎?" 如何不想!若能同刘备、孙策结盟,他刘表父子又何惧曹操南下。刘琦心里虽这么想,可话道嘴边却成了,"孔明说笑乎?" 诸葛亮见刘琦睁大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当即自信地笑道,"亮愿立军令状。" 刘琦那敢真让诸葛亮立军令状。就见他一把抓住诸葛亮的衣袖追问,"孔明真能说服刘备、孙策与家父化干戈为玉帛?" "光凭三寸不烂之舌不足以说服,"诸葛亮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道,"还需借用一物?" "何物?"此刻的刘琦已经完全相信诸葛亮。只要能达成与刘备、孙策间的联盟,刘琦不会吝啬任何财物。 "长沙城。"诸葛亮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长沙城?!"刘琦楞了一下,一瞬间不禁有些怀疑诸葛亮是不是在耍弄他,嘴里倒是苦笑道,“长沙城尚在张羡手中,琦如何能用长沙城与刘备、孙策结盟?” “正因长沙城不在公子手中故才需借。”诸葛亮意味深长地强调了一声“借”字。 刘琦则一头雾水地追问道,“孔明意思是……” 诸葛亮笑了笑,露出了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 —————— 散花~~~孔明同学终于进入主线~\(≧▽≦)/~啦啦啦~~~ 第四十二节 游说长沙 入夜时分,长沙太守府内药味缭绕,太守张羡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地依靠在软塌上,一手握着丝绢手帕,一手探出任由一位年近五旬的医师为其把脉。猛然间榻上的老者只觉腹内一阵绞痛,喉咙一甜,"哇"地一声将一口鲜血吐在了被褥之上。 雪白的被褥映衬着殷红的血迹在灯光照耀下甚是触目惊心。张羡的长子张怿见状慌忙上前想要帮忙,却被老父一把甩到了一旁。就见张羡一面冷用绢帕拭去自己嘴角的血污,一面冷静地向身旁的医师问道,"仲景,汝说句实话,老夫还有多少时日?" 眼前这位被张羡称为"仲景"的医师正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医圣张机,张仲景。其父张宗汉曾在朝为官。由于家庭条件的特殊,于是他从小就接触了许多典籍。他从史书上看到了扁鹊望诊蔡桓公的故事后,对扁鹊产生了敬佩之情。他一生勤求古训,博采众方,集前人之大成,揽四代之精华,写出了不朽的医学名著《伤寒杂病论》。这部医书熔理、法、方、药于一炉,开辨证论治之先河,形成了独特的中国医学思想体系,对于推动医学的发展起了巨大的作用。 只是眼下张羡显然已经病入膏肓,就算张仲景有通天之能,这会儿也只得无奈地如实坦言道,“不出旬月。” 张羡似乎早有准备,对于张仲景“不出旬月”的诊断并未流露出惊讶之情。倒是一旁的张怿不肯接受现实,扑通一声跪倒在张仲景面前祈求道,“请叔父救家父一命,怿愿结草衔环以报叔父救命之恩。” 张仲景与张羡乃族兄弟关系,若真能救张羡又岂会袖手旁观。却见他连忙上前扶起张怿道,“公子明鉴,非机不肯救府君。而是府君之疾已药石无灵。非人力可医。” 张羡听张仲景说得如此真切,心知自己确实已时日无多,于是便向儿子呵斥道,“怿儿莫要为难仲景叔父。汝速去将诸葛孔明带来,为父要见他。” 张怿本还想同张仲景磨一磨,看看对方是否有办法能为父亲续命。毕竟眼下长沙强敌环绕,若张羡骤然离世,则城内军心民心必然大乱。所以就算撇去舔犊之情,张怿也打心底里希望父亲能多活一些时日,至少也要拖到城外三家退兵之后再说。可谁曾想父亲在这等紧要关头。头一个想到的竟会是要见那个诸葛孔明。 其实对于诸葛亮在荆州的名气,张怿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什么“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此间自有卧龙、凤雏。”张怿承认与诸葛亮齐名的庞统确实堪称“凤雏”之名,其在北地辅佐蔡氏诛灭袁绍,令一直以来都被中原士林轻视的荆州子弟扬眉吐气了一把。据说还有不少学子因此前往鹿门山向庞德公拜师学艺,以期有朝一日能像庞士元一样名扬四海。但对于诸葛亮的“卧龙”之名。张怿就表示怀疑了。 张怿的这种怀疑一来是出于诸葛亮并非荆州本地出身。二来则是有传言说诸葛亮在南阳与刘表的长子刘琦走得颇近。所以三天前面对置身前来长沙求见太守的诸葛亮,张怿曾有过将他轰走的冲动。不过张怿最终没有那么做。在他看来诸葛亮就是刘琦派来的一个说客,且多半是为了求和退兵而来。长沙城目前的情况虽不妙,却总好过两头作战的刘表。所以张怿当即决定先将诸葛亮给扣下来,待到时机成熟后再放他回去给刘琦带信。 然而此刻父亲糟糕的身体状况以及要亲自见诸葛亮的态度,却让张怿心头萌生了一股无言的焦虑。这股焦虑令他抹了一把眼泪。脱口而出道,“父亲病重如斯,理应休养。怎可见客!” 哪知张羡却略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汝休要多问,将人带来就是。” 眼见父亲态度如此坚决,张怿哪儿敢顶嘴,只得拱手领命而去。一旁的张仲景见此情形。心知张羡接下来将有要事要谈,便也跟着起身告退。只是临走之时。眼见张羡神情木讷,再一联想到城外驻扎着的十多万大军,张仲景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祷长沙城内的百姓能躲过这次兵灾。 当张怿领着诸葛亮走进卧房时,张羡的衣衫与被褥已更换一新,侍女甚至还在屋里点起了熏香用以掩盖血腥之气。不过无论张羡再怎么打理都无法掩盖他身上垂死之气。所以诸葛亮一见张羡便知此人确实已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命不久矣。须知张怿虽自负将父亲病重的消息封锁了起来,但在眼下这种非常时期太守府又怎会有秘密可言。且不论府内人多嘴杂,就是那天天倒出的药渣,也足以令左领右舍传出各种流言。而这也正是诸葛亮实施一系列计划的基础。 “诸葛亮见过张府君。”但见诸葛亮信步上前,朗声向张羡作揖施礼。 病榻上的张羡上下打量了一番诸葛亮,抬手示意他就坐道,“诸葛郎君请坐。” “谢府君。”诸葛亮一弯身,不卑不亢地坐在了张羡的对面呢。 待儿子张怿满腹狐疑地坐在自己的下手后,张羡便向诸葛亮问道,“不知诸葛郎君,求见本府有何要事?” “不瞒府君,亮今日是为荆州百姓而来。”诸葛亮挺直了腰板朗声答道。 为荆州百姓而来?张怿的嘴角扬起了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意。张羡则在心中暗自摇头,活了那么大岁数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他又怎会被这等套话唬住。于是张羡当即直言不讳地问道,“刘琦打算何时退兵?” “府君认为仅刘琦退兵,长沙便可安枕无忧乎?”诸葛亮不置可否地反问。 诸葛亮这声反问可谓直击张家父子的软肋。确实,对张羡父子而言眼下真正威胁长沙的人并非刘琦,而是打着“救援旗号”不请自来的孙策与刘备。但在此时此地被对方说中心事终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张羡当即面色一沉,冲诸葛亮冷哼道,“即使刘琦拿下长沙,亦不见得能守住长沙!” “那是当然。”诸葛亮颔首附和道。“据亮所知刘公子已无谋取长沙之心。” 眼见诸葛亮坦言刘琦会撤军,又故意点穿孙策与刘备对长沙的威胁,张羡忽然意识到坐在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可能不是刘琦的说客,而是其他两家的说客。思虑至此张羡稍稍收敛起了轻视之心,转而试探着问道,“郎君究竟为何人而来?” “亮先前已言明,亮今日是为荆州百姓而来。”诸葛亮一脸肃然地再次强调道。待见对面的张羡父子皆是一脸狐疑的表情,诸葛亮又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道,“今曹操拥百万之众,兵指汉南。欲平吞荆扬。反观荆扬诸公,却为长沙兵戎相见,视衣带诏如无物。岂不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算府君今日能保住长沙,他日又如何抵挡曹操南下大军!” 诸葛亮一席慷慨之言直说得张羡父子面红耳赤。不可否认张羡父子在内心深处对汉室多少还有感情的,衣带诏之事他们也早有耳闻。只是出于对刘表的私人恩怨,张羡非但没有理会衣带诏,还对曹操南征刘表颇为幸灾乐祸。但诸葛亮却一语点穿了张羡的春秋大梦。刘表覆灭固然能让张羡解恨。可曹操南下之后又怎会有他张羡父子好果子吃。据说曹操在北方为了整治兼并将豪强宗党杀得血流成河。荆州的豪族虽不及中原的宗党根基深厚,但也好歹在荆州经营了数代之久,论兼并丝毫不逊于北方。其实这次张羡之所以会反刘表,也是因为刘表插手长沙政务,与以张羡为首的本地豪族起了冲突。现在张羡已时日无多,一旦他过世仅凭年轻的张怿又如何对付得了比刘表强悍百倍的曹操。 想通了利弊之后。张羡父子便不再被私人恩怨蒙蔽双眼,亦不敢再小觑诸葛亮。就见张羡沉吟了片刻,转而语调客气地向诸葛亮讨教道。“依郎君之见,本府该如何行事?” 诸葛亮释然一笑道,“张府君可还记得徐州陶公?” 刘备的大营扎在长沙以东的浏阳河畔,对外宣称拥兵六万,除去夸大其辞以及临时征召的民夫。实际兵马约为两万余人。与原有历史相比,刘备在这个时空的实力无疑强了不止一两倍。但此刻的他却并不比原有历史轻松多少。长沙城就像一条硕大的藤蔓将刘备、孙策、刘琦、张羡四股势力紧紧缠绕在了一起。谁都无法再进一步。谁也不敢第一个退兵。 由于害怕自己退兵时会受到其他两家攻击,又不甘心空手而归,刘备已经在浏阳河畔软磨硬泡了近半年。这半年来刘备不仅虚耗了大量粮草,就连声望都受到了影响。留守庐江的张飞甚至在书信中直言,庐江的一些士人已公开诟病刘备不奉衣带诏之举。甚至还有人说刘备见利忘义,为夺长沙而不顾天子求救,之前所谓的中兴汉室都不过是在沽名钓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刘备本人并不在庐江,否则以他的脾气非手刃几个嚼舌根的士人不可。若是那样的话,刘备可算是闯大祸了。须知杀士人在这个时代乃是一大恶行。曹操和孙策之所以名声差多少也同他们杀士人有关。所以无论是张飞,还是跟在刘备身边的徐庶等人,都一致认为自家主公暂时还是留在长沙的好。 不过眼不见,不代表心就会静。这会儿的刘备坐在凉棚下,一面望着不远处正在操练兵卒的关羽,一面向身旁的徐庶问道,“元直,汝说张羡真会如孔明所言将长沙城让给孤乎?” “主公放心。孔明行事素来严谨,若非有十成把握,其不会留书给主公。”徐庶点头肯定道。 原来就在十天前,诸葛亮让徐庶给刘备带了一封信。在信中诸葛亮先是向刘备大致阐述了一番天下局势以及刘表在襄阳新野的表现。再来便是劝刘备因以大局为重,从而摒弃前嫌与刘表、孙策、张羡结盟于长沙城下。诸葛亮甚至还在坦言他会说服张羡将长沙城让给刘备。不可否认诸葛亮的信写得文采飞逸,让人读了之后顿觉热血沸腾。可是一想到自己之前听诸葛亮的建议出兵荆州,却落得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刘备便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打起了鼓。于是就听他小声嘀咕道,“之前其也留书给孤,让孤出兵荆州,可谁曾想……” 徐庶见刘备口吐怨言,不由叹了口气道,“主公明鉴,孔明上次留书只劝主公入荆州,并未让主公与刘琦、孙策夺长沙。” 刘备被徐庶这么一说,脸上立马露出了羞愧之色。正如其所言,围攻长沙是刘备一意孤行的决断。事实上当初徐庶等人都曾反对刘备直接参与争夺长沙城之战。觉得刘备应该继续借救援长沙之名拉拢荆州豪强,而非与刘琦、孙策直接起冲突。但当时的刘备借救援长沙之名,连续吞并了下雉、下隽两县,恰是风头正劲之时,全然将徐庶等人的进言当做了耳旁风。待到大军一路打到醴陵碰上北上的孙策,刘备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将是一场硬仗。孙策的武勇不下关羽,周瑜又诡计多端。刘备在此二人手上屡屡受挫,不得已之下只得退居浏阳河以北。 想到这里,刘备当即起身向徐庶诚信致歉道,“元直,孤错也。” “主公万万使不得。”徐庶连忙俯身回拜道,心里却甚是欣慰。刘备或许有这样那样的诸多缺点,但他懂得反省勇于认错,光凭这一点就远胜诸多诸侯。 就在刘备与徐庶君臣相宜之时,忽见简雍一路狂奔而至朝刘备拍手称快道,“主公,张羡遣使求见!” 第四十三节 诸侯出巡 黄土垫道,合城出迎,建安七年四月的南皮城下人头攒动,旌旗飘扬。十四岁的朱来福站在人群中望着身边来自四里八乡的男女老幼,心情既是激动又是疑惑。这是朱来福平生第一次随父亲朱大牛来南皮城,对于自小到大从未出过村落的他而言,渤海郡治南皮就是传说中的仙城,高大、雄伟、繁华,更重要的是城里住着他最最崇拜的太史慈将军。 虽说到目前为止朱来福还没见过太史慈本尊,但有关太史将军横扫河朔的故事朱来福和村中的伙伴们早已耳熟能像。通过往来商旅描述,少年们已然在心中勾勒出了太史慈的威武形象――武艺高强、信义无双。年少的朱来福坚信正是因为有太史慈这等大英雄的守护,他们的村子才会不再遭受山贼的袭击,不再被贪官污吏盘剥。 然而令朱来福深感疑惑的是,按里正的说法这会儿大家来南皮并不是来向太史慈将军致谢的,而是为了迎接驾临南皮的齐侯。关于齐侯的故事,朱来福多少也听过一些,知道对方是个少女使君,不仅拥有高贵的出身和美丽的容貌,还会施展点蝗成虾之类的法术。不过齐侯的故事远不及太史将军过关斩将吸引人。更何况十来岁的朱来福也不明白一个和她姐姐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会厉害到哪里去。可现在大家伙儿却偏偏都来汇聚到了南皮城下迎接齐侯,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朱来福所崇拜的太史慈将军。 朱来福踮起脚尖朝城门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偶像。只可惜他站的位置离城门太过遥远,除了飘扬的彩旗和攒动的人群之外什么都没看清。深感失望的少年不由赌气地朝身旁的父亲嘟囔道,“爹,那齐侯有啥厉害,让咱等到现在!” 朱来福的父亲朱大牛是村里的种田好手。这次带儿子来南皮,除了迎接齐侯驾临之外,也是应官府召唤来郡治教授农艺。朱大牛不知道斗大字不识一篓筐的自己能在衙门教些啥,不过能带儿子出来见见市面终究不是坏事。可谁曾想儿子口竟会在这档口口出狂言。素来老实巴交的朱大牛,顿时就慌了手脚。情急之下,就见他在儿子额头猛敲了一下栗子,怒斥道,"闭嘴!" 朱来福吃痛,捂着脑袋回嘴道,"俺就说!就说!不过是个女娃儿。哪有太史将军厉害!齐侯能百步穿杨吗?能阵斩大将吗?" 眼见儿子嘴里越说越离谱,朱大牛又气又急,可嘴上却楞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不可否认。朱大牛在心里也和儿子一样认为齐侯没太史将军厉害,更弄不明白为啥一个女娃儿就楞是成了太史将军的主上。只是这样的话,朱大牛那是打死都不敢说出口的。因为他深知齐侯就是齐侯,哪怕对方只是个女娃儿也照样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 正当气急败坏的朱大牛打算用自己的拳头让儿子闭嘴之时,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妪晃晃悠悠地走到朱来福的面前。却是村里专替卜吉凶、问鬼怪的巫女,人称虔婆。但见年老的巫女手持拐杖,朝着少年摇了摇头道,"娃儿,齐侯乃下凡天女,正是有其保佑河北这两年才能风调雨顺。" 诚然蔡吉在青州阻止了当地官府为其建生祠。如今的她却依旧成为了这个时代诸多巫女私下祭祀的对象。依《周礼》记载“男巫掌望祀望衍,旁招以茅;女巫掌岁时,以祓除衅浴。”巫女历来负责礼法、祭典。特别是向社稷山川求神庇佑。但是随着父权社会逐步定型,巫女在汉朝日渐式微。曾经被统治者奉为上宾的巫女要么沦为官方舞姬,要么流落乡野。蔡吉的出现无疑是给了诸多女巫以重振旗鼓的希望。因为无论她是否支持巫女,女诸侯本身就已证明神灵依旧会赋予女子无上的权利。 虔婆的一席话得到了在场男女老少的一致附和。正如其所言,自打渤海、清河、河间诸郡归蔡吉统治之后。这一年来相关郡县非但没有再受过兵灾,就连天灾也跟着没了踪影。去年秋天。渤海郡甚至还迎来了久违的丰收。这世道能征善战的将军并不少见,但能保佑一方水土风调雨顺的诸侯却不多见。 所以这会儿就连拙于言辞的朱大牛也跟着教训儿子道,"混小子瞎嚷嚷啥!齐侯是下凡天女,连太史将军都奉其为主,还会有错。" 风调雨顺也不见得就是那齐侯的功劳!人在年少时总会有些特立独行的想法。朱来福当然也不例外,只是还未等他出言辩驳,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穿透云霄的号角声。紧接着就见里正一溜小跑着朝众人嚷嚷道,"来也!来也!齐侯来也!" 耳听齐侯即将驾临原本还在围着朱家父子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做了鸟兽散,转而在里正的带领下齐刷刷地在道路两旁拜倒跪迎。朱大牛生怕儿子再整出啥幺蛾子,直接把朱来福摁在了地上。朱来福却极其倔强地耿着脑袋,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地平线。 不多时少年的眼中映出了一支由银、黑、朱三色交融而成的璀璨洪流。银色是直指天际的矛尖,黑色是骑士冰冷的战甲,点缀其中的朱色旗帜上绣着硕大的"蔡"字在北地野风的吹拂下迎风招展。此刻跪在地上的人们能真切地感受到大地正在震动,那不是村里老人说的"地牛翻身",而是成百上千只马蹄一同踏上官道的共鸣。 与此同时,跪在朱来福旁边的虔婆已然双手相合,暗暗叨念起祝词来。虽然谁都听不懂老妪究竟在念啥,但包括里正、朱大牛在内的村民们也都跟着一起合手祷告起来。一瞬间虔诚的气氛弥漫了道路两侧,就连曾经质疑齐侯的朱来福鬼使神差般的和父亲一起匍匐在地,以至于当齐侯座驾在他面前驶过时,他也仅仅只是看到半截车轮而已。 孙权脚跨五花马与曹丕一左一右,并行于蔡吉车驾之前。眼前官道两侧百姓所表现出的敬畏与虔诚也同样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孙权在十五岁时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县令,深知毫无资历的年轻人仅凭家世和身份根本无法驾驭一县之地。更毋庸说是像现在这样让百姓如敬畏鬼神一般敬畏自己的父母官。可蔡吉偏偏就是做到了。在比孙权还小一岁的时候,蔡吉便统领了一县之地。之后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她又将辖地扩展到了一郡。待到与现在的孙权一样大时,蔡吉已坐拥四州之地,成为与曹操并列的北地大诸侯。 在孙权看来当世的年轻人之中也只有他的哥哥孙策能与蔡吉一较高下。当然若是撇去亲情影响,孙权亦不得不承认论成就自己的哥哥还不及蔡吉。因为孙策所统领的疆域虽与蔡吉不相上下,但除了江东之外多为尚未开垦的蛮荒之地。不像蔡吉占据的青、徐、冀诸州,皆属中原精华之地,土地肥沃,人口充沛。特别是这次随蔡吉北巡河朔,更是让孙策对北方的富饶有了一番切身体会。 想到沿途路过的沃野良田,村寨城池。以及面前成片跪倒的虔诚百姓,孙权便忍不住在心中扪心自问:为何?为何蔡安贞能以女子之身博得百姓认同、文武辅佐?为何她能取得眼下的成就?她究竟凭借何物来统领治下州郡? 说起来,诸侯逐鹿中原各有各的凭借。各有各的气质。像是孙权的哥哥孙策凭借的是武勇任侠之气;盘踞庐江的刘备标榜的是弘毅宽厚之气;跨蹈汉南的刘表与之前的袁绍、袁术兄弟一样仰仗的是世家贵戚之气;至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则散发着誓要一统天下的枭雄之气。 凭借各自的气质,诸侯们将意气相投者吸引到身边辅佐其逐鹿天下,同时向天下百姓宣扬其所标榜的大义。可现在的孙权却瞧不出蔡吉的气质。更为确切点说,仅靠武勇任侠、弘毅宽厚之类的气质,无法令生为女儿之身的蔡吉取得如今的成就。孙权相信此刻车驾内的女子必然拥有某种特殊的魅力。让她能超越男子逐鹿天下。 关于蔡吉的魅力民间大致有两种传言。一为"媚惑之力",认为蔡吉拥有如妹喜、妲己般的美貌能媚惑男子为其效力。孙权曾经对此颇为憧憬,不过在他见过蔡吉本人之后,很快便认识到了自己和一些好事之徒的肤浅。另一种传言是说蔡吉深谙法术,并以此治理民生、行军布阵。孙权起初对此并不相信,因为据他所知蔡吉在青徐两州素来抵制淫祠。段芝等讲武堂讲师更是不止一次在课堂上揭穿各种术士把戏。以至于孙权现在也能当众耍几套"捉鬼"手段。但是此刻眼见如此众多的百姓膜拜齐侯的车驾。孙权不禁又开始有些怀疑蔡吉是否真怀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秘术。 "未曾想北地百姓竟将齐侯奉为仙人。贤弟能与仙人共结连理,真是羡煞旁人。"孙权环视了一番两旁虔诚的百姓,故意向身旁的曹丕找话道。曹丕已在蔡吉身边生活了两年。在孙权看来蔡吉若是真在暗中施用法术,曹丕应该多少会有察觉。若能从身旁这小鬼身上套出蛛丝马迹,或许自己就能解开环绕在蔡吉身上的秘密。 "齐侯并非仙人,孙公子休要人云亦云。"曹丕硬梆梆地回了孙权一句。此刻的他已从蔡吉那里得知了孙权的真实身份。虽然还不清楚孙权死皮赖脸地留在蔡吉身边有何图谋。但于公于私眼前这个男子都将是他曹丕的对手。 曹丕虽没给孙权好脸色看,孙权却依旧一口一声"贤弟"叫得亲热。"贤弟何出此言。世人皆知齐侯能点蝗成虾,聚沙成盐。贤弟侍奉齐侯已有两年,难道不知齐侯会法术?" "丕确实不知。"曹丕无视孙权的激将,转而微笑着向其建议道,"孙公子若心存疑问,可亲自去问齐侯。" 哼,小狐狸。面对油盐不进的曹丕,孙权报以同样的微笑道,"多谢贤弟提醒,权改日会试试。" 言罢两人便不再互相搭理对方。此时大队人马已然接近南皮城下,成片跪倒的百姓将在站在城门口的一众官僚衬得异常醒目。特别是为首的一员武将,身形伟岸,长髯及胸,站在一众文武之间宛若鹤立鸡群。 马背上的孙权见状,不禁由衷赞道,"好一员美髯战将!" 曹丕扫了孙权一眼介绍道,"此人便是齐侯帐下第一大将太史子义。" "原来此人便是太史将军,齐侯麾下真是人才济济!"孙权的这声赞叹带着七分羡慕三分嫉妒。 其实东吴并不缺乏德才兼备又武艺高强的武将。江表十虎将,程普豪勇持重,黄盖老当益壮,韩当勤苦有功,蒋钦轻赐尚义,周泰战如熊虎,陈武仁慈宽厚,董袭志节慷慨,甘宁挺身陷阵,凌操肝胆侠义,徐盛忠勤强勇。可是这些虎将追随的是兄长孙伯符,而非他孙仲谋。因为他既没高超的武艺,也不似兄长那般拥有任侠之气。 孙权仍记得三年前兄长讨伐六县山贼,一同随行的他非但没有帮上忙,反而差点成了众人的累赘。当时周泰为救孙权出险境,身受十二处伤,险些送了性命。事后孙权固然感激周泰的舍命相救,可在内心深处他更懊恼自己的无能。是的,在江东武艺不济就是无能。 齐侯的车驾在城门前停了下来,孙权和曹丕双双翻身下马上前一人一扇拉开了雕花车门。迎着众人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身着团花纹锦深衣的蔡吉缓步走下马车,香履轻踏间,素纱罩袍迎风撩起,宛若仙子翩然而至。 蔡吉飘逸的青丝与婀娜的身姿在怒甲枪林的强烈反衬下,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令紧随其后的孙权一时间不禁有些看痴了。年轻资浅,武艺不济又如何?这世上绝对存有超越出身、超越资质,能助人以弱胜强,收取天下民心的道法。否则泗水亭长出身的高祖怎能战胜西楚霸王项羽?身为女子的蔡安贞又如何能统领四州之地? 想到这里,孙权不由自主地在袖下攥紧了拳头,暗暗起誓:总有一天吾会求得此法,助孙氏一族一统天下! ―――――――― 本节探讨一下王八之气的构成,历史资料看多了,发觉王八之气还真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下一节小蔡会回归,敬请期待。 第四十四节 人生感意气 虽然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蔡吉此番北上的真实目的却是旨在巡视河朔诸郡。在她看来幽州有张辽和庞统坐镇,凭此二人的武略与智谋对付袁谭、步度根之流绰绰有余。反倒是冀州的几个郡县归附至今仅一年有余,地方宗党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爆发大规模叛乱。须知蔡吉目前与曹操依旧保持着同盟关系,河朔的豪强宗党可不会因一句"尊王攘夷"便轻易放任蔡吉置身事外。至少之前龙口诸生围攻曹丕已然让她见识了一番对方的手段。 所以蔡吉此次北上排场极大,一路上更是陆续接见了不少地方豪强宗党。但是光是如此恩威并施,还不足以震慑那些地头蛇。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坐镇南皮的太史慈也是稳定河朔的关键所在。 官渡之战后,蔡吉遣派太史慈、高顺两员大将分驻南皮、黎阳两城。驻扎其中黎阳的高顺主要负责黄河一线的防务,旨在防范黄河以北的曹军。须知黎阳自古以来便是兵家重地,按原有历史的进程此地本该是曹操与袁谭的决战之地。只因蔡吉强制介入此城才没有落入曹操之手。倘若曹操现在突然与蔡吉反目,驻扎黎高顺会在第一时间自黄河腰斩曹军的南北联系,阻止冀州的曹军南下进攻青州。所以不难想象这会儿的曹操怕是做梦都想将黎阳收入囊中。也正因为黎阳的位置极其重要,蔡吉在授命高顺坐镇黎阳的同时,并未给他增派额外任务。如今大半个冀州的军政要务其实都归坐镇南皮的太史慈统辖。这便使得太史慈本人的想法将直接影响到冀州的稳定与走向。 其实市面上有不少人认为蔡吉将半个冀州拱手委任给与她无亲无故的太史慈实在太过儿戏。各种离间、诬蔑二人关系的流言也从未停歇过。但无论外界再怎么传言太史慈在冀州威望远超蔡吉,蔡吉都没有动摇过对太史慈的信任。这一来是因为她深知太史慈的人品。二来则是蔡吉坚信忠诚源自于意气相投,而非血缘牵绊。 熟知历史的蔡吉十分清楚光靠一家一族的血亲根本无法逐鹿天下。无论是汉光武帝刘秀的云台二十八将,还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都不是以血亲为主。刘邦也是依靠萧何、张良、韩信、彭越、英布等出身各不相同英豪,方能战胜项羽一统天下。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魏征道出了君臣之间最理想的关系。蔡吉并不奢求麾下文武"功名谁复论",却着实希望自己能与家臣们"人生感意气"。要达成这一点,蔡吉首先需做到能与家臣交心。就像郭嘉等谋士需探明蔡吉立场,方能替她出谋划策,运筹帷幄。蔡吉作为主上也不能无视麾下家臣的心声一意孤行。于是在抵达南皮的第二日,蔡吉便在州府内单独约见了太史慈。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时值孟夏,南皮城内桃花开得正艳。与太史慈同榻而坐的蔡吉,望着粉红色的花瓣随风纷飞。时不时飘落在光洁的彩绘漆案上,不由心生感慨,"遥想昔年与君相逢黄县,孤尚小。初成蕊。若非子义仗义相助,孤怕是早成冢中枯骨,何来今日,花正艳,荣封侯。" "主上此言差矣。若无主上知遇,慈怕是仍在蹉跎年华,不知身归何处。"太史慈手持酒盏摇了摇头。 太史慈这番话倒并不是在客套,而是他这些年的切身体会。如果当初不是在黄县碰上蔡吉,太史慈自认自己极有可能会南下投靠当时的扬州刺史刘繇。而今刘繇早已覆于孙策之手。且败得极其凄惨。倘若太史慈真的投于刘繇帐下,那他不是已殉主而亡,就是转投孙策麾下。无论是何种结果都比不上现如今统领河朔来得风光。 蔡吉当然知晓因自己的介入,太史慈的整个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转变。按原有历史进程,这会儿的太史慈本该被孙权委任到东吴南部,统领海昏、建昌六县,督诸将共拒刘表从子刘磐。虽然不清楚太史慈还会不会在四十一岁时去逝。但没有太史慈当年的支持就不会有蔡吉现在的成就。所以蔡吉并没有以太史慈的恩人自居,而是端起酒盏向太史慈敬道,"无论如何,没有子义就没有今日之孤。这盏水酒,孤先干为敬。" 眼见蔡吉粉颈一仰,将水酒一饮而尽,太史慈的眼中有了温暖的笑意。胸襟宽广,重情重义。既有女儿之细腻,又有男儿之爽朗,这便是他太史慈现在的主上,与曹操、孙策、刘备等群雄争夺天下的主上。 任凭外界毁誉参半,仅此一盏酒,慈无悔矣――心头一热的太史慈也跟着饮干了盏中水酒。 一杯水酒下肚。感觉气氛融洽许多的蔡吉,旋即搁下酒盏,郑重地问道,"此番衣带诏在中原闹得沸沸扬扬,不知子义对此有何看法?" 太史慈见蔡吉问起衣带诏,不由托着酒盏沉吟了片刻,斟酌道,"慈以为衣带诏并非伪诏。然曹孟德、刘景升二人皆心怀不轨,主上以尊王攘夷为由,远离此等不义之战,亦无可厚非。" 蔡吉从太史慈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妥协的味道。显然太史慈对曹操的所作作为十分不满,但也接受了蔡吉尊王攘夷的口号以及暂不介入曹刘大战的决断。可这一次的纷争,却不是不参与曹刘大战就能置身事外的。 正当蔡吉低头沉思之际,太史慈突然搁下酒盏说道,"主上,慈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蔡吉回过神颔首道,"子义请问,孤知无不言。" "主上真不打算救天子于水火?"太史慈抬起头沉声问道。关于这个问题,太史慈早在官渡之战后便想向蔡吉问个究竟。但是那时众人正忙着接收冀、幽二州,追击袁氏残部,太史慈一直没找着机会亲口问蔡吉。此刻蔡吉既然亲口提到了衣带诏,太史慈自然也就少了几分顾及,直接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蔡吉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但见她提起酒壶为自己和太史慈各斟了盏水酒反问道,"子义以为孤救出天子后,该如何安置天子?" "当迎天子入龙口。"太史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是太史慈一直以来的夙愿。在他看来既然曹操已失圣眷,那就该另选贤能来辅佐天子中兴汉室。至于太史慈心目中的贤能,当然是非蔡吉莫属。 然而蔡吉听罢太史慈所言,却收起了酒壶,冲其苦笑道,"那孤岂不成女中曹孟德?" 太史慈本想反驳,主上哪会像曹孟德那般视天子如无物。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太史慈这会儿也隐约意识到,如果蔡吉真像他进言的那般迎天子入龙口,最后结果多半也是将天子束之高阁,至多也就是在态度上比曹操更恭敬一些罢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让蔡吉解除与曹丕的婚约,转而同天子共结连理。但天子早已立后,蔡吉要想坐上正宫之位,就必须先废去伏后。废后之事事关重大。伏后之父亲伏完为大司徒伏湛七世孙,袭爵“不其侯”,官拜辅国将军。其母更是桓帝长女阳安长公主。伏后不仅出身尊贵,其本人更是言观贞淑,媚兹良哲。蔡吉若强行废后,其恶果恐怕不下此番曹操杀董妃母子。太史慈对蔡吉素来敬佩有加。当然不会愿意自家主上背负如此恶名。所以入宫为后之事,他都不曾考虑过。 蔡吉眼见身旁的太史慈默不作声,便心知他已意识到了"奉天子以令诸侯"的麻烦之处。太史慈不是一介武夫,亦非迂腐之人,有些事一旦点穿,其优劣便也不言而喻。曹操与刘协之间的矛盾,本质上是中国延续千年的君权与相权之争。 在三省六部制出现之前。中国的相权高度集中,以至于在制度上单凭一相便能与帝王分庭抗礼。当然遇上秦皇汉武之类强势君主时,相权往往会被死死压制。但一个王朝不能保证每一任君主都是秦皇汉武。相比依才能选拔的相权,靠血统传承的君权注定会一代不如一代。当君主的能力无法压制相权时,权臣就出现了。如果权臣对皇室还心存敬畏,那便是周公、霍光。如果权臣不把皇室放在眼里,那诸如李斯杀扶苏、王莽篡汉之类的戏码便接连上演了。 不过在三国之前,除了王莽大多数权臣并没有跨过篡位的底线。真正将相权篡夺君权常规化的是曹操、曹丕父子。从曹家父子。到司马懿祖孙三代,再到桓温、桓玄、萧道成、萧衍、陈霸先、宇文泰、高欢、直至隋文帝杨坚,整个魏晋南北朝不断上演着:掌兵权――拜宰相――封国公――赐九锡――封王――禅让――改朝换代的轮回。 如果说五胡乱华是魏晋南北朝离乱的外因,那相权篡夺君权便是内患。须知君王固然专制,权相也同样独裁。更何况一个每隔五六十年,甚至二三十年就政变改朝换代一次的国家又何谈开疆拓土。传播文明。既然蔡吉已立志要阻止魏晋南北朝的悲剧在这个时空再次上演,那她在抵御五胡乱华的同时,也必须要斩断相权篡夺君权的恶性循环。 然而依东汉的官制蔡吉要抵御外敌、变更中央官制,就必然会步曹操的后尘。以宰相的身份斩断相权独裁,乍一看来简直就是个悖论。蔡吉却知历史上确实有人打破了这一悖论,那便是隋文帝杨坚。同时也是杨坚终结了魏晋南北朝四百年的乱世,继汉朝之后再次统一了中国。 孤在这个时空能以女子之身提前实现杨坚的功绩吗?若走杨坚路线,就势必先要成为君王,那汉室正统又该如何处置?官渡之战后,蔡吉时常会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在心中如此扪心自问。显然经过将近八年的乱世历练,蔡吉已然意识到她所选择的道路不仅充满荆棘,同时也饱含矛盾。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蔡吉再次端起酒盏朝太史慈微笑道,"孤记得子义曾立志要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 太史慈见蔡吉提起自己早年的志向,再联想到蔡吉第一次向他坦承女子身份时的场景,不由莞尔笑道,"主上还记得此话。" 太史慈当然没有追究蔡吉的意思。事实上就算蔡吉当年没有引用他的口头禅,太史慈依旧会出手帮助那个略显幼稚又充满激情的女孩。因为太史慈那时还从未见过那个诸侯会像蔡吉那般明明一无所有,却敢以自身性命为赌注博取一次拯救苍生的机会。但经过这么多年的追随,特别是蔡吉刚才对迎天子入龙口的态度,太史慈多少也已意识自家主上可能不会再将汉天子放在心上。毕竟如今的蔡吉已非当年黄县城中的孤女,而是坐拥四州之地的齐侯,会有割据一方之心也不足为奇。 所以太史慈跟着又轻叹一声道,“此确为慈早年之志。” “那子义如今可还有升天子之阶之心?”蔡吉注视着太史慈再次问道。诚然她当年引用那句“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是为了游说太史慈留下助她一臂之力。但只要太史慈认她做主上,那太史慈的梦想就是她蔡吉的梦想。因为自打立下逐鹿之志的那一天起,蔡吉便已有了背负起所有追随者梦想的觉悟。 迎着蔡吉明亮的双眸,太史慈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他面前放言“只有退缩之人,没有不可成之事”的小丫头。于是他也不再有所保留,直言承认道,“有。” 蔡吉听罢太史慈所言,旋即嫣然一笑,举杯起誓,“子义之志,便是孤之志。终有一日孤会令子义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 ――――――――柳丁前段时间的纠结主要有两条,一条就是今天所说的汉朝相权高度集中的问题,这里的相权是广义的相权,不是单指丞相。本以为可以用相权制衡君权,看了南北朝的历史后发觉按隋朝以前的官制这事不靠谱。同时也更钦佩杨坚了,难怪他会被西方如此推崇,他可是解决了同一时代的世界性难题啊。另一条下次再说,总之这两条让柳丁改了大纲,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 第四十五节 渤海高氏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再远大的志向终须脚踏实地的通过双手来完成。所以翌日一早,蔡吉便在太史慈等冀州文武官僚的陪同下巡视了位于南皮城外的一处屯所,与其随行的还有"前"冀州别驾田丰。 田丰记得自己上一次来南皮还是在建安二年,那时袁本初正在易京与公孙瓒对峙,曹孟德刚迎天子入许都,蔡安贞也尚未出青州。谁曾想转眼五年过去,曾经不可一世的汝南袁氏早已灰飞湮没,河北四州被曹孟德与蔡安贞瓜分得一干二净。如今孟德已官拜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蔡安贞更是受封大将军从一介边郡小臣一跃成为了割据一方的霸主。 倘若七年前袁本初能抢在曹孟德之前迎天子入邺城,如今的天下会否是另一幅景象?倘若七年前在蔡安贞初抵邺城时便将其铲除,官渡一战会否是另一番结果?田丰曾不止一次在心中如此自问。但每一次都不能得出称心的答案,因为这世上没有名为"倘若"的后悔药。更何况田丰与袁绍的君臣之义早已断绝,他现在是蔡安贞的幕僚。 实话实说,蔡吉并非田丰理想中的君主。虽然相比其他诸侯蔡吉对己清正克制,待人礼贤下士。但再完美的私德都不足以弥补她身为女子的缺陷。须知官渡一战过后,如今世间已无人再会因蔡吉的女子之身而小觑于她。这固然是对蔡吉实力与才华的一种认同,但也意味着她日后将无法再利用女子身份来迷惑其他诸侯。参与逐鹿中原的各大诸侯在不久的将来会用对战男性诸侯的方式来对付蔡吉,甚至可能还会更为严酷。因为蔡吉的所作所为,乃至她的存在都是对诸多男性诸侯的一种羞辱。光想到堂堂七尺男儿不及一介赢弱女子,足以令不少男子为之气急败坏。 不过田丰却知,蔡吉女子身份带来的最大威胁绝不是那些心胸狭窄之辈。在他看来时值乱世还拘泥男女之别的都是些不知变通的蠢才。真正受到蔡安贞威胁的并非所谓的男儿尊严,而是贯穿大汉四百的三纲五常。 三纲者。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矣。五常即,忠、孝、悌、忍、善。虽说如今天下诸侯皆有挑战"君为臣纲"之心,但蔡吉以女子之身逐鹿天下又比寻常诸侯多了一层反抗"夫为妻纲"的意思。夫为妻纲是董仲舒"贵阳而贱阴"在五伦观念中的具体表述,其本质是阳尊阴卑理论。蔡吉目前仅是与曹丕订婚,还未触碰夫为妻纲的底线,所以河朔儒林尚能接受女诸侯的存在。崔琰还十分积极地加入蔡吉麾下,意图在潜移默化中将这位女诸侯拉回正道。但田丰却觉得总有一天蔡吉会出手颠覆"贵阳贱阴"。正如曹操等诸侯终会走上战国七雄之路。 正因为蔡吉的女诸侯之路充满了未知与风险,所以田丰入幕至今都不肯接受实职,仅以普通幕僚的身份为蔡吉出谋划策。此番北上自然也不例外。不过田丰虽在内心深处还有所保留,但对于蔡吉治理民生的手段倒是佩服之极。 时值四月。南皮城外的冬麦长势喜人,只要不出意外到了六月必将又是一场大丰收。沿途屯耕的百姓眼见大队人马路过,纷纷停下手中的农活。俯身朝蔡吉叩拜。田丰瞧得出,这些百姓是发自内心地在膜拜蔡吉,亦如前日在城门迎接时的虔诚。黥首百姓就是如此单纯,谁让他们过上平稳日子、种上田地,他们就会奉谁为主人。蔡吉以屯田来博取河朔民心确实立竿见影。但此举并非蔡氏独创。同在河朔的曹操不仅积极推广屯田,还将不少豪强宗党的土地尽数没收充公用来军屯,使得曹军的实力又提升了不少。也不知蔡安贞会否学曹操借北上攘夷之名拿河北的豪强开刀。 正当田丰暗自揣测蔡吉下一步的作为之时,一行人等在漳水河畔搭起凉棚歇了下来。经过先前一番巡视蔡吉对南皮的屯田情况大致有了一些感性认识,于是趁着小憩的当口蔡吉便又询问起了她治下冀州四郡的情况。 "清河下辖七城,共123964户。男女760418口;安平下辖十三城,共91440户,男女65118口;河间下辖十一城。共93754户,男女634421口;渤海下辖八城,共132389户,男女1106500口。"向蔡吉禀报冀州四郡人口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相貌俊秀的年轻人。此人姓高名纳。字孝才,乃渤海本地人士。目前在太史慈帐下充任主簿一职。 高纳的声音清朗透亮,而他所念出的一连串数字对在场的众人来说更是悦耳动听。特别是当高纳念到渤海郡那一百多万人口数目时,现任冀州别驾的刘义逊激动得连双眼都泛起了亮光。须知哪怕是蔡吉经营多年的青州目前也才不过两百多万人口,此刻他们所处的渤海郡光是人口上就已抵得上半个青州。试问这又怎能不让人为之动容。 相比像打了鸡血似的刘义逊,蔡吉的反映则明显冷静了许多。渤海郡地处后世河北平原,一来没怎么闹过黄巾,二来也不似司隶等地几经诸侯混战。哪怕是在讨袁大战期间,当地各城面对挥师北上的太史慈也几乎是闻风而降。这种情况下能保留百万人口也不足为奇。人口众多既有优势,也有问题。至少渤海郡可供屯田的无主之地就远不及青州。 于是在高纳汇报完毕后,蔡吉又跟着问道,"去年渤海赋税为几何?" 高纳微微一愣,旋即躬身向蔡吉禀报道,"回齐侯,去年渤海赋税为粮草三万斛。" 以渤海这等人口大郡一年的租赋才粮草三万斛实在是少得可怜。以至于刘义逊等人眼中的光芒都不由自主地黯淡了下来。不过高纳这里所报的税赋并非渤海的全部税赋,而是单指屯客向官府上缴的租赋。 目前蔡吉治下郡县的赋税分为两种,一种是对编户征收的田税和人头税。编户,即编入户籍的平民,包括自耕农、佣工、雇农等。出于休养生息,同时也为了拉拢民心。蔡吉免除了冀州四郡编户三年内的赋税,所以这部分税收她目前还收不到。 另一种是对屯田的屯户和军户征收的租赋。由于屯田所需的土地、耕牛、农具皆由官府提供。所以官府与屯户的关系相当于地主与佃农,租赋就是佃租。用官牛的屯户与官府四六分账,自备耕牛的与官府五五分账。屯户的租赋远比编户的三十税一要繁重得多。因此租赋是蔡吉目前最为稳定的一项收入来源,同时也是曹操最为重视一项收入来源。只是渤海郡的屯田数量较少,才使得渤海的租赋略显稀少。 眼见在场不少冀州官僚都陷入了尴尬之中,高纳突然向蔡吉抱拳进言道,"齐侯免除冀州三年赋税,令冀州百姓休养生息。如今齐侯北上攘夷在即,高氏身为渤海大族。愿奉上粮草五万斛,助王师讨伐逆贼!" 蔡吉意味深长地看来高纳一眼,但见其神色诚恳、态度谦卑。便微微一笑欣然颔首道,"孤在此替北征将士先行谢过高氏慷慨解囊。" 渤海高氏在汉末并不出名。高氏一门虽在顺帝时出过太子太傅高褒,但目前牧守一方的也仅有齐国相高承而已。然而蔡吉却知晓渤海高氏在魏晋南北朝的历史上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据史书记载,渤海高氏发轫于东汉渤海郡,素有“天下之高出渤海”之称。渤海高氏于东汉末形成后。至西晋渐趋兴盛,并形成渤海、渔阳、辽东、广陵、河南等多个支系。待到南北朝时期,渤海高氏已成为山东(指太行山以东)门阀士族的代表,进入鼎盛阶段,并先后控制北魏、东魏政治。 而将渤海高氏彻底推向权利顶峰的是高欢、高澄、高洋父子三人。高欢、高澄父子先是相继任东魏大丞相、渤海王,控制东魏军政大权。并最终由高澄之弟高洋。以相国、齐王接受东魏孝静帝的禅让,成为北齐王朝的开国君主,即北齐显祖文宣皇帝。不过北齐仅存在了二十八年便灭于北周之手。最后留给后人津津乐道的是北齐高氏的诸多淫乱典故。以及高欢那俊美得必须戴上面具才能上战场的孙子――兰陵王高长恭。 后世盛传建立北齐的高氏素有淫乱、暴戾家族遗传性格。此刻的高纳举止得体,态度恭敬,看着倒是同这个时代世家子弟没啥差别。难道是后来和鲜卑人混血的缘故?撇开对北齐王朝的八卦,想到自己在三年前收服了琅琊王氏,今天又接受了渤海高氏的臣服。饶是蔡吉早已见多识广,这会儿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自己帐下还真是虎豹成群。 高纳见蔡吉收下了高氏奉上的粮草,心头的大石也随之落了地。高纳的父亲高延是渤海的名士,可老爷子并不打算在一个能当他女儿的女娃儿麾下出仕。然而是为了整个家族,必须得有人站出来向新统治者表示臣服。于是在向远在青州出任齐国相的叔父征询了一番建议后,高纳便毛遂自荐入幕太史慈帐下,并为此次接待齐侯驾临做足了准备。此刻看来高纳之前的种种努力并没有白费,至少眼前的女子接纳了高氏的好意,不会像曹操对付河内宗党一样拿渤海高氏开刀。 田丰坐在一旁眼看蔡吉不动声色地收下粮草,同样也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曾任冀州别驾的他十分清楚渤海高氏素来不喜张扬,但其影响力却遍布冀、青、幽三州,若蔡吉不知深浅贸然动了高氏,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蔡吉并不知晓她收下这五万斛粮草,让在场好几人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事实上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无奈地笑笑了事。蔡吉对渤海高氏的底细一清二楚,心知以她目前的实力还无法一棒子打死这等地头蛇。哪怕是凶名远扬的曹操也只敢拿较弱的河内豪强杀鸡儆猴,对于真正有实力的士族还是以拉拢为主。否则渤海高氏也无法一直逍遥到建立北齐才覆灭。所以对付这等地头蛇的关键还在于提升自身的实力。对此蔡吉则已然有了一套腹稿。 "诸君在冀州主持屯田已一年有余,不知对屯田有何心得?"蔡吉收下粮草后,又将话题转回到了屯田上。 就见太史慈沉吟了片刻说道,"不瞒主上,屯所所设分田之法太过苛刻,渤海肯入籍为屯户者寥寥无几。" 对于太史慈反映的问题,蔡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屯户的租赋与编户的田税足足相差了十六倍。虽说屯户理论上不用服徭役,可在眼下这等乱世真要大战在即官府又怎会管你是屯户还是编户。之前蔡吉之所以能在徐州、青州两地顺利推广屯田,是因为这两个地区经过战乱、天灾滋生了大量无家可归的难民。在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情况下难民不得不接受官府苛刻的条件参与屯田。 渤海的情况不同于徐、青二州,这里没遭受过大规模战乱祸害,人口众多,土地肥沃。渤海的百姓自然不会傻得去租官府的田,缴比原来多十六倍的税。事实上不仅是渤海,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后会有越来越多后方的郡县对屯田失去兴致,甚至出现大规模屯户逃逸事件。历史上曹操订立的屯田制虽几经修改,最终也不过仅存了六十八年而已。当然这并不代表屯田制就此被淘汰,事实上屯田制以不同形态在中国一直延续了一千八百多年。只是后续历史证明屯田制比较适合在边疆或偏远地区推广,而在较为富裕的地区屯田制必会自行瓦解。 在场的其他官僚既不知晓蔡吉的态度,也没太史慈那般的底气敢质疑而今正如日中天的屯田制,所以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观望。倒是蔡吉毫不避讳地颔首附和道,"不止渤海,东莱、北海两郡也有典农官上报有屯户弃田出逃。故而孤打算革新屯田制,先在冀州试行均给民田。" ―――――― 最近两章可能有些枯燥,见谅,见谅。另外没想到写到渤海高氏,发现老公下载了兰陵王~~~咳~算了,不吐槽那烂片了。 第四十六节 均给民田 "革新屯田?均给民田?" 蔡吉的一席惊人之语令在场的文武纷纷抬起了头。须知眼下南北士林皆在热议屯田制,认为曹蔡实施的屯田制是解决自黄巾之乱以来天下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三空"恶疾的灵丹妙药。曹操麾下的谋士幕僚更是针对屯田中所遇到的问题制定不少实施细则,以求逐步将屯田制完善化、制度化。可谁曾想自家主上竟会在屯田制兴盛的时候提出要"革新屯田,均给民田",这可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见在场的文武或神色诧异,或面露疑色,蔡吉坦然一笑解释道,"渤海有闲散丁口,河间有无主之田。孤打算将渤海、河间两郡无主之田尽数收编官田,并按丁口均分给两郡百姓耕作。此便是均给民田,亦可称之为均田制。" 蔡吉所谓的"均田制"当然不是她自己一拍脑门想出来新制度,而是中国历史上一项极其重要的土地制度。按原有历史进程,均田制由北魏孝文帝于太和九年(公元485年)颁布实施。北魏、北齐、北周隋及唐朝千叶三百年间都将均田制作为基本的土地制度,并衍生出府兵制、三长制等一系列配套的军政制度。直至唐中叶以后,人口增加,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均田制实行的基础――土地国有制破坏严重。才在唐德宗建中元年(公元780年),由当时的宰相杨炎主持废止均田制,转而实施两税制。 简单点来说,均田制就是国家将无主土地按人口数分给小农耕作,土地为国有制,耕作一定年限后归其所有。当然地主的土地不在均田范围之内。并且实施均田制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要有足够的无主之田,从而有地可均。二、要有大量流动人口。三、要整顿户籍。因为户籍是实行均田和征收赋税劳役的主要依据。没有详尽的户籍管理就无法推行均田制。 就目前来说,蔡吉治下的青、徐两州及冀州四郡都已满足施行均田制的三大条件。当然出于谨慎的考虑,蔡吉还是打算先在条件比较优厚的渤海、河间两郡试行均田制,待完善细节之后再向青、徐两州逐步推广。 然而相比踌躇满志的蔡吉,在场的文武官僚的反应却透着一股子耐人寻味尴尬。但见太史慈剑眉紧簇,刘义逊欲言又止,田丰微微叹息,高纳则干脆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面对众人如此回应,蔡吉不由收敛起了奋发之气,转而向众人询问道。"诸君觉得此法不妥?" "主上可曾听过王田制?"田丰板起脸冲蔡吉反问道。 王田制之名取自于《诗经》中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乃是由篡位西汉的王莽,根据古书上记载的井田制所立。王田制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将全国土地改称"王田",即废除土地私有制,实行土地国有制,私人不得买卖;一家有男丁八口,可受田一井。即九百亩;一家男丁不足八口,而土地超过九百亩者,须将多出部分分给宗族邻里;原来没有土地者,按上述制度受田。二是将奴婢改称私属,不得买卖。 看得出均田制与王田制确实有相似之处。但均田制承认土地私有,允许土地在一定条件下买卖。是一种将土地私有制与封建的土地国有制相结合的制度。反观王莽的王田制,完全废除土地私有,不仅禁止买卖土地。就连土地使用权也不允许转让。过于理想化的政令让王莽得罪光了天下间大大小小的土地所有者。大到宗室王亲,小到斗升小民纷纷揭竿而起,王莽的新朝仅存在了十四年时间就被赤眉、绿林等农民军给推翻了。 面对田丰的责问,蔡吉当即哑然失笑道,"诸君以为孤要学王莽重启王田制?" 田丰紧盯着蔡吉一点都没有同她开玩笑的意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王莽乱政是上天降给大汉的一场灾难。若自家主上真有向王莽看齐的倾向。在场的家臣又怎会不心急如焚。 "主上,井田虽圣王法。其废久矣。王田制更乃书生之论,不可行也。"继田丰之后刘义逊也向蔡吉劝谏道。 眼见田丰等人个个表情严肃,意识到情况严重的蔡吉立马敛起笑意,郑重地向众人保证道,"诸君放心,均田制绝非王田制!均给之田皆为无主之地,孤不会动有主之地分毫。" 高纳听到蔡吉亲口保证"不会动有主之地分毫",先前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要不动他们手中的土地,那一切都还好说。毕竟渤海高氏虽在冀、幽两州有些根基,却终究不是蔡安贞这等大诸侯的对手。若双方真争个鱼死网破,蔡吉固然会深受打击,渤海高氏也免不了灰飞烟灭。 不过坐在高纳对面的田丰并没有因蔡吉的一句许诺而放下心来,反倒是加紧追问道,"不知主上打算如何均给民田?" 对于田丰的提问,蔡吉自是早有准备,就听她朗声介绍道,"孤欲将无主之田一分为二:一曰永业田,耕种满五年者,可世袭租售,以林荒之地为主;一曰丁口田,不准买卖,年老身死还归官府。" "永业田…丁口田…"田丰沉吟了一下又追问道,"如何分授?" 蔡吉听田丰如此一问,便知这老爷子来了兴致,心中大喜的她又跟着补充道,"凡十五岁以上男丁,每人授丁口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寡妻妾授丁口田三十亩,若有子嗣则加授永业田二十亩。另有奴婢者,奴每人授丁口田八十亩,婢每人授丁口田二十亩,人数不限。" 这一次蔡吉的许诺可算是让在场的文武官僚们惊艳了一把。但见高纳立连忙抬起头,两眼放光着追问道,"奴婢所得丁口田可归户主?" "当然。"蔡吉十分爽快地点头道。她现在需要的是足够的劳动力和稳定的税收。至于高纳等地方豪强宗党纳完税后如何同家奴分账那是对方的私事。不过若是豪强宗党盘剥奴婢引起民愤,那她蔡吉也不介意出手处置几家土豪劣绅以平民怨。 一旁的刘义逊眼见蔡吉表现得如此大方,生怕自家主上一时大意让高纳这等地方豪门钻了空子,于是赶紧插嘴道,"主上。不知均田制如何纳税赋?" 蔡吉手持折扇轻叩虎口道,"孤打算借鉴曹丞相的户调制。不论贫富贵贱,一律按授田纪录缴纳定额的租、庸、调。" "何为租、庸、调?"田丰再次追问道。蔡吉刚才一系列有关均田制的缜密对答,不仅让田丰好生见识了一番传说中"女中管子"的风采,同时也让他不再质疑均田制的可行性。因为在田丰看来,倘若如此稳妥、详尽的计划都无法实施,那冀州的官僚都可以回乡养老去了。所以此刻的田丰对蔡吉和她的均田制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并打心眼里想知道更多有关均田制的细节。 蔡吉当然也没让田丰失望,当即语调简练地解答道,"租。即田租;庸,即力役;调,则是户调。由男丁随乡土所产而纳。"蔡吉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转而向在场的文武征询道,"至于租、庸、调之额度,孤以为还是由诸君来商议定夺为好,毕竟诸君比孤熟悉冀州。" 蔡吉对租庸调额度的态度赢得了在场文武的一致认同。上位者能有心提出新制度。那是勤政爱民,能搭起新制度的框架,那是才华横溢,但要是连最为细节的内容都定死,那可就有些越俎代庖了。好在蔡吉对这方面的度一向掌握得很好,没有让在场的官僚们太过为难。 "依许都户调。男为户主者,每户每年纳绢三匹、绵三斤,女为户主或次男为户主者。每户每年征收减半。逊以为冀州户调也可按此收取。"刘义逊说完,又斟酌了片刻补充道,"至于田租可按户收取每年收取栗二石。" 一旁的高纳听罢刘义逊所定租调,不禁大惊失色道:"绢三匹!绵三斤!此调额太苛刻也!" 刘义逊本想反驳冀州人丁兴旺,绢三匹绵三斤的户调额度并不苛刻。可还未等他开口。蔡吉却先一步颔首答应道,"现今冀州百废待兴。依孤看来,户调就暂且定为,每户每年纳绢一匹、绵一斤或麻十斤。" 眼见蔡吉将户调调整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额度,高纳赶紧转身朝蔡吉恭恭敬敬地俯身叩首道,"纳在此代冀州百姓谢过齐侯仁厚。" 蔡吉之所以调整户调并不是被高纳说服,而是在她的记忆中均田制户调的额度从未超过每户绢一匹、绵一斤。所谓户调其实就是人头税,因为汉末整个货币体系已然奔溃,于是曹操便将原来缴纳钱币的人头税,折算成了缴纳布匹的户调。不可否认曹操是中国历史上难得一见的奇才,但他对百姓的压榨也确实让人咂舌。 订完租、调两项额度,接下来便是涉及徭役的庸。汉末的徭役以军事为主,从兴修城池到运输粮草都需要耗费大量劳力。这方面当然是太史慈更有权威。 不过这会儿的太史慈没有就徭役提出自己的建议,反倒是皱起眉头向蔡吉询问道,"主上将冀州屯田制改为均田制,那军屯可还保留?" 屯田制是目前军屯制实施的基础,蔡吉更改了屯田制自然会影响到军屯制。其实均田制也有相关配套是军制,那就是府兵制。该制由西魏权臣宇文泰建于大统年间(535~551),历北周、隋至唐初期而日趋完备,唐太宗时期达到鼎盛,唐玄宗天宝年间(742~755)停废,历时约二百年。 府兵制最重要的特点是兵农合一。府兵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参战武器和马匹皆由府兵自备,是中国历史上极其重要的一项军制。但是府兵制必须建立一套独立的军府系统来负责府兵的选拔和训练,势必会颠覆汉末现有的军制。所以蔡吉打算先推行均田制打好基础,再由上至更改军制。 想到这里,蔡吉便顺势答道,"孤会保留军屯,凡入军户者,皆免庸调。" 太史慈得了蔡吉明确的答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发话。蔡吉却觉得还不够,便又清了清嗓子说道,"均给民田事关重大,须由德才兼备之士来主持实施,方能惠及民生。" 言罢蔡吉转身朝着坐在身旁的田丰拱手一拜道,"元皓先生为人刚正不阿,又熟悉冀州风土认情。孤欲举荐先生为冀州刺史,统领冀州百官主持均给民田事宜。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太史慈与刘义逊现下虽是冀州四郡级别最高的武将文臣,但他二人并没有因蔡吉举荐田丰为冀州刺史而心生不满。这不仅是因为田丰的才华早已闻名于世,更因为即将推行的均田制急需田丰这等镇得住场面的冀州名士来充当领头羊。于是紧随蔡吉之后,太史慈与刘义逊也跟着双双向田丰劝说起来。 “还请元皓先生莫要推辞。” “冀州上下急需先生之才。” 面对蔡吉等人殷切的举荐,田丰一时间陷入了犹豫之中。接受刺史之职有违他之前暗自定下的底线,但他又真心诚意地想要参与均田制的推广与完善。因为田丰已敏感地意识到均田制可能是继井田制之后又一名垂青史的制度。哪怕蔡吉日后横遭不测,她所定下均田制依旧会被后世的有识之士不断借鉴引用。自己作为参与者岂不是也能流传百世?更有甚者或许连同之前附逆袁绍的污名也能一并洗清? “先生可是对均田制有所不满?”蔡吉望着田丰饶有兴致地轻声探问道。 下一刻回过神来的田丰眼中不再有任何犹豫与畏缩,取而代之的是寻找到新目标的热切与激情。就见他心悦诚服地朝蔡吉俯身一拜道,“丰愿为均田制进献绵薄之力。”? 第四十七节 吴营吊唁 孙权百无聊赖地坐在蔡吉房前的石阶上,看着满园花草争奇斗艳,神情甚是抑郁。他本以为在蔡吉身边能好好见识一番这位女中管子的风采。可谁曾想蔡吉今日竟丢下他和曹丕等人,仅带田丰一人出城与冀州文武巡视屯所。相比心情郁闷的孙权,同样被留下的曹丕正腰挎长剑值守在蔡吉的房前。虽然此刻房内空无一人,曹丕却依旧站得笔直,仿佛蔡吉就在屋内办公。 过了半晌,终于耐不住寂寞的孙权,一个鹞子翻身,起身走到曹丕身边找话道,"子桓,汝说齐侯此番出城有何机密,竞连贾文和都不带上。" "文和先生素来不涉政务,加之年事已高,不随齐侯出城巡视,也不足为奇。"曹丕略带不屑地回了一句。虽说贾诩平日里深居简出,开会议事也是惜字如金。但若是有人因此怀疑贾诩在蔡吉幕府中的地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曹丕至今犹记得当年官渡之战文和先生助齐侯斩颜良、救官渡,一路横扫黄河两岸。那等威风场面又岂容眼前这登徒子能想象。 孙权却丝毫不介意曹丕的轻蔑与冷淡,反而凑得更近道,"那齐侯为何不带子桓出城?贤弟好歹也是齐侯未婚夫…" "丕不过一介质子。齐侯如何吩咐,丕就如何行事。"曹丕警惕地打断了孙权的挑拨。人要贵有自知之明,曹丕年纪不大,但经过这两年在齐营的生活,他多少也已意识到自己的未婚夫身份对蔡吉来说是个忌讳。 "齐侯如何吩咐,就如何行事……昔年勾践在夫差面前也不过如此。"孙权故意拉长音道。 春秋时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为灭吴不惜委身吴王夫差为奴。孙权用这等似是而非的例子来比喻曹丕与蔡吉的关系自然是没安好心。有那么一瞬间曹丕的脑中萌生了挥剑砍杀孙权的念头。但最终少年还是松开了原本紧攥着剑柄的手,转而朝孙权冷笑道,"丕既非亡国之君,也非齐侯之敌。哪怕有朝一日家父与齐侯反目。继承曹氏家业与家父遗志的也是兄长,而非丕这等庶子。何来勾践夫差之说!倒是孙郎君主动委身为质,不知是有意促成孙蔡联盟,还是想有朝一日能兄终弟及?" 曹丕言罢心中顿觉一阵畅快。经过上次尊经阁一闹,曹丕已然看清当今世上蔡吉是唯一能保护他的人,同时也彻底打消了对父亲和曹家的幻想。"吾身为曹家子须继承家业,而汝身为曹家子必须去联姻",曹昂的这句话曾让年幼的曹丕心潮澎湃,引以为傲。可现在回想起来曹丕却觉得这话就是个笑话。打从一出生就注定继承家业的兄长,岂是他这等庶子可比拟。正如蔡吉当年在桑树底下坦言的那般。曹蔡联盟与否同他曹丕没有半点关系。他不过是父亲为逐鹿中原献上的祭品。既然父亲都不在乎他这个庶子的生死,那他曹丕又何须执着于一个本就不属于他的家族荣誉。 面对抛弃包袱,轻装上阵的曹丕。孙权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孙权没料到比他小五岁的曹丕竟会如此伶牙俐齿,甚至最后那句反问还隐约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欲念。以至于一时为之语塞的孙权只得悻悻地退到了一边,暂时不敢再招惹面前的曹家二公子。 此时的孙权并不知晓,正当他因曹丕一句"兄终弟及"而心神不宁之时,远在荆州长沙城外的吴军大营却是一片缟素。但见中军大帐内。两排将校个个披麻戴孝,孙策横刀立马端坐中央,一双虎目几欲滴血。在他身后正北面的供桌上赫然摆放着丹阳太守孙翊的灵牌。 原来就在一个月前,时任丹阳太守的孙翊在出城狩猎时被身边的家将边鸿刺杀身亡。孙翊是孙策的三弟,今年才刚满十八岁,其不仅武艺高强。性格更是骁悍果烈,颇有几分孙策的风范。正因为孙翊酷似自己,孙策此番领兵西进荆州前。便将丹阳郡委任给了自己这位三弟来坐镇。可谁曾想昔日一别竟会成天人永隔。 "子敬,究竟出了何事?边鸿为何会刺杀三郎君?"发出此问的是破贼校尉凌操。他刚从浏阳河巡视回来,骤然面对孙翊的死讯,实在是有些弄不清状况。于是只得向前来报丧的鲁肃询问详情。 话说,鲁肃此番南归本来是要向张昭禀报之前半年来在东莱打探的成果以及蔡吉对曹操南征的态度。那曾想他前脚才刚到东吴。后脚边鸿便刺杀了孙翊。当时张昭正坐镇会稽,张弘坐镇吴郡。虞翻坐镇富春,东吴的几位谋臣皆抽不开身。于是鲁肃只得马不停蹄地赶来长沙报丧。 这会儿面对凌操急切的追问,鲁肃整理了一下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转而向在场的将校分析道,"边鸿不过一介草莽之徒,真正买凶杀人者,乃是孝廉妫览与郡丞戴员。据悉妫览已在丹阳自封为大都督。" 黄盖听罢怒目圆睁,"大都督?哼,竖子也配!" 鲁肃却在心中暗自感叹,妫览或许当不得大都督,但远比三公子更适合太守之位。原来妫览乃是丹阳豪族,不仅在当地颇有名望,还得到了前吴郡太守盛宪的举荐。如果不是孙策强行将孙翊指派到丹阳,这丹阳太守之位十有**会是妫览的囊中之物。 然而孙策根本不会反思他之前的种种不妥之举。孙翊的死讯已然触碰了他的逆鳞。就见孙策豁然起身,抽刀将面前的案牍一斩为二,"边鸿、妫览、戴员!策不诛此三贼,枉为人兄!" "杀边鸿!杀妫览!杀戴员!" "为三郎君报仇!" 一瞬间喊打喊杀之声充斥整个营帐,仿佛只要孙策一声令下,众吴将便拔寨起兵杀向丹阳。可是眼下的长沙又岂容孙策来去自由。随着帐内咆哮之声逐渐平息,坐在孙策身旁的征虏中郎将吕范不由抱拳向孙策提醒道,"主公息怒,长沙城外尚有刘琦、刘备两家虎视眈眈。主公若贸然撤兵,恐被双刘趁势夹击。" 吕范的一席进言令原本正处于暴怒之中的孙策慢慢冷静了下来。事实上在整个吴营之中能像这样劝动孙策的也唯有周瑜和吕范两人而已。此时周瑜领兵在外尚未还营。劝谏孙策的责任自然也就落到了吕范的身上。 吕范,字子衡,汝南细阳人,乃是最早追随孙策的一位幕僚。想当年孙策还未建立功业,手下就只有吕范和族人孙河追随左右。二人常为孙策四处奔走,不避危难。初平年间孙策的母亲吴夫人身处江都,孙策派遣吕范迎吴夫人回曲阿,让母亲暂栖于舅氏吴景之处。谁知时任徐州牧的陶谦认定吕范是袁术一方的内应,下令各县通缉吕范。吕范知情后,亲自招募能手。引领门人偷偷将吴太夫人接走,再迅即回到孙策之处,成功完成使命。 从此之后孙策便视吕范为至亲。每每请其赴宴,便与吴夫人一起饮食,并不紧执君臣之礼。吕范也没就此居功自傲,而是一路紧随孙策渡江东征。在东征中吕范先是率军在横江、当利击败张英、于麋等众,之后又南下攻陷丹杨、湖孰等地。为孙策平定江东立下了汗马功劳。 鲁肃当然知晓吕范在孙策心目中的地位远非他这等寻常小臣可以比拟。但鲁肃却并不认同吕范的说法。在他看来此番曹操挥师南下旨在吞并荆扬两州,孙策身为江东之主不回师防御曹军,却在长沙城外徒耗粮草,实乃不智之举。反观孙翊之死固然令人扼腕痛惜,却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退兵时机。正所谓哀兵必胜,此时退兵非但不会有损士气。反而会让全军上下同仇敌忾。 且就在鲁肃暗自盘算该如何反驳吕范之时,忽见一员小校奔入大帐向孙策单膝下跪道,"禀将军。营外有一人自称南阳诸葛亮,请求入营吊唁三公子。" 听到有人来为孙翊吊唁,手提长剑的孙策不由楞了一下。在他印象当中自己的三弟似乎没有姓诸葛的友人。但对方既然来了,自己总不能驳了对方一番心意,于是孙策当即坐回原位。向那小校挥手示意道,"有请。" 孙策对"诸葛亮"三个字没有印象。不代表在场的其他人就没听过诸葛亮的名号。至少鲁肃就知来者可能是张昭府上宾客诸葛瑾的弟弟。鲁肃对诸葛瑾的印象极佳,这不仅是出于诸葛瑾相貌堂堂、谈吐优雅,更因为诸葛瑾为人谦和,不会象寻常南迁名士那般轻视鲁肃这等本地寒士。不过来者若真是诸葛子瑜之弟,那今日之局可就有趣了。想到这里鲁肃当即正襟危坐,不再考虑如何与吕范针锋相对。当然他也没有提醒孙策的打算。 不多时刚才那员小校便领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走进了大帐。孙策见来者与他过逝的三弟年龄相仿,身长八尺,相貌堂堂,一路走来目不斜视,不禁在心中感叹三弟何时结交了此等人物。可诸葛亮却丝毫不理会孙策等人投来的好奇视线。就见他缓步上前,一撩长袍跪上蒲团,朝着供桌上的灵牌恭恭敬敬地叩拜了下去。 一叩、二叩、三叩,每叩一下首诸葛亮眼中就多了几分湿润之气。待其三叩完毕,早已溢满眼眶的泪水便随着他喉间发出的哽咽之声自发地滑落了下来。 汉朝人重丧葬,往往在葬礼上哭得越凶就表示其与逝者的关系越亲近。甚至还有人为了博取孝廉的名额,不惜在自家父母过逝后,没日没夜的哭坟,不将自个儿哭得形容枯槁,半死不活绝不会收手。因此这会儿诸葛亮二话不说,一上来纳头就哭的举动,非但有让在场的吴将觉得突兀,反倒是让人坚信他与孙翊关系匪浅。 随着诸葛亮的哭声愈来愈悲切,不少吴营将领也跟着一起抽泣起来。至于孙策更是涨红了双眼,上前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赌誓道,"郎君节哀,策定会为叔弼报仇雪恨!" 哪知诸葛亮却抹了一把眼泪,连连摇头道,"将军以为亮哭三郎君乎?非也,亮是在哭将军与扬州百姓!" "哭策与扬州百姓?"孙策本要拍诸葛亮肩膀的手悬在半空,脸上露出了差异的表情。可诸葛亮却不管孙策听没听懂,继续俯身抱头痛哭,且哭声之惨烈优胜刚才。 鲁肃低头看着诸葛亮在孙翊灵前的表演,嘴角下意识地扬起了一道不为外人察觉的弧度。看来自己先前从荆州友人处听到的传闻并不假,诸葛子瑜的二弟可不简单。 与此同时,孙策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什么,旋即皱起眉头反问道,"郎君此话何意?" "曹操兴师南下欲平吞荆扬,江左宵小无不闻风蠢动。今日妫览敢杀三郎君占丹阳,他日又怎知不会有逆贼夺江东投曹操?反观将军浑然不知祸事已近,还在长沙坐以待毙,试问亮又怎能不为将军,不为扬州百姓痛哭一场。"诸葛亮说到此处哭声更惨,就仿佛他此刻哭丧的对象不是孙翊而是孙策的基业。 然而此刻大帐内的文武没有一个跳出来呵斥诸葛亮危言耸听。就连先前劝孙策暂缓撤兵的吕范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下稍微了解一点天下大势的人,都会认同诸葛亮的说法。特别是当他将妫览叛乱与曹操南侵联系在一起之后,饶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孙策,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了一丝心虚之感。 然而正当孙策鬼使神差般地打算向眼前的白衣青年征询应对之策时,忽听帐外有人朗声说道,"好个为扬州百姓痛哭一场!" 这声富有磁性的讥讽瞬间就打破营帐内悲观的气氛。回过神来的孙策赶紧寻声望去,就见一身戎装的大都督周瑜正风尘仆仆地站在营帐门口,用一双凤眼冷冷地打量着跪在灵堂前的诸葛亮。 ―――――― 嗷~~~这一幕柳丁想象过很多遍,真写起来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果然还是文笔不行啊+_+? 第四十八节 四家结盟 诸葛亮扬起头看着打断他表演的男子一步步朝他走来,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与此同时,周瑜也在仔细观察面前这个胆敢只身赴吴营游说的年轻人。不可否认灵堂前的说客实在太过年轻,以至于周瑜都有些怀疑,他之前探听到的一些事情是否真是出此人之手。不过当他的眼睛对上那双漆黑透亮眸子之后,周瑜瞬间便在心中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没错!游走在张氏与双刘之间的纵横之士正是此人! "汝就是诸葛孔明?"周瑜信步渡到诸葛亮跟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南阳诸葛亮见过周都督。"诸葛亮转过身,不卑不亢地朝周瑜拱手一拜。对于周瑜的突然出现诸葛亮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略微有些遗憾。毕竟若非周瑜打断,他刚才俨然已将孙策君臣掌控于鼓掌之中。但也仅是如此而已,因为就算诸葛亮先前说服了孙策,以周瑜在吴营的身份两人终究还是免不了要面对面地辩论一场。可以肯定的说当下才是诸葛亮此次吴营之行重头之戏。 周瑜望着诸葛亮混若无事地向自己行礼,不禁在心中对其所表现出的过人胆色大加赞赏。不过话又说回来,眼前的青年若无此等胆色,又如何能在弱冠之龄效仿张仪、苏秦游说诸侯,甚至还敢在吴营大帐当着吴侯的面公然打击吴军士气。虽说周瑜之前并没看到诸葛亮在灵堂上的全套表演,但他最后向孙策哭诉的那番话语,周瑜却是在帐外听得一清二楚。仅是寥寥数语诸葛亮便让原本动仇敌忾的吴营将校惶惶不安,甚至连一贯自信的伯符也差点乱了手脚。 此刻周瑜既已到场,自是不会再让孙策等人被诸葛亮牵着鼻子走。就听他沉声向诸葛亮问道,"郎君今日是为荆扬百姓而来?" 诸葛亮斩钉截铁着颔首道,"是。" 周瑜见诸葛亮回答得如此干脆,旋即嘴角上扬,大声宣布道。"既然郎君为荆扬百姓而来,就请转告张羡、刘备、刘琦,东吴愿与三家结盟长沙城下。" 周瑜此话一出,帐内将校一片哗然,诸葛亮则猛然抬头盯着周瑜看了片刻。显然周瑜此举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仅仅是片刻之后,诸葛亮便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周瑜固然是语出惊人,但仔细想来四家结盟对东吴也确实有益。因此以周瑜的身份会提出结盟也不足为奇。想通了缘由之后,诸葛亮便将目光转向了坐在他身后的孙策,毕竟孙策才是东吴真正的当家之人。 此时的孙策已然从最初的心虚中恢复了冷静。诚然他还不知晓四家结盟的前因后果,但孙策信任周瑜。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要信任周瑜。所以面对众人投来的不解视线,孙策以同样不容置疑地口吻承认道,"策也正有此意!" 众将校眼见自家主公如此肯定地证实了周瑜的提议,自然是不再有所异议。毕竟这样的事吴营将校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坐在一旁的诸葛亮眼中闪过了一抹稍纵即逝地不甘。虽说诸葛亮此番来吴营的目的旨在促成张羡、刘备、刘琦、孙策四家结盟抗曹,此刻他也顺利达成了目标。然而周瑜显然已经知道了诸葛亮的全盘计划,可诸葛亮却不知晓周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种无法把握对方动向的感觉,令素来自负运筹帷幄的诸葛亮深感憋屈,就仿佛明明已经瞄准的箭靶,真当箭矢射出之后却发现箭箭都脱了靶。 不过憋屈归憋屈。诸葛亮却也不得不承认以他目前的身份还无法与周瑜同台抗争。周瑜不是刘琦、张羡之辈,他足智多谋、心怀远大,不会因一己私利而一叶障目。最为重要的是周瑜身后还有孙策鼎力支持。这让羡慕不已的诸葛亮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叹:人生在世能遇此等明主,真乃如鱼得水,夫复何求! 既然认清了自己与周瑜之间的差距,诸葛亮自然不会象个三流谋士一般继续赖在吴营同周瑜死缠烂打。须知论实力孙策要强于长沙城外其余三家,事实上此番长沙之战获益最多的也东吴。像是刘琦从一开始就与张羡鏖战不止。除了徒耗军力物力并未获利。刘备虽在自己的指点下占取了长沙几个县,可自打刘备卷入长沙之战后便再无多余斩获。反观孙策倒是在周瑜的辅佐下一路占据了桂阳、零陵两郡。若是再让吴军占取长沙,那孙策下一步恐怕就要挥师益州了。 诸葛亮当然不会让孙策染指蜀中,甚至他连荆州也不想让给东吴,因为这关系到他的全盘计划。不过以诸葛亮目前的实力还无法同东吴硬碰硬,所以他当即便长袖一震,朝孙策躬身一拜道,"亮在此代荆扬百姓多谢将军深明大义。" 言罢诸葛亮站起身又朝周瑜等吴将拱了拱手。跟着便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帐内众吴将眼见诸葛亮先是哭哭啼啼来,这会儿又风风火火走,一个个都像是丈二和尚抹不着头脑。至于孙策更是不等诸葛亮背影消失,就迫不及待地向周瑜问道,"公瑾,这诸葛孔明究竟是何来头?四家结盟抗曹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孙策连珠炮似的追问。刚刚就座的周瑜转眼神色一沉,脱口反问道,"主公可知张羡已将长沙城让给刘备?" 周瑜这声反问宛如一块巨石将原本平静的湖面砸出了一股冲天水花,让先前还在好奇诸葛亮身份的孙策等人顿时炸开了锅。众人怎么多想不明白明明天天就在眼前的长沙城,怎么转眼之间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换了主人?那张羡又如何会将长沙城让给刘备?抱着诸多疑问孙策一把抓住周瑜的手腕急问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周瑜冲孙策颔首道,"不瞒主公,游说张羡让城者正是先前在此吊唁的诸葛孔明。不仅如此,此人还促成张羡、刘备、刘琦三家结盟抗曹。" "啊!那公瑾还放此人离开!"吕范听罢大失惊色,连忙向帐外大声下令道,"来人!速去捉拿诸葛孔明!" "此事交给操!吾定将那厮绑回大帐!"凌操豁然起身咬牙切齿道。饶是在场的吴将再迟钝,在听完周瑜一席介绍之后,也已意识到刚才大家伙儿差一点就被那白衣小白脸给骗了。更有甚者这小白脸还将自家主公朝思暮想的长沙城送给了刘备那厮。试问以吴营诸将的脾性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且慢!"周瑜抬手阻止了杀气腾腾的凌操。转而向孙策解释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况且四家结盟还需此人穿针引线。" 孙策虽也懊恼自己被耍,但他相信周瑜如此安排总有道理。于是便向凌操等人摆了摆手道,"算了。传令下去放诸葛孔明出营。" 凌操哼了一声,颇为郁闷地一屁股座回了原位。周瑜见状心知自己若不能给众人一个满意的解释,凌操等人恐怕转眼过后便会派人追杀诸葛亮。说实话周瑜十分清楚诸葛亮若不能为东吴所用,往后必是一员强敌。只是他眼下还需利用对方达成四家结盟,故而诸葛孔明暂时还不能死。 思虑至此。周瑜环视了一番在场的吴营将校,以颇为自傲的口吻侃侃而谈道,"众所周知曹操此番南下意在吞并荆扬。而今反观荆州,刘表乃一介座谈客。张羡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刘备帐下兵寡将少,仅凭此三家之力恐难挡曹军汹汹来势。故张羡等人才会谴诸葛孔明来吴营游说主公入盟,以求借江东之力携手抗操。" 同样一件事,同样一个道理,从周瑜嘴里说出的效果和从诸葛亮嘴里说出的效果,果然大有不同。孙策听罢周瑜一席解读,当即剑眉一挑,踌躇满志道。"公瑾是要策出任盟主?" "非也。"周瑜摇了摇头。 "公瑾此话何意?"孙策不解地问道。 周瑜并没有直接回答孙策,而是转身向帐内的侍从吩咐道,"去将战图搬来。" 侍从得令后赶紧将藏在灵堂后头的牛皮地图搬到供桌之前。在场的众将校见状,心知周瑜这是要讲解抗操战略,于是一个个打起精神正襟危坐,不再去想追杀诸葛亮之类的事。 "据探子来报,曹操现正与刘表会战于新野城下。由此可见。此番曹军主攻荆州,意在先取襄阳,再自江陵集结战船南下扬州。"周瑜边说边用手在牛皮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故瑜以为主公可乘曹操与刘表鏖战之际,领军北上攻打广陵,与其余三家携手东西夹击曹操。只须拿下广陵,半个徐州便已归入主公囊中。" "若曹操在吾等拿下广陵之前,先行击溃刘表。那东西夹击岂不成空话?"吕范提出异议道。 周瑜的计划确实十分诱人,若真能像其所言借曹刘大战之际一举夺下广陵郡,那孙策自此便可领兵直入中原,不再仅限江东一隅。但周瑜的计划同样也充满了风险。因为在场的吴将都清楚刘表乃名不副实之辈。曹操极有可能抢在孙策攻克广陵之前,先行击溃刘表占领襄阳。如此一来北上广陵非但不是一招妙棋,反而会将吴军最为脆弱的腹部裸露在曹操面前。在场的吴将都是老行武。不用吕范细加说明,众人便已瞧出凶险之所在。因此吕范的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向周瑜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若曹操先行攻克襄阳,拿下江陵,瑜便在此率水军狙击曹军!"砰地一声周瑜将手指重重地点在了赤壁二字上,同时也以压倒性的气势打消了众人的顾虑。 没错,正所谓南船北马,曹操的兵马或许骁勇善战,但真到了大江之上却不见得会是寻常水贼的对手。反观吴军素以水师见长,周瑜、黄盖、甘宁皆是善于水战的强将。周瑜决意亲自领兵在长江上狙击曹操无疑是给了众吴将极大的鼓舞。 "好!老夫愿与公瑾一同御敌于长江之上!"老将黄盖头一个认同了周瑜的计划。 "幼平,吾等可不能输给老爷子!一同北伐广陵去也!"凌操一把搂住身旁少言寡语的周泰激励道。周泰则木木地回了一句"哦",算是答应了凌操。 帐下将校的摩拳擦掌彻底激起了孙策征战天下的欲望。在原有历史中,由于孙策英年早逝,带领东吴抗击曹操的是他的弟弟孙权。为此孙权在史籍中博得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评价。但是孙策不是孙权,他既不是牛犊,也不是公牛。孙策是一头猛虎,一头江东猛虎!瞻前顾后不是孙策的风格,主动出击才是他所长。 "欲攻广陵,必先取丹阳。善!就依公瑾之策行事!"孙策预估了一遍北伐路线朗声大笑道。即能逐鹿天下,又能替三弟报仇,如此两全其美的计策,他又怎会不满。 周瑜见孙策完全同意了他的计划,便又跟着进言道,"主公既有北伐之心,那当务之急因先谴使联络其余三家诸侯结盟长沙城下。" 孙策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公瑾可有合适人选?" 周瑜一个抱拳提议道,"子敬才思敏捷、胆略过人,可担此重任。" 鲁肃耳听周瑜举荐自己联络结盟之事,不由微微楞了一下。正如周瑜所言这是一项重任,特别是有诸葛亮这颗珠玉在前的情况下,想在会盟中获取主导权可不那么容易。事实上对于诸葛亮游走荆襄之间的种种传言,鲁肃也是早有耳闻。但他绝没想到刚才那个看着不过才二十岁的年轻人竟能凭一己之力促成三家诸侯联盟,甚至还敢亲自上阵游说吴营。光是这份胆略与眼光就足以让鲁肃萌生结交之意。 "子敬可愿出使三家联络结盟之事?"孙策的问话打断了鲁肃的思绪。 当然愿意!此番虽错过结交之缘,但若能有幸为敌,亦不失为一桩畅快之事。想到这里,鲁肃当即欣然叩拜道,“肃定不负主公重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 第四十九节 事了拂衣去 随着吊桥隆隆放下,晨曦间一队车马自长沙城南门鱼贯而出,朝着旭日东升的方向疾驰而去。张怿正襟危坐在黑色的马车之上,任凭野风撩起他那宽袍大袖,脸上的表情瞧不出悲喜。此番张怿出城旨在迎接刘备大军入长沙,也就是说自即日起长沙城将不再属于张氏父子。要说此时的张怿不怅然若失那绝对是在自欺欺人,但让出长沙城又确实是一招解困的妙策。至少在得知张氏父子与刘备结盟后,刘琦与孙策也陆续派出使者来长沙商讨结盟抗曹事宜。 想到延续两年之久的长沙之围即将解困,张怿心中虽有些许不舍,倒也长舒了一口气。争霸逐鹿听起来倒是让人热血沸腾,可终究只有一小撮人能完成大业,绝大多数的诸侯会在无止境的争战中消失殆尽。刘繇、黄祖、吕布,乃至袁绍、袁术兄弟皆是如此。与这些落败的诸侯相比长沙张氏仅是一介微不足道的地方豪族,实在担负不起逐鹿的重任。哪怕张怿曾有过仅割据长沙不与其他诸侯争夺的想法,现在也俨然打消了这个天真的念头。正如那日诸葛亮所言,就算这次他张氏父子能保住长沙,他日也难挡曹操南下。 且就在张怿低头感叹自己的家族生不逢时之时,车驾的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熙攘之声。于是张怿赶紧抬头寻声望去,隐约可见不远处的地坪线上,兵马跃动,旌旗招展。 "禀公子,是左将军部。"一骑斥候为张怿带回了准确的消息。后者听罢微微点头,旋即便下令车夫快马加鞭加快行程。 刘备坐在马背上,望着长沙来的车驾渐驶渐近,一股雄心万丈之感油然而生。话说刘备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下邳城外,那时陶谦将整个徐州让给刘备,可谁曾想才几个月的功夫他便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吕布捻去了海西。虽说吕布早已伏诛,可刘备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依旧会懊恼不已。觉得那时若非吕布暗算,他刘备可能已然凭借徐州成为不下曹孟德、蔡安贞的大诸侯。好在上天似乎依旧在眷顾汉室血脉,事隔多年之后又有张氏父子向刘备奉上城池。虽然单是一座长沙城,刘备却在心中暗暗发誓:天赐不取,必受其咎,备绝不能辜负孔明一番心血! 是的,倘若不是诸葛亮从中斡旋,刘备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长沙。因此在刘备看来诸葛亮是上天赐予他的国相。就如辅佐周文王的姜子牙,辅佐高祖的张良。可惜的是对于诸葛亮,刘备至今还只是仅闻其声未见其人。 正当刘备暗下决心,接收完长沙城后就亲自去请诸葛孔明出山之时。长沙的车驾已然停到了他的面前。就见张怿缓步走下马车来到刘备面前,躬身行礼道,"张怿见过左将军。请左将军上车。" 张怿所指的马车名唤轺传,由两匹马拖拉。依制二千石以上大臣及列侯,皆供给轺车。刘备已是左将军当然有资格坐轺传,但为了节省开支同时为给臣下作表率,刘备至今没给自己配过轺车。此刻眼见张怿邀请自己乘车入长沙,刘备不由心头一动,翻身下马绕着轺车转了一圈。旋即便朝张怿拱了拱手道,"那备就恭敬不如从命也。" 张怿见刘备如此平易近人,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位左将军果如传言所说是位仁义之辈。思虑之此,张怿又偷偷地朝刘备阵营打量一番,却发现人群中并无诸葛亮的踪影。于是他不禁好奇地向刘备问道,"左将军。怎不见诸葛郎君?" 刚要上车的刘备听张怿如此一问,赶紧回头诧异地反问道,"孔明先生不在长沙?" "哦?三家皆不见诸葛孔明踪影?"吴营大帐之中,周瑜以同样诧异地口吻向鲁肃询问着诸葛亮的情况。 "是。据悉刘琦也曾派人探寻诸葛孔明行踪,但皆无音讯。"鲁肃如实答道。其实他对诸葛亮的突然消失也是深感疑惑。原来就在孙策指派鲁肃出使三家的同时,张羡、刘备、刘琦三家也各自派出了使节联络结盟之事。只是令鲁肃颇感意外的是另三家使节中并没有诸葛亮的身影。更为确切点说,自打那日离开吴营之后,这位一手促成四家结盟的年轻谋士便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促成四家结盟抗曹是何等风光的荣誉。诸葛孔明竟说走就走,连声音讯都没留下。鲁肃真不知道自己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失落? "那结盟之事可有变故?"周瑜想了一想又追问。 "张羡、刘备、刘琦三家皆同意与主公结盟。张羡提议会盟大典定在五月初五。"鲁肃回过神答道。 周瑜听罢鲁肃所言,一边挥手示意其退下,一边低头沉吟了半晌。忽然他仰起头长叹一声,自嘲道,"伯符。看来瑜是小觑诸葛孔明也!那日不该放其出营。" 正在自顾自琢磨战图的孙策听周瑜如此一叹,不由回过头问道,"哦?诸葛孔明真如此了得?" 周瑜以略带叹服地口吻说道,"瑜本以为诸葛孔明是效仿苏秦合纵荆扬四家抗曹。而今看来其在合纵四家之前,已先游说三家联手制吴。" 孙策听到"联手制吴"四个字,再想起那日诸葛亮在灵堂上的表现,当即扬起剑眉冷哼道,"好个口蜜腹剑伪作之徒!策若再遇此人,定提三尺长剑,斩其头颅!" 周瑜摆了摆手笑道,"诸葛孔明才思敏捷,胆识过人,乃当世仪、秦。此等奇才若被伯符一斩为二岂不可惜?" "公瑾是想收服诸葛亮?"孙策皱起眉头问道。在他看来诸葛亮固然厉害,可他孙策帐下也是人才济济。且不论眼前的公瑾,就是刚才离开的鲁子敬也不见得会比那诸葛孔明差到哪去。想那诸葛亮不过是占了些许先机,眼下没他参与荆扬四家还不是照样联盟。 虽然孙策并没有将他的想法说出口,但周瑜却俨然从孙策的表情中读出了他态度。于是他当即调整了坐姿,向孙策郑重其事地抱拳道,"瑜确有此意。伯符既怀逐鹿称霸之志,又岂可无容人之心。试想若齐桓公记恨管仲暗杀之仇,其如何能成就一方霸业?" 周瑜一番进言直说得孙策面红耳赤。连忙虚心地检讨道,"公瑾言之有理,是策自大也。" 看着人称江东小霸王的孙策像个孺子一般向自己认错,周瑜心头不禁泛起了一股暖意。这便是他周瑜的主公,强如猛虎,纯若赤子。终有一天他会辅佐眼前的男子成就一番鸿图霸业。 建安七年五月初五,孙策、刘备、刘琦、张羡四人在长沙城下结盟抗曹。消息一经传出,天下为之震动。无数反曹之士纷纷奔走相告。原本已在豫、兖两州消声灭迹的山贼匪帮也如雨后春笋一样先后冒头。至于早与袁谭勾搭成奸的高干更是趁机一把扯掉遮掩已久的遮羞布,在并州平城(即后世大同)公然起兵叛曹,自封为讨逆将军。并在不久之后与袁谭、步度根部会师于冀、并、幽三州交界的白登山下。一时间曹操四周狼烟迭起,宛如昔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卓再现。可谁又能想到促成这一切的仅是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诸葛亮……"曹军中军大帐内。曹操反复咀嚼着坏他南征大计之人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竟对"诸葛亮"三个字一无所知。过了半晌之后,曹操终于放弃了努力,转而向身旁的荀攸自嘲道,"公达,孤是否小觑了天下英豪?" "主公明鉴,孙策、刘备、刘表、张羡四家仓猝结盟,各怀鬼胎,故不足为惧。"荀攸长袖一摆。欣然评断道。 曹操当然知道荆扬四家的联盟并不牢固。就像战国时苏秦发起的合纵抗秦,诚然是在一开始唬住了秦国十五年,最终却还是免不了被秦人逐个击破。又如十年前的讨董卓之战,各地响应的诸侯义军不计其数,但真正出力的又有几人。所以曹操并不害怕所谓的四家联盟,他真正的顾虑的是四家联盟所带动的"势"。 "势"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它既能助你横扫千军。也能让你一败涂地。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真切切地存在。曹操当年迎天子入许都之举就是成功把握住了"势"的脉搏,从而一再以弱克强,先后战胜吕布、袁绍等强敌。但这一次曹操却觉得曾经无比清晰的"势"正在被四家联盟搅乱,这让曹操很是不安。 难道大势会就此扭转?不!当然不会!那怕势真要扭转,孤也会亲自操刀将其斩断! 于是下一刻曹操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冷静,就见他手捻长须沉声问道,"公达。可有蔡安贞消息?" 对曹操来说再多诸侯加入抗曹联盟都不及蔡吉一人的动静来得关系重大。论实力蔡吉俨然已在荆扬诸侯之上,论城府蔡安贞更是远胜刘景升之辈。曹操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蔡吉受四家联盟引诱,断然撕毁盟约,转而挥师南下攻击他的腹地。 荀攸耳听曹操问起蔡吉,心中不由一喜。眼下这等关键时刻最忌自乱阵脚,主公既然还想得到关注蔡吉动向。就说明他并没有被荆扬诸侯牵着鼻子走。想到这里,荀攸便摊开地图向曹操禀报道,"回主公,蔡安贞于四月初抵达南皮,在逗留三日后,继续起驾北上,途经乐城、饶阳、蠡吾、蒲阴、广昌诸县,现已抵达幽州代郡。" 曹操顺着荀攸所指的方向大致过了一遍蔡吉北上的路线,继而又问道,"蔡安贞可是将中山诸县并入了安平郡?" "是。安平王于中平三年因坐不道之罪被废。蔡安贞以安平国名存实亡为由,将安平国与钜鹿、中山诸县合并为安平郡。"荀攸点头解释道。 蔡吉的做法倒也并不算过分,须知伐袁之战后,曹操和蔡吉往往会各自占据某个郡中几个县。为了防止出现两个钜鹿郡或两个中山郡那样的混乱情况,蔡吉便将自己治下的冀州各郡县重新合并整理成眼下的清河、渤海、河间、安平四郡。 曹操对此当然也不会有所异议,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蔡吉是否已经北上讨伐高干。因为一旦蔡、高两家开战,那曹操便可高枕无忧地继续南下对付那所谓的四家联盟。所以他跟着又向荀攸求证道,“确定北上者是蔡安贞本人?” “确定。”荀攸肯定道,“蔡安贞每到一处皆会亲自面见当地宗党豪族,少则一日,多则两日。故可以确认蔡安贞已然北上幽州。” 曹操听罢满意地点下头,旋即又略带嘲讽地说道,“蔡安贞如此做派,真不知其北上究竟是讨伐夷狄乎?还是巡视民生?” “想来是两者皆有之。”荀攸神情凝重道。 “哦?此话怎讲?”曹操抬头追问道。 对于蔡吉此次北上的种种做派,荀攸、荀彧叔侄已观察良久,并通过书信进行了一番深入的讨论。所以此刻面对曹操的询问,荀攸在稍稍整理了下思绪之后,便肃然反问道,“主公可知蔡安贞已推举田元皓为冀州刺史统领冀州均田事宜?” “此事孤也有所耳闻。”曹操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道,“据说均田制乃革新屯田制所得,就不知此策优劣如何?” 荀攸却紧锁着眉头拱手向曹操提醒道,“且不论均田制是优是劣,放任蔡安贞将冀州四郡治理成青州,对主公来说终是一桩祸事。” 确实,蔡吉最令人害怕的地方,不是她拥有多强的武力,多高的智谋,多贵的身份,而是在于她擅长治理民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让一州一郡之地恢复生息。试想之前仅凭一个青州蔡吉便以粮草充沛驰名天下,若再加上冀州四郡那还了得!这会儿曹操经荀彧如此一点拨,不禁也有些怀疑自己当初定下先南后北之策是否草率了一些。不过曹刘大战已然开打,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的情势可容不得曹操瞻前顾后。想到这里,曹操便向荀攸问道,“公达可有应对之策?” “冀州四郡百废待兴,豫、兖两州又盗贼四起。”荀攸说到这儿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寒光,“攸以为主公大可祸水东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 第五十节 古来征战虏不尽 蔡吉在庞统、田豫、麴演、赵云等人的簇拥下站在汉长城上,远眺北方延绵不绝的草场与群山,脑中不由显现出了唐朝诗人李益的《塞下曲》――"秦筑长城城已摧,汉武北上单于台。冰火!中文古来征战虏不尽,今日还复天兵来。" 对于以农耕为生的汉民族来说,与塞外游牧民族间的争斗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争斗的核心既不是文明间的碰撞,也不是民族间的对立,而是争夺生存空间、争夺生存资源。公元4世纪到公元7世纪间由于气候与环境的变化,高纬度地区的民族开始大规模迁徙。中国、印度、波斯、罗马,几乎在同一时期欧亚大陆上文明古国都受到了来自高纬度地区蛮族的入侵。后世的史学家将这段时期称之为"民族大迁徙",当然也有人直言不讳地称其为"蛮族入侵"。 总之无论你是否愿意,蛮族终将降临。这是一场全球性的淘汰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幸存下来民族将进入下一轮抗争,而失败者则会被彻底从这个星球上抹去。汉民族在这场蛮族大迁徙中以高昂的代价幸存了下来,并在尾声成功反击开启了大唐盛世,这样的战果在全球范围内来说也是罕见的。但作为一个穿越者蔡吉并不满足于此,在她看来自己既然熟知历史进程就有责任将代价减到最小。 "齐侯,此去两百里便是白登山。"幽州治中田豫指着远方起伏的山峦打断了蔡吉的思绪。 "那鲜卑人岂不是只需一日便可兵临城下?"回过神来的蔡吉微微蹙眉道。 哪知站在一旁的牙门将麴演却嘴角上扬,摇了摇头道,"行军不似马上飞递,胡人又不钉马掌,就算一人双马,一天至多也就跑百十里路。" 蔡吉经麴演一番点拨,这才想起中原官道每隔二十里设一驿站。传递紧急公文时。每个驿站都会用快马传递,马累了即在沿途驿站换马,如此这般连续飞跑,方能保证日行三百里、四百里、六百里、乃至八百里的速度。齐军骑兵在不惜马力。一人双马的情况下倒是能达到日行两百里的速度。但齐军的战马都钉有铁制马掌比较耐磨。所以正如麴演所言,不钉马掌的胡人若学齐军这种跑法,不谈战马耐力如何,单是马蹄就非跑烂不可。 "孤都快忘了马掌乃中原独有之物。"蔡吉自嘲地笑了笑道。 "可惜…马掌本该是齐军独有之物。"庞统略带忿然地叹了口气。 蔡吉心知庞统这是不甘心之前马掌被曹军学去便宜了曹操。但马掌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发明。一旦在军中大规模推广开来,就很难再保密下去。所以不难想象随着曹军大举南侵,马掌很快就会传到荆扬两州。其实相比马掌南传,蔡吉真正顾虑的是马掌和马镫流入草原被鲜卑、匈奴等游牧民族学去。毕竟齐军戌边的第一要务就是抵御北方蛮族入侵。随着双方交战规模逐步扩大,马掌和马镫终究还是会流入关外。 想到这里,蔡吉不无担忧地摆了摆手道。"马掌并非繁复之物。莫说曹操,就是塞外胡虏,多与齐军交战几次,怕是也能一窥全貌。" 蔡吉此言一出,庞统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刚升任为幽州别驾的他十分清楚,蔡吉这话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幽州异族众多。边防线又漫长,想要长时间保住马掌的秘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齐军又不可能不用马镫和马掌。所以与其因噎废食,当务之急还是该另想办法补救才成。于是在沉思了片刻后,庞统郑重地拱手向蔡吉进言道,"事关重大,统恳请主上,重启盐铁专卖,严禁铁器外输!" 庞统的这项提议得到了蔡吉的认同。铁器关系到国计民生与军备国防,历代中原王朝的统治者都会通过禁止出口铁器来抑制关外蛮族发展军备。须知关外的蛮族普遍不通冶炼,虽坐拥大片煤矿、铁矿,却连一只铁锅都打造不出。如果没有中原外输铁器,草原上的部族就只能用兽骨来制作箭头。哪怕是技术水准较高的匈奴人也仅进入青铜时代而已。所以汉武帝实行盐铁专卖,一方面增加了财政收入,另一方面也有效地限制了匈奴的军备发展,为日后征讨匈奴打下了基础。 然而再好的政策终究也要由人来实施,一旦中原王朝吏治败坏,那诸如盐铁专卖之类的政策便会形同虚设。正如东汉前期,承袭西汉制度,冶铁业仍由国家专营。但是东汉的豪强宗党势力强大,常常私设工场,自造铁器。官府屡禁不止之下,终于在章和二年(公元88),汉和帝即位,宣布盐铁开禁。自此之后,各地冶铁业多为豪强地主私营,铁器亦开始大量流入关外。 所以这会儿的蔡吉并没有一口答应庞统,而是直指困难道,"盐铁专卖?怕是一纸政令下去循规蹈矩者少,阳奉阴违者多。" "这有何难。不遵号令者,斩无赦!"一旁的麴演不以为然道。 麴演不是幽州本地人,会说出此等强硬之言不足为奇。因此蔡吉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代表幽州本地势力的田豫。就见后者一个箭步上前,向蔡吉拱手进言道,"乱世用重典,私贩言铁者,应按通贼之罪惩处!" 蔡吉要的就是田豫这声表态。盐铁专卖的法虽是由庞统第一个提出,但蔡吉却不打算让庞统来负责此事。一来是大战在即她不想让身为军师的庞统分心。二来则是蔡吉在内心深处不希望庞统在幽州得罪人太多。毕竟幽州民风彪悍,当地豪强一旦狗急跳墙,难免会做出暗杀之类的举动。相交之下田豫是幽州本地名士,比庞统更熟悉幽州豪强宗党,是负责盐铁专卖的合适人选。更何况蔡吉用鲜卑南侵做盐铁专卖的借口,本身也有试探幽州本地豪强宗党的意思。所以下一刻,她便向田豫颔首吩咐道,"善。幽州盐铁专卖之事便拜托国让也。" 田豫何尝不知蔡吉这是在试探他与幽州本地豪强的忠诚。虽然蔡吉是个女。虽然田豫同蔡吉接触的时间仅有短短数日,但经过一年多来与张辽、庞统、麴演等人共事,田豫敢肯定眼前的齐侯绝非易予之辈。因为有怎样的主上就有怎样的臣下。锐意进取、井然有序,蔡吉之前人虽远在幽州。却早已通过张辽、庞统等臣下,向幽州各方宣告了她想要怎样一个幽州。 "豫定不负齐侯重托!"田豫毫不犹豫地抱拳领命道。 面对田豫铿锵有力的答复,蔡吉满意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关外肆虐的野风中隐约传来了一阵扬而又沉重的号角声。蔡吉等人赶紧止住了话题,手扶城垛循声望去,遥见长城另一边的地坪线上黑压压的一片铁骑正如潮水一般带着浓浓煞气朝这边涌来。然而城墙上的蔡吉并没有被这股来势汹汹的黑潮所吓倒,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因为对面迎风飘扬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硕大的"辽"字。 张辽一马当先领着大队骑兵朝着长城的方向渐驰渐近。黑色的披风乘风掠起宛若一只大鹏展翅高飞。张辽乃并州雁门马邑人,自小便在长城边上长大,可以说伫立于荒原之上的长城既是他童年时的记忆。又是他年轻时的志向。据张辽家中长辈的说法马邑张氏是聂翁壹的后代。为避怨才改姓为张。这里的“怨”指的正是汉武帝时的马邑之谋。 汉元光元年(即公元前134年),张辽的先祖聂壹出于对匈奴的熟悉和对汉王朝边患不息的焦虑,透过大行王恢向武帝建议,和亲之后汉朝已经取信于匈奴,只要诱之以利,必定能将之击溃。于是聂壹奉命以自身作饵,亲到匈奴阵营。向当时的军臣单于诈降,更称自己能斩杀马邑县令,迫使马邑举城投降,然后可尽得该城财物。单于信其言,又贪其利,便立刻策划起兵。聂壹回汉后,以一名罪犯的首级讹称为马邑长吏之头,以示时机已至,引诱匈奴军深入重地。 计划本来顺利进行,孰料单于在行军之际,发现城野之间只见牲畜,不见一人,于是起了疑心。他派兵攻下一个碉堡,俘虏了一名尉史。该尉史揭穿了早已有三十多万汉军埋伏在马邑附近的真相,识破阴谋的单于大惊退军,汉军设伏全无用武之地。王恢判断形势后,认为已经错过了袭击匈奴军辎重的最佳时机,于是决定收兵回师,“马邑之谋”遂以失败告终。而作为雁门豪族的聂氏因得罪匈奴,又未能助汉军达成战略,遂在之后的岁月里逐步衰败,直至连后代都改名换姓以求自保。 张辽身为聂壹的后人当然觉得这样的结局对他的先祖很不公平。马邑之谋虽事败,却终究是结束了大汉立国之初对匈奴奉行的和亲政策,同时也拉开了汉匈全面战争的序幕。聂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聂壹的后人更不能就此沉沦下去。故而就算之前在何进、董卓、吕布帐下蹉跎了数年,张辽都从未放弃过心中“封狼居胥”的梦想。而此刻的他更是深信自己定能达成先祖未能完成遗志,因为他张辽这一次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信赖的主上! 随着张辽的兵马越过一箭之地的石标,长城上两排长号顿时仰天而起,用呜呜齐鸣来迎接远归的将士。张辽旋即一扬马鞭指着前方高耸的长城,向身旁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说道,“阎校尉,瞧,齐侯正在城上。” 眼前这个与张辽并肩而驰的中年男正是乌桓校尉阎柔。此人在幽州可算是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据说阎柔本是燕国广阳(今北京市附近)人,年少时曾被乌丸、鲜卑掳去塞外,谁知他后来非但没客死他乡,反而凭借的自己的机警博得了胡人的信任。由于阎柔在乌桓、鲜卑各部间颇有名望,又是个汉人,所以颇受关内诸侯器重。他先是被渔阳太守鲜于辅等推举为乌丸司马,后又与袁绍结成了亲家。哪怕是远在许都的曹操也在官渡之战时,借天之名封阎柔为乌桓校尉,赐爵关内侯。不过无论是对阎柔有知遇之恩的鲜于辅,还是他的女婿袁尚,亦或是挟天以令诸侯的曹操,阎柔采取的态度都是听封不听调。但这一次面对与他无亲无故,无恩无德的齐侯蔡安贞,阎柔却不得不离开他的领地,亲自来代郡觐见这位女诸侯。 阎柔会做出如此选择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经过一年多的观望,阎柔可算是好生见识了一番张辽与庞统的手段,心知此二人绝非之前的公孙瓒、袁熙之流可以比拟。加之田豫又数次来信劝他向蔡吉投诚,于是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阎柔亲手烧了高干送来的书信,转而随张辽来到了代郡。他之所以会拒绝跟随高干起事,一方面是他并不看好高干能力,另一方面也与袁谭弃父而逃的恶名有关。在阎柔看来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父亲都能出卖,那他也能出卖其他任何人,加之鲜卑人又素来以武为尊,不讲信义。多年来在北地生存的经验告诉阎柔,与这等无信无义之人结盟,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身败名裂。 此刻望着城上一抹靓影,阎柔忍不住由衷感叹道,“未曾想齐侯竟如此年轻。” “阎校尉切不可因吾家主上年轻便小觑于她。”张辽回过头沉声警告道。 “岂敢,岂敢。甘罗十二拜相,霍去病弱冠封侯,自古英雄出少年,能得齐侯亲自召见,实乃柔之荣幸。”阎柔连忙改口道。不过他心里却对城上女又平添了几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能让张文远这等大将为之臣服。 第五十一节 今日还复天兵来 诚然一早就城下感叹过齐侯的年轻,可真当阎柔见到蔡吉本人时,还是被其过于年轻的容貌惊得瞠目结舌。但这样的失神仅是稍纵即逝,阎柔心知自己绝不能被对方看似柔弱的外表所欺,否则袁本初便是他的下场。抱着谨慎的态度,阎柔迈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朝蔡吉行礼道,"乌桓校尉阎柔参见齐侯。柔所统乌桓万馀落,愿奉齐侯为主,举族徙居中国。" "阎校尉不必多礼。"蔡吉右手虚抬扶起阎柔道,"今日能得校尉相助,孤如虎添翼也。" 阎柔见蔡吉对自己如此礼遇,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莫看阎柔的外表象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其实他也不过三十六、七岁的年纪,只能说塞外大风实在催人老。然而还未等阎柔起身谢恩,就听耳边又飘来了蔡吉一句问话,"不知贵部可有图籍?以便官府同编于户。" 蔡吉问得云淡风轻,阎柔听着却是眼皮一跳,心想眼前这女果然不简单。须知“同编于户”意味着归降的乌桓人将放弃由大人统辖的部落制,转而像汉民一样入户籍接受官府管辖。阎柔在血统上虽是汉人,但在塞外生活了几十年,终究是沾染了不少胡人习气。骤然要他放弃帐下部民,一时间还真有些舍不得。于是阎柔当即小心翼翼地朝蔡吉拱手干笑道,“齐侯明鉴,塞内胡历来随本族之俗,不与汉民同编于户。” 面对打哈哈的阎柔,蔡吉倒是没有拉下脸来。事实上,她也并不打算将大量归附胡同编于户。须知塞外不少蛮族尚处于原始部落社会,那怕是已经进入奴隶制社会的匈奴、乌桓各部也是逐水草而居,组织松散,难以适应中原已经制度化的户籍管理模式。此外以游牧为生的塞外各部在生产力上不及塞内农耕的汉民。更是无法负担中原王朝沉重繁复的课税。贸然收编蛮族只会得不偿失。 其实历史上三国末期的统治者也不是没注意到这些差别,西晋就曾颁布税法规定:“远夷不课田者输义米,户三斛,远者五斗。极远者输算钱,人二十八文。”相比于内地汉人百姓“户收绢三匹、绵三斤及租四斛”的赋税定额来说,西晋治下的胡人负担无疑要轻上许多。可就算是如此,归附的蛮族依旧觉得汉人朝廷盘剥欺骗了自己。他们无法负担如此沉重的赋税。而西晋的统治者又觉得朝廷已经十分优待胡人,这帮蛮夷却一再闹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此外。民族错居势必会形成经济上、习俗上的纷争;王公贵族对于少数民族人口的掠夺与奴役;地方管理对于内迁者的法外勒索,等等诸多因素都使得魏晋时期的民族矛盾不断激化上升,直至爆发五胡乱华。 所以在蔡吉看来五胡乱华固然有全球大气候的外因。但更深层次来说也是汉末魏晋统治者好大喜功酿下的苦果。按中华传统认识。远方异族来集是王者统治“化洽天下”的象征。所以从东汉到三国,历代王侯都曾致力于招纳蛮夷归附。而到了魏曹末期,执政者司马昭晋封为晋公,其自诩的功勋之一便是四夷怀德内附。据说司马氏当政期间总共吸纳了多达870万胡人归附中原,而西晋统一后的全国人口也不过1616万人。 以汉末的生产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里同化如此数量庞大的蛮族,司马家却一口气就放了一倍于全国总人口的蛮族移民中原。如此大手笔的移民计划,怕是连一千八百年后的某超级大国见了都要甘拜下风。故而作为后来人的蔡吉在看到那两窜数字时。非但没有“化洽天下”的自豪,反而由衷地感到不寒而栗。 好在现如今司马氏尚未当政,蔡吉还有足够的时间纠正汉末畸形的内迁政策。所以面对阎柔的推脱,蔡吉只是微微一笑坦言道,“不瞒校尉,孤已下令幽州各郡盐铁专卖,贵部若不同编于户,官府恐难管理部民。然贵部亦可留居塞外,孤会设榷场与贵部互市。” 蔡吉矫正的第一步便是以互市替代简单粗暴的征税。不同于好大喜功的司马昭,汉末大多数诸侯招纳蛮族归附主要还是为了增加税收。在不少诸侯看来哪怕每年从土著身上搜刮个二十八文也聊胜于无。凉州的马腾更是直接出兵掳掠弱小部族的部民卖去中原做奴隶。不过熟悉历史的蔡吉却知有一种法即不用内迁蛮族,又可从塞外蛮族身上抽税,那便是互市。 “互市”顾名思义是指历史上中原王朝与周边各族间的贸易往来。早在汉武帝时,汉朝便在边境关口设关市,与乌桓、鲜卑、匈奴等族进行贸易。到了唐宋时期,互市已从单纯的对外贸易,转变成了中原王朝在游牧民族尚不具备征税条件时实行的一种财政措施,最著名的例莫过于西南边陲的“茶马互市”。 当然相比直接招纳蛮族归附抽人头税,互市初期投入大,显效慢。不过蔡吉既没有“化洽天下”的虚荣心,也不在乎蛮族的那点人头税,更舍得投资。因为她追求的是控制,对草原各部命脉的控制。 果然,耳听蔡吉要在幽州实施盐铁专卖,阎柔的神色顿时为之一变。且不论铁器,光是一项食盐专卖,就已捉住了塞外各部的痛脚。更何况这些年塞外气候一年冷过一年,草场一年旱过一年,不少部族都在盘算着是否要在边关闹一场,好引来官府招安。可这年月虽没有"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的顺口溜,但塞外各部都深谙此道。不过阎柔却瞧得出眼前的这位女诸侯和她帐下的家臣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物,胆敢兵犯边关的部族非但不会受招安,怕是连明年的麦饭都吃不上。不过若是能借助互市向塞外各部贩卖物资,倒也不失为一条发财之路。 于是阎柔再次放底了姿态向蔡吉躬身询问道,"多谢齐侯恩赐,不知保塞胡盐铁供给可与塞内胡有别?" "内外当然会有别。盐铁、粮草、布绢供给皆先内后外。"蔡吉故意拉长了音,待见阎柔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她又话锋一转说道,"阎校尉乃汉家苗裔,非蛮夷可比。校尉若有意戌边塞外,孤亦会鼎力支持贵部。" 有了蔡吉这声许诺。阎柔哪还有所犹豫,当即一个抱拳高声说道,"柔愿为齐侯戌边塞外。" 蔡吉听罢阎柔所言,脸上露出了会心一笑。没错。蔡吉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阎柔率部内迁。在她看来幽州的塞内胡人口比例已经够高了,最好还能迁出一批。当然蔡吉这也仅是想想而已,将内迁各部强行驱逐出塞内势必会引发大规模暴动,实在得不偿失。蔡吉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止损。即停止大规模内迁异族,同时在政策上鼓励幽州汉民生育。不过这并不代表蔡吉就不看好阎柔,否则她也不会当众许诺支持阎柔部。事实上。蔡吉是想将阎柔部打造成一支标杆。一支土司制的标杆。 话说土司制脱胎于汉唐的“羁縻制度”,是元、明、清三朝中央与地方各民族统治阶级互相联合、斗争的一种妥协形式。在土司统治下,土地和人民都归土司世袭所有,土司各自形成一个个势力范围,造成分裂割据状态,以便于中原王朝制衡掌控。同时土司制亦将原本尖锐的官民矛盾,由官府转嫁到了土司身上。 然则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土司制"仅是一个过渡。其正真的目标在于"改土归流",即改"土官治土民"的土司制为由中央委派官僚的流官制。每当有的土官绝嗣,后继无人,或宗族争袭,就派流官接任;土官之间互相仇杀,被平定后,即派流官接任;有的土官犯罪,或反王朝被镇压后,以罪革职,改由流官充任”,有的在土民向封建王朝申请“改土归流”时,王朝以所谓从民之意,革除土官世袭,改为流官。总之,中原王朝一有机会,便会抓紧改土归流。 不过历史上,土司制与改土归流主要是在西南地区以及青藏等地实施。且从土司制进化到改土归流更是需要耗费数代人的心血方能有所成就。其最终效果至少蔡吉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但她并不会因此而放弃尝试,毕竟要在一朝一代之内一劳永逸地解决长期形成的复杂的民族问题是不可能的。 有人或许会问蔡吉这个穿越者能看到的问题,想到的妙招,难道同时空的英杰们就看不到,想不到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蔡吉能看到的问题曹操也能看到,蔡吉能想到的解决之道这个时代的才俊也能想到。从已经着手实施的科举制、均田制到正在筹划的互市和土司制,蔡吉提出的每一项未来制度,在这个时代都能找到相应的原始版本。而两者之间最大的差别就在于经验的积累。 再好的理念如果没有经过实践考验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特别涉及到政治经济的制度革新牵连广泛,从理念萌生到最终成熟往往经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摸索实践。就像历来被人毁誉参半的变法,站在当时王朝的立场上来说或许是失败了,但换个角度从华夏历史的全局来看,那些看似失败的变法,往往会在下一个朝代以更为成熟的姿态重新回归。 蔡吉借助穿越者的优势,用已经成熟的制度替代这个时代还在摸索中的理念,就是为了让华夏少走弯路,至少不用再付出五胡乱华那样的代价来达成进化。当然蔡吉从后世借鉴的制度也不是完美的,也有这样那样的缺憾。但不尝试就无积累,蔡吉今日站在"后人"的肩膀上成就霸业,总有一天后来者也会站在她的肩膀上开启新诗篇。每一个开拓者站在华夏历史长河上都是承前启后的接力手。这便是华夏螺旋攀升的进化史。 所以此刻,蔡吉决心要迈出的矫正第二步,即是依托互市和土司制,在长城以外建立一套近似扇形的羁縻体系。所谓羁縻,“羁”就是用军事和政治的压力加以控制,“縻”就是以经济和物质利益给以抚慰。东汉的羁縻以政治安抚为主,也就是向部族首领许以高官厚禄。而蔡吉的羁縻以经济为主,即以阎柔部等为标杆,鼓励塞外的蛮族主动汉化。待条件成熟之后再改土归流逐步向塞外蚕食。 阎柔并不知晓他已被面前的女纳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民族同化计划之中。此时出于投桃报李,同时也是为了向新主上表忠心,就见他一个抱拳向蔡吉请战道,“高干、袁谭、步度根三贼犯境在即,柔愿率部众追随齐侯征讨宵小。” 哪知蔡吉却摆了摆手道,“不急,不急。阎校尉难得来代郡一次,不如先配孤游玩一番塞上风光如何?” 阎柔见蔡吉一会儿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兴师动众地北上,一会儿又邀请他游玩塞上,不禁一头雾水地楞在了当场。与此同时蔡吉却不再理会阎柔,转而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将校,朗声喊道,“赵龙!” “末将在。”赵云一个箭步上前抱拳出列。 蔡吉神色一凌,骤然下令道,“孤命汝为先锋,出兵雁门!” “喏。”赵云躬身领命接下了齐侯抵达幽州后发出的第一块令牌。 仗当然是要打的,不仅要打,还要打出齐军声势,打出齐军气魄。因此蔡吉决意这一次只用自己麾下的齐军来征讨高干、袁谭等人,她要让阎柔以及幽并两州的蛮族好生见识一番齐军的实力。正所谓盛衰成败在此一战。打输了,之前种种设想皆成泡影。打赢了,从此之后她蔡吉的话便是草原上的圣旨! 第五十二节 虚实之道 孙权掩在人群中看着站在城头上的蔡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自若间便将阎柔这等地头蛇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他不是蔡吉肚子里的蛔虫,更不知晓蔡吉筹划的百年大计。但透过先前蔡吉所提的盐铁专卖和互市两项政令,此时的孙权俨然已在脑中勾画出一个庞大的羁縻体系。 用盐铁专卖羁绊蛮部,以互市怀柔土民,如此恩威并施下,何愁蛮夷不归附——想到东吴盛产盐铁,亦可效仿此法来羁縻山越等蛮族,孙权更是一扫之前在南皮时抑郁,觉得光凭今日所见所闻,便已不虚此番北上之行。因此待蔡吉自长城起驾回齐军大营后,孙权便忙不迭地钻进营帐,将之前蔡吉与阎柔间的对话逐一纪录下来,以备他日回到东吴参考研究。 且就在孙权为自个儿的收获喜不自胜之时,蔡吉在中军大帐内与张辽、赵云等一干齐将宴请了阎柔等人,席间双方推杯换盏,气氛甚是热烈。至于阎柔更是直接被东莱的烧酒灌得七荤八素,不等日头下山便已一头醉倒在了食案上,直至第二天晌午依旧不省人事。 相比不胜酒力的阎柔,蔡吉和帐下众齐将的酒量倒是个个都是"海量"。一干齐营重臣非但没有醉倒,反倒是在翌日一早齐聚蔡吉帅帐,商议接下来对并州的作战细则。而与会的武将文臣之中,甚至还包括了年少的曹丕与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孙权。 对于蔡吉允许自己参加齐营军议,孙权是既惊讶又好奇,特别是当他看到坐在蔡吉身旁的谋主是久未露面的贾诩时,心头更是萌生出了些许期待。从当年怂恿李傕、郭汜兵围长安逼退吕布,再到官渡之战助蔡吉驰援曹操瓜分河北,行事低调的贾诩素来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所以孙权可以肯定今日的军议绝不会只是走个过场。思虑至此,孙权不由打起精神暗暗观察起贾诩来。 此时的贾诩正在认真倾听,兼任行军长史的庞统介绍高干、袁谭两部情况。但见这位齐营谋主,身着一席松色长袍端坐堂上,灰白的发鬓梳得一丝不苟,眉宇间非但不见丝毫舟车劳顿的疲惫色,反倒是透着一股子精神矍铄之气。 ‘据探子回报,高干、袁谭、步度根三贼现正齐聚平城,对外号称坐拥十万大军,实则约有兵马五万余人。其中又以步度根部的两万彪骑最是凶悍。" 随着庞统朗声道出敌方的兵力,在场的文武皆神色凝重了起来。虽说此番对方谎报了一倍的兵力,可五万兵马对幽并两州而言却依旧是个大数目。须知在塞外一个部族若能集结起五千青壮精锐。其头人便敢自称为王。而蔡吉目前在代郡集结的兵力也不过三万余人,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她从青州带来的八千兵马。 因此像步度根这般能一次性拉起两万兵马的胡酋可并不多见,足见其鲜卑单于之衔并非浪得虚名。当然步度根并非塞外唯一的鲜卑单于。盘踞幽州上谷郡的轲比能部,以及游弋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的素利、弥加、阙机三部,也都自封为鲜卑单于。此四部的实力甚至可能还在步度根部之上。 在蔡吉看来步度根是第一只朝她扑过来的草原恶狼。若不将其抽筋扒皮,那接下来整个狼群都会一拥而上。但是怎样以少胜多,却又是一桩技术活。所以在听罢庞统的介绍之后,蔡吉便又向坐在她身旁的贾诩补充道,"孤已依文和先生所言,当众宣布遣子龙将军为先锋出兵雁门。相信不出数日消息便会传遍幽并。" 原来蔡吉昨日在长城上公开指派赵云为先锋。并不是她的一时兴起之举,而是贾诩在背后授意的结果。此刻眼见自家主上忠实地执行了自己安排下的计划,贾诩颇为满意地捻须分析道。"区区平城养不下五万兵马,高干、袁谭为求速胜必会效仿昔年白登之围,先示弱诱使主上出关追击,再伏奇兵以争利。" "故先生便将计就计,遣子龙为先锋引高干、袁谭出动。从而致人而不致于人?"蔡吉饶有兴致地向贾诩追问道。 其实贾诩当初在建议蔡吉派赵云做先锋之时,并没有向她说明缘由。蔡吉那时只是觉得以赵云实力确实足够担当先锋。这才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贾诩的举荐。不过此刻听罢贾诩的一番分析,蔡吉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老爷子之所以举荐赵云做先锋,并不单单只是看中他的实力,而是想用赵云做诱饵引蛇出洞。 须知赵云乃是阵斩颜良的齐营第一猛将,高干、袁谭二人若能击败赵云,不仅可以大涨自家士气,趁势劫掠幽并两州,甚至还能激怒她蔡吉,从而将齐军主力引入他们事先准备好的伏击圈。当然以上仅是站在高干、袁谭二人角度上的分析。兵法有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调动敌人而不被敌人调动,是夺取战场主动权的决胜之道。所以蔡吉同样也可以用赵云来将高干等人引入齐军选好的决战之地。 眼见蔡吉稍加点拨就能看出自己的战略意图,贾诩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掐指算来蔡吉随贾诩学习兵法已四年有余,该教的兵法贾诩都已经教得差不多了,蔡吉接下来所能做的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征战中不断积累经验。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蔡吉的兵法最终能达到何种程度,还是得取决于她自身的悟性。因此贾诩旋即便向蔡吉点头鼓励道,"正是如此。看来主上已熟读兵法,假以时日定能融会贯通。" 能得贾诩如此肯定让蔡吉颇感高兴,不过一旁的赵云却陷入了迷茫之中。他原以为派他做先锋是为了一鼓做气打出齐军的气势,可此刻听贾诩和蔡吉所言却像是要他去做诱饵。这不,随着贾诩话音落下,赵云连忙脱口问道,"那可须云诈败?" "子龙将军无须诈败。"这次回答赵云的既非贾诩也非蔡吉,而是坐在他对面的庞统。由于贾诩年事已高。精力与体力皆有限,无法长时间随军进行战术指导,于是具体的战术布置便落到了庞统的肩膀上。对于贾诩制定下战略,庞统并无异议,但他也有自己的战术风格。所以此刻面对赵云的疑问,庞统跟着又沉声指导道,"子龙将军不仅无须诈败,还要力求大胜。将军战绩越卓越,便能引越多贼兵出平城。” 虽说诈败也是一种战术,但终究比不上全力出击来得畅快。赵云耳听自己不用诈败。先前萌生的些许憋屈感顿时一扫而尽,转而振奋地一个抱拳道,“喏!云定不负重托!” 赵云摩拳擦掌的模样。带起了在场众齐将的求战之心,年轻的麴演更是跃跃欲试地请战道,“演愿随子龙将军一同出征雁门。” 一旁的张辽虽不似麴演那般迫不及待,却也向庞统投去了征询的目光。哪知庞统在同贾诩交换了一下眼色后,便朝众人摆了摆手道。“麴将军莫急,诸君各司其职,统自有安排。” 众人听庞统这么一说,倒也不再嘈嚷,于是庞统又回头向曹丕与孙权郑重地吩咐道,“从即日起请两位公子紧随主上游历塞上。” 被点了名的曹丕和孙权。虽不清楚庞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知晓兵法最是讲究虚虚实实。更何况蔡吉战败了对他二人而言也不是好事。因此曹丕与孙权都识趣地没有多嘴,而是双双神色一凌抱拳称“喏”。 之后几日蔡吉倒也确实如庞统所言领着曹丕与孙权连同新近加盟的阎柔。先后巡视了马城、高柳等代郡重镇。与此同时齐侯遣帐下悍将赵云为先锋出战雁门的消息也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幽、并、冀三州。河朔各方势力也将目光从南方的曹刘大战,转到了与他们有着切身厉害关系的并州之战。 “哦?蔡安贞遣赵子龙为先锋出兵雁门?”驻军上党的司隶校尉钟繇,听罢帐下军师傅干的奏报,原本正要落笔的右手不禁悬在了半空。 “是。据悉赵子龙已连下崞县、繁畴、剧阳三县,现正漯水一路西行进逼马邑。”傅干说到这儿。忍不住啧了啧嘴向钟繇进言道,“赵子龙不愧为阵斩颜良的当世悍将。此番西征竟吹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事不迟疑,还请府君趁高干首尾不得顾之际,速速出兵收复太原!” 然而钟繇却并没有立即答复傅干,而是随口追问道,“蔡安贞现在何处?” 傅干没料到钟繇会突然问他蔡吉的情况,在愣了一下之后,旋即抱拳答道,“回府君,据探子来报,蔡安贞正与二公子等人游历塞上。” “游历塞上?”钟繇微微蹙起了眉头。自打高干起兵反叛之后,曹操便将钟繇又关中调到了上党,命其严加监视蔡吉与高干的动向,防止齐军声东击西攻击曹军腹地。而蔡吉目前的举动显然有些出乎钟繇的意料,所以他跟着又追问了一句,“汝肯定?” “是。”傅干说到这里心头也隐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不过他很快便为蔡吉的举动找到了借口,“想来赵子龙一路高歌猛进,蔡安贞自觉高干诸贼不足为惧,方才安心游历塞上,拉拢诸胡。据悉乌桓校尉阎柔就已投效蔡安贞。” 不过傅干的这番说辞并没有说动钟繇。但见后者紧锁着眉头,沉吟片刻后,突然斩钉截铁地下令道,“传令下去,无本府号令,全军不得擅自出战。” “为何!?”傅干神色一惊,连忙不解地追问道。在他看来曹军自高干起事后在并州仅保有上党一郡是远远不够的,为了确保冀州与司隶不被袭扰,曹军至少得重新占据重镇太原才行。而眼下的高干又恰恰被赵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傅干又怎会甘心放弃。 钟繇却并不理会傅干的急切追问,但见他一边继续落笔练字,一边不动声色地说道,“且不论上党兵力尚不足以强攻太原,就算此刻本府能收复太原,丞相也不会准许本府插手蔡安贞的攘夷之战。” 听出钟繇弦外之音的傅干不由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府君之意是……” 钟繇则在笔走龙飞间兀规劝道,“彦才莫急,并州战云初聚,恶战还尚未开启。” 傅干被钟繇如此一提点,这才想起高干、袁谭固然是逆贼,但打着攘夷旗号的蔡吉也不见得是曹丞相的真盟友。更何况仅以实力而言,高干与袁谭不过是四肢之疾,坐拥四州之地的蔡吉才叫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双方在幽并二州争战时间越长,消耗得越厉害,对曹操而言便越是有利。或许正如钟繇所言,自己刚才实在是太过心急了。等蔡吉与高干等人陷入恶战之后,再出兵太原也不迟。想到这里傅干当即自嘲地拍了拍脑门,失声笑道,“府君言之有理,是干关心则乱,竟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过这一次钟繇却并没有随着傅干一起大笑,他不出兵太原固然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想法,但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还没看清蔡吉与高干之间路数。至少据钟繇所知蔡吉帐下绝不止赵云一员大将,其左右甚至还有贾诩那等毒士相助,所以他相信蔡吉现在的所作所为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反观高干虽节节败退却也尚未派出鲜卑骑兵,因此也不能仅凭赵云夺取几座城池就断言高干部不堪一击。故而依照钟繇的判断蔡吉与高干等人到目前为止都尚未使出全力,那他钟繇自然也不会将手中有限的兵力贸然投入混战,为蔡吉分担压力。毕竟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如此方能对得起曹丞相委以的重任。 —————— 中秋节较忙,更新不规律,请大家见谅。 第五十三节 平城谋策 相较小心谨慎的钟繇,远在平城的讨逆将军府内这会儿却是一片人声鼎沸。赵云连下三城的战报就像水滴油锅,让高干、袁谭、步度根三部兵马彻底炸开了锅。特别是那些随步度根入关的鲜卑勇士个个自负勇猛过人,叫嚣着要杀尽幽州名将。那曾想还未等他们纵马出击,对方竟先行杀上了门来。 如此赤裸裸的挑衅彻底激起了鲜卑人血液中的嗜杀之意。这不,还未等身为主帅的高干发话,坐在底下的几个鲜卑壮汉就已纷纷拍案而起,宛如野兽一般怒吼起来。嗓门之大直震得在场众汉将的双耳嗡嗡作响。 高干虽感受得到鲜卑人高涨的杀气,却终究听不懂对方在吼些什么。于是深感好奇的他不由探身向步度根问道,“单于,这是何意?” 坐在高干左手边的步度根年约四十上下,身穿一件貂皮绲边的白色长袍,留着一脸乱糟糟的络腮胡子,倒是其头顶部分的头发被干净利落地全部剃光,只在两鬓留有少量余发作装饰。话说这个时代的鲜卑各部尚未形成统一的风俗习惯。单从发式上来讲,有留辫子的索头,有剃光的髡头,还有干脆披发的。服饰上同样也是千差万别。像步度根这般髡头白衣的装扮便是典型的东鲜卑贵族装束。但同样的装束到了漠北鲜卑,却会被蔑称为“白虏”。这种风俗上的不统一可能也是后来鲜卑快速汉化的诱因之一。 此刻面对高干的询问,步度根显得颇为自豪,但见他指着其中一个身材最为魁梧的鲜卑勇士傲然道,“吾鲜卑勇士在向狼神祈愿,誓取齐将首级!” 步度根的汉话虽说得挺溜,但在座的高干和袁谭却并没有被他的豪言壮语所打动。特别是曾经参与过官渡之战的袁谭,直至今日都还清楚地记得当年颜良首级摆在锦盒中的模样。因此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清楚他们此番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棘手的对手。 此乃阵斩颜良的赵子龙。岂是尔等蛮夷可比拟――袁谭很想如此反驳步度根,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这一来是此刻过分强调赵云的勇猛,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嫌;二来步度根终究是他袁谭请来的盟友,驳其面子就是自打耳光。 然而袁谭给步度根留面子,不代表在场的其他人就会任由鲜卑人放大话。这不,步度根的话音才刚落,高干帐下的大将牵招便摆手提醒道,"赵子龙绝非寻常莽夫,蔡安贞身边更是谋士如云,单于莫要大意。" 牵招此话说得极为得体。既警告了鲜卑人,又没驳步度根的面子。相反步度根还极为认同地一拍大腿道,"这位将军说得是!汉人最是狡猾!" 步度根这声"狡猾"的评价。让在场的汉人神色都有些尴尬。不过考虑到对方只是一个不服王化的蛮夷,高干等人倒也没有计较步度根的"失言"。与此同时,牵招的一番提醒也让在场的将校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考虑如何应对咄咄逼人的赵子龙。 然而高干终究才智有限,又摄于赵云的威名不敢主动出击。在沉吟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将目光转到了卫固和牵招身上。卫固是高干的谋主。此番高干之所以能顺利起事,至少一半是卫固的功劳,所以卫固的智谋不容质疑。而牵招虽是武将,但其在十余岁时便投身安平名士乐隐门下求学。中平六年,十常侍乱政,乐隐被害。牵招与乐隐门生史路等人,冒险收敛乐隐尸首,载其还乡。道遇山贼。史路等皆四散逃走,牵招垂泪恳求,山贼觉得他是个有义之人,放他离去,由此牵招声名鹊起。不久之后牵招被袁绍辟为从事。兼领乌丸突骑。后袁绍近臣犯法,牵招先斩后奏。袁绍甚奇而没加罪于他。由此可见牵招不仅有勇有谋,其品行更是在卫固之上。 不过这会儿的高干可没心思品评帐下文武的人品孰优孰劣,他只知道此刻在大堂之上能为他出谋划策的智谋之士唯有卫固、牵招二人。想到这里,高干便向牵招询问道,"赵子龙此番来势汹汹,不知子经可有应对之策?" 牵招沉思了片刻,拱手回道,"招观赵子龙领万余骠骑扫荡雁门,长途奔袭之余,必不可久战。故招以为将军因坚壁清野,以逸待劳,待齐军疲惫之后,再出兵剿杀也不迟。" 高干听罢牵所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步度根却是听得一头雾水,连忙追问道,"何为以逸待劳?" "就是守在城中,等齐军疲惫之后,再出城掩杀。"袁谭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步度根解释道。 哪知步度根却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狗一般,跳起来道,"堂堂鲜卑勇士怎能躲在城墙后头!那岂不成了令人耻笑的懦夫!" 步度根此话一出,常年驻守城池的汉家将校们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然而让人颇感意外的是,此前一直没有发话的军师卫固却突然出言附和步度根道,"步度根单于说得是。将军坐拥十万之众,却因赵云区区万余兵马困守平城。此事若传扬出去,非但塞内塞外各胡部会耻笑将军,就是并州各郡县也会怀疑将军实力。" 卫固一席话,可谓是直击了高干与袁谭的软肋。虽说此次他二人借衣带诏之势起兵反曹博得了不少并州宗党豪强的响应。可这并不能掩盖高干与袁谭自身所怀有的恶名,他们一个是降而复叛的汉贼余孽,一个是见死不救的不孝逆子。只要战事稍稍对他二人不利,那些原本投靠他们的势力便会如墙头草一般倒向他们的对手。若非如此,赵云也不可能在瞬息间便连下三城。 “依仲坚先生之见,吾等该出兵?”高干小心翼翼地向卫固询问道。 卫固却并没有直接回答高干,而是捻须反问道,“将军可知乌桓校尉阎柔已投靠蔡吉?” “本帅略有耳闻。”高干点头道。至于一旁的袁谭则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句,“兀那阎柔竟敢背弃姻亲之盟,转投蔡氏。待孤攻克幽州,定要将其抽筋扒皮!” 对于袁谭放出的狠话,卫固并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位袁大公子,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丧家之犬罢了。待平定幽并之后,高干第一个要处理的人恐怕就是他的这个表弟。想归想,卫固当然不会将这些想法表现在脸上,就见他又恭敬地朝袁谭一拱道,“平原王可知阎柔曾向蔡吉请战,却被蔡吉婉言谢绝。” 袁谭十分讨厌卫固称他为平原王,这不仅是将他的身份连降数级。还连带着否认了他对大陈国的正统继承权。但是眼下的情势又容不得袁谭继续摆皇帝的谱,于是袁谭也只得捏着鼻子哼哼道,“有此事?” 卫固却丝毫不理会袁谭的感受。转而环视了一番众人,欣然解释道,“据探子来报,阎柔曾于长城之上向蔡吉进言‘愿率部众追随齐侯征讨宵小’,蔡吉却反邀阎柔‘游玩塞上’。并当众遣赵云为先锋‘出兵雁门’。” 眼见卫固竟将阎柔与蔡吉之间对话学得活灵活现,袁谭等人皆露出了愕然的神色。卫固则得意洋洋地手捻长须笑而不语。莫看河北地域辽阔,河朔间宗党名门却似一张硕大的蛛网各有牵连,并互相按亲疏分享各自所得的情报。而那日在长城之上又有不少幽州官吏豪强在场,所以蔡吉在长城上的言行没过几日便已传到了卫固的耳中。 不过相比卫固的情报网,众人更惊讶的是蔡吉的表现。但见高干已难以置信的口吻向卫固追问道。“此事当真?蔡吉当真不用乌桓突骑?” 话说东汉王朝在将一部分乌桓人南迁之后,为征讨匈奴和鲜卑,便从南迁的乌桓人中选取一部分勇健者组成了一支由乌桓校尉指挥的雇佣军。这支雇佣军便是高干所说的“乌桓突骑”。虽说较为汉化的乌桓人不及鲜卑人来得凶悍,但是常年的行军训练却让乌桓突骑比塞外诸胡更有纪律,也更适应汉军的作战方式。更何况以夷制夷是汉军在幽并一贯做法。所以在高干看来蔡吉不用乌桓突骑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千真万确。据探子来报,乌桓突骑尚在上谷。”卫固说到这里,又微微一笑冲高干分析道。“其实此事也不足为奇。塞外诸部素来以武为尊。蔡安贞身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贸然号令乌桓突骑,怕也难以服众。其遣赵子龙为先锋,便是欲借赵子龙之勇,降服乌桓诸部。” 高干与袁谭听完卫固一番分析,双双认同地点了点头。蔡吉的女子身份可以说是她最大弱点,在中原她还可用“女中管子”之名招揽名士入幕,而在以武为尊的塞外草原胡人根本就不吃这一套。至于从未与蔡吉交过手的步度根更是大声附和道,“军师说得对!鲜卑人决不会奉一女子为主!” 紧跟着袁谭也一拍大腿两眼放光,“依仲坚先生之言,若能一举击败赵云,乌桓诸部岂不是会弃蔡吉而去!” 牵招却不如袁谭等人那般乐观。毕竟知道蔡吉目的是一回事,如何击败赵云又是另一回事。想到这里牵招不由皱眉摇头道,“赵子龙曾在公孙瓒帐下充任白马从义,熟知幽并地形,其所率兵马又皆为骠骑,故寻其踪影可不容易。” 对于牵招提出的质疑,卫固不以为然地反问道,“子经将军可还记得白登之围?” 牵招当然知道白登之围,高祖七年,高祖刘邦亲率32万大军,出征匈奴,同时镇压韩王信叛乱。汉军进入太原郡后,连连取胜,韩王信逃奔匈奴冒顿单于。由于汉军节节胜利,刘邦开始麻痹轻敌。特别是到达晋阳后,刘邦听说匈奴驻兵于代谷,便派使臣十余批出使匈奴。冒顿单于则故意将精锐部队隐藏,将老弱病残列于阵前。派去的使臣十余批回来都说匈奴可以攻击。直到汉使刘敬再去出使匈奴,回来报告说:“两国相击,此宜夸矜见所长,今臣往,徒见羸瘠、老弱,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然而刘邦却不听劝告,反将刘敬抓起来囚禁在广武城,准备凯旋后进行处罚。之后,刘邦亲率骑兵先到达平城,此时汉军步兵还未完全赶到。冒顿单于见汉兵蜂拥赶来,在白登山设下埋伏。刘邦带领兵马一头栽入包围圈,冒顿单于马上指挥40万匈奴大军,截住汉军步兵,将刘邦的兵马围困在白登山,使汉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不能相救。刘邦发现被包围后,组织突围,经过几次激烈战斗,也没有突围出去。此时正值隆冬季节,气候严寒,汉军士多有冻伤。无奈之下刘邦只得采用陈平之计贿赂匈奴阏氏(皇后),让阏氏对冒顿单于说:“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也。且汉王亦有神,单于察之。”与此同时,冒顿单于与盟军约定了会师的日期,但盟军却没有按时前来。冒顿单于怀疑对方已同汉军有勾结,于是就采纳了阏氏的建议,打开包围圈的一角,让汉军撤出。当天正值天气出现大雾,汉军“持满傅矢外乡”、“徐行出围”,才得以脱险。回国后刘邦尽斩先前进言匈奴可击的十几名使臣,并赦免刘敬,封为关内侯,食禄两千户,号为建信侯。 卫固此刻提出大汉家喻户晓的白登之围,显然是要高干等人学冒顿单于,用诈败诱使赵云进伏击圈。可是牵招却总觉得某些地方有点不对劲,具体不对劲在哪儿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就在牵招低头思索间,高干已然拍板接受了卫固的进言,“善,此事便拜托仲坚先生也。” 第五十四节 接风之宴 建安七年六月,就在赵云掀开幽并大战序幕的同时,远在荆州的刘表也终于迎来了,起兵抗曹以来第一支前来救援的盟军——刘备部。话说按原有历史进程,曹操本该于建安六年亲自领兵征讨刘备,刘备不敌往投刘表。刘表得信后亲自到郊外迎接刘备,待以上宾之礼,遂命刘备屯于新野。而在眼下的时空,由于蔡吉乱入,刘备非但没有颠沛流离,反而以一方诸侯之姿莅临襄阳会盟。至于刘表对雪中送炭的刘备更是推崇备至,其不仅像历史上一样亲自领百官出城相应,还在襄阳城内摆下盛大的宴席为前来助阵的刘备接风。 钟鼓齐鸣,丝竹悠扬,刘备端坐高堂眼看堂下美姬宽袍舒袖,翩翩起舞,只觉得自己恍惚间已然置身瑶池仙境。掐指算来刘备上一次欣赏此等雅乐之舞还是在五年前的许都。那时的他正委身于曹操帐下,即迷茫于自己的前途,又害怕遭曹操暗算。哪会像现在这般有心思欣赏歌舞。 不可否认,刘备在骨子里是个好享乐的人,他喜欢犬马、喜欢美乐、喜欢华服。但是为了复兴汉室,刘备这些年硬是割舍了以上诸般喜好,节衣缩食,招兵买马。如此这般方能有今日手握重兵,与刘景升平起平坐的待遇。所以当堂下美姬一曲舞罢,刘备很快便从靡靡之音中恢复了常态,转而手捧酒樽向刘表敬道,“使君兴仁义之王师,逐君侧之恶人,实乃大汉弘股之臣。备在此代天下百姓敬使君一杯。” 虽说眼下明明是曹军主动南下团团围住了襄阳、新野,刘表却依旧被刘备一番奉承捧得眉开眼笑。但见其举杯回敬道,“玄德乃当世人杰,帐下更是英才济济。今日能得玄德相助。理因由孤敬玄德才是。” 言罢刘表也不等刘备推辞,当即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其实刘表这话倒也不算是单纯的客气。刘备此番北上,武有关羽、陈到助阵,文有徐庶、简雍辅佐,虽仅有兵马一万五千余人,但贵在精锐。反观刘表号称拥兵三十万,真正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亦不过两三万人,其余兵马不是临时强拉的壮丁,便是早该裁减的老弱之辈。这等兵卒隔着城墙尚可固守,一旦出城便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当然在与曹操对峙的数月间,刘表也不是没有派过兵马主动出击。可怎奈曹操帐下猛将如云,许褚、典韦、夏侯渊、徐晃各各都一骑挡千的勇猛之士。因此在折损了数员战将之后。刘表只得困守襄阳、新野两城,眼睁睁地坐视曹军将汉水以北的郡县逐一攻陷。事实上,若非刘表部在水军上占有优势,握有汉水要道,襄阳、新野两城怕是早在曹军的步步紧逼之下成了两座孤城。 所以在刘表看来。刘备带多少兵马来都没关系,只要他将他那两位人称“万人敌”的义兄弟带来,就足以抵得上数万大军。可惜的是刘备这次北上仅带了关羽随行,他的另一个义兄弟张飞则被留在了后方坐镇庐江。不过想到刘备帐下的另一员大将陈到曾与曹军的许褚、齐军的赵云联手诛杀吕布,想来武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刘表不禁稍稍安下了心来。于是在敬完刘备之后。他又向一旁的从子刘磐使了个眼色。 刘磐现年三十岁,生得鼻直口阔,虎背熊腰。是刘表一族中少有的武勇之士。因此年纪轻轻就被刘表委以重任,其先是驻守长沙攸县,后又调任武陵,在荆州也算是颇有威名。此番刘表将刘磐调来襄阳,一来是前线确实需要战将。二来也是为了向刘备彰显一下己方的实力。 刘磐得了刘表暗示,当即端起酒杯。朝着对面少言寡语的关羽面前敬道,“在下刘磐,素闻关将军有万夫莫敌之勇,今日有幸能与将军并肩杀敌,磐在此先干为敬。" 哪知关羽却仅是端起酒杯朝刘表拱了拱手,并没有喝酒的打算。见此情形,刘表帐下的文武皆露出了不悦之色,刘磐的脸色更是彻底黑成了锅底,直看得一旁的刘备在心中暗自连声叫苦。对于关羽的脾性,刘备比任何人都清楚,忠肝义胆、侠气干云,同时却又刚而自矜、不擅作伪。其之所以不同刘磐喝酒,多半是觉得对方只是仰仗家世的世家子弟,没资格同他关云长并肩而战。 关羽这样的脾气固然值得深交,但也极其容易得罪人。这不,还未等刘备出言调和,坐在刘磐身旁的一员部将已然拍案而起道,"关将军不愿与磐公子饮酒,不知老夫可有资格敬将军一杯!" 但见发话之人年约五旬,发须灰白,却声若洪钟,目如铜铃,俨然就是一员老将。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的关羽神色一凌,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后,旋即举起酒杯朝那老将敬了敬,而后一声不吭地喝干了杯中酒水。 众人眼见关羽先是不给刘磐面子,后又因那老将一声暴喝饮可酒水,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刘磐却以为关羽"前倨后恭",是怕了自己手下的部将,于是得意洋洋地指着那位老将向关羽炫耀道,"此乃吾部中郎将黄汉升,双臂各开三石弓,百步之内必穿杨!" 原来坐在刘磐身旁的老将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蜀国五虎上将黄忠,黄汉升。后世民间传诵的蜀国五虎上将分别为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其中年纪最大的黄忠可谓是“大器晚成”的典型人物。话说,黄忠乃南阳人,初平三年被刘表任命为中郎将,辅佐当时才二十岁的刘磐。中郎将一职虽在西汉负责统领皇帝的侍卫,属光禄勋。但在汉末,中郎将的名号被各割据势力广泛加于武官,不再限于禁卫统领等职,成为了一个大致介于将军和校尉之间的阶层。黄忠就这样顶着中郎将的军职在刘磐帐下一待就是十年,没有升迁默默无闻。并且依照原有历史进程,他恐怕还需跟随刘磐蹉跎数年。待到建安十三年(208年),刘表病逝,曹操降下荆州。以黄忠代理裨将军,仍然在长沙郡仕官,归长沙太守韩玄统属。不过仅仅一年后,曹操兵败赤壁,北归豫州,刘备趁机占领荆州,率领赵云等将南征湖南长沙。长沙太守韩玄向刘备投降。黄忠也随从韩玄投降,归于刘备帐下。也正是从黄忠投效刘备那一刻起,这位蛰伏数十年的老将终于找到可以一展其所长的舞台,在随后的岁月里黄忠屡建奇功。刘备称汉中王后更是封其为后将军,赐关内侯。而黄忠的名字在中国也逐渐成为了老当益壮的代名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刻的黄忠还只是刘磐麾下的一介部将。虽在荆州有些名气,却终究比不得人称“万人敌”的关羽。而关羽刚才之所以会向黄忠敬酒,主要还是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宿将的杀气。至于狐假虎威的刘磐,关羽则是完全不屑一顾。刘磐见状自是怒火中烧,想他在刘表军中好歹也是众星捧月的人物。何曾受到过如此羞辱。若非慑于关羽的威名,刘磐非找他下场好好比试一番,挫挫对方的锐气。 想到比试,刘磐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旋即再次举杯,“黄将军乃吾部第一猛将。不知关将军可敢与黄将军切磋一二?” 眼见刘磐故意挑拨关羽同黄忠比试武艺,一旁的大公子刘琦不由皱起了眉头,再怎么说刘备都是他请来的盟友。若双方因比武萌生不快。那岂不是落了他刘琦的面子。于是刘琦当即便出言阻止道,“接风之宴,不宜舞刀弄枪。” 可是刘磐素来自持武勇,那会将文弱的刘琦看在眼里。但见他一个抱拳朝着刘表朗声进言道,“今日之筵。既是接风宴,也是会盟宴。殿前比武既能切磋武艺。也可振奋士气,还请使君成全。” 刘表被刘磐如此一唆使当即也来了兴致。虽说外界对关羽的评价极高,可评价终归是评价,怎及得上亲眼所见来得真切。更何况刘表还指望关羽替他解决曹操帐下那一票悍将呢。于是他当即便回头向刘备问道,“左将军,汝看如何?” 这一次不等刘备作答,关羽已然长眉一挑,冲着刘磐傲然问道,“如何比试?” “百步穿杨之术。”刘磐忙不迭地喊出了对黄忠最有利的比试方式。须知黄忠已经年近五旬,论气力自然是不及正值壮年的关羽。但黄忠胜在箭术无双,百发百中,例无虚发。所以刘磐自负单比箭术,黄忠定能让眼前目中无人的关羽灰头土脸。 关羽才不管刘磐有何盘算,但见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善,就比百步穿杨之术。” 刘磐见自个儿的算计得逞,不由心中一喜。旁边的刘琦见状却是连连摇头,心生愧疚。不过双方既已敲定比武方式,他也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所以他跟着便差人取来了箭矢兵器,并将堂前一株柳树布置成了箭靶。 所谓百步穿杨,是指春秋时代,楚国的神箭手养由基,能在百步内射中柳叶。关羽与黄忠的比试自然也是围绕着柳树,只不过为了让比试更为直观,刘琦命人在柳枝上绑上了铜钱,如此一来射没射中,旁边的人光用耳朵听都能听出结果来。 率先上场的是老当益壮的黄忠,但见他站在百步开外拈弓搭箭,只听“嗖”地一声一道弧光掠过,风中旋即传来了一记悦耳的脆响——叮~~~“中!”人群中刘表的部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黄忠却并没有就此停歇,但见他又连发六只羽箭,那箭矢一箭快过一箭,在一连穿脆响过后,地上便又多了六枚铜钱。 “好!”这一次不仅是刘表的部将,就连刘备本人都忍不住一起大声叫好起来。刘备本以为刘磐先前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将黄忠吹嘘得箭术无双。但现在看来眼前的这员老将确实堪称养由基再世。与此同时,刘备在心中也开始为关羽打起鼓来。关羽箭术虽也不错,可同黄忠比起来,似乎还差一点。更何况黄忠已然先声夺人,关羽若不能技压一筹,怕是难以服众。 且就在刘备为关羽担心之际,后者却浑然不觉地朝黄忠竖起了大拇指以示赞扬,跟着又信步走到刚才黄忠射箭的位置,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柳树,随即回头朝刘琦问道,“可有短矛?” 刘琦虽不知关羽为何要短矛,却还是命人取来了三支短矛递给了关羽。就见关羽接过短矛,将其中两支插在脚边,然后颇为随意地掂了掂手中的那支短矛,突然左脚猛然跨出,爆喝一声,将手中的短矛投掷了出去。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支短矛已然带着劲弩离弦般的啸鸣声一头扎在了柳树树杆上。没想到关羽还有这一手的刘表部将一时间纷纷傻了眼。关羽则根本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转眼之间他的手上又多了一根短矛,依旧是一喝一掷,短矛再一次不偏不倚地扎在了柳树上,仿佛比上一根又深了几分。不过关羽似乎依旧不满意,于是他又拔起了第三根短矛,这一次伴随着怒吼地一掷,短矛宛如一道流星划破长空竟将柳树的树杆一枪贯穿。 这可是百步!这可是碗口粗的柳树!若站在那里的是人会怎样?若站在那里的是余会怎样!如果说刚才黄忠的箭术让众人由衷地感到叹服,那此刻的关羽给众人带来的感受便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一刻刘磐终于明白了为何眼前的这个男子被称为“万人敌”,这一刻黄忠向关羽投去了敬佩目光,这一刻刘备的脸上更是写满了对兄弟的自豪。而对在场的刘表等人来说,他们这一刻既见到了杀神,也看到了曙光,胜利的曙光! —————— 小剧场时间: 刘表:孟德牌串串烧就拜托关将军也! 刘备:云长最棒!~\(≧▽≦)/~啦啦啦 关羽:唔:哈秋!谁在说孤? 第五十五节 捷报频传 破晓时分,丹阳郡治宛陵的南门嘎然开启,就见两队骑兵自门外奔腾而出,急促的马蹄声瞬间打破了黎明的寂静。孙策一马当先驰骋在队伍的最沿,紧随其后的是以周瑜、黄盖为首的一干吴营重臣。不同于北上襄阳驰援刘表的刘备,孙策在长沙会盟后,毫不理会正与曹操打得如火如荼的刘表,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调转兵马直奔丹阳讨伐叛将妫览。然而令孙策颇感意外的是,还未等他的大军进入丹阳地界,宛陵方面却突然送来了妫览、戴员、边鸿三贼的首级。 原来妫览在谋害孙翊后,又贪图起孙翊之妻徐夫人的美色,欲纳其为妾。徐夫人乃忠贞烈女,又岂会屈从于杀夫凶手。不过足智多谋的徐夫人并没有当场呵斥妫览无耻,而是虚与委蛇,明里以“夫死未几,不忍便相从;可待至晦日,设祭除服,而后成亲”为由稳住妫览,暗中则密召孙翊旧将孙高、傅婴入府请求二人为她报仇。孙高、傅婴本就与孙翊交好,又风闻孙策已与刘表、刘备结盟,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徐夫人的请求。 于是到了晦日那天,徐夫人先让孙、傅二人埋伏于密室之中,而后遣婢妾邀请妫览入府饮酒。妫览来到孙府,看到除服后的徐夫人浓妆艳裹,言笑自若,当即喜上眉梢入席畅饮。酒过三巡之后,徐夫人见妫览醉眼朦胧便邀其入密室。妫览岂知有诈,遂乘醉而入。却不曾想还未等他行龌龊之举,徐夫人便已高声疾呼,“孙、傅二将军何在!”早已守候多时的孙高、傅婴双双自帏幕中持刀跃出将妫览乱刀斩杀。随后孙高、傅婴又先后借妫览之名,将戴员、边鸿引至孙府逐一诛杀,宛陵城也就此重回孙氏帐下。 从信使口中得知事情经过的孙策,在感叹自家弟妹智勇双全之余。亦怕夜长梦多,便一面派遣吕范领兵清剿丹阳境内妫览残党,一面亲自率主力日夜兼程赶赴宛陵,于是便有了眼前这番景象。 宛陵城的规模并不大,不多时大队人马便抵达了位于城中心的太守府。一见孙策驾临,早已在府衙前恭候多时的孙高与傅婴立马抱拳出迎,“末将孙高、末将傅婴,参见吴侯。” 孙策见状翻身下马,快步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二位将军不必多礼,若非二位高义,策险失一郡!” 面对孙策的夸赞。孙高与傅婴却是连连口称惭愧。须知妫览、戴员、边鸿三贼虽由他二人所杀,但孙翊毕竟也是在他俩眼皮子底下被刺身亡。事实上,若非徐夫人下决心以美人计诱杀妫览,孙高和傅婴此刻极有可能已同孙策兵戎相见。因此孙高赶紧谦逊地朝孙策抱拳道,“此番诛杀妫览、戴员、边鸿三贼。徐夫人乃首功之臣,末将等不过从旁协助,岂敢居功。” 孙策见孙高与傅婴不居功自傲,不禁对二人又多生了一份好感,但见他朗声一笑大声宣布道,“且不论首功与否。二位将军从即日起皆升为牙门将。” 孙高与傅婴得了孙策提拔,自是喜不自胜,连声道谢。孙策则摆了摆手。脱口问道,“徐夫人何在?” “夫人在灵堂。”傅婴拱手答道。 孙策听罢点了点头,便随孙、傅二人来到了后院的灵堂。一进门众人便见孙翊的灵位前正端坐着一位浑身缟素的妙龄少女。想到这位孙翊的遗孀眼下才不过二八年华,孙策在钦佩其贞烈的同时,亦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其命运坎坷。若论胆识徐夫人丝毫不逊须眉男子。然则世间仅有一个蔡安贞,绝大多数的女子终归还是要依附夫君。依附家族而生。 所以在向孙翊上过香后,孙策便和颜悦色地向徐夫人询问道,"夫人日后有何打算?" 面对孙策的问话,徐夫人深情款款地望了一眼孙翊,旋即郑重地朝孙策俯身一拜道,"妾身愿为先夫守陵终身,还请吴侯成全。" 对于徐夫人的选择,孙策先是一惊,跟着又像是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须知两汉寡妇改嫁乃是寻常之事,非但不会受人诟病,相反寡妇的娘家还会千方百计为寡妇寻觅新夫婿。徐夫人若回到娘家,多半会在一两年内被嫁出去。至于夫婿的年纪、品貌、家世,就不是徐夫人她自己所能决定的了。 在孙策看来眼前这个女子有着不输男儿的心气,所以她已非依附男子的器物,而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人。既然是人就该享有自由。因此,下一刻孙策以不容置疑地口吻点头答应道,"孤会为夫人在城中置办一处宅邸,夫人愿住多久就住多久,一切度用皆由孤来承担。" 是的,徐夫人愿意为孙翊守陵孙家就会为其提供庇护,如果那一天她厌倦了也可以选择离开。这便是孙策给予徐夫人忠勇的回报。 孙策在安置完徐夫人后,便与周瑜等人一同来到太守府的议事厅商议接下来的战事。由于徐夫人设计诛杀妫览三贼,一方面让孙策得以兵不血刃地拿下丹阳,另一方面也从加快了吴军北上的进程。所以眼下摆在孙策面前的首要问题已不再是如何巩固后方,而是如何北上攻取广陵。 “此番北上共分两路,一为自曲阿渡江直攻广陵,一为借道九江攻淮陵以断曹军后路。”议事厅内周瑜在硕大的牛皮地图上画出了两道弧形地进攻线路。 然而一提到九江,黄盖却挺不是滋味地咂了咂嘴,摇头道,“借道九江攻淮陵?张益德怕是不会罢休。” 黄盖此话一出立即获得了在场诸多吴将的一致附和。话说建安二年刘备在徐州巨贾糜竺的资助下集百余艘舟船南渡淮河,抢在东吴之前拿下了九江郡郡治寿春城。虽然孙策之后在周瑜的辅佐下也攻下九江的合肥,却终究比不上刘备占据的寿春、当涂等重镇。也就是从那时起刘备便成了横在东吴与江淮之间的一道无形障碍。其实在去年围攻长沙的档口,孙策也曾派人佯攻过九江,不过皆被坐镇寿春的张飞给挡了回去。 相较忌惮张飞的众吴将,周瑜倒是颇为自信地放言道,“张飞虽为万人敌。却终究仅是一人。一旦刘备与曹操交战,其必无暇顾及九江。” “依公瑾之见,刘备会调张飞驰援荆州?”听出周瑜弦外之音的孙策探身追问。 “刘备帐下善用兵者,仅关、张二人,战事吃紧之际,其不调张益德,又能调何人?”周瑜悠然一笑反问道。 周瑜这话可算是点中了刘备的软肋。话说刘备虽在庐江、九江两地经略多年,但帐下依旧仅有关羽、张飞二人能独挡一面。可此番刘备为北伐曹操直接自庐江调走了关羽,致使张飞不得不同时兼顾庐江、九江两郡,乍一看来刘备部的后方确实空虚了不少。反观曹操有曹家、夏侯家为后盾。孙策则有其父孙坚留下的诸多老部将辅佐。哪怕是身为女流的蔡吉都能以科举招贤纳士。相较之下刘备这些年对人才的储备招纳实在是乏善可陈。 想到这里,孙策自是对刘备所占据的大半个九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见他兴致勃勃地朝周瑜问道,“公瑾可是打算假道伐虢?” 哪知周瑜却摆了摆手摇头道。“非也,瑜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典故出自《史记*淮阴侯传》,话说当年项羽自封为西楚霸王后。便将巴、蜀、汉中三郡分封给刘邦,立其为汉王。刘邦为向项羽表白其没有东扩的意图,在入川之后主动烧毁了沿途的栈道。数年之后羽翼丰满的刘邦打算出川夺天下,于是他帐下的大将韩信便向其献了这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即一面派遣一万人去修五百里栈道。一面率领精锐部队自无人知晓的小道翻山越岭偷袭重镇陈仓。历史上,刘邦依此计策一举攻克陈仓顺利挺进到关中,从此拉开了他开创汉王朝事业的大幕。而眼下打算效仿韩信之计的却不止周瑜一人。 张辽盘膝坐在帅帐门口。一边嚼着无花果,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曹丕与孙权比试箭术,而在他的身后蔡吉正端于案牍前与庞统一起埋头处理着来自青、徐、冀、幽四州的公文。像这等百无聊赖的日子,张辽已经连续渡过了一月有余。这一个月来张辽除了陪同蔡吉巡视代郡、上谷两郡的边关,几乎就没有参与过一场像样的战斗。相反倒是出征雁门的赵云捷报频传。让自负“无所事事”的张辽羡慕不已。 突然间,张辽的身后传来了一记银铃般的笑声。引得他赶紧回头循声望去,就见蔡吉手持一份公文连声夸赞道,“五家为邻,设一邻长;五邻为里,设一里长;五里为党,设一党长。元皓先生所设三长之制甚是精妙!” 庞统听罢却摇了摇头,冷哼一声道,“若非冀州四郡流寇肆虐,又何须设此三长制。依统所见此番冀州突遭匪患必是曹操祸水东引之计!” 原来就在蔡吉北上幽州后不久,便陆续有流寇袭扰她治下的冀州四郡。虽然太史慈亲自领兵清剿了一部分流寇,却怎奈对方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曹操的属地往清河、安平、河间三郡渗透。而曹军方面给出的解释也很无奈,因为曹操治下的各郡县此刻也是叛乱迭起,按对方的说法这都是刘表等逆贼矫诏惹出的祸端。且不论这些流寇究竟因何而起,至少他们的出现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冀州四郡的休养生息。于是田丰便针对屯田制的特点,拟定了一套“三长制”,用来方便检查户口、征收租调、征发兵役,甚至组织编户结寨自保。 田丰提出“三长制”对蔡吉来说并不算陌生,事实上依照原有的历史进程三长制本就是随着均田制推广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制度。诚然三长制在隋朝又恢复为乡正、里长,但三长制在治安上的优点依旧被保留了下来,并一直延续到一千八百年后。所以这会儿面对庞统的提醒,蔡吉还是颇为愉快地摆了摆手道,“无妨。能借剿匪之机,理清编户也未尝不是件坏事。” 张辽耳听蔡吉又是在与庞统商讨政务,不由长叹一声,失望地回过身,打算继续看帐外的两个小鬼比试打发时间。哪知他才一转身,就听蔡吉在背后朗声说道,“文远将军莫要心急。再过些许时日,必有将军用武之地。” 其实张辽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蔡吉的眼睛。她也十分清楚张辽这是在羡慕赵云能驰骋沙场。然而张辽终究不是赵云。身为蔡吉帐下第一悍将的赵云可以诈败,可以被困,可以撤退,可以做诱饵,但张辽恰恰就是不可以。因为张辽眼下的身份是代郡的太守,一旦他在战场上有重大失利,必定会动摇代郡境内各部族的军心民心。所以现在的张辽只能等,等赵云率先达成任务。 仿佛正是要印证蔡吉的许诺,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骑信使飞驰入营,只听马背上的小校大声呼喊道,“捷报!捷报!赵将军于阴馆破敌两万!” 耳听赵云再次大捷,包括张辽在内的齐营军将士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冲天的欢呼声。与此同时,大帐内的蔡吉虽也面带喜色地站起了身,但她却并没有同麾下的将士一起欢呼,而是回过头朝身后的庞统问道,“士元,算上今日一战,子龙已几战几捷?” “回主上,已七战七捷。”庞统说到这里,又神色一凌朝蔡吉一拱手道,“若无意外,高干部往后几日必有所动。” 蔡吉听罢亦收敛起了笑容,转而肃然点头道,“善,也该尔等出场也。” ―――――― 有书友对百步穿杨提出质疑。嗯~~其实偶是按百步六十米来算滴~+_+~ 第五十六节 句注伏击 高干跨马立于在山崖之上,看着打着“赵”字大旗的大股骑兵如潮水一般涌入脚下的山谷,数日来心口悬着的那块大石在这一刻总算是落了地。依照那日卫固定下的计谋,高干此番沿漯水句注山一线布置了数支诱兵,以求用诈败来将赵云诱入句注山中的伏击圈。然而当双方真正交手之后,高干却无奈地发现所谓的“诈败”完全就是多余的,面对来势汹汹的赵云部,高干布置下的兵马几乎是一触即溃。以至于在阴馆时高干不得不下令帐下部将全力狙击齐军,以防败得太快令对方心生怀疑。不过就算是如此,赵云依旧在阴馆打出了破敌两万的骄人战绩。 好在眼下赵云总算是一路追击溃兵来到了句注山,想到自己在山谷内布置下的三万大军,高干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之前的那些诱兵说到底不过是些临时收编的豪强部曲。哪怕是阴馆一战,高干的两万人马也只是溃败而非被歼,更谈不上伤筋动骨。而此刻埋伏在句注山上的兵马不仅有高干的部曲,还有步度根的鲜卑骑兵。面对此等铁桶一般的圈圈包围,谅那赵子龙便是插翅也飞! 且就在高干自负一切尽在掌握之时,站在他身后的部将夏昭却张口质疑道,“将军,敌军似乎不满七千。” 经过近两个月的交手,高干部多少也摸清了赵云的底细。赵云此番共率七千轻骑兵出雁门,而今历经数战伤亡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面对如此强敌高干自是不敢有所懈怠,因此在听罢夏昭提醒后,他又特意朝山谷方向张望了一番。然而数千战马扬起的烟尘却影响了视线,让人一时难以判断齐军的确切数量。 正当高干迟疑之际,忽听身后有人连声惊呼,“赵子龙!赵子龙来也!” 高干赶紧循声望去。果见滚滚烟尘之中一杆黄牙帅旗迎风招展,紧挨帅旗的战将白马银枪,赫然就是在并州七战七捷的赵云,赵子龙。眼见赵云如此高调现身,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片骚动,有几个高干部将甚至还拈弓搭箭。当然以双方此刻的距离,就算养由基再世也不可能伤到赵云分毫。高干则不再有所犹豫,挥手下令道,“出击!” 随着高干一声令下,山谷间顿时哨箭飞响、杀声四起。无数夹带着火苗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巨大的檑木滚石以及着了火的草团自山坡接连滚落,直将山下的齐军砸得人仰马翻。跟在队伍最后头的齐军轻骑眼见情势不妙,纷纷紧扯缰绳打算撤出峡谷。却不曾想还未等他们调转马头,身后骤然又传来了一阵惊天的喊杀。就见两股藩骑自谷口飞杀而出切断了齐军退路。 面对突如其来前后夹击,身处阵中的赵云惊愕之余,隐约间倒也有些释然。作为先锋统帅,赵云一早便知他所统领的七千轻骑是一支诱兵。其最终目标是引高干主力出击。如今对方图穷匕见,对一直以来神经紧绷的齐军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于是电光火石间赵云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想到高干的口袋阵已然扎起,往后撤退只会落入敌方陷阱,与其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不如集中兵力朝口袋壁突围,赵云当即大声号令。“不要惊慌!全军自山脚东麓向北突击!” 言罢,赵云一晃长枪领着身边的亲随直奔北麓而去。此刻山谷内绝大多数的齐军或许听不到赵云的号令,但赵云身旁的那杆黄牙帅旗却是高高扬起岿然不动。原本已被打乱阵脚的齐军将士乍见自家帅旗挺立乱阵。顿觉心绪大定,纷纷调转马头朝帅旗方向靠拢。 与此同时山岗上的高干眼见开始还乱成一团粥的齐军,既没向后逃窜,也没向前冲入他事先设好的陷阱,反而是在赵云帅旗的指引下拧成了一股绳朝北面突击。不由心头大骇。生怕齐军就此逃脱的他,慌忙指着赵云的帅旗大声疾呼道。“取赵云首级者,赏金千両!” "真有千两黄金?"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干身后的步度根,饶有兴致向其求证道。 "决无虚言!"高干回过头,涨红着双眼咬牙切齿道。此时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除去赵云,至于近在代郡蔡吉则被他完全抛诸脑后。更为确切点说,高干认为只要打败赵云这等悍将,蔡吉那等女流之辈便也不足为惧。 步度根见高干答应得如此爽快,得意地抚掌大笑道,"承将军贵言,吾已派出帐下勇士追击赵云!" 事实正如步度根所言,其帐下的鲜卑部将库勾已然领着千把兵马朝赵云帅旗的方向追击而去。同大多数鲜卑勇士一样,库勾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躲在高墙后头的汉人,哪怕是七战七捷的赵云也一样。在他看来狗或许能赶羊,但一对一绝对不会是狼的对手。而他库勾就是一匹狼,一匹来自塞外草原的狼。借着山势库勾一行很快就追到了齐军的前头,在看清帅旗下的银白色身影之后,库勾当即狞笑一声,舞起手中的大棒杀了下去。 赵云迎着漫天箭矢一路率领大队人马自坡地来回冲杀而上,忽然见一员蛮牛般的藩将提着一柄绑有鹿颌骨的大棒一路怪叫着朝他这边冲杀而来。那藩将手中的兵器虽是简陋,但那碗口粗的长棒以及沾满血迹的鹿骨,都昭示着来者绝非泛泛之辈。果然随着藩将手中的大棒呼呼作响,眨眼之间冲在最前面的两员齐军小校便被砸得脑浆迸裂。 眼瞅着对方长棒飞舞,如入无人之境,赵云虎目怒睁几欲喷火,当即提枪拍马而上,“藩贼!休得猖狂!” 库勾则好不理会赵云的怒喝,狂笑间抡起大棒便朝对方天灵盖直接砸下。 只听一声铮然巨响,挺抢架住对方当头一击的赵云,只觉虎口一疼手中长枪险被震落,不由在心中暗叹:这藩贼,好大蛮力! 此刻对面的库勾也是猛然一怔,话说迄今为止还没人能面对面接下他这全力一击。心想眼前这汉将果然不简单。遂收起小觑之心,暴喝一声再次同赵云拼杀起来。 库勾固然蛮力惊人,赵云的枪法却更为凌厉。一来二去之下,赵云借着敏捷的身手四处躲闪,令库勾棒棒落空,直气得哇哇乱叫。但赵云却不敢就此掉以轻心,莫看这蛮将挥棒乱舞好似毫无章法,但他挥出的每一棒都饱含杀机,一旦磕着碰着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脑浆崩裂。 两人就此纠缠了四五个回合。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声。齐军阵中顿时一片骚动。"是敌军乎?"几乎每一个齐兵的脑中都闪过了这一问题。却没有一人退缩、逃窜,因为他们的主帅赵云正心无旁骛地与藩将交战。 赵云当然也听到了号角声,但他却知自己此刻若有丝毫退缩。那他身后的这数千兵马必将一溃千里葬身深山。想到这里,赵云当即牙关一咬,冒着大棒砸中的危险,奋身挺枪一刺。库勾哪料前一刻还左躲右闪的汉将,竟会骤然暴起使出这等同归于尽的招数。惊骇之下。来不及细想的库勾,赶紧抽棒回来防守。 只听吱溜一声!赵云手中长枪宛如一条水蛇沿着大棒朝库勾地手挑来。猝不及防之下库勾只觉一阵钻心剧痛,原本紧握着大棒的右手竟自行一松,生生让赵云将大棒挑飞了出去!失了兵器的库勾又惊又骇,爆喝一声“小贼,竟敢使诈!”。便张开双臂一把夹住了赵云刺来的长枪。赵云却丝毫不理会对方的暴怒,当即双手一松弃了长枪,转而俯身抽刀飞快地划过库勾的胸腹。 血雾翻滚之间库勾瞪着不甘地双目跌落马下。周遭的齐军顿时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反观追随库勾而来的鲜卑骑兵则个个面露惧色心生退意。然而还未等这些鲜卑人转身逃窜。山坡上突然冲下了一群黑色杀神,直将他们杀得人仰马翻。 “是田将军!是仁卿将军!” “田将军来救吾等也!” 赵云回过头循声望去,就见山岗之上一面秀有“蔡”字的黑色战旗迎风招展,当先一员战将正是他的副手田毅,田仁卿。原来赵云此前在追击溃兵赶往雁门关的同时。曾另命田毅率领两千兵马沿小陉迂回至雁门北口,以求前后包抄这支溃兵。可田毅赶到北口后。却迟迟不见溃兵和赵云部的踪影,反倒是派出斥候回报说在句注山附近发现大股鲜卑骑兵。意识到情况不妙的田毅赶紧率部赶到句注山,于是便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田毅这两千兵马的出现对于赵云等人或许是神兵天降,但对于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高干来说却是一记晴天霹雳。就见他一把揪起前来送信的小校,大声吼道,“援军!方圆百里赵云何来援军!” 同样难以接受现实的还有步度根,论力气草原之上没有哪个勇士比得上库勾,可就是这样一个力大无穷的鲜卑勇士竟然也有去无回。难道那赵云真如汉人所言是恍如战神一般人物?步度根的这一想法若是让赵云知晓,后者多半会不以为然地笑笑。库勾的蛮力确实惊人,但在中原却称不上罕见,莫说当年强如鬼神的吕布,就是曹操麾下的许褚都大胜其一筹。不过小国寡民的步度根又如何想象得了中原的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所以此刻在他眼中赵云俨然已成汉人中的第一勇士。 “传孤口令,全军追击赵云部,莫让其逃离句注山!”高干猛然一推小校,大声宣布道。笑话,三万兵马伏击七千人,若还让对方跑掉的话,那怕高干日后还如何领兵。 然而还未等夏昭等人拱手领命,忽听身后有人朗声阻止道,“且慢!” 高干眉头一皱,回头就要爆发,却发现来者正是军师卫固,于是强忍下戾气,沉声问道,“军师此话何意?” 卫固手持羽扇,信步上前,朝高干拱手一拜道,“将军明鉴,穷寇勿追。” “穷寇勿追?”高干不解地反问道。 “是。兵法有云:围师必闪,穷寇勿追。”卫固直起身,神情中丝毫没有失败的沮丧,转而悠然解释道,“以今日之势,将军大可虚留生路,将赵云等引入绝地。” “引入绝地……”高干琢磨了一番卫固的进言,觉得有些意思,于是又追问道,“何地?” “阴馆。”卫固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他所设定的决战之地,“赵云今日受此伏击,必会兵退阴馆。将军可趁势派兵将阴馆团团围住。蔡吉闻讯后定会出兵救援,届时将军便可以鲜卑轻骑于半道伏击齐军援军。此便是围城打援之计!” 围城打援乃是卫固依照孙子兵法琢磨数月想出的妙策。高干与步度根更是闻所未闻。不过两人听罢卫固所言,原本愁眉不展的脸上很快有了一丝喜色。原来阴馆虽也是雁门重镇,但在之前的交战中已被高干部烧毁,赵云若退入阴馆那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再怎么看卫固的计谋都比此刻同彪悍的赵子龙硬碰硬来得有效。于是高干当即点头,“善,就按军师之计行事。” 建安七年六月,赵云于句注山受高干、步度根部联手伏击,一路且站且退遁入阴馆。高干则号称集结五万大军将阴馆层层围住。消息一经传出,整个河朔为之震动。谁都没想到十来天前还势如破竹的赵云竟会遭受如此重创。更有甚者幽并二州还有人传言,高干部之前之所以连连败退,不过是为了诱使赵云入套。如今大势已成,若蔡吉不出兵相救,阴馆便是赵云的葬身之地。于是乎,众人的兴致又从阴馆转向了齐营。从南到北,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都紧盯着代郡雁门一线,想要看看蔡安贞究竟如何解救她帐下的第一战将。 —————— 码字吹风重感冒了~~~国庆期间更新较慢,还请大家见谅。 第五十七节 围魏救赵 并州与荆州虽相隔千里之远,但赵云兵败句注困守阴馆的消息还是在数日间传到了汉水河畔的曹军大营。入夜时分,曹操就着油灯仔细阅览着刚刚送来的句注战报。随着目光缓缓移动,曹操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凝重逐渐变成了不屑,并最终化为一声轻蔑地冷笑。 见此情形,正在一旁替曹操整理文书的曹植由不得好奇地问道,“父亲何故大笑?” 曹植是曹操的第四个儿子,莫看他今年才刚满十岁,俨然已能出言为论,落笔成文,诵读诗、文、辞赋数十万言更是不在话下,因此小小年纪便深得曹操的宠爱。只是曹操的宠爱方式同寻常的父亲并不一样。他不会让幼子躲在安逸的后方“长于妇人之手”,而是会像山鹰一样将幼崽赶出巢穴逼其展翅高飞。所以曹操此番南征将三子曹彰、四子曹植一同带在了身边。曹彰比曹植虚长两三岁,喜武厌文,好为将,其入营之后便整日缠着许褚等人舞刀弄枪。而曹植紧随曹操研习兵法。 此刻面对儿子的探问,曹操将手中战报往案牍上一搁,饶有兴致地捻须反问道,“子建兵法背到何处?” 曹植见父亲突然考校起自己学问来,连忙拱手回答道,“《孙子兵法》十三篇皆已背完。” 曹操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孙子兵法》的篇幅虽不算长,但以曹植的年纪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背完十三篇,足见其才智过人,勤勉好学。当然能背下兵法是一回事,能理解兵法运乃至活用兵法则完全是另一回事。想到这里,曹操便又向儿子问道,“天下间能背兵书者千千万万,然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者却是万里挑一。子建可知这是何故?” “才有庸常之分。人有贤愚之别。”曹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自信。 倘若是在信守中庸之道的书香世家,曹植这种不知谦逊的态度,必然会受到长辈的警告。但曹操不仅不在乎,相反他还十分欣赏曹植所流露出的自信。话说曹昂受丁夫人的影响,自小为人谦逊守礼。这当然也是件好事。只是相较之下曹操打心眼里还是更喜欢性格与他相似的曹植。于是来了兴致的曹操又紧盯着儿子继续问道,“如何分庸常?如何辨贤愚?” 这一次年幼的曹植楞了一下,在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后,他最终还是老实地摇头道,“孩儿愚钝。请父亲赐教。” 曹操却不以为意,转而兴致勃勃地向曹植指点道,“兵者诡道也。故因势利导者为英才,刻舟求剑者为庸才。” 曹植听父亲这么一说,再一看摆在案牍上的战报,当即会意地举一反三道,“父亲意思是。高干此番伏击赵云、兵围阴馆乃是刻舟求剑?” “高干不过一介武夫,此计必是出自卫固之手。”曹操摆了摆手,继而嘴角又再次扬起了一丝不屑地弧度,“卫固为人多计而无断,其伏击赵云、兵围阴馆,多半是想围城打援。只是若蔡安贞来个围魏救赵。卫固之计怕是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也。” 围魏救赵的典故源自战国。战国时魏国围攻赵国都城邯郸。赵国求救于齐国。齐将田忌、孙膑率军救赵,趁魏国都城兵力空虚,引兵直攻魏国。魏军回救。齐军乘其疲惫,于中途大败魏军,遂解赵围。而围魏救赵的战略也就此常为后世兵家所采用。 听完曹操一番解释,曹植先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长舒了一口气。拍手称快道,“妙哉!若是如此。二哥无忧也!” 耳听曹植提起曹丕,原本正还想夸儿子两句的曹操,当即脸色一沉,默不作声地又抽了一份公文埋头看起来。一旁的曹植见状,心知自己一不小心触动了父亲的心事,连忙也跟着低下头假意整理文书。 也不知从何时起,曹家二公子成了丞相府一个不言自明的忌讳。除了逢年过节自齐地寄来的书信,丞相府内几乎听不到任何有关曹丕的话题,生怕像刚才那样一不留神触怒曹操。作为一母同胞的弟弟,曹植和曹彰倒是替母亲卞夫人暗中打听过曹丕的消息。然而外界传回的消息却是五花八门,有人说曹丕在齐营已沦为蔡氏奴仆终日牵马执凳,有人说蔡吉乃天下第一悍妇时常将幼夫打得遍体鳞伤,还有人说曹丕与齐营众臣一同侍浴蔡吉。由于后者实在不堪入耳,脾气暴躁的曹彰当场就同扬言者打了一架,结果自然是被父亲狠狠地责罚了一顿。也是从那一日起,卞夫人不再探听曹丕的消息。不过曹植始终坚信,父亲并没有放弃二哥,父亲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了保护二哥,只要曹氏足够强大,终有一日能逼蔡安贞还回二哥。 飞驰于草原之上的曹丕一把抄起挂在鞍前的弓箭,仅用双脚巧妙地操纵马匹,弯弓上弦扬手一箭就将一只逃窜的赤狐射翻在地,引得身后的乌桓突骑连声叫好。然而曹丕并没有在意众人的欢呼,而是纵马上前俯身撩起猎物,待见赤狐的右眼被箭矢一箭贯穿,马鞍上的少年这才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孙权也赶了上来,朝曹丕招呼道,“子桓今日收获颇丰啊。” 曹丕一边将赤狐收入囊中,一边扫了一眼孙权马鞍上的皮囊,颔首道,“孙公子亦不差。” “不过是几只雉鸡野兔,那似子桓善左右射,能猎赤狐。”孙权咧嘴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向了曹丕手中的角弓好奇道,“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子桓此弓可不简单。” “此乃齐侯所赐。”曹丕颇为爱惜地抚摸着角弓说道。原来那日在侯府之中曹丕力压一干少年赢得了蔡吉所赏赐的角弓。太史亨等人虽觉得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曹丕的箭术确实更胜他们一筹。倒是曹丕识趣地没有参加之后的文试。因为在他看来以他的学识赢讲武堂的学子实在是有些胜之不武。 孙权见状不禁在心中感叹蔡安贞待眼前曹二公子确实不薄。只可惜外界有关二人的各种夸张传言依旧源源不断,否则之前孙权也不会打主意替代曹丕。当然如果此刻有机会的话,孙权仍会毫不犹豫地插上一腿。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蔡安贞都没给过他机会“表现”,像是这一次蔡吉就又将孙权和曹丕一同留在了后方。更为确切点说,此刻的孙权和曹丕就是一对幌子,用来掩护正率部西进的蔡吉、张辽、庞统等人。 须知河朔宗党豪强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为了掩饰蔡吉的行踪与齐军的调度,庞统特意让曹丕和孙权紧随蔡吉左右,以造成曹孙二人在哪儿齐侯便在哪儿的假象。当然这等金蝉脱壳之计瞒不了多久,但幽州的代郡毗邻并州的雁门,仅三四天的功夫就已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掐指算来这会儿的蔡吉应该已经率部进抵平城,想到这里,孙权回头扫视了一下周围,眼见四下无人,不由好奇地朝曹丕问道,“子桓。汝说齐侯仅率两万余人出征,如何能拿下平城?” 曹丕听孙权这么一问,不禁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确实。仅凭两万人马攻不下塞上重镇平城。但是瞧贾诩、庞统等人先是以赵云为饵,后又使金蝉脱壳之计,怎么看都不像是草率行事的样子。于是在低头思考了一番后,曹丕只能以他的理解判断道,“庞军师怕是在行围魏救赵之计。” 孙权却并不赞同曹丕的分析。转而一字一顿地道出了他最感兴趣的东西,“亦或是山崩地裂之术!” “山崩地裂之术?!” 平城将军府内以牵招为首的高干部将个个带着诧异的表情盯着面前的袁谭,静候他解释何为山崩地裂之术。说实话山崩地裂之术的名头在中原虽是响亮,但是真正见过此术的人却少得可怜。袁谭作为山本地裂之术攻城的见证者,本不想公开山崩地裂之术的秘密,可眼下蔡吉既已亲自率部挺进平城。便也由不得他再藏私了。 就见袁谭环视了一番在场的将校,跟着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行山崩地裂之术。需遣一队军士掘地道于城下,再埋入‘神药’引火点燃后,便可雷轰城墙。” “那……何为神药?”牵招脱口问道。作为平城的守将,牵招并不是没考虑过齐军围魏救赵的情况,但是对手终究是会法术的蔡安贞。容不得他掉以轻心。 可是袁谭仅知道个大概过程,莫说“神药”配方。就连如何选择位置挖地道埋“神药”都不清楚。此刻被牵招这么一问,他也只得尴尬地摇头说道,“此神药乃于吉秘制之物,而今于吉已死,谭也不得而知。” 牵招等人听袁谭这么一说纷纷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话说不少人在前一刻还跃跃欲试地想让袁谭演示一番传说中的山崩地裂之术,哪曾想竟是空欢喜了一场。倒是牵招在略微叹了一口气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但见他低头沉思了片刻,便沉声分析道,“且不论神药似乎何物,若山崩地裂之术真如王爷所言,需掘地道方能使出,那倒也不足为惧。” “子经将军说得是。吾等只需阻止齐军掘隧道,便可防下山崩地裂之术。” “对!沿城墙撒狗血秽物!” “蔡安贞亦不过如此。” 眼见在场众将校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天崩地裂之术贬得一无是处,袁谭又皱起眉头谨慎地朝牵招提醒道,“牵将军,天崩地裂之术虽不及外界传闻那般神奇,却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此番还是蔡吉亲征,将军切不可大意。” 袁谭此话一出,当即引来了一阵异样的目光。在不少高干部将校眼里,袁谭的反应并不是谨慎,而是被吓破了胆。若非看在他与高干并肩结盟的份上,这会儿怕是早有人忍不住讥笑其胆小如鼠来。 另一头牵招虽不似其他同僚那般鄙视袁谭,却也觉得无法使用天崩地裂之术的齐军不足为惧。且不论据斥候探报此番进军平城的齐军不足三万人马,就算真放任齐军在城下挖隧道使天崩地裂之术,没有一两个月的功夫也成不了事。而在一两个月间高干等人可能早已攻下阴馆,调兵驰援平城。 想到这里,牵招便摆了摆手冲袁谭笑道,“王爷无须多虑。蔡吉此番出师平城,不过是行围魏救赵之策。吾等只需守住平城,此策便可不攻自破。” 袁谭见牵招根本不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不由暗自叹了口气。这等情形他已经历多次,甚至他本人也曾像牵招这般轻视蔡吉。结果袁谭得到的回报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惨败。也正是从这一次又一次的惨败中,袁谭总结出了一条经验――蔡安贞非常人。试问蔡安贞若是常人又怎会山崩地裂之术,若蔡安贞是常人又怎能以一介女子之身统领群豪制霸一方。所以常人或许不能以两万多兵马攻克平城这等重镇,却不代表蔡吉也不能做到。 不过这会儿的袁谭并没有再同牵招争辩什么,因为他十分清楚除非亲眼所见亲身所历,寻常人等是不会相信他所说的话的。因此在提醒未成之后,袁谭便果断地朝牵招提议道,“既然如此,孤便领一队兵马驻扎城外,与平城互为犄角。” 眼见袁谭主动提出要领兵出城,牵招虽略感意外,却还是打算答应下来。这一来是因为袁谭的地位高于在场诸将,牵招没资格辖制这位平原王。二来则是袁谭此时离开也让牵招少了一份制肘。毕竟袁谭手下仅千把来人,那怕其最后在城外临阵脱逃也不会对平城造成太大影响。于是牵招当即一个抱拳冲袁谭点头道,“如此这般便有劳平原王也。” 建安七年六月末,齐侯蔡吉亲率两万大军进抵平城城下,一时间天下群豪为之震动,皆认为其是在行围魏救赵之计。只是高干真会像战国时的庞涓那般调兵回援乎? ―――――― 小剧场时间: 曹彰:练好武艺一定要救出二哥! 曹植:辅佐父亲一定要赎回二哥! 神秘人(一口江东调):正义的大哥哥一定会助你们成功嗒! 曹丕:………… 第五十八节 兵临城下 高干会否像战国时的庞涓那般调兵回援? “有战国庞涓为前车之鉴,孤又怎会中此等雕虫小技。”阴馆城外,高干满不在乎地当众讥笑着蔡吉兵为平城之举。引得周遭的部将一阵高声附和。 相较之下身为始作俑者的卫固,这会儿脸上表情却是阴晴不定。说起来也难怪,依照他原来的算计,蔡吉本该在赵云被困之后出兵救援阴馆才是。可谁曾想对方竟不管不顾赵云,直接领兵包围了平城。诚然蔡吉对外宣称所率兵马仅两万余人,卫固却认为事有反常必为妖。然则眼下的局势对高干来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放弃阴馆回援平城必会反被齐军半道而击,而兵书上又并未告知碰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仿佛摆在高干等人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攻克阴馆,取下赵云首级。 思虑至此,卫固不由一个箭步上前向高干进言道,“将军明鉴,而今当务之急,应速克阴馆,以赵云项上人头逼蔡吉撤兵。” 高干听罢卫固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军师言之有理。夏昭!” “末将在!”夏昭抱拳出列。 “孤命汝领一万兵马攻城!”高干大手一挥下令道。 “喏!”夏昭得了高干军令,心中大喜,当即挽枪一指高声吼道,“儿郎们!随昭踏平阴馆!” “吼~!”高干阵中刹时爆发出了一阵隆隆巨吼,宛如巨浪拍岸直击天际。 阴馆城上的齐军将士眼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如同滚滚怒涛一般朝小小的阴馆席卷而来,只觉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甚至连头皮都随之发麻起来。这也难怪,毕竟众人脚下的这座阴馆城历经数战早已残破不堪。好在齐军入城之后,赵云果断将城内老弱妇孺放出了城。使得城内守军一丝负担,多了一份决一死战的决心。不过真正让城内六千将士同仇敌忾,却是他们的统帅赵云。 但见城头之上,赵云手持一杆长枪迎风而立。在他的身旁关哨上的弓弩早已全部架起,只需一声令下便可收割生命。然而赵云却任由对面的高干部叫嚣着冲涌而来不动如山。直至对方的骑兵接近一箭之地,赵云方才扬手一挥,大喝一声,“迎战!” 随着赵云这声爆喝现场守军的心神瞬间凝聚到了一点。与此同时夏昭已然率领骑兵驰过阴馆城前的一箭之地,不过夏昭并没有傻傻地一头撞上城墙,而是绕着城池将手中的箭矢铺天盖地的射向阴馆城头。胡服骑射——这便是燕赵之地赫赫有名的攻城绝技。 不过赵云对此早有准备。就见城阙边最前一排的将士,迅速支起一人多高大盾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夏昭等人射出的箭矢七成以上都射在了大盾上。不过任有一部分支箭矢从缝隙间穿透而过。每当此时就必会有守军应声倒地非死即伤。 “弩!”随着赵云一声令下,早已满弓上弦弓弩透过盾墙,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将正朝前冲涌的高干部骑兵射翻在地。 一时间阴馆城下惨叫四起,原本密如飞蝗的箭矢也逐渐稀疏了起来。然而就算是如此。紧随其后的步兵依旧在夏昭飞骑的掩护下一路杀到了阴馆城下。转眼间便有十来架云梯搭上了城头。夹杂着鲜卑人的步卒,个个口叼刀刃开始灵巧地朝城头攀爬而来。 “弓箭!”又是一声高喊,先前的弩手迅速后退,装配箭矢。与之对应的弓手飞快上前,开始卯足力气朝城下一阵狂射。居高临下的优势,让正在攀爬的高干部兵卒完全暴露在了齐军射程之下。一阵狂风骤雨之后。冲在最前头的兵卒一个个被射成了刺猬,翻身跌落间连带砸伤了不少同袍。 绕城飞射的夏昭见状,不禁一咬牙带着手下冒着箭矢又冲到赵云所在的北门下。朝城头放了一轮箭雨。刹那间北门上也是一阵血雾四溅,惨呼四起。不过城头上每当有齐兵刀下,马上就会有人顶上他的空缺。原来赵云事先将六千兵马连同临时征召来的两千青壮分成五队,其中四队分守四门,第五队则作为候补随时替补前面战死的兄弟。而他本人负责指挥正对敌军的北门和东门。另一面的南门和西门则由田毅来指挥。 赵云这边固然有替补,高干那头兵力却是更为雄厚。一阵拉锯战过后。夏昭率领的攻城部队,终于爬上了城楼。不过还未等他们喘一口气,赵云已然提枪上前,大声喝道,“枪阵!” 言罢,弓箭手迅速后退,赵云则亲领一千名枪手飞身上前,在盾牌手的配合下透过一道一人多宽的缝隙开始朝下突刺。眼看就要登上城头的高干部将校,被突如其来的一排迎头刺来的铁枪洞穿了身体,惨叫着自云梯跌落而下。如果说刚才爬到一半跌落只是摔伤的话,那这会儿一百多斤的人自两丈高的城头落下就足以将下面的人活活砸死。事实上攻城战中,攻方的伤亡很大程度是像这样被自己人砸死砸伤的。 残酷的攻城战自下午一直持续到傍晚,面对近乎一比十的伤亡,最终还是高干坚持不住,下令鸣金收兵。不过望着如潮水一般退却的敌兵,赵云并没有下令出城追击,更没有得胜后的喜悦。因为他十分清楚,今日一战仅是开始,随着城内的箭矢越来越少,真正的苦战还在后头。而他赵云的任务是——守住城池。 守住城池——这同样也是牵招此刻的想法。三日前随着齐军斥候出现在平城城外,原本守在城外的袁谭部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连夜撤离了平城。虽然一早就知道那位平原王靠不住,但当牵招看到城外空空如也的营盘之后,还是忍不住将袁谭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事实证明袁谭跑得够快,齐军来得也不慢。半日后还未等牵招调整布防,两万齐军便已然兵临城下。有道是,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十万彻天连地。两万人马听着不如十万大军来得响亮,可一旦按兵法要摆出阵势来依旧能气势如虹。 此刻望着城外齐整如棋盘的兵阵,牵招心知自己这次是真遇到强敌了。不过想到自己麾下尚有一万多久经沙场的守军以及城内十数万男丁,牵招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自信。论兵力,论地利,都是平城这边占优,这一战他牵招没理由会输。 且就在牵招暗自分析双方实力之时,城头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哗然之声,“瞧!女子!是齐侯!齐侯来也!” 回过神来的牵招,赶紧抬头寻声望去。就见对面齐营数员战将纵马簇拥着一辆战车,一路穿过层层方阵,停在了军阵最前端。透过飘扬的旌旗。城头上的牵招等人隐约可见战车上站着一个身披红袍的妙龄女子。不用问,能在这时节出现在战场上的女子,世间只可能有一个,那便是齐军统帅——齐侯蔡安贞。 蔡吉站在战车上远眺对面屹立塞上的平城只觉心头一阵心潮澎湃。原来眼前的平城正是在后世被称为九大古都之一的大同。而大同在中国北方历史上,是与北京、西安一同影响中国历史的三大犄角。其中北京依托燕山掌控东北庇护华北平原;西安连接西方庇护中原;大同则是阴山、吕梁山、太行山三大山系交叉点。因此北方游牧民族早期常常通过攻破大同打通进入中原的通道。相对的只要扼守住大同。也就能庇护雁门关以南山西及大中原的安全。 不过相比蔡吉在后世所见的大同古城,眼前的平城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气势上都相差甚远。毕竟后世的大同城墙为明洪武五年(1372年),大将军徐达奉命依辽、金、元旧城基础所建,其东西长1.8公里,南北长1.82公里。周长7.24公里,面积3.28平方公里。城墙一律以规整有制的石条、石板、石方为基础,在原城墙基础上用“三合土”夯成。外包青砖。城墙高达14米,上宽12米,下宽18米。城墙四周修筑了54座望楼,96座窝铺。城墙四角建有角楼,四角墩外各建控军台一座。城设四门。东和阳门、南永泰门、西清远门、北武定门。四门之上分别建有城楼,其月楼、箭楼、望楼、角楼间隔而立。四门之外建有瓮城、月城、护城河。城墙高大雄伟。坚固险峻,布防严密,各种防御设施齐备,自成一体,堪称“北方锁钥”。 而东汉的平城仅是一座常见的边关要塞,以山土夯筑的城墙高约十米,上设弩台、滚石、擂鼓墩等防御设施,一看就是针对缺乏攻城器具的游牧部族而建。其规模远不及中原的邺城、黎阳、南皮等重镇。 然而就算是如此,平城在阎柔等一干乌桓部族头人眼中依旧是一座巍巍雄关。所以眼见蔡吉竟真只率两万兵马就来围攻平城,阎柔便忍不住在心中打起鼓来。须知为了向蔡吉表忠心,阎柔特地出面说服了上谷乌桓大人难楼、右北平乌桓大人乌延投效蔡吉。可蔡吉却婉言谢绝了乌桓人出兵助攻的请求,仅邀请难楼和乌延二人随军而行。阎柔当然理解身为女诸侯的蔡吉想一战立威的心思,但若是齐军此番攻城不利,那岂不是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阎柔偷偷撇了一眼策马立于战车旁的张辽、庞统、麴演等齐营文武。就见一干人等个个器宇轩昂地骑在马背上一声不吭,静候车驾上的女子扬起马鞭直指平城。可是过了许久蔡吉依旧没有动静,反倒是对面平城城头上传来了一阵鼓乐之声。 张辽在侧耳聆听了片刻之后,回头向蔡吉解释道,“主上,此乃铙歌十八曲。” 铙歌即军中乐歌,传说为黄帝﹑岐伯所作,汉乐府中属鼓吹曲,常用来激励士气。此刻牵招在城头上大奏铙歌无疑就是在挑衅齐军。一旁的年轻的麴演哪儿受得了此等挑拨,但见他一个抱拳提枪请命道,“主上,演愿为先锋替主上直取南门!” 哪知蔡吉却摆了摆手,笑道,“不急。” 于是乎,包括蔡吉在内的两万齐军就这样齐刷刷地站在城外,静静地倾听城中守军高奏军乐。如此诡异的景象让站在城头观察敌阵的牵招瞧得手心直冒冷汗。不知底细的敌人手往往比蛮横的敌手更令人不安。眼见己方的挑衅没能动摇齐军,牵招也只得抬手阻止了奏乐。毕竟两军对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用军乐激励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随着铙歌戛然而止,马车上的蔡吉拢了拢被风拂起的碎发,回头朝庞统嫣然一笑道,“平城一曲已罢,该士元也。” “喏!”庞统听罢蔡吉所言,会意地俯身一拜,旋即便从袖中取出一面红色令旗,大声号令道,“上炮!” 随着庞统一声令下,战阵中推出了五辆两轮小车,小车的车身上各架有一根五尺来长寸把来宽的青铜长管。仅一瞬间就牢牢吸引吸引住了阎柔、难楼、乌延三人的目光。须知塞外历来缺乏金属兵器,匈奴尚且能自行打造青铜兵器,而乌桓人和鲜卑人则完全只能依靠贸易来从中原换取所需的兵器。因此在阎柔等人看来光是用青铜铸造出这五根长管,就无疑已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更不用说这车这铜管都是阎柔等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又怎会不让他们心生好奇。 眼瞅着齐兵熟练地把弄小车,并将一颗颗石弹塞入铜管内,阎柔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曾听说过的一些传闻。于是他赶紧凑上前朝蔡吉献媚地问道,“齐侯可是要施展法术?” 蔡吉听罢,与庞统相视一笑,旋即笑道,“善,孤请尔等看烟花。” 第五十九节 大单于 牵招站在城头,望着对面那五辆列于阵前的怪异战车,心中既是好奇又是不安。然而还未等他细想,骤然间一声惊雷般的爆响打破了战场上原有的平静。六月响雷本不足为奇,包括牵招在内的守军纷纷下意识地抬起头望了望天。然而此刻他们头顶上的苍穹却是万里无云蓝得刺眼,唯有一道黑色的物体带着刺耳的啸鸣划过天际。 又是一记轰隆巨响,原本屹立城头的左侧箭楼眨眼之间就被飞来的不明物体削去了半个楼面。飞溅的木头碎石掉落城阙,将底下的守军砸得人仰马翻,至于箭楼内的弓箭手这会儿更是凶多吉少。 难道这便是天崩地裂之术!难道袁谭骗了吾等?!牵招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仰头望着被打出一个窟窿的箭楼,一时间心头是又惊又怒。可惜不等他发号施令,对面齐营又爆起了一连串轰隆隆地滚雷之声。这一次城头上的守军能清晰地看到齐军的战车上每升腾起一团火球,便有一道黑影划过长空直奔平城而来。联想到刚才箭楼的惨况,城头守军顿时一片哗然,吓得抱头鼠窜。只是人的双腿在狭窄的城阙之上又怎能跑得过出膛的炮弹,仅一眨眼的功夫四枚如流星一般的炮弹便将南门上的弩台和擂鼓墩砸了个稀烂。 不仅是沐浴在炮火中的南门,此刻火炮的隆隆声同样惊动了整个平城。无数百姓像南门的守军一样仰着脖子想要看个究竟,却发现耳边虽雷声不断,天上却没有一丝乌云。面对如此诡异的景象,不少百姓都吓得躲回了屋子。至于其余三门的守军这会儿更是人心浮动。 “雷公擂鼓乎?” “非也,定是齐军山崩地裂之术!” “啊呀,蔡妖女施法术也!” “休得胡言!”分守西门的中郎将邓升一个瞪眼喝住了底下窃窃私语的兵卒。但他的心绪却随着那隆隆滚雷声愈发不安起来。 与此同时,齐军的炮手正有条不紊地清理炮膛。填装弹药,校准弹道。齐军目前对弹道的理解刚刚涉及炮弹自炮膛射出后在空气中惯性行走的路线,即外弹道的一点皮毛,故相对后世而言比较原始。但就算是如此,第一轮炮击的效果还是极大地鼓舞了全军的士气,特别是击中箭楼的那一炮,漂亮得令战车上的蔡吉连声叫好。而操炮的炮手蔡猛更是因这一炮,直接被提升为小都统,统领五门火炮。 不过庞统今日动用火炮可不仅限于吓唬吓唬平城守军,激励激励己方士气。而是要将火炮应用到攻城战中与其他兵种一起协同作战。话说自打锦州一战之后,庞统便迷上了这种由青铜与火组成的大杀器。在过去的一年中,齐军一方面对火炮本身进行了一定调整。如将炮车由四轮改为两轮。另一方面庞统也通过锦州之战与炮兵平日的操练认识到,齐军的火炮既不适合杀伤兵马,也不适合轰击城墙。毕竟用硕大的炮弹打兵卒,就像用弓弩射苍蝇一样浪费。而目前齐军火炮仅有五门,光凭几枚炮弹也不足以轰开厚实的夯土城墙。所以眼下最能体现火炮威力的用法。就是轰击城门、弩台、箭楼、城垛、等城阙上的防御工事。 最终在连续三轮炮击过后,庞统透过单筒水晶望远镜看到平城左侧的箭楼彻底坍塌砸在了城阙之上。但见他强压住心中的兴奋,转而回身朝蔡吉拱手一拜道,“炮击完毕,请主上下令攻城。” 眼前的炮击虽与蔡吉印象中火光四射、爆炸迭起的场景相差甚远,论声势也不及当年五行遁旗直接炸城墙。但她也知这已是原始的青铜火炮所能达到的最佳战果。更毋庸说一旁的阎柔、难楼、乌延三人早已被那隆隆炮火声震得瑟瑟发抖难以自持。而这正是蔡吉想要的效果。须知凭她眼下的身份,若下令从幽州乌桓各部征召兵马,旬月之间便可集起四五万大军。但蔡吉却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不想让人误以为她蔡吉必须借助胡人才能拿下并州。相反她要让塞内、塞外的胡人明白。齐军不必借助任何一方势力就能镇住幽并。 所以炮击仅是开始,拿下平城才是蔡吉此行的真正目的。就见蔡吉微微颔首,素手一挥道,“文远将军听令!孤命汝率三千铁骑攻城。” “喏!”早已跃跃欲试的张辽沉声一应,当即策马跑到方阵一边清点了人马。走出了阵来。 一旁的麴演见状那肯甘为人后,连忙上前向蔡吉请战道。“主上,演愿冲上城池取牵招首级,献于主上。” 蔡吉回头看了看摩拳擦掌的麴演,旋即大笑道,“善,就由将军领兵一万,随同文远将军一同攻城!” “喏!”大喜过望的麴演抱拳一拜,“演必不负主上重托!” 于是乎,在滚滚响雷停歇之后,齐军阵中很快又响起了嘹亮的号角之声。就见张辽领着三千铁骑,如风卷残云般一路奔到城下。此时骑兵手中的弓箭早已拉到了满月,随着张辽当先射出哨箭,刹那间三千支箭矢就如黑雨一般遮天蔽日地落在了平城城头。论骑射齐军在河朔同样是数一数二! 反观平城城头在经过三轮炮击之后早已一片狼藉,莫说是用弓弩反击,就连像样的盾阵都组织不起来,只有几个惊魂未定的兵卒慌忙举盾阻挡漫天箭矢。然而光凭几张盾又如何抵挡得了齐军迅猛霸道的箭矢。一时间城头上惨叫之声此起彼伏,靠近城垛的守军眨眼间就被射成了刺猬。而更多的守军则抱头蜷缩在女墙之下,一个劲直打颤,生怕再有“流星”砸下,恐惧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城头。 就这样麴演所率的步卒在骑兵的掩护下,几乎兵不血刃就将云梯架上了城墙。而麴演更是身先士卒,头一个跃上城头,一刀将一个想要推动滚石的小卒砍翻在地。不过就在他踩着热腾腾的尸首一路搜寻敌军踪影之时,忽觉耳边掠过一股劲风。麴演警觉地侧身一闪,只见一道白光掠过。麴演的面前冒出了一个身披战甲手持双戟的壮硕男子。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的袭击者,麴演才懒得同对方互报姓名。但见他轻声冷笑,挥刀直劈对方面门。那男子见麴演来势凶猛赶紧挺戟阻挡,却不曾想麴演猛一矮身,下盘一腿扫出正中男子脚踝。只听咔嚓一声,男子脚踝应声断裂,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麴演则趁势,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猩红的鲜血自喉管喷涌而出,溅了麴演一身。后者却毫不在乎地抹了把脸继续前进。只是麴演并不知晓,这个被他斩杀敌将乃是自西门赶来救援的中郎将邓升。至于主帅牵招则已然在第三轮炮击中被压在了废墟之下生死不明。 一个时辰之后,平城南门轰然而开。几成废墟的城头上更是竖起“蔡”字大旗。见此情形,庞统心中满是欣喜。平城一战不仅验证了他之前的诸多想法,还再一次证明火炮是改变攻城战的一大利器。当然从今往后为了应对火炮,城池将被建得更高,城阙上的努台、箭楼也将考虑加设防护。不过庞统对此倒是并不担心。因为据他对火炮的了解,只要调整工艺工匠还能铸造出射得更远,火力更猛的火炮。无论如何火炮远比投石机来得灵活,也更容易配合其他兵种进攻。而在今日一战得胜的激励下,庞统对火炮的运用又多了一份心得,从而已然在心中暗下决心要将火炮与他所学的诸多阵法融会贯通。从而创造出一种新的阵法来。 此时此刻被火炮深深迷住的可不止庞统一人。阎柔、难楼、乌延三人更是俨然已将阵前的五门火炮视作神物。如果说人力牵引抛石的投石机还能让阎柔等人一探究竟的话,那利用火药燃气压力抛射弹丸的火炮就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在他们看来若非神物,冰冷的青铜管又如何能喷出火球。如何能射出石弹。事实上不仅是阎柔等人,在场的大多数齐军将士也都将火炮视作自家主上请来的神物。 北方的游牧民族虽向来崇尚武力,但他们同样也敬畏神灵和巫师,特别是像蔡吉这等拥有“神力”的贵人。更何况撇却那五门火炮,光是今日齐军所表现出的实力。也足以令难楼、乌延等人心生畏惧。同时也让他们更加坚信站在战车上的那个年轻女子,必定是一个拥有无边法力的巫师。否则像张辽、赵云、麴演那样的勇士又怎会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主。眼前这装备精良的两万虎贲之师又怎会听从一介弱质女流的号令。 抱着这一想法。难楼、乌延偷偷与阎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立马会意地领着二人在齐军震天的欢呼声中,噗通一声跪在了蔡吉的车驾前。就见阎柔一个抱拳率先向蔡吉表态道,“齐侯威震天下!幽州乌桓各部愿永奉齐侯为主!” 紧跟着难楼和乌延也用生硬的汉语,双双朝蔡吉伏拜道,“吾等愿永奉齐侯为主!若背此誓,天诛地灭!” 眼见阎柔、难楼、乌延三人齐声拜服,蔡吉不由微微一笑,抬手虚扶道,“三位请起。能得三位相助,实乃孤之大幸。不过孤倒是听说乌桓尚有单于。” 难楼听罢蔡吉所言,与乌延面面相觑了一下之后,当即如拨浪鼓一般连连摇头道,“丘力居之子,不过一介竖子如何能享单于之名。况且有齐侯在,吾等又何须单于。” “对!从即日起齐侯便是乌桓大单于。若有人不服,乌延便亲手拧下他脑袋!”乌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大单于本是匈奴君主的尊号,不过随着匈奴势弱,单于逐渐变成了塞外一些大部落对其首领的尊称。倒是鲜卑人特立独行地将部落中的首领尊称为“可汗”。乍一看来难楼和乌延将一个中原女子奉为“大单于”多少有些怪异。但乌桓人之前倒也曾有过奉中原人为主的先例。像是汉灵帝年间,中山相张纯就叛入丘力居部,自号弥天安定王。统帅三郡乌丸入侵青、徐、幽、冀四州,烧杀掳掠。直至三年之后,张纯方被幽州牧刘虞招募的胡人刺客所斩杀。 而眼前的难楼和乌延掌控着幽州乌桓排名前三的两支部族。位于上谷的难楼,坐拥部众九千馀落,自封“峭王”。而盘踞右北平的乌延,也拥有众八百馀落,亦自称为“汗鲁王”。所以二者奉蔡吉为大单于,虽不能代表全体乌桓部族,却也绝对不是戏言。毕竟眼下乌桓人中能与难楼和乌延抗衡的也只有辽东属国的蹋顿而已。不过蹋顿一早就与蔡吉结盟多年,所以蔡吉这会儿的“乌桓大单于”之名倒也有几分名至实归的味道。 然而蔡吉却没有将这个“大单于”之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她与乌桓人之间的主仆关系建立在真刀真枪的实力之上。就像当年难楼所说的丘力居也曾称霸一方,被乌桓各部奉为单于。但丘力居一死,他的单于名号便随之名存实亡,至于他的儿子楼班更是四处流亡,最终被蔡吉所俘软禁龙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蔡吉刚才提乌桓单于也是一种试探,而试探下来的结果就是,相较忠义和誓言,弱肉强食才是草原上真正的生存之道。齐军的实力是保证乌桓人忠诚的最大筹码。 不过蔡吉也不会拒绝难楼和乌延献上的“大单于”之名,因为这代表了这支游牧部族对她实力的认可。并且蔡吉相信随着齐军驰骋大漠,日后会有更多的部族像今天这般拥她为主,就像后世草原各部奉唐太宗李世民为“天可汗”一样。 第六十节 黑白洪流 “平城陷落!阴馆未下,平城怎会陷落!”大帐内高干一把揪起面前报信的小校,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事实上不仅是高干,在场的其它将校在听罢战报之后,亦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须知论规模,论兵力,平城都远胜阴馆。可此时此刻对面的阴馆城头上的“蔡”字大旗依旧屹立不倒,平城却已落入齐军之手。试问这又怎能不让人瞠目结舌。 此时就见高干紧揪着小校的衣襟再一次逼问道,“平原王呢?袁谭在何处!” 那小校被高干吼得两腿发颤,连忙结结巴巴地回道,“小…小的也不知。小的…小的只知齐军以天崩地裂之术攻克平城,现…现正南下雁门。” 高干一听“山崩地裂”四字,当即神色一变,两手一松,愣在了原地。不仅是高干,在场的其它将校也像是见着鬼了一般,一个个面色煞白,低头不语。唯有之前从没听说过“山崩地裂”之术的步度根还在一头雾水地追问道,“山崩地裂之术?那是何物?” 然而还未等其它人回答步度根,站在高干身后的军师卫固却突然冲上前一脚踹翻小校,爆喝道,“休得胡言!乾坤朗朗,何来山崩地裂之术!” 那小校被卫固一记窝心脚踹得两眼冒星,刚想张口反驳,却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瞧,左胸上赫然已多了一柄刀刃。 卫固一把抽出刀刃,任由自小校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一脸平静地转身朝高干俯身揖拜道,“妖言惑众者已诛,请将军速速点兵,一鼓作气拿下阴馆!” 回过神来的高干看了看地上的死尸,又扫了一眼周遭神情复杂的部将,立马明白了卫固的用意。平城一丢。高干眼下几无路可退,若再因“山崩地裂”之术扰乱军心的话,那他便彻底成了丧家之犬。所以不管平城是否是因山崩地裂之术而陷落,也不管蔡吉还有没有其它尚未使出的法术。高干此刻最需要的是一场胜仗,一场能鼓舞士气的大胜仗。至于齐军会否在他攻克阴馆之前赶来增援赵云,高干倒也并不担心。因为在他看来,齐军再厉害也不可能张出翅膀自平城飞到阴馆。 想到这里,高干当即神色一凌。高声下令道,“击鼓点兵!孤今日要与赵云一决雌雄!” 一个时辰后,高亢的战鼓声打破了两阵之间短暂的宁静。正在巡视防务的赵云闻声,快步走到城头。手扶城垛凝神远眺。就见骄阳下对面高军军阵,旌旗飘扬,刀枪林立。一队队鲜卑骑兵就着鼓点来回蹦腾,让地面发出一阵阵隆隆的震响。 与此同时,阴馆城头上早已铜钟声大作,原本正三三两两猫在女墙下歇息的齐军将士纷纷爬起身,执枪挺刀,在城阙上列成队列。 “瞧这阵势,高干此番怕是已倾巢出动。”不知何时走上城头的田毅在打量了一番对面的敌阵之后。忍不住乍舌道。 赵云听罢田毅所言,并没有怪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神情凝重地点头下令道,“今日一战非同小可。传令各门严阵以待!” “诺!”田毅一个抱拳领命而去。这位素来讲究仪表的世家子弟,在经过数月鏖战之后,已然是一副胡茬邋遢的颓废模样。但他的脸上却丝毫不见萎顿之色。相反随着赵云一声令下,田毅的双眼之中燃起了腾腾战意。 事实上不仅是田毅,此时此刻伫立城头的每一个齐军将士,都抱着与同袍同生共死的决心迎战数倍与己的敌军。所以不用田毅逐一传令,此刻分守四门的齐军将士已然各就各位,静候敌军来袭。至于赵云更是一手持枪,一手支腰,屹立城头。岿然凛凛,宛如磐石。 呜~呜~呜~随着一阵悠长的号角响起,一万高军如脱缰野马,嚎叫着朝阴馆城蜂拥扑来。然而城头上的数千齐军,却是纹丝不动,彷佛就算泰山压顶。也无法让他们眨一下眼睛。 片刻间,一拥而上的高军已然越过了城前的一箭之地,朝阴馆城飞射出漫天箭矢。城上的守军依旧躲在盾阵背后岿然不动。原来经过数次大战,眼下阴馆城内的箭矢已所剩无几。为了节省箭矢,赵云不得不让部下硬挨完两轮飞射后,才开弓还击。 果然,两轮飞射过后,敌军箭势渐减。瞅准时机的满城齐军转眼就像骤然复活的兵马俑一般搭弓上弦,将手中的箭矢无情地倾泻到刚刚冲到城脚跟的高军头上。顿时哀鸣四起,血雾飞溅,成片的兵卒应声倒下,在阴馆城下留下了近千具尸体。 然而这一次高干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一举拿下阴馆,眼看冲锋的第一梯队在齐军的打击下几欲崩溃,他又一咬牙派出了一万兵马继续冲击阴馆城。在新一轮援军的激励下,原本正要退却的高军先锋个个像是吃了五石散一般嗷嗷怪叫着再此扑向城池。 两万高军对不足六千的齐军,乍一看来阴馆城就像一叶飘忽在惊涛骇浪中的扁舟般单薄。而高军的攻势更是一波强过一波,眨眼之间便有数十架云梯搭上了城头。此时城上守军的箭矢几近告罄,不少齐军将士只能用拆来的木头和砖块砸击攀爬的敌军。可怎奈这一次高军卯足了劲道要将眼前这股齐军彻底消灭在阴馆城中,不多时不惜血本的高军已然攻上城头将各门守军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城头上田毅手持双戟,左右开弓,如砍瓜切菜般大砍大杀。不远处,以赵云为核心的方圆一丈之地,亦是伏尸遍地,血流成河。那杆与他征战多年的银枪,每次击出,都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可饶是如此,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兵卒不要命似地朝他们这边涌来,“杀赵云,赏金千两”的呼声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赏金千两乎? “尔等也配!”赵云厮声一吼,将迎面冲来的两个小卒捅了个串糖葫芦。跟着又奋力一挑,把两具尸体直接掷了出去。就见那两具尸体如两只沙包一般飞跃而起,重重地将合围上来的十来个高军砸倒在地。 赵云如杀神一般的一击瞬间就吓瞢了城头上的高军。一时间原本叫嚣着要取赵云首级的高军将校通通愣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多迈一步。 这一头在城头上的高军被赵云摄人的气势吓得不敢动弹,那一边指挥攻城的高干亦已急红了双眼。此刻攻城的两万兵马已占他总兵力的七城,可到目前为止却依旧不能拿下对面看似残破的阴馆城。难道阴馆城上的齐军都有三头六臂不成!高干紧攥着双拳像一个赌疯了的赌徒一样死盯着阴馆城上攒动的人影,突然咬牙切齿道,“八千!再上八千人马攻城!” 高干此话一出。让一旁力主攻城的卫固不由眼皮一跳,大失惊色。须知这八千人马乃是高干身边的亲卫,一旦派出便意味着高干的中军大营将无人防守。若此刻有人趁机偷袭大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还未等卫固出言阻止。忽听后方传来了一阵骚动之声。心生诧异的卫固与高干赶紧回头探望,就见西北方向上一阵烟尘涌动,仿佛正有千军万马朝这边蹦腾而来,连带着他们脚下的大地都隐约震动了起来。 “出何事?出何事也?”惊慌失措间高干连连厉声质问。不过下一刻回答的他并非前来报信的小校,而是自天际奔驰而下的铁骑。 但见艳阳下打着“蔡”字大旗的三千战骑以锥形阵如一柄黑色利剑自西北方向直插高干大营。猝不及防之下,高干和步度根的兵马被这支黑色洪流冲杀得人仰马翻,叫苦连连。 眼前的这番景象让高干与卫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怎么都想像不出这支杀气腾腾的齐军是如何凭空冒出来的。不过还未等高干弄清缘由后方已然响起了一个令他胆战心惊的声音。 “雁门张辽在此,谁敢与辽一战!” 杀阵中张辽手提一杆铁枪,纵马厮杀如入无人之境。此番他受命驰援赵云。一路连赶了三天三夜,方在今日抵达阴馆郊外。那曾想高干在得知平城陷落之后,非但不退兵,反而加紧围攻赵云部。张辽在闻讯后,自是顾不得长途行军的劳累,当即下令全军突袭高干大营。于是乎,便有了眼前这番景象。 不过在张辽看来击溃高军大营没什么了不起。斩杀高干、步度根二贼才真是大功一件。好在高干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过有人会偷袭他的大营,这使得张辽轻而易举地就寻找了高干帅旗所在。只见张辽一手持枪,一手从马鞍上取下角弓,抬起一脚蹬上弓嵴,搭箭上弦,只手拉满,厉喝一声:“着!” 眨眼之间,执旗小校连同高干的帅旗一同应声倒下。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固然是张辽技艺过人,却也少不了马镫的助力。 此时的赵云正在城头杀得兴起,根本没有注意到城外的变化。倒是田毅一眼瞅见高干帅旗倒下,当即精神一振挥刀大吼,“帅旗倒!高干亡!” 田毅这一嗓子,彻底吼醒了正在埋头厮杀的两票人马。齐军将士扭头眼见对面高营真不见帅旗踪影。喜不自胜之余,士气大震,纷纷一面跟着田毅一起高声大喊,“帅旗倒!高干亡!”,一面奋起杀敌。于是对应的高军则是人心惶惶,连带着手中的刀枪也跟着呆滞起来。 不过对于城头的高军来说,真正的大反转现在才开始。不多时,张辽所率的援军已然冲过高干大营,一路杀到城下,与城下的高军缠斗在了一起。一时间,城上城下喊杀震天。特别是城上的高军本就已惶恐不安,此刻眼见齐军援军已然突破大营杀至城下,顿时士气大跌,溃不成军。 由于高干战前指名要取赵云首级,因此高军此次攻城主要集中在赵云亲自把守的北门。此刻援军一到,其余三门守军仅用半柱香时间,便扫清城头高军,进而出兵救援北门。此消彼长之下,北门守军很快又取回了优势。 在将最后一名高军砍翻在地后,田毅拄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大刀,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喘嘘道,“吾…吾还以为此番死定也!” 同样浑身浴血的赵云却丝毫没有歇息的意思,就见他紧攥着手中早已瞧不出颜色的银枪,紧盯着城下尚在厮杀的兵马吩咐道,“仁卿,汝在此守着。云去去就回!” 言罢,赵云也不等田毅回应,便直接下楼领着一票亲兵,纵马杀出了北门。正所谓人如虎,马如龙,在阴馆城内憋屈了一个多月的赵云,一经出城便如白龙出海,左刺右挑挥洒自如,转眼就将攻城的残卒扫荡了个干净。沙场的另一头,黑衣黑甲的张辽同样也是一路如风卷残余杀开一条赤色血路,与此同时在他箭囊之中还装着两枚极其重要的头颅。 终于,黑白两股激流在阴馆城前汇聚到了一块。面对置身赴险死守阴馆的赵云,张辽的眼中充满了敬意。赵云亦对及时来援心存感激。所以这一刻,张辽没有炫耀自己的战果,赵云也没有纠结张辽抢他功劳。两人仅是相视一笑,便不约而同地快马加鞭,并肩驰骋于沙场之上。 建安七年八月,张辽于阴馆城外以三千兵马突袭高干大营,阵斩高干、卫固二贼,并与赵云合击贼军三万余人。鲜卑贼酋步度根趁乱逃脱,逆贼袁谭亦不知所踪。曾经风光一时的白登之盟,仅仅不到三个月时间便在齐军的征讨下灰飞烟灭。然而此时的并州大捷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因为就在赵云鏖战阴馆的同时另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正在荆州缓缓拉开序幕。 ―――――― 其实本来没打算写这么多滴,不过写到子龙gg和文远gg越写越多,后来想想还是干脆凑满一章吧,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 第六十一节 曹刘大战 西风劲烈,尘沙飞扬,建安七年八月,刘表亲率十万大军与曹操对阵新野城东二十里外。面对同样绵延十数里的曹军,刘表一改之前谨小慎微的作风,反倒是身披战甲手拄长剑,主动驱车列于阵前,意气风发,好不威风。 刘表固然是在万军之中摆足了春秋诸侯的架子,可被他招为车右的黄忠这会儿心里却是颇为郁闷。话说“车右”指得是古代车战上站在御者右边的武士。一般由武艺高强的力士来担任,以便在作战时能及时保护车左的主帅。当行车遇到障碍时,车右也会下车助推。因此车右在春秋战国时代是个享有极高荣誉的一个职位。 可黄忠不是一介莽夫,他所追求的荣誉不是守家看院做一爪牙,而是跃马提兵驰骋沙场。只是刘表显然不在意黄忠的想法。在他看来黄忠武艺高强,自己招黄忠为护卫,既是对黄忠的一种赏识,也是对自己性命的一种保障。须知人的地位越高往往越惜身,毕竟像曹操、孙策那般动不动就喜欢身先士卒的诸侯终究还是少数。不过此番曹刘大战关乎生死,便也由不得刘表不亲自上阵了。 且就在刘表踌躇满志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隆隆鼓声,就见对面万余曹军踩着激昂的鼓点,叫嚣着朝这边冲杀而来。一时间冲天的喊杀声响彻沙场,让刘表军中不少初次上阵的兵卒惶恐不矣。 然而战车上的刘表却是混不在意,反而指着对面叫嚣而来的曹军大声笑道,“世人皆道曹军为虎狼之师,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原来此刻朝刘表阵营冲杀而来的曹军前军,不仅服色鱼龙混杂,兵器五花八门,且冲锋的阵势更是杂乱无章。一看便知是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反观刘表这边,无论是亲卫之师,还是强拉的壮丁皆鲜衣玄甲,兵刃齐全。两相一经对比,高下自是力判。 不过曹军轻装上阵倒也有它的好处,那便是速度快。上万兵马不多时便已冲到了刘表阵前五百步内。只可惜这已是弩车的射程范围,而财力雄厚的刘表又恰恰装备了大量弩车。于是乎,随着刘表一声令下,近三尺长的硬弩长箭,呼啸着便朝曹军扑面射去。 刹那间刘表阵前血雾飞溅。惨呼迭起。 纵马冲在最前面的曹军骑兵,迎头撞上势大力沉的飞弩,纷纷被连人带马射穿在地。紧随其后的步卒也未能幸免。少则一人,多则三四人,被呼啸而至的重箭逐一洞穿。更有甚者还被飞弩直接钉到了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将周遭的土壤逐渐浸湿。吓得后来跟上的兵卒吓得止步不前。 刘表眼瞅着己方的弩车、弓箭如收割麦穗一般收割蜂涌而至的曹军。振奋之余倒是没有喜形于色。只是刘表养气功夫到位,不代其手下的部将也能不动声色。眼见对面的曹军如此不堪一击,以吴巨、张虎、刘磐为首的荆州骄兵悍将领一个个不等刘表下令,便主动率部出击抢摘“桃子”起来。 但见吴巨、张虎各领三千骑一东一西,率先脱离本阵,迂击曹军。而刘磐则指挥步卒直接正面迎战曹军前军。此刻的曹军刚刚历经箭阵。早已没了先前彪悍的气势。面对身披玄甲,步步为营的刘磐部,残余的数千曹军就像撞上磐石的浪涛一触即溃。 吴巨、刘磐等人在前方虽打得漂亮。可作为刘表军师的蒯越却暗暗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吴巨、刘磐等人擅自出阵的做法太过骄纵不是一件好事。而曹军今日的表现也太过平庸,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提醒,一旁作为车右的黄忠已然抱拳向刘表进言道,“主公,曹操左右两军皆未动。仅以乌合之众冲锋,此事必有诈!” 蒯越听黄忠这么一说。不由双眼一亮上下打量了黄忠一番,心想此人倒不是一介莽夫。于是也跟着向刘表进谏道,“黄将军言之有理,请主公速速鸣金召回吴、张两位将军。” 如果只是黄忠一人进言,刘表或许还不会在意,毕竟黄忠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武夫。但蒯越也这么说的话,他可就不得不有所顾忌了。所以刘表听罢两人进言,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便下令鸣金。 然而,吴巨和张虎,一个为人骄纵轻悍,一个早年是荆州的匪寇,哪儿会将刘表一介文士的命令放在眼里。因此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将身后的鸣金当作耳旁风,转而快马加鞭一路追击曹军溃兵。 此时的曹军虽已溃败,却败而不乱,看着快要被追击到曹军阵前之时,这些溃兵突然一分为二,迅速扑向两侧。刹那间,吴巨和张虎的六千兵马彻底暴露在了曹军一万弓弩手的射程底下。还未等刘表军作出反应,漫天的箭矢便已像狂风暴雨一般落到了他们头上。同样的一幕刚刚在刘表部阵前上演,只不过这一次死伤惨重的不是杂兵,而是刘表部的精锐。 曹操坐在马背上,挥鞭指着前方正在被曹军围剿的刘表部,对身旁的曹彰与曹植指点道,“昔年蔡安贞以两万杂兵为饵伏,败吕奉先,俘张文远。今日为父以一万杂兵诱敌深入,击其精锐。反观刘景升鸣金无人应,帐下部将骄纵如此,如何统兵!故尔等需牢记: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曹彰和曹植认真地倾听完曹操有关统兵的心得之后,当即双双俯身抱拳道,“父亲教诲,孩儿定谨记在心。” 曹操见两个儿子一点就通,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倒是曹彰起身后又颇为好奇地朝他追问道,“父亲,刘表可已败?”曹操听罢,先是横扫了曹彰一眼,旋即回头远眺前方战阵,沉声自语道,“非也。大战才开始。” 这一头曹操在阵前指点幼子兵法;那一边刘表眼见吴巨等人落入曹军圈套,气得差点两眼翻白。但吴巨终究是刘表帐下的一员大将,同时也是苍梧太守,若其真被曹军击杀,势必会影响到全军士气。因此刘表虽气吴巨、张虎不服号令,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派出兵马接应吴巨等人。 一旁的蒯越见刘表气得脸色铁青,生怕他气出个好歹,于是连忙上前向其小声劝说道,“主公息怒。吾等今日乃是佯攻,玄德公方为胜负关键。” 刘表听蒯越这么一说。原本紧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下来。原来那日刘表与刘备会盟之后,两人便在襄阳定下计策,决议兵分两路夹击曹操。其中一路由刘表率荆州主力在新野城外摆开阵势佯攻曹营从而拖住曹操。令一路则由刘备率轻骑抄小路迂回突袭曹军位于南就聚的粮仓。一旦刘备得手曹操数十万大军将不战自退。相较之下刘表这边损失点兵马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有了这份想法,刘表不禁抬起头朝着西北方向,捻须自语道,“玄德,成败胜负皆在汝也!” 深知自己肩负重任的刘备这会儿正与关羽一同并肩驰骋于中阳山下。时隔五年。刘备作为名义上的豫州牧重返故地,心情可谓是五味具杂。想当年他被吕布逐出徐州,不得不委身曹操帐下。曹操一面举荐他为豫州牧,一面却又只给他一座小沛城抵御吕布。从那时起刘备便彻底抛弃了在许都为官的打算。 笑话!他刘备是堂堂的汉室宗亲,又岂能沦为赘阉遗丑的爪牙。这一次定要诛灭曹贼,光复汉室! 想到这里。刘备下意识地狠抽了一击马鞭,领着大队人马越过界碑自豫州汝南郡进入荆州南阳郡境内。曹操在南阳郡的粮仓南就聚是淯水上的一个重要渡口。不过此番曹操为同刘表决战新野,从南阳抽调了不少兵力。使得曾经繁忙一时的南就聚多少显得有些冷清。只是就算是如此,刘备依旧不敢在大白天直接劫营,而是等到日落之后,才衔枚进走悄悄接近。 待到刘备兵临南就聚外之时已是午夜时分,此刻曹营之内灯火昏暗。寂静无声,唯有箭楼上上过的些许身影昭示着此地并非一座空寨。见此情形。刘备回头朝陈到使了个眼色。后者见状,立马会意地带着一千兵马绕到营寨纵火扰乱。 随着北门火势大起,关羽与刘备交换了一下眼神,旋即便领着三千兵马直接杀上南就聚南门。南就聚内的守军似乎并没有料到有人会来半夜劫营。猝不及防之下,箭楼上的箭手没哼一声便被刘备军的弓箭手逐一射翻。与此同时数十名精壮的骑兵则翻身下马,用事先砍下的圆木撞击寨门。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南就聚的寨门轰然倒塌在地。身骑一匹枣红大马的关羽一马当先,领着麾下兵马纵身跃入营寨,本想要在营中好生厮杀一番。却不曾想,四下遛了一圈之后,众人竟没有碰上一个曹军。面对如此诡异的景象,意识到己方可能已经落入陷阱的关羽,当即一扯缰绳打算拨马撤离此地。哪曾想,还未等他发号施令,南就聚外突然响起了一片喧天鼓声。紧接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依次燃起,不多时便连成一片,将南就聚连同刘备掩身的树林照得亮如白昼。 “不好!中计也!” 刘备、关羽、陈到三人的脑中同时响起了同一个声音。可此刻他们连同一万兵马却身处三处各自为阵,在一片火光之下就像是落入陷阱的野兽孤立无援。特别是留在树林的刘备,身边虽有六千兵马,却无大将在旁。万一被敌军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关羽和陈到当即顾不得自身安危,都不约而同地策马领兵打算驰援刘备。可谁知还未等关羽冲出营寨,从空荡荡的寨门外忽然闪出了一彪铁骑,黑袍黑甲宛如暗夜幽灵,又如神兵天降。就听为首的一员战将挥舞着一杆狼牙棒,高声爆喝,“谯国许褚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就擒!” 原来曹操一早便料到刘备会来南就聚劫营,故事先派了许褚等人埋伏在此。至于曹操为何会如此神机妙算,理由也很简单,刘表与刘备如此高调结盟,结果决战之时却只见刘表不见刘备,以曹操多疑的性格又怎会不有所怀疑。不过若是换在从前,曹操在发现其中有诈之后,最多也就是让许褚等人驰援南就聚。可自打曹军从齐军那边引进马掌和马镫之后,曹军骑兵的行军速度快了一倍。也正是这一倍的行军速度,给了许褚等人设伏的时间。 此刻关羽身后的众骑兵耳听来者竟是曹操帐下的第一猛将许褚,个个心中都凉了半截。想当年在下邳刘、曹、蔡三家各出一员猛将对付吕布。刘备派的是陈到,蔡吉派的是赵云,曹操派的便是眼前的许褚。虽说当时三人是合力战吕布,可真正与吕布独自对阵过的只有赵云和许褚。据说许褚那时一人就与吕布大战了二十回合,足见其猛力过人。 然而关羽却并不把对面魁梧如山的许褚放在眼里。当年关羽虽没有亲眼目睹许褚与陈到、赵云三人力战吕布,但事后还是从陈到那边听说了四人激战的整个过程,知道许褚没有外界传说的那般玄乎。因此他当即拍马一跃,提刀吼道,“许褚又怎样?众弟兄不必惊慌!” 就着撩动的火把,许褚眼见对面刘备军中冲出了一个极为高大身影。其来势之凶,气势之猛,令许褚只觉浑身毛孔一阵战栗。来不及细想间,许褚下意识地提棒格挡。只听嘡地一记金属争鸣,刀与狼牙棒恍惚间在黑夜之中闪出了耀眼的火花。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许褚架着对方的长刀,呲牙问道。 关羽扬手划出一道凌厉之风,“河东关羽。” —————— 小剧场时间: 刘表:难道孤麾下的将军都是“猪突”性格吗教育众小c:“混乱”是咱家绝技。 小蔡斜视贾诩: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文武搭配,干活不累。 第六十二节 万人敌 河东关羽!怎么不是刘备?! 惊诧间许褚侧身闪过关羽犀利一刀,顺势抡棒还击。关羽挺刀支住,双臂奋力一推,以刀柄韧劲将狼牙棒反弹而回。与此同时锐利的刀刃回扫一击,直逼许褚面门。许褚只觉一股寒风自鼻尖掠过,赶紧抡棒架住,就听哐当一声,通体铁铸的大刀与生铁打造的狼牙棒再次在黑夜中火星迸射。 “好身手!” 一击过后,关羽和许褚都在各自心中认可了对方的武艺。相较之下许褚还多了一份敬意,毕竟关羽在中伏之后,尚能保持冷静从容应战实属难得。而关羽迅猛的刀法与傲人的爆发力,更是让许褚燃起了盎然斗志。 不过关羽今日可不是来同许褚比武的,此时此刻他最关心的是如何突出重围驰援刘备。透过倒塌的寨门,关羽能清楚地看到远处刘备所在的位置火光冲天,很明显刘备这会儿也遭到了曹军的围攻,情况十分危急。 见此情形,关羽哪儿还会有心思与许褚缠斗,就见他牙根一咬,朝着大门挥刀一指道,“冲!” 刘备部骑兵在关羽武勇表现的激励下,早已蓄满了一身杀气,随着自家主将一声令下,自是嗷嗷嚎叫着朝挡道的曹军冲杀了上去。 “一个都不可放过!”许褚爆喝一声,也领着麾下群骑挺身阻击。至于他本人更是将手中大棒舞得呼呼作响,直奔关羽而去。 且就在关羽与许褚展开大厮杀的同时,陈到正领着一票人马朝刘备所在的方向奔驰而去。一路上不断有箭矢自黑暗中袭来,陈到尚能听声辨位以长枪击落飞矢,紧随其后的将士却无这等身手,不时有人惨呼一声翻身落马。可饶是如此陈到依旧快马加鞭,丝毫没有放缓速度的意思。 随着马蹄下的大地飞速倒退。前方的金戈交鸣声变得越来越清晰,就见刘备率部掩身的树林,此刻已然化为一片火海,无数人影在火光的映衬下奋力厮杀。显然曹军不仅伏击了刘备,还意图放火烧死树林中的刘备军。 见此情形,心急如焚的陈到当即使劲踢了一脚马腹,跃入战场,高声一吼,“汝南陈到在此,谁敢与之一战!” 这会儿的刘备正被左右部曲簇拥着一路向外突围。苦于无人接应。乍一听到陈到的声音,刘备立马精神一震,扯起嗓子连连大声喊道。“叔至,孤在此!孤在此!” 刘备的呼喊声虽为他招来了不少曹军,却也给陈到指明了方向。就见陈到拨马回头,朝着刘备呼唤的位置一路左突右挑,一面将一杆长枪舞得如灵蛇吐信。一面再次大声疾呼,“主公莫急!陈到来也!” 陈到的一千兵马经过一番鏖战,人数早已锐减,但对陷入重重包围之中的刘备而言却是天降的救命稻草。因此在得了陈到的回应之后,心绪大定的刘备当即收拢兵马开始调头向陈到那边突围。 经过一番奋力厮杀,两股残兵终于合流到了一处。陈到见到刘备一副满脸血污。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心头一酸,抱拳自责道。“到来晚也,请主公治罪!” 刘备拍了拍陈到的肩膀,和颜悦色道,“若非叔至及时救援,孤险些命丧林中。君又何罪之有。” 陈到听罢刘备所言。心头一暖之余,亦意识到眼下众人尚未脱险。于是赶紧便向刘备进言道,“此地不宜久留,还请主公随到速速突围出局!” 然而刘备却大手一摆,当机立断道,“云长尚脱险,孤又怎能独自脱逃。不行!孤要去救云长!” 虽说陈到一早便知晓刘备与关羽情同手足,可眼下的情形又岂能由得刘备冲杀回南就聚救关羽。为今之计也只有晓之以理,方能说服刘备突围。于是陈到在整理了一番思绪之后,便拱手向刘备劝说道,“主公明鉴!以关将军之武勇,突出重围易如反掌。然今日曹军设伏,旨在围杀主公,主公若以主帅之身贸然犯险,岂不连累关将军,令其左右不得顾?” 陈到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顿时获得了在场部将的一致附和。刘备却还有些犹豫,只是还未等他发话,周遭的喊杀声又骤然迭起。刹那间刘备与陈到等人神色皆为之一变,意识到情况不妙的一干人等,再也顾不得是否救援关羽,二话不说便扬鞭策马,朝着火光最弱的西北方向,突围而去。 由于兵力大增,再加上陈到的武勇,刘备这一次的突围极其顺利。不多时一行人等便甩开了追击的曹军,驰入无尽的夜色之中。然而这会儿刘备的心情也像这漆黑的深夜一般深不见底。虽说刘备还尚不知晓曹操是如何得知他会领兵偷袭南就聚。但光是今夜一役就已令他伤筋动骨,至少往后三、四个月内刘备是无法再主动出击了。 难道是孤太心急乎?——刘备一面抽着坐骑急行军,一面在心中反思着他与刘表所订的计划。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是否是刘表设下的一个圈套。不过刘备跟着便摇头否认了这个荒谬的想法。今夜一战要么是襄阳出了细作,要么就是曹孟德神机妙算。 一想到曹操,刘备心里又是一阵五味具杂。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就算刘备再怎么不满曹操,也不得不承认与曹操一比,他刘备就是个“不学无术”之徒。今夜一败,不过是再次证明论才华他刘备不及曹操而已。 可那又怎样!当年项羽的才华也远胜高祖,这天下最终还不是姓刘!得民心者得天下,从屠徐州到囚天子,曹操屡屡倒行逆施,早已天怒人怨,日后终有四面楚歌之日!天下终究还是刘氏的,而他刘备便是下一个光武! 不可否认,每一个名垂青史的诸侯都有着各自的“大义”,用来支持其逐鹿天下。刘备的“大义”便是像光武帝刘秀那般中兴汉室。正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屡败屡战至今。哪怕是碰上今夜这等大败依旧能重新燃起斗志。 然而就在刘备暗暗自励之际,忽觉眼前骤然亮起一团火光。事实上不仅是刘备,相伴左右的陈到等人也被这团亮光刺得睁不开眼。可还未等刘备等人做出反应,无数火把与箭矢便如耀眼的流星雨一般朝他们的迎面扑来。刹那间,刘备的耳边充斥着兵卒惨叫与坠马的声音,而更令他胆战心惊的却是那震动耳膜的隆隆巨响。 毫无疑问那是无数马蹄踏动大地才会发出的颤栗之声。冷汗淋漓的刘备颤巍巍地抬头一瞧,顿觉自己视野的上下左右皆已被突击而来的敌骑所占据,仿佛天地间已没有他刘备遁走之地。 “沛国曹纯在此!刘备纳命来!”曹纯手提长槊领着三千战骑以锥形阵朝刘备部突击而来。 曹纯字子和,乃曹仁之弟。曹纯的名声虽不及其兄长,但在曹营之中却是公认的一员的智将。据说其十四岁丧父。与一母同胞的兄长曹仁分家居住,却小小年纪便能以纲纪持家,督御仆从。将若大个家业打理得有条不紊。此外曹纯崇尚学问,与不少学问渊博的儒士多有来往,从而盛名远扬,以至于才十七岁就被朝廷招入京师担任黄门侍郎。如今曹纯已三十二岁,由其统率的兵马正是曹操帐下最为精锐的虎贲之师——虎豹骑。 虎豹骑乃曹操嫡系中的嫡系。由曹仁、曹洪、曹纯、夏侯惇、夏侯渊、曹真、曹休、夏侯尚八员大将统领,人称八虎骑。历史上虎豹骑本就有百里挑一之称,现如今更是配备了马镫、马掌等新式器具,可谓是如虎添翼。 此番曹纯与许褚一同伏击刘备,为达到最佳效果,曹纯特意将武艺高超的许褚安置在了南就聚内。而他本人则亲率虎豹骑在外游击谨防刘备部逃窜。哪曾想刘备倒是颇为警惕,仅派关羽领兵攻寨,自己却躲在寨外的树林之中伺机而动。只可惜刘备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曹纯的掌控之中。眼瞅着关羽攻入南就聚。曹纯当即便下令击鼓出击,趁许褚与关羽缠斗之际,以火箭攻击躲藏于树林之中的刘备。其实黑灯瞎火之下曹纯一开始还找不着刘备,反倒是陈到的来援为曹军指出了刘备之所在。本着围三厥一的原则,曹纯故意放陈到与刘备会师“突围”。并一步步将对方引入眼前的陷阱。 面对来势汹汹的虎豹骑,刘备哪儿敢与之正面对抗。几乎不假思索地便领着麾下将士拨马掉头往回跑。可谁知一干人等还没跑多远,又有一员曹将领着一支曹军骑兵自黑暗中冲杀而出,“沛国史涣在此!刘备休走!” 正所谓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被两股曹军夹在中间的刘备军宛如惊弓之鸟被曹军杀得人仰马翻。陈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极力维护着刘备的安危。可仅凭他一人又如何能扳回这兵败如山倒的颓势。兵刃交错间不断有刘备部下溅血倒下,无主的战马在黑夜之中四散奔逃,令原本就纷乱的战场更加险象环生。 突然一支流箭击中了刘备胯下的战马,受惊的战马一路嘶鸣着横冲直撞,在又挨了一箭之后,方才撅蹄一甩便将主人抛在了地上。跌落马下的刘备在地上滚了一圈,只觉两眼直冒金星,双耳嗡嗡不断。待他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已远离陈到,而在不远处几个曹军将校正挥舞着刀枪朝他这边冲来。刘备虽久经沙场,却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接近死神。 难道今夜便是孤的葬身之日?难道孤要葬身于此?难道孤不是天命所归! 刹那间各种思绪,各种疑问,各种回忆充斥了刘备的脑海,以至于他浑然没有听到陈到的呼喊,四周的喊杀,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准备随时拥抱死亡。直至……温润的血液溅上他的脸颊。 噗嗤!一道白光闪过,想要挥刀砍向刘备的曹军被从左到右直接劈为了两半,自躯体喷涌而出的血液溅了杀戮者一身,但后者却浑然不觉,直接提马越过尸体,来到刘备面前,急切地问道,“大哥可安好?” 刘备木然地抬起头看着浑身浴血浑如天降的关羽,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云长,孤果是天命所归。” 许褚大汗淋漓地瘫坐在地上,每深吸一口气便觉胸口一阵隐隐作痛,多年鏖战的经验告诉他,这多半是肋骨断了。不过对于许褚而言眼下的情形还算是比较幸运,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坐骑嘶风正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之中。事实上若非部下拼死救援,这会儿身首异处的该是许褚,而非他的坐骑。当然许褚心中更清楚,他的部下之所以能挡住关羽,并非是人多势众的原因,而是关羽急着要去救援刘备,根本无心恋战。 想到关羽从一开始就没心思与自己决一死战,许褚心头便泛起了一丝苦涩的后怕。话说许褚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五年前的下邳城外。当时面对如鬼神一般吕布,许褚虽拼尽全力依旧被压得仅有招架之力,若非后来赵云、陈到加入战团,许褚自认自己不能在吕布面前过四十招。经过数年的磨练,许褚本以为自己的武艺已更进一层,或许已能吕布大战百余回合,却不曾想今夜一战依旧败得如此狼狈。毫无疑问从此以后南就一夜将与下邳一战一起成为许褚终身难忘的记忆。 此时,清点完战果的部下倒是兴匆匆地跑来向许褚禀报道,“禀校尉,此战共斩敌二千六百三十人。” 然而许褚却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在他看来哪怕是斩敌两万,只要放走了关羽,那今日一战便是彻底输了。因为那个男人不仅是万人敌,更是敌万人,以一人便可敌万人的无双勇者! 第六十三节 攻心为上 这一日清早,刘表才刚起身,就见治中邓羲兴匆匆地入帐来报,“恭喜主公!贺喜主公!曹孟德撤兵也!” 本就为战事辗转难眠的刘表,乍一听“曹操撤兵”四字,当即顾不得穿鞋,直接绕过屏风一把揪住邓羲的衣袖追问道,“此话当真?曹操真撤兵乎?”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据探子回报,今早酉时曹营上下已人去营空。”邓羲一脸兴奋地朝刘表拱手解释道。 刘表虽知邓羲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可突如其来的胜利还是让刘表忍不住用难以置信地口吻喃喃自语道,“曹操撤兵……曹操为何会撤兵?” 邓羲见自家主公直到此时任不敢相信曹操已撤军,不由凑上前替其分析道,“主公明鉴,定是玄德公奇袭南就聚,烧了曹军粮草,令曹孟德不得不撤军。” 其实用不着邓羲提醒,刘表也已然从曹军的突然撤退联想到了领兵偷袭南就聚的刘备。毕竟自打前日与曹操正面交锋失利之后,刘表就将扭转战局的期望寄托在了刘备身上。只是这场胜利比他的预计来得稍稍快了一点,让他多少有点不适应。不过在经过最初的一阵惊愕之后,刘表很快就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度与冷静。就见他先是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继而长袖一甩,朗声下令道,“传令全军!孤要在曹营用膳!” 曹操撤军的消息就像一阵春风眨眼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刘营,前日在战场上吃了曹军暗亏的吴巨等人一个个都像是吃了五石散一般嗷叫着点齐兵马直奔曹军大营而去。沿途中吴巨等人非但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甚至连半个曹兵人影都没见着,就一下子冲入了曹军大营。觉得甚是无趣的吴巨并没有在曹营多做停留,而是带着人马顺着曹军留下的痕迹一路继续追击曹军。 另一头刘表在得了先锋传回的确切消息之后,也兴奋地下令催动战车,驰入曹营耀武扬威。其实这会儿的曹营正如先前邓羲所报早已人去营空。只留下马厩、箭楼、仓库等来不及拆除的设施凄凉地杵在原地。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刘表炫耀的心情。 此刻恰逢“食时”(上午七至九时)正是汉朝人用朝食的时候,就见刘表一面吩咐侍从备膳,一面得意洋洋地向身旁的文武邀请道,“来,来,来,孤请诸君一同用膳。” 然而就在侍从忙着在曹营中央铺张的同时,天空之中突然冒出了三团耀眼的火球,引得不少好奇的兵卒纷纷驻足围观。不过更多的将校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汗毛林立。连忙扯起嗓门大声警号,“躲开!快躲开!曹军霹雳车来袭!” 直到此时围观的小卒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三团火球并非什么奇景,而是曹军抛来的杀器。一时间营地里兵卒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惊呼,抱头鼠窜。至于刘表本人更是吃饭的事彻底抛诸脑后,被黄忠等人直接护着就往外逃。而那三团火球依旧我行我素地砸在了大营之中。 只听轰隆一声震天巨响,被一枚火球击中的马厩眨眼间便化做了一团直冲云霄的耀眼火球,巨大的气浪夹带着无数碎片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周围的兵马一把掀翻在地。绝大多数人则明显感到自己脚下的大地都在随之颤抖。仿佛传说中引起地震的大鱼正在地下游动。 面对此等常识的景象,刘表部的将士彻底丧失了理智,他们有的吓得两腿发软匍匐在地不敢起身,有得则如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然而他们的噩梦此时才刚刚拉开序幕,随着马厩被炸上天,天空之中又飞来了三枚火球。这一次曹军的准头显然又更上了一层楼。除了一枚落空之外,其余两枚火弹分别击中了箭楼与仓库。同马厩一样,伴随着一连串如滚雷一般震耳欲聋的轰鸣。箭楼与仓库的位置上接连升起了一团团硕大的火球,飞溅而起的火花点燃了周遭一切易燃之物,瞬间便让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红的、黄的、绿的、白的……曹操与帐下众文武站在山坡上,看着各色火球如绚烂的花束一般在自己曾经居住的营地中连连腾起,一个个都如顽童一般或指指点点。或拍手称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至于年幼的曹彰和曹植更是迫不及待地直接向曹操问道。“父亲,此乃山崩地裂之术乎?” 曹操手捻长须环视了一番现场同样好奇的部下,继而大笑着颔首道,“正是!正是山崩地裂之术!” 众曹将一听曹操亲口承认己方已掌握闻名天下的山崩地裂之术,刚才又亲眼看到霹雳车仅用六枚火弹便让偌大个营盘陷入火海,哪儿还会有所怀疑,当即激动得接连山呼,“曹公威武!天佑曹军!” 不过曹操与这次负责布置机关的刘晔却心知这还不是山崩地裂之术。原来当年许攸投靠曹操之时,除了透露袁绍的粮仓在乌巢,还向曹操提供了几块沾有火药残留物的木片。虽说许攸后来因乌巢之战被曹操斩了祭旗,但他所提供木片却被擅长机关术的刘晔与曹府之中的炼丹术士证实确实含有某种能助燃的丹药。于是曹操便以求仙炼丹为由,向民间广招术士研究木片上的丹药。 由于火药本就是炼丹的附属产物,经过三年多来的努力,曹府的炼丹士已然分析出木炭、硫磺、硝石三大火药主要成分。但是由于不清楚黑火药的具体比例,曹军配出的丹药威力远不及齐军。加之曹军也不会像五行遁旗那般根据城池的结构埋炸药。所以几次测试下来,曹军的火药一直无法达到炸开城墙的效果。当然这种原始火药用来纵火、爆炸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为了提升丹药的威力,曹府的炼丹士们还在丹药中添加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原料。这便使得曹军丹药爆炸之后能像现在这样呈现出五颜六色的烟花效果,甚至一部分丹药燃烧之后还能放出伤人的毒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军的火器品种可能比齐军还要丰富一些。也正因为如此曹操替这种神奇的丹药取了一个即贴切又穿越的名字――火药。 不过曹操的回答显然还不足以满足曹彰与曹植的好奇。这不,曹植就又跟着向曹操追问道,“父亲,为何火球点燃马厩后。站在一旁的人会被掀翻?大火能推倒人乎?” 面对如此专业的问题,曹操只能苦笑着朝刘晔求助道,“子扬,这是何故?” “回丞相,火弹点燃火药后会爆起一股强风,故会将周遭之人刮倒在地。”刘晔恭敬地拱手答道。 曹植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脱口追问道,“火药又是何物?” “子建休得多言!”曹操轻咳一声打断了儿子的刨根问底。其实刚才营地里的爆炸效果可不是单纯由火弹造成的。那六枚火弹的真正作用是点燃埋在马厩、箭楼、仓库之中的火药。而据曹操所知,刘晔为保万无一失在营地内足足埋了千斤火药。如此这般才有了刚才山崩地裂的效果。为了不让手下的武将误以为光凭火弹和霹雳车就能使山崩地裂之术,以至于日后在战场上犯下致命的错误,曹操不介意让手下人知晓火药的存在。但涉及到火药的具体情况。曹操可就不想让人深入了解了。 曹植被曹操一喝立马闭上了嘴。与此同时,一旁的文武也随即意识到“火药”可能是山崩地裂之术的关键之处,故而也跟着绕过这一话题,开始谈论起日后如何利用山崩地裂之术攻城掠地起来。正当众人聊得兴起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曹操循声回望。就见一队骑兵正朝这边疾驰而来,当先一员猿臂蜂腰的虎将正是曹操的连襟夏侯渊。 就见曹操半开玩笑着朝夏侯渊招呼道,“妙才错过好戏也!” 夏侯渊倒是满不在乎地翻身下马向曹操笑道,“错过便错过。相较看戏,渊还是更喜好狩猎。” 言罢,夏侯渊从身后的箭囊中取出了一枚首级。众人定睛一瞧赫然就是苍梧太守吴巨的首级。曹操更是一脸欣慰地上前拍了拍夏侯渊的肩膀鼓励道,“妙才辛苦也。” 话说,曹操早在昨日傍晚便已收到了曹纯和许褚在南就聚成功伏击刘备的战报。为了赶在刘表得到消息前再诈一把刘表。曹操一面让刘晔在营地里埋下事先准备好的火药,一面亲率大军连夜撤出大营,从而做出自己因南就聚被袭而弃营逃跑的假象。今日一早刘表眼见曹营人去营空,果如曹操所测,立即派出兵马攻占曹营。不过曹操为了钓刘表这条大鱼。故意放走最先抵达曹营的吴巨,让夏侯渊佯装溃败诱其追击。待到麻痹大意的刘表本人也进入大营之后。曹操方才下令刘晔以霹雳车投掷火弹点燃营地内的火药。于是乎,便有了刚才那番惊醒动魄的景象。 正如曹操所言,这会儿营地内的殉爆已然结束,除了蔓延全营的熊熊烈火之外,夏侯渊根本瞧不出对面的营地有何特别。然而就在此时,被烈火包围的营地内突然冲出了一队骑兵,其中一员武将还背着一个人,而那人的服色瞧着赫然就是刘表。 “主公!刘表逃也!”夏侯渊惊呼一声,旋即手扯缰绳单脚一踮飞身上马就要追击刘表。 哪曾想曹操抬手一摆,阻止了夏侯渊,“且慢!妙才莫要追击。” “主公?”夏侯渊瞪大着眼睛心急道,“刘表逃也!” 曹操却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刘表等人渐行渐远,傲然说道,“妙才,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夏侯渊眼见曹操搬出了《孙子兵法》,不由楞在了原地。而在场的刘晔等谋士则个个精神为之一振。确实,这世上有些东西远比死亡更能令人恐惧。依眼下的情势曹军要取刘表首级易如探囊取物。可是一旦刘表身死,其子刘琦必会被荆州文武推举为新主,从而兴兵复仇。相反,以刘表的胆量在见识过山崩地裂之术又岂会再敢同曹军交锋。更何况那些随刘表逃跑的兵马也会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一并传回荆州。正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曹操这次显然是要用“山崩地裂”之术攻取荆州军民之心,以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 想到这里刘晔等人不禁心悦诚服地向曹操俯身一拜,“主公妙算!” 曹操被刘晔等人如此一奉承,心里也是一阵洋洋得意。在曹操看来刘备兵败逃亡,刘表吓破胆,挡在荆州面前的两大劲敌已然灰飞烟灭,接下来他所要做的就是一面出兵攻占刘备所持的庐江郡以及江淮重镇寿春,一面拉拢荆州本地宗党豪强,迫使刘表彻底投降。如此双管齐下,想来用不了两三个月,长江以北诸郡将被他曹操尽收囊中。 且就在曹操暗自思量如何恩威并施夺取荆州之时,远处又有一个骑兵朝这边疾驰而来。但见马上的信使满脸风尘,一见曹操便翻身下马奉上装有战报的皮匣道,“并州急报!请丞相过目。” 曹操接过皮匣,揭开一瞧,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成了一片铁青。一旁的夏侯渊眼见曹操脸色骤变,心知情况不妙,于是也跟着下马追问道,“主公出何事也?” 曹操并没有立即回答夏侯渊,而是在众文武关切地注视下,低头将战报上的寥寥数字又来回看了一遍,这才紧绷着脸一字一顿念道,“蔡安贞以山崩地裂之术,破平城,诛高干。” ―――――― 小剧场时间:得意洋洋:瞧!这才叫放烟花。 小蔡(黑线):您这就是烟花。 第六十四节 伺察文武 建安七年秋,曹操、蔡吉这对翁媳在中原的威望可谓是如日中天。特别是两人先后凭借“山崩地裂”之术克平城、胜刘表,不仅令各地大小诸侯为之胆战心惊,同时也让之前有关曹蔡不和的诸多传言烟消云散。毕竟在外人看来,若曹操与蔡吉真不和睦,又岂会分享“山崩地裂”那等秘术。 然而正当天下人都以为蔡吉拿“山崩地裂”之术“孝敬”了曹操之时,这会儿的蔡吉本人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须知火药一直以来都是齐军密不外传的绝技。哪怕是屡屡实施“天崩地裂”之术的五行遁旗也仅仅是使用火药,既没制造过火药,更不知晓火药配方。因此乍一听闻曹操在荆州使用火药对付刘表,蔡吉远比天下间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吃惊。只是吃惊归吃惊,蔡吉倒也不可能直接跑去质问曹操。毕竟双方眼下还保持着姻亲之盟。但是己方机密被敌方探知终究是一桩了不得的丑闻,蔡吉可以不找曹操算账,却绝对要查清楚火药泄密的缘由。于是乎,在得知曹军使用火药后,蔡吉第一时间便招来了她的心腹女官——段娥眉。 “主上要娥眉暗中调查火药泄露之事?”听罢来龙去脉的段娥眉并没有立即领命,而是微微一怔,转而朝蔡吉拱手反问道,“主上不怕娥眉就是曹军细作?” “段旗主若是细作,孤又如何能活到今日。”蔡吉摆了摆手示意段娥眉不必多想。但是后者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似乎并不接受她的这种说法。蔡吉见状不由悠然一笑,两手一摊坦言道,“孤乃一介孤女,无儿无女,无兄无长。段旗主若是曹军细作,大可将孤击杀。孤麾下州郡、兵马、文武眨眼之间便皆归曹氏也。” 面对蔡吉坦荡的笑容,段娥眉只觉心头一暖,当即俯身一拜道,“承蒙主上信任,娥眉必不负重托!” 蔡吉信步上前拍了拍段娥眉的肩膀以示鼓励,继而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玉牌,递给段娥眉道,“火药一案事关重大,孤许汝伺察官民之权,一有情况。即刻向孤禀报。” 段娥眉接过玉牌,定眼一瞧,就见玉牌呈六边形。通体翠绿,正面刻“秉公用权”四个篆文,背面雕琢精美的夔凤纹。段娥眉并不知晓她手上的这块翠绿欲滴的玉牌乃是由中原罕见的翡翠雕琢而成,若让有名气的能工巧匠雕成其它式样保不定又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物。蔡吉拿如此贵重的翡翠雕令牌自然不会是一时兴起之作。事实上,她一早就有心组建一支负责对内稽查百官的特务组织。而这一次的火药事件无疑是让蔡吉彻底下定了组建特务组织的决心。 说起稽查百官。后世人最先想到的往往是明朝的锦衣卫、东西两厂;武则天手下的二十七酷吏;亦或是国外的秘密警察。而熟知历史的蔡吉却知古今中外,每一个政府之中都会有这样一个组织。它们的建立往往是以安全的名义,或是打着反贪的旗号,但其本质都是维护统治的暴力机关,谈不上善恶,关键是看如何使用。像是曹操麾下就有卢洪、赵达二位“校事”专门负责监视百官。之前的赵彦事件和衣带诏事件或多或少都有这两人的身影从中作怪。 历朝历代充当君王爪牙的特务往往都出身低微。甚至是一些边缘人。曹操的校事、武则天的酷吏皆出身寒门。宋朝的皇城司和明朝的两厂更是任用宦官。从身份来说出身江湖的段娥眉确实是合适人选,但蔡吉最为看重的还是段娥眉忠诚正直的品行。因为段娥眉即将担任的职位是一把双刃剑。 想到这里,蔡吉又语重心长地向段娥眉嘱咐道。“实不相瞒,孤有心效仿曹公,任命段旗主为校事伺察文武。汝即为校事,可征召异士充当暗探,然汝需切记暗探仅有伺察权。无缉拿权,更不可借伺察之名敲诈勒索。若被孤察知暗探有作奸犯科之举。孤定斩不饶!” 作为一个几经沉浮的女子,段娥眉十分清楚她被赋予了怎样一项重任。面对蔡吉恩威并重的警告,她当即神情郑重地俯身一拜,“诺!娥眉谨记于心。” 蔡吉满意地点了点,又跟着强调道,“暗探一事稍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查清火药一案。” 段娥眉见蔡吉如此重视火药一案,以至于许以她伺察文武的权利,再一想到火药一案涉及诸多蔡吉心腹,不禁略带迟疑地问道,“主上要娥眉调查火药一案……那奉孝先生与子义将军查乎?” “查!”蔡吉不假思索地点头道,“不仅是奉孝与子义,就是孤,汝也要查!” “此话怎讲?”段娥眉不解道。在她看来蔡吉要她调查郭嘉与太史慈尚能说是对文武百官一视同仁。那蔡吉要段娥眉调查她自己,可就让段娥眉一头雾水了。难道齐侯还会是细作?! 面对一脸茫然的段娥眉,蔡吉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道,“火药一案可能是细作有心窃取,亦可能是有人无意透露,故孤和百官都有嫌疑。” 段娥眉听蔡吉如此一解释,方才了然地点了点头。确实,正如蔡吉所言,火药的泄露有多条途径,每一个涉及的人员都有嫌疑,甚至还包括段娥眉自己。想到这里,段娥眉不禁在脑中回想了一番自己有关火药的言行。在确认自己确实没有向任何外人透露过火药情况之后,段娥眉方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这样一来,火药一案的调查范围无疑将扩大到整个齐军上层。想到蔡吉要她调查郭嘉等人并非只是做做样子,段娥眉又一次向蔡吉探问道,“主上就不怕娥眉查出此时与奉孝先生有关?” 对于段娥眉的假设,蔡吉倒是显得十分平静。就见她自信地斩钉截铁道,“不怕!孤相信奉孝。” 事实上不用蔡吉下令,此时此刻远在龙口的郭嘉已然开始着手调查火药泄露一案。由于火药制作主要是由段芝等人负责,而段芝等人每天除了做研究就是到讲武堂授课。因此讲武堂便成了这次调查的重点。不过相较强调暗中伺察的蔡吉,郭嘉的调查更为公开。短短数日便有十来个学子与讲师被招去衙门谈话,令讲武堂师生一时间人人自危。 这一日郭嘉正在书房内查看龙口令黄珍遣人送来的卷宗,忽听门外有人朗声笑道,“奉孝还在为火药一案烦心乎?” 郭嘉抬头一看,见来者正是崔琰,赶紧起身相迎,“未知季珪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是琰冒昧来访。叨扰,叨扰。”崔琰拱手还礼道。 一番寒暄过后,双方便各按宾主就坐。时至初秋。龙口的暑气尚未完全退却,郭嘉一面命人奉茶,一面手持折扇向崔琰拱手问道,“不知季珪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崔琰倒是没有同郭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瞒奉孝,琰今日乃是为了火药一事而来。” 此时仆役已为二人端上茶水,郭嘉端起茶盏不置可否地问道,“哦?先生有何赐教?” “琰不知火药来龙去脉,岂敢妄言赐教。”崔琰谦逊地摆了摆手,继而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郭嘉道。“昨日元皓来信同琰谈及火药一事,想来或许有助奉孝查案。” 郭嘉听罢,连忙搁下手中茶盏。接过书信仔细阅览起来。在信中田丰详细叙述了当年他如何与许攸一同在黎阳城外调查“山崩地裂”之术,许攸又是如何收集沾有黑色粉末的残片,并由此推断出曹操的“山崩地裂”之术可能来自许攸。说实在的,郭嘉对田丰的说法半信半疑。这并不是说郭嘉怀疑田丰说谎。而是仅凭几片爆炸残留下的碎片就配制出火药,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当然前提是曹操这次在新野使出的确实是“山崩地裂”之术。 不可否认。曹操此番在新野使用火药不仅将刘表炸了个屁滚尿流,同时也让齐军上下措手不及。一直以来火药都是齐军的杀手秘技。而郭嘉更是看着蔡吉、林飞、段芝如何一步步研制火药、铸造大炮。如果火药真是因为龙口这边看管不严而泄露到曹营,那郭嘉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退一步来说,哪怕田丰的判断是对的,曹操的火药确实来自许攸。现在借火药一案清理讲武堂与龙口城,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到目前为止黄珍已在龙口城内外逮捕了十来个细作。 此外郭嘉也在讲武堂内发现了一些居心叵测之徒。其中就包括了几个当初煽动围攻曹丕并意图火烧尊经阁的学子。在他看来就算最后查明这几个学子与火药一案无关,日后也不能再继续留在讲武堂学习。蔡吉那时顾忌名声没有治这些个学子的罪,不代表郭嘉就肯放过这几人。更何况现在查下来当初带头闹事的那几个学子个个背景都不干净,让他们继续留在讲武堂日后早晚也是个祸害。还不如以调查火药一案为契机将一干等人彻底驱逐出境。 所以郭嘉在看完书信之后,并没有急于下判断,而是将书信一搁皱眉道,“季珪今日来此怕是不止为了送信?” 面对郭嘉一针见血地反问,崔琰手捻长须沉吟了片刻,继而朝郭嘉拱手一拜道,“琰以为真相既已大白,便无需再调查讲武堂师生。” “季珪此话怎讲?”郭嘉长眉一挑道,“真相何曾大白?” 崔琰见郭嘉无视田丰的书信,执意要继续在讲武堂查案,不由急道,“奉孝!秉公查案本无可厚非。然讲武堂乃求学之所,衙门日日滋扰学堂,令讲武堂师生难以安心教学,长此以往必将有损主上声誉!” “身正不怕影斜,讲武堂师生若无愧于心,又何须惧怕衙门调查。”郭嘉针锋相对道。 崔琰被郭嘉一番话噎得哑口无言。正如郭嘉所言如果讲武堂每一个师生都问心无愧的话,确实不用怕衙门调查。可问题是讲武堂的讲师与学子来自四面八方,与各方势力都有一定的联系。一些讲师和学子在衙门的一再逼问下难免会心虚,而这种情绪又很容易影响到其他学子。崔琰作为一个儒者,实在是无法接受郭嘉让酷吏染指学院圣地。所以才会在得知曹操火药可能是由许攸透露后,便匆忙赶来郭府劝说郭嘉停止调查讲武堂。 但是郭嘉这会儿的态度却又是如此坚决,这使得崔琰忍不住痛心疾首地长叹一声道,“奉孝真要一查到底?” “嘉排查完工房,便不会再滋扰讲武堂。毕竟嘉也在讲武堂授课。”郭嘉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其实他也不想同崔琰闹得太僵,更不打算同对方翻脸。只是郭嘉并不认为讲武堂能神圣到享有特权不受官府调查,更不能容忍一些鱼龙混杂之辈继续留在讲武堂伺机而动。 “罢也。一切全凭奉孝做主。”崔琰无奈地摇头道。东汉一朝在光武帝的影响下,素来尊孔崇儒,以仁孝治天下。然则黄巾之乱后,天下诸侯并起,汉室式微,连带的儒学也跟着逐渐势弱起来。无论是北方的曹操,还是南方的孙策,皆喜好启用寒门子弟。而寒门又恰恰多循吏、酷吏。崔琰本以为注重教化的蔡安贞会偏向儒学。而今看来蔡氏麾下的循吏、酷吏也不见得比曹氏、孙氏少到哪儿去。为今之计只有先委曲求全,待到事情明朗之后,再向蔡吉进言,劝说其不要重用酷吏。 其实郭嘉又何尝不知崔琰心中所想。然则眼下乃是群雄逐鹿的乱世,需要的是“直法行治”。因此面对神情沮丧的崔琰,问心无愧的郭嘉抱拳正色道,“此乃嘉职责所在。还请季珪见谅。” 第六十五节 南匈奴 事实上蔡吉与曹操之间的矛盾远不止火药一事。且就在曹操取得新野大捷的同时,在阴馆稍做整顿的张辽和赵云已然领着六千兵马一路南下直奔并州重镇太原而去。由于齐军此前以“神器”克平城的消息早已传遍河朔各地,加之张辽和赵云在幽并两州也素有威名,因此齐军沿途所过城寨无不闻风而降,寥寥数日间便已进抵太原郡郡治晋阳城。 话说晋阳城最初乃是由春秋末年晋国大卿赵简子家臣董安于在太原盆地北端晋水北岸,悬瓮山东侧所筑。三家分晋后赵国定都晋阳繁盛一时。待到秦灭六国一统中原,晋阳又被迭为太原郡,并作为并州治所一直延续至今。因此晋阳城不仅规模宏大,人口众多,其在政治军事上更是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然而正当张辽踌躇满志地打算从高干残部手中接管晋阳城之时,前去探路的斥候却带回了一个令他神色为之一变的消息――“禀将军,晋阳城头已然竖起曹字大旗!” “尔可看清?”同行田毅不等张辽和赵云发话,便已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小的亲眼所见,绝不敢诓骗将军。”斥候信誓旦旦地赌誓道。 田毅听罢斥候所言,不由回过头略带侥幸地朝张辽等人嘟囔道,“许是高干残部狐假虎威。” 张辽则脸色铁青地一踢马肚道,“看了再说。” 随着张辽一声令下,半柱香后六千齐军便在晋阳城下摆开了阵势。正如斥候所言,此时的晋阳城头数十面“曹”字大旗迎风招展,倒是城上的守军眼见齐军突然兵临城下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为首的将校更在张望一番后便干脆一溜烟地跑下了城楼。 见此情形,田毅当即一马当先冲到城门前,扬起手中长枪直指城头守军,大声爆喝。“吾等奉齐侯之命而来,速速开城投降,饶尔不死!” 然而正当田毅耀武扬威之时,忽听城上有人以沙哑的嗓音大声说道,“不知友军莅临,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田毅闻声抬头,就见一个青袍老者在一群将校的簇拥下,如闲庭漫步一般走上了城头。不过田毅可没兴趣同对方互称“友军”,但见他长枪一甩。昂首反问道,“来者何人?” 然而那青袍老者却毫不理会田毅的挑衅,反倒是神定气闲地朗声说道。“张文远将军可在?请上前一叙。” 张辽策马上前朝那青袍老者拱手抱拳,“余便是张辽。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青袍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张辽,旋即客气地拱手还礼道,“老夫乃司隶校尉钟繇,晋阳守将已归顺朝廷。从今往后还请张将军多多照应。” 钟繇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辩无可辨。但是张辽等人却是憋屈不已,须知他们之前为了征剿高干已连续奋战数月,之后又马不停蹄赶来晋阳,却不曾想到头来竟被曹操的人马捷足先登抢摘了桃子。 难道就将晋阳拱手让给曹军?正当心有不甘的张辽攥紧了手中长槊之时,忽觉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张辽回头一瞧。就见赵云不知何时已然纵马上前来到他身后,朝他摇头低语道,“此事还需由主上定夺。” 张辽经赵云一劝。当即恢复了冷静。虽然他并不把曹蔡之间的姻亲之盟放在心上,但是否毁盟这种事终究是要由主上蔡吉亲自定夺的。更何况光凭六千人马也拿不下晋阳这等大城。说起来终究还是怪自己在阴馆歇息了两日,让曹军兵贵神速抢先夺下了晋阳城。 其实张辽哪里知晓,钟繇此刻之所以能站在晋阳城头,并不是曹军兵贵神速的缘故。而是托了参军贾逵福。原来半年之前,钟繇的参军贾逵置身来到晋阳办事。恰逢晋阳守将张琰暗中与高干接洽密谋反叛。发觉这一阴谋的贾逵本想马上返回,哪知还未等他动身,张琰已然起兵响应高干。于是贾逵急中生智,装作愿意同张琰一起反叛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替张琰出谋献计,从而取得了张琰的信任。依照贾逵一开始的计划,他是想以修筑城墙的名义逃出城去。只是没等他提出借口,齐军已然凭借传说中的“山崩地裂”之术夺下平城,不久之后就连高干、卫固二贼也被齐军诛杀于阴馆城下。 面对此等骤然突变本就是一介武夫的张琰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而贾逵则乘机对张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游说其向钟繇投降。手足无措的张琰在贾逵一番巧舌如簧的劝说下最终答应投诚曹军。于是就有了眼前这番情景。 不过无论钟繇是巧取也好,豪夺也罢,晋阳城现下都已落入曹操囊中。张辽无奈之下只得暂时退兵,待将情况禀明主上蔡吉之后再做定夺。 钟繇站在城头望着城下的齐军逐渐退去,脸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长舒了一口气。须知钟繇此番之所以会领兵占据晋阳城,一来是因为城内有贾逵做内应,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齐军的态度。毕竟眼下蔡安贞已诛灭高干,而曹公却尚未平定荆州。若此番试探出蔡安贞真有异心,钟繇也好早作准备应对来犯齐军。好在张辽看似心有不甘,最终却还是退了兵。由此可见,至少目前蔡安贞还承认曹蔡之盟的。 但是光靠蔡吉信守约定,尚不足以保证曹操北境的安全,必须得有相应的制衡才行。思虑至此,钟繇遂即回头朝身后的主簿傅干吩咐道,“彦材,汝即刻启程,去南廷拜会南匈奴单于呼厨泉。” 傅干听罢立即心领神会地抱拳称,“喏。” 南匈奴无疑是任何一个入主并州的势力都无法忽视的一条“地头蛇”。东汉建武二十四年(公元48年),曾经显赫一时的匈奴分裂成南北二部,南部匈奴人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建庭五原塞(今内蒙古包头),依附东汉称臣,被汉光武帝安置在河套地区。次年,迁庭于美稷县(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北)。即“南庭”。汉廷则置使匈奴中郎将率兵保护其安全。到东汉中晚期,南匈奴开始大规模内迁并州,其势力范围从朔方、五原诸郡一直延伸到太原郡汾阳县,俨然是占据了大半个并州。如今南匈奴的势力更是增加到了29000余“落”。草原民族一“落”为5~15人不等,就算取其中数以一落10人来算,南匈奴的人口亦已接近30万人,与并州本地汉人人口不相上下。 在钟繇看来若是能将南匈奴拉入曹军阵营,便可有效地牵制齐军在并州的发展,为曹操平定荆州争取时间。话说当年南匈奴单于呼厨泉与袁尚部将郭援一同出兵入侵关中,结果被钟繇联合马腾前后夹击。郭援为马超部将庞德斩杀。呼厨泉则自此向汉廷称臣。因此钟繇相信凭借昔日关中一战的余威,应该能威逼利诱南匈奴的就范。 其实不仅是钟繇在打南匈奴的主意,此刻远在平城的蔡吉也在密切地关注着南匈奴的动向。尤其是当步度根流窜入南匈奴所掌控的五原郡后。蔡吉更是将麾下文武招入府中一同商讨应对之策。 议事厅内蔡吉环视了一番在场文武开门见山道,“据探子来报。贼酋步度根已窜入五原,不知诸君有何计较?” “演愿提兵追击,不取步度根首级誓不还!”麴演二话不说就向蔡吉请战道。在他看来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商讨,直接召集兵马一路追杀上去便可。 然而一旁的庞统却摇了摇头道。“南匈奴与鲜卑人时有勾结,贸然出兵深入五原恐有不妥。” 庞统一席话赢得了在场田豫等人的一致认同。由于南匈奴部族成分复杂,难以驾驭控制,所以就算南匈奴单于臣服汉廷,地方上的一些匈奴部族依旧会时常入寇东汉边塞杀官吏,甚至多次与鲜卑人联兵深入内地袭掠。南匈奴这次虽没有响应高干起兵反曹。但并不代表呼厨泉就没有与鲜卑人有所勾结。若南匈奴在齐军追击步度根的时候,包庇步度根,甚至与鲜卑人一起联手伏击齐军。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熟悉并州情况的田豫斟酌了一下向蔡吉提议道,“主上可先向呼厨泉示恩,再邀请呼厨泉一同追剿步度根。” “区区胡酋,何须主上示恩。”麴演不以为然地打断了田豫进言,“那呼厨泉若不尊号令。就连他一同征剿。” 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提议,蔡吉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田豫恩威并施的提议是汉朝官吏对付游牧部族的常用手段。所谓的“施恩”要么就是授予对方高官。要么就是赐予对方厚禄,要么就是干脆像袁绍、公孙度那样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对方。呼厨泉已是南匈奴单于,自是不会看上寻常封号。而蔡吉莫说没有女儿,就算有也不会送出去嫁给异族。于是蔡吉唯一能向呼厨泉施恩的方式就只剩下了给财物。因此相较之下麴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更符合蔡吉的胃口。只是有些时候光有气势是无法成事的。 要知道为了在幽并各部族面前展示齐军的实力,蔡吉这次可算是付出了不小代价。特别是作为诱饵出击的赵云部几乎损失了七成兵力,甚至就连赵云本人都险些折在阴馆。世人皆道蔡吉这次玩了一手声东击西,以“山崩地裂”之术轻取平城。却哪知蔡吉每每回想整个过程都会后怕不已,甚至深感后悔。蔡吉后怕的是如果张辽没能及时赶到阴馆,那赵云连同先锋数千兵马必会城破身死;后悔的是因她一时逞能,险些折损手下一员大将。毕竟如果不是蔡吉执意拒绝征召乌桓人助战,手下的谋士们也不用行此险策。更为重要的是与高干一战,让蔡吉意识到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计划,哪怕是像高干那样的庸才,也可能做出一些偏离预测的决断,从而破坏全盘计划。 且就在蔡吉低头不语之时,庞统清了清嗓子,拱手提议道,“统以为主上可先命呼厨泉出兵征剿步度根。若其诛灭步度根,主上便赐其财物。若其阳奉阴违,放走步度根,主上亦可出兵兴师问罪!” 蔡吉听罢庞统所言,顿觉眼前一亮。没错,此计既可以夷制夷,又可试探出呼厨泉对齐军的态度。关键是齐军现在需要时间休整军队,若表现得软弱难免会让匈奴人觉得有机可乘。而一旦休整完毕,蔡吉将十分乐意好好教训南匈奴一番。要知道匈奴可是五胡乱华的主力之一,现任南匈奴左贤王刘豹之子刘渊正是五胡十六国汉赵的开国君主。所以同鲜卑一样,南匈奴也是蔡吉有心削弱的一大势力。不过想到匈奴“左贤王”,蔡吉心头又多了一番计较,就见她抚掌称快道,“善!就依士元之计行事。孤不仅要呼厨泉追剿步度根,还要其送还蔡昭姬。” “蔡昭姬?可是蔡伯喈之女?”一直没发话的贾诩骤然抬头盯着蔡吉问道。 “正是。据悉其已嫁于匈奴左贤王。”蔡吉缓缓颔首。蔡昭姬就是后世家喻户晓的蔡文姬。无论是出于对这位汉末才女的尊敬,还是向南匈奴表现出强硬的姿态,蔡吉都有理由出面迎回蔡文姬。 贾诩眼见蔡吉证实了蔡昭姬的身份,不禁长叹一声道,“未曾想伯喈公之女竟流落匈奴王庭。” 倒是旁边的长史胡昭耳听蔡昭姬竟是匈奴左贤王的侍妾,连忙向蔡吉进言道,“主上,匈奴诸王侯中,以左贤王最高,常以太子为之。主上此举恐激怒匈奴。” “蔡氏乃孤本家,孤又岂能坐视其流落胡地。”蔡吉义正词严地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跟着又冲着在场文武肃然正色道,“胡人素来畏威不畏德。平城一战令乌桓诸部奉孤为乌桓单于。若南匈奴不奉号令,孤亦不惧一战,故还请诸君早作准备。” 第六十六节 近在眼前 三日后使节带着蔡吉亲笔信启程前往南匈奴。与此同时,张辽的信使则为蔡吉捎来了晋阳城被钟繇抢占的消息。晋阳乃是并州的治所,且并州的汉民又大多集中在太原、上党两郡,如今错失晋阳无疑会影响到蔡吉部在并州的税赋,乃至蔡吉本人在并州的权威也会受到相应削弱。因此在得知晋阳落入曹军之手后,庞统立马搁下手中公务,直奔蔡吉书房而去。 面对心急火燎的庞统,蔡吉倒是显得颇为冷静,就见她一面差人奉茶,一面和颜悦色地向其问道,“士元找孤有何要事?” 庞统并没有急着回答蔡吉,而是等奉茶的侍从退出书房后,方才压低了声音朝蔡吉拱手进言道,“晋阳乃西北龙城之所在,主上切不可拱手让人!” 蔡吉一听庞统乃是为了晋阳一事而来,不由两手一摊苦笑道,“孤又何尝不知晋阳贵重。然则晋阳守将张琰先文远等人一步,将晋阳让给司隶校尉钟元常,孤也无可奈何。” 哪知庞统却根本不管什么先来后到,当即长眉一挑,杀气腾腾道,“此事无关紧要。只需主上一声令下,统即刻领兵突袭晋阳!” 眼见庞统竟无视曹蔡之间的姻亲之盟,直接唆使自己出兵夺取晋阳,蔡吉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而庞统等了半天不见蔡吉做出回应,亦由不得心头一急,咬牙追问道,“主上可是在乎曹蔡联姻?” 曹蔡联姻无疑是现在掣肘蔡吉向南发展的一大障碍。但是这会儿的蔡吉却并没有明确回答庞统的质问,而是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士元打算如何突袭晋阳?” 蔡吉的这声反问让庞统心头顿时为之一喜,继而拱手应答道,“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晋阳。想那钟繇保守盟约,定无预备,大军卒至,一举便定!” 庞统的这个计划对于蔡吉来说并不算陌生。在原有历史上,庞统就曾就夺益州向刘备献上中下三策,其中上策就是“昼夜兼道,径袭成都”。只不过在这个时空庞统同蔡吉的关系更为密切,所以他便没有搞上中下策之类的噱头,而是直接提出了他最为中意的“上策”。不可否认庞统的计划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特别是在张辽主动退兵后。曹军方面更容易麻痹大意。只可惜眼下坐镇晋阳的并非刘璋之流,而是名震关中的儒将钟繇。光是这一条就足以令蔡吉打消偷袭晋阳的念头。 须知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眼下的时空。钟繇都曾立下赫赫战功,并长期守卫西北,以计谋挑唆制衡马腾等关中诸侯,令曹操得以安心领兵南下征讨南方诸。试问这样一个足智多谋的人物又岂会像刘璋那般轻易中计。所以在听罢庞统的进言之后,蔡吉仅沉吟了片刻。便摇头向其规劝道,“钟元常定关右,夺晋阳,绝非昏庸之辈。晋阳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主上……” 庞统不甘心地想要辩驳,却被蔡吉抬手打断道,“荆扬大战序幕刚开。士元又何须急于一时。” 虽说历史的轨迹已因蔡吉的乱入发生诸多变化,但蔡吉依旧坚信刘备、孙策等南方诸侯不会让曹操平吞荆扬的野心得逞。然而在建安七年的秋天,能有此信心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事实上莫说是荆、扬两州的寻常百姓。就算是刘备本人也不相信仅凭他手下的那点零星兵马能挡下直奔寿春而来的数万曹军。 建安七年八月末,曹操命帐下大将曹仁领兵五万东进寿春讨伐刘备。刚刚经历南就惨败的刘备又岂敢与曹军正面交,只得一面遍告百姓:“曹兵将至,孤城不可守,愿随者同南渡。不愿者留下。”一面搜罗船只渡江南下,意图以长江天险阻挡曹军铁蹄。 寿春百姓历经袁术、吕布几番祸害。唯有在刘备治下方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乍一听闻曾经屠遍徐州的曹军即将杀来,寿春百姓哪敢再做停留,纷纷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追随刘备一同南下庐江避难。一时间南逃的百姓队伍竟比刘备的兵马还要庞大上数倍。 蜂拥而随的大批百姓将负责安排渡江的糜竺和简雍吓得手脚冰冷。后者更是连夜快马加鞭赶到成德,向正在那里指挥撤退的刘备直接诉苦道,“主公,舟船有限,如何能载十万百姓渡江!” 刘备纵马立于高岗之上,望着山下延绵不断的人群,心里虽明知带着如此众多的百姓逃亡必会拖延行军速度,却还是无法舍弃这些追随于他的百姓。近二十的征战让刘备经历了太多失败与背叛。难得寿春的百姓肯与他同甘共苦,他刘备又岂能辜负百姓对他的信任,对他的忠诚。所以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刘备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百姓相随许久,备安忍弃之!” 或许后世有人会说刘备携百姓渡江是为了拿无辜百姓做肉盾。亦或是说刘备这是在沽名钓誉,因为他连最亲的老婆孩子都可以丢弃,又怎会真心对百姓好。但是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他会对长辈孝,对上司忠,对兄弟义,对下属仁,甚至碰上个不认识的人也会热情到替其两肋插刀,却惟独不把老婆孩子当回事。 追随刘备多年的简雍当然比谁都清楚自家主公的脾气,知道刘备这是不忍辜负寿春百姓的忠诚。只是眼下情势紧急,又岂容刘备在此妇人之仁。为了主公的霸业,简雍也只得强压下恻隐之心,朝刘备直言不讳道,“主公明鉴,曹军已进抵阳泉,不日便会兵临寿春城下。主公不尽快渡江,可是要学项羽四面楚歌!” 此刻似墨的浓云遮蔽了远方的天际,时而有耀眼的闪光穿梭其中带起一阵滚滚闷雷,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滂沱而下。刘备怒视着简雍沉默不语,简雍则不甘示弱地回瞪刘备不肯后退一步。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从西北方向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刘备循声回头,就见军师徐庶一脸兴奋地策马上前向其禀报道,“恭喜主公!叔至已于安风以火攻破曹军辎重。” 刘备耳听陈到成功偷袭曹军辎重。当即兴奋地抚掌大笑道,“快哉!叔至真乃孤之飞将!” 谁知简雍却依旧铁青着脸冷哼道,“区区一场小胜,如何能拖住曹仁数万大军!” 徐庶从未见过简雍如此同主公说话,惊讶之余,不由小声向简雍问道,“宪和,出何事也?” 简雍倒也不客气,直接就将刚才他与刘备之间的争执一五一十地同徐庶说了一遍。结果徐庶听罢简雍所言也觉得携民南渡一事异常棘手,不过他并没有同简雍一起劝说刘备丢下百姓。而是指着山坡下的百姓向刘备求证道,“主公真打算携十万百姓渡江?” “孤既已许诺,愿随者同南渡。又岂能失信于民。”刘备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点头道。 简雍见刘备如此固执,不禁急得连连跺脚,“主公若被曹军追上,又如何能兑现承诺!” 刘备却瞄了徐庶一眼,辩驳道。“宪和无需忧心,元直已在寿春城内外设下埋伏,此番定能拖住曹仁。” 原来刘备在撤兵的同时,也在寿春城内设下了诸多易燃物,只等曹仁一经入城,便由事先埋伏下的细作纵火焚城。从而为南渡争取时间。不过作为始作俑者的徐庶这会儿却连连头道,“仅凭寿春大火拖延不了曹仁几日。主公若真决意携民渡江,还需奇才相助。” “奇才?这荒郊野岭又何来奇才?”刘备苦笑道。 “十步之泽。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主公不寻,又怎知周遭没有奇才?”徐庶冲刘备微微一笑道。 听出徐庶弦外之音的刘备赶紧翻身下马,朝他俯身一拜。“还请元直替孤指点迷津!” 徐庶哪敢受刘备如此大礼,连忙下马扶起刘备道。“使不得,使不得。不瞒主公,火烧寿春一计并非庶所出,而是诸葛孔明所教。” 刘备一听“诸葛孔明”四个字,立马一把抓住徐庶的双臂,急切地追问道,“诸葛孔明!汝说诸葛孔明就在附近!” “正是。只是孔明不可屈致,还需主公亲往求之。”徐庶略带尴尬地向刘备解释道。说实在的徐庶虽是诸葛亮的好友,却也觉得诸葛亮这次端架子端得有些过分了。毕竟刘备此刻正身处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实在是不适合搞太公遇文王的戏码。可诸葛亮偏偏一再表示,唯有刘备决意携民南渡,他才肯与刘备见面。 然而已经兴奋得两眼放光的刘备哪管诸葛亮架子大不大,当即飞身上马向徐庶抱拳道,“还请元直速速领路。” 眼见刘备并没有在意诸葛亮端架子,徐庶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旋即便领着刘备等人向芍陂方向一路赶去。芍陂是由春秋时代楚国相国孙叔敖在淮河流域主持修筑的蓄水灌溉工程,因其水流经过芍亭而得名。芍陂位于大别山的北麓余脉,东、南、西三面地势较高,北面地势低洼,向淮河倾斜。每逢夏秋雨季,山洪暴发,形成涝灾;雨少时又常常出现旱灾。孙叔敖根据当地的地形特点,将东面的积石山、东南面龙池山和西面六安龙穴山流下来的溪水汇集于低洼的芍陂之中。修建五个水门,以石质闸门控制水量,“水涨则开门以疏之,水消则闭门以蓄之”,不仅天旱有水灌田,又避免水多洪涝成灾。后来又在西南开了一道子午渠,上通淠河,扩大芍陂的灌溉水源,使芍陂达到“灌田万顷”的规模。故而芍陂也与都江堰、漳河渠、郑国渠并称为中国古代四大水利工程。 刘备占据寿春后,便征召民夫修治芍陂灌溉稻田,所以对于芍陂一带倒也并不陌生。时下的淮河流域秋水高涨,芍陂内更是蓄满了湖水,远远望去一片碧波荡漾。当徐庶将一行人等领到了湖畔的一处凉亭之时,阴沉的天空中俨然已经飘起了零星雨点,只见一个白衣青年正负手立于亭中远眺前方水天一色。 见此情形,刘备二话不说便翻身下马,疾步上前向那青年俯身下拜道,“先生屡屡出手助备,备却无缘拜会。今日得见先生真身,还请先生受备一拜。” 青年回过身朝刘备欠身还礼道,“亮不过一介乡野村夫,岂敢受使君此等大礼。” 简雍跟在刘备身后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屡次出手相助,又屡次拂衣而去的年轻人。不可否认简雍在来之前,也曾对诸葛亮心存怀疑,甚至还有些许不满。然而此刻眼见诸葛亮面如冠玉,身形修长,在碧波的映衬下隐隐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之气,简雍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赞叹对方――“真乃人中之龙”。 至于刘备固然一早便知诸葛亮年纪尚轻,但在真正见到其本尊之后,还是不得不惊叹于对方年纪之小。不过惊讶归惊讶,刘备可没有丝毫小觑诸葛亮的意思。因为在此之前诸葛亮已经不止一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过人才华。特别是对刘备来说,如果没有之前诸葛亮促成四家联盟,并为他谋得长沙城,那此刻被曹仁追击的刘备怕是早已沦为丧家之犬。所以这会儿的刘备对诸葛亮充满了期待,一心想要从对方那里求一条妙计摆脱现下的困境。 谁知还未等刘备张口求教,诸葛亮已然一语点穿道,“使君今日前来可是为求脱身之法?” 被说中心事的刘备忙不迭地拱手一拜,“正是如此,还请先生赐教。” 面对诚心求教的刘备,诸葛亮环视了一番同样心急如焚的徐庶、简雍等人,遂即抬手指着身后的芍陂悠然一笑道,“使君所求脱身之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六十七节 如鱼得水 秋雷仆仆,大水没屋——瓢泼的大雨自浓密阴云中倾泻而下,将天与地连成一片灰蒙蒙的水世界。曹仁领着大队人马顺着淝水一路向南追击刘备残部。沿途的村落早已被刘备清撤一空,只留下孤零零的房舍任凭暴雨无情冲刷。恍惚间在旷野上追击的曹军仿佛成了水幕中唯一的活物。 密集的雨点不停地拍打着人马,将每一个追击的曹兵都淋了个通透,作为统帅的曹仁却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须知曹仁于前一日兵不血刃占领寿春,不过入城之后曹仁却在城中多处机要位置发现了大量火石燃料,可见若非天公骤下大雨,刘备的细作极有可能已放火焚城。也正因为如此曹仁将这场秋雨视作了老天爷给他的一次机会。在他看来己方单骑走马尚且行军艰难,那裹挟十万百姓南下的刘备必然也跑不了多远。只要能追上刘备将其歼灭,那他曹仁也算是替主公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只可惜秋雨不仅能阻止刘备的细作纵火,同时也能妨碍曹仁行军。这不,在追击了一个时辰后,雨势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是变本加厉起来。眼见路上积水越来越深,随行的中朗将李典忍不住快马扬鞭,追上曹仁进言道,“此处地势低洼不宜行军,恳请将军绕道而行。”曹仁扫了一眼脚下泥泞不堪的地面,心知再这么追下去,不仅跑不快,甚至淤泥还会绊伤战马。因此虽心有不甘,曹仁还是依着李典的建议领兵往地势较高的方向绕道而去。但是由于地面实在太过泥泞,不少曹兵只得翻身下马,踩一脚陷一脚地牵马而行,甚至连曹仁本人也未能幸免。然而正当曹军在雨中缓慢行进之时,他们的身后却骤然传来了一阵惊恐的呼喊声。 “淝水决堤!速逃!速逃!” 曹仁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与李典对望了一眼。在从对方眼中读出同样的惊恐之后,曹仁二话不说便下令全军上马。不惜一切代价朝高地飞奔而去。相较曹仁的军令,破堤而出的潮水显然更有效率,在隆隆潮水声的鞭策下曹兵一路争先恐后地向高地逃亡。 经过几番阻碍之后,好不容易爬上高地的曹仁与李典回头眺望,就见翻滚的河水越过土夯的河堤,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河岸蔓延开来,令淝水的河面一下子扩大了足足两倍有余。一些来不及逃上高地的曹兵和战马被河水裹挟着冲入河道。至于曹仁刚才行军的那段官道更是在眨眼间便与淝水融为了一体。 其实鉴于李典先前的提醒,曹军此番损失并不算太大。但是由于曹军缺乏舟船,这便使得曹仁在大水褪去之前无法继续追击刘备。想到煮熟的鸭子竟因一场洪水不翼而飞,气急败坏之下曹仁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朝天怒吼道。“天助刘玄德乎!” 且就在曹仁仰天高呼之时,张飞正带着一队人马奔驰于龙穴山麓。在他的身后曾经的鱼米之乡成德已彻底沦为一片泽国。好在早在数天之前成德城内的百姓便已追随刘备南下渡江,如今的成德仅是一座空城。 可绕是如此。当张飞回望成德之时,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隐隐作痛。话说张飞坐镇寿春这些年有两桩政绩最是令他引以为傲,一是修筑寿春城,二是兴修芍陂。曾几何时,张飞甚至觉得自己会成为孙叔敖那样的名臣辅佐大哥刘备立下绝世伟业。可谁曾想。现如今不仅寿春城不经一战便拱手让给了曹仁,张飞本人更是不得不亲手捣毁芍陂,引芍陂湖水倒灌淝水,从而阻止曹军南下。 陈到眼见张飞对芍陂恋恋不舍,不禁纵马上前向其劝说道,“时辰不早。还请将军速速启程与主公回合。” 想到刘备还在枞阳等自己,张飞当即收起心中诸般唏嘘,转而扬起手中长枪直指泽国的对岸高声爆喝。“曹仁!今日之耻,飞他日必十倍奉还!” 建安七年秋,江淮暴雨如注,秋潮高涨,张飞借机毁芍陂引淝水淹曹军。由于芍陂连通淠河、泄水等诸多淮河支流。因此芍陂被毁后,不仅淝水决堤。连带着周边河网也一同泛滥成灾。一时间整个九江,乃至庐江、丹阳两郡的田地被洪水冲毁无数。由此可见这三郡来年歉收已成铁板钉钉之局。不过对于刘备以及南逃的百姓来说,这场三分天灾七分人为的洪水却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趁着曹仁被洪水阻隔之际,刘备抓紧时间将一批又一批的九江百姓自枞阳渡江送往长江南岸。 这一日望着最后一批百姓登上渡船,一直以来精神紧绷的刘备终于长舒了一口,向站在身旁的诸葛亮俯身一拜道,“此番全凭先生相助,孤与九江百姓方能脱离虎口。还请先生受孤一拜。” 诸葛亮连忙手持羽扇欠身还礼道,“岂敢,非亮助将军,助将军者将军也。” 刘备深感诧异地起身反问道,“孔明何出此言?” “若非将军宅心仁厚,携民渡江,感动上苍,天公又怎会降下秋雨助将军脱身?”诸葛亮手摇羽扇微微一笑道。诸葛亮这番话倒不算是在奉承刘备。首先如此磅礴的秋雨确实极为少见,虽然一般来说这等反季节的暴雨往往属于天灾,但这一次的暴雨倒是确实救了刘备等人。再来如果不是刘备执意携民渡江,诸葛亮也不敢提议毁芍陂放水淹曹军。毕竟江夏河网纵横,牵一发往往动全身,一旦洪水决堤极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在水淹曹军前必须得将周遭的百姓全部撤离。而放眼天下有此魄力,有此仁心的也唯有刘备一人而已。 诸葛亮的一番话在刘备听来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前次南就聚一战刘备已隐隐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庇佑着他。此刻听罢诸葛亮所言,刘备更是愈发相信自己确有天助。却见他牵起诸葛亮的手笑道,“先生过谦也。还请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开备愚鲁而赐教。” 言罢,刘备一面命人升帆开船,一面牵着诸葛亮的手信步走进船舱。待双方各分宾主就坐后,刘备长袖一震开门见山道。“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大,而智太短浅,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 这番问话即是刘备的肺腑之言,也是刘备的血泪教训。远的不说,就以最近一次偷袭南就聚而言。明明战前推演天衣无缝,明明己方麾下有万人敌的云长在,明明奔袭的兵马不逊于曹军。可刘备偏偏就是败了,并且不单单是败,还是惨败。战后刘备思前想后,觉得他之所以会屡屡输给曹操,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身边缺乏一个类似张良一般能替他统筹全局的人物。所以这会儿的刘备并不介意在诸葛亮面前坦承自己“智太短浅”。 面对刘备的不耻下问。诸葛亮显得既谨慎又郑重。想到两年来的筹划皆是为了这一刻的对策,这位年轻的谋士不禁在心中将腹稿又暗暗过了一遍,跟着便正襟危坐,朗声对答道,“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联蔡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策据有江东。已历二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策,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许是第一次向他人畅谈心中之志,诸葛亮忍不住越说越激动,以至于说到最后一句“霸业可成,汉室可兴”时,他那白皙的双颊都随之微微泛红起来,与诸葛亮素来少年老成的形象大相径庭。 不过刘备却丝毫不觉得对面眉飞色舞的年轻人轻浮。此时的他已然被诸葛亮的一席对策说得茅塞顿开,大有拨开云雾见天日之感。特别是诸葛亮有关夺荆、益两州的提议,更是直接说到了刘备的心坎里。事实上,自打刘备占据庐江之后便一直在打荆州的主意。然而刘表在江南的实力与名声皆远胜刘备,使得刘备一直都未能如愿。此番曹操重创刘表到是让刘备看到了可乘之机,只可惜这会儿的他又成了刘表的盟友,背弃盟约、乘人之危的名声传出去终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诸葛亮对荆州的一番分析,令刘备又重新燃起了染指荆州的野心。 没错,刘表守不住荆州,早晚都会灭于曹操之手,到那时他刘备便可顺理成章地接管荆州。至于刘璋不过是个羊质虎皮之辈,要取益州易如反掌。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高祖一般率众出秦川争夺天下,刘备不禁拍腿大笑道,“妙哉!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 面对一脸兴奋的刘备,诸葛亮倒是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拱手自谦道,“亮年幼才疏,不足之处还请将军指点一二。” “孔明过谦也。”刘备摆了摆手之后,又兴致勃勃地向诸葛亮进一步询问道,“依孔明之见,孤南渡长沙后,该如何行事?” “操练兵马,遍访贤士。”诸葛亮不假思索道。 诸葛亮的这番提议让刘备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可否认,一直以来刘备都苦于身边缺乏人才。虽说在坐镇庐江、江夏的这五年间刘备也曾尝试在当地求贤纳士。可是两地的士族却并不理会他这个汉室宗亲。以至于刘备的谋士团时至今日还是当年在豫州时的班底。想到这里,刘备不由自主地两手一摊苦笑道,“不瞒孔明,孤虽求贤若渴,奈何响应者却是寥寥无几。” 诸葛亮当然清楚刘备在苦恼什么。荆、扬两州的人才主要来自两大阵营,一为本地大族,二为侨寓人士。刘表通过与南阳蔡氏联姻博得了荆州本地士族的支持。而孙策则凭借其父孙坚的名声招纳了以张昭、张纮为首的大量侨寓人士,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诸葛亮的兄长诸葛瑾。相较之下刘备既没同本地大族联姻,其在南方的根基也不及已历经两代的孙氏父子。加之南方士林远比北方士林更讲究门第关系,也更为封闭。所以即便刘备有着汉室宗亲的身份,顶着左将军的头衔,依旧难以博得荆、扬两州士林的认同。这便使得刘备麾下的谋士主要还是以简雍、徐庶等北方寒士为主。然而随着蔡吉、曹操相继在北方开科取士,刘备眼下却是连南下的北方寒士都已招募不到。 不过诸葛亮却不似刘备那般悲观,但见他轻摇羽扇微微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自刘表惨败于曹操之手,荆州大族几成惊弓之鸟。若将军以帝室贵胄之身力主抗曹,又何愁荆州大族不归附。” 刘备听罢诸葛亮所言,顿觉眼前一亮。没错,刘表在荆州的统治已岌岌可危,自己若能乘机将群龙无首的荆州大族收归己用,那从今往后又何须再为人力物力犯愁。意识到自己正面临千载难逢之机的刘备当即一把抓起诸葛亮的衣袖喜道,“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 —————— 虽然不是在草庐、也不是在隆中,卧龙的经典对答还是要滴。不过这段写得好艰难啊,总觉得小龙越写越阴了~~额~~好吧,还是绕回小蔡那边吧+_+ 第六十八节 及时雨 最近一星期在赶项目,更新少还请大家见谅。 ―――――― 淝水决堤虽令曹仁无法南下追击刘备,却并不妨碍曹操接手淮河以南的大片郡县。诚如诸葛亮所言刘表新野一败让整个荆州顿时陷入了一片群龙无首的恐慌之中。如果说长江以南的大族尚可凭借天险苟延残喘,那长江以北的诸多郡县面对长驱直入的曹军就只剩下了开城投降一途可走。短短旬月间九江、庐江以北的大片县城皆归曹操囊中,曹操更是顺势表沛国人刘馥为扬州刺使,大有继续东进染指江东之意。 虽说刘表、刘备接连惨败于曹操之手,但性格彪悍的孙策非但没有因此而退缩,反而仗着东吴水师自暴涨的淮河水网逆流而上伺机抢占了东城、钟离等江淮下游重镇。此外孙策还亲率两万大军围攻广陵,亦有一鼓作气将东吴疆域推向淮河之志。 面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孙策,曹操固然有心挫其锐气,却怎奈手中缺乏像样的战船对付东吴水师。于是他只得一面命臧霸驰援广陵的陈登,一面加紧威逼蜷缩在襄阳的刘表。毕竟只要除去刘表,曹操便可将荆州水师尽数收编麾下,如此一来便不愁没船南下了。 事实上,对曹操形成牵制的诸侯远不止孙策一人。这不,正当曹操与孙策对峙江淮之时,远在并州的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却在为如何回复曹、蔡两方的使者而左右为难。话说呼厨泉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骨骼粗壮,体态微胖,国字脸上的两道粗长眉毛更是令他不怒自威。不过这会儿这位南匈奴单于却紧皱着眉头在大帐内来回渡步,并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叹息之声。 原来十日之前,司隶校尉钟繇派遣其帐下主簿傅干来到匈奴王庭劝说呼厨泉投效曹操。倘若换在半年前,呼厨泉定然是二话不说就向曹操纳贡称臣。可是眼下的呼厨泉却不敢轻易站队。因为河朔并非曹操一个人作主,更为确切点说此刻能在并州对呼厨泉形成实质威胁的势力并非曹操,而是那个来自青州的女诸侯蔡吉。 虽然呼厨泉并不了解蔡吉,更没同蔡吉碰过面,但他知道蔡吉麾下有张辽,有赵云,光是这些个猛将就足以令他不敢在蔡吉面前造次。更何况那位女诸侯在不久前刚以神器发动山崩地裂之术攻取平城。当然呼厨泉同样也不敢回绝曹操,毕竟当年他曾在关中败于钟繇之手,并亲身见识过曹军的彪悍。 只是还未等呼厨泉应付完傅干,另一头身处平城的齐侯蔡吉也派来了使者。相比前来游说的钟繇。蔡吉的态度显然更为强硬,其不仅命呼厨泉出兵追剿步度根,还要他送还一个被匈奴兵掳走的蔡姓女子。对于前一条呼厨泉尚能以步度根出逃关外无迹可寻来搪塞一番。反倒是后一条让呼厨泉甚感为难。 事实上自中原黄巾之乱起。南匈奴上层便时有内讧发生。呼厨泉和于夫罗的父亲羌渠便是死于部下之手。于夫罗继位后,参与者恐被报复不认可新单于,从而另立了一个单于。于是于夫罗只得前往汉庭申诉,历经数年方被承认。因此莫看匈奴人的人口现下占到了并州的一半,可论战力而言南匈奴甚至有可能还不及幽州的乌桓人。更毋庸说是素来彪悍的鲜卑人了。实际上,南匈奴的亲戚北匈奴就是被鲜卑人赶得无影无踪,了无音讯。所以说平城方面有关追剿步度根的要求,呼厨泉实际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呼厨泉的单于之位传自他的兄长于夫罗,现任的左贤王正是于夫罗的长子。虽说兄终弟及是匈奴的传统,但呼厨泉与左贤王之间始终心有芥蒂。如今呼厨泉的这个侄子正值壮年。在南匈奴各部中又颇有威望。而蔡吉所求的那个蔡姓女子正是左贤王的侍妾。一想到自己那个不省油侄子,呼厨泉的眉头彻底拧成了一团。不过就在呼厨泉站在原地低头沉思之时,忽听皮帐外有人通报道。“单于,铁弗部巴茨求见。” 回过神来的呼厨泉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坐回王座清了清嗓子道,“带他进来。” 不多时侍卫便领着一个年约三十的汉装男子走进了大帐。倘若此刻有龙口官员在,必会一眼认出此人正是时常出入齐侯府的马商王翰。原来王翰本名巴茨。乃匈奴铁弗部人,“王翰”不过是他为了便于在中原行商取的汉名而已。而他所在的铁弗部在南匈奴更是一支比较特殊的部族。须知铁弗人乃是由匈奴人和乌桓人、鲜卑人、乃至汉人混血而成。故而又被外界称之为杂胡。同时也正是因为血统复杂,铁弗人擅长与不同的种族交流,便有不少人以经商为生,而王翰便是其中比较成功的一个商人。 此刻就见王翰以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信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呼厨泉施礼道,“巴茨见过单于。” “巴茨汝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呼厨泉大手一挥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向王翰问道。 面对冷着一张脸的呼厨泉,王翰却是浑然不在意地献媚道,“小人今日前来乃是为单于送富贵而来。” “说!汝此番要多少战马?”呼厨泉不耐烦地打断了王翰的媚言。虽说匈奴上层曾与汉室多次通婚,但草原各部族在骨子里还是十分注重血统的。更为确切点说血缘是判定草原各部族内人与人之间亲疏远近的最重要衡量标尺。就这一点来说铁弗部本就是匈奴中的异类,而像王翰这等以行商为生的人更是背弃了匈奴的传统,让呼厨泉颇为不耻。不过不耻归不耻,呼厨泉还是需要像王翰这样的族人替南匈奴贩卖牲口,从而自中原换取食盐、铁器、丝绸、漆器乃至粮食等物资。 王翰倒是见惯了呼厨泉的傲慢嘴脸,心中固然觉得屈辱,脸上倒是依旧挂着笑容欣然解释道,“非也,小人此番乃是为盐铁专卖而来。” “盐铁专卖?”呼厨泉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了看王翰。 王翰见呼厨泉已被自己吸引住,便连忙拱手替其解答道。“不瞒单于,齐侯已下令幽并二州盐铁专卖,从今往后此二州食盐、铁器皆由榷场专卖。” “齐侯!又是那女人!”呼厨泉猛地一锤扶手咬牙切齿道。 “单于出何事也?”王翰故作惊讶道。 “汝自己看!”呼厨泉说罢也顾不得王翰的身份,直接就将手边的书信丢到了王翰的脚边。 王翰俯身拾起书信,上下扫了一眼之后,旋即拱手向呼厨泉贺喜道,“恭喜单于!” 呼厨泉铁青着脸冷哼道,“何喜之有?” “单于明鉴,齐侯这是将单于视作自家人。单于只需满足齐侯两项号令,从今往后南匈奴便可与幽并二州设榷场互市。”王翰饶有架势地向呼厨泉解释道。 呼厨泉听罢王翰所言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冷冷一笑道,“此等殊荣孤可无福消受。孤大可与曹丞相互市,无需同蔡安贞做自家人。” 眼见呼厨泉的态度如此强硬。王翰眼珠子一转微微一笑道,“单于有所不知,齐侯乃中原第一盐商,便是曹丞相也需向齐侯购盐。如今既能与齐侯直接买卖,单于又何须再多受一番盘剥?” “此事当真?”呼厨泉略显迟疑地问道。 “千真万确。单于若不信可派人前往中原查探。”王翰这番话并不是在糊弄呼厨泉。作为最早与蔡吉合作的三大商贾。王翰可是亲眼看着蔡吉如何从一穷二白一步步成为中原第一盐商。不无夸张的说现下长江以南九成的食盐皆来自蔡吉治下的青徐两州盐场。其中又有近四成的食盐输入曹操治下的州郡。起初这些食盐都是由一些地方上的大族自青州转手倒卖到兖、豫二州。但是在曹蔡联姻之后,这些个食盐便由曹操直接向蔡吉统筹购买,再分派到各地官府专卖,甚至转售关中、汉中等地。至于私人贩卖食盐在曹操治下的州郡那便是杀头的死罪。当然也曾有过不长眼的豪强继续在暗地里走私食盐,不过在被曹操杀鸡儆猴着灭了几家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为贩盐挑战曹丞相权威了。而眼下替曹操负责食盐专卖之事的人正是曹操的小舅子甄尧。 王翰虽靠贩马攒下了偌大个家业。可贩马的利润终究还是比不得贩盐来得暴利。眼瞅着甄尧凭借贩盐在中原日进斗金,王翰自然是眼红不已。但他既不是汉人,也不像甄尧那般有个妹子嫁给曹操那等大诸侯做小妾。难以插手中原的食盐买卖。相反杂胡的身份才是他最大的优势。于是在暗自筹划了一番之后,王翰便将目光自中原转到了他的老家南匈奴。须知南匈奴扼守着塞外要冲,通过南匈奴王翰可以同塞外的鲜卑、氐等部族交易,这其中的暴利可不比中原来得小。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为了日进斗金的未来。王翰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劝说呼厨泉投靠蔡吉。 其实呼厨泉一开始也没打算彻底倒向曹操。只因刚才乍一听蔡吉竟要用盐铁专卖卡扣南匈奴的物资,呼厨泉这才血气一涌放出了狠话。这会儿耳听王翰说蔡吉竟控制着整个中原的食盐。呼厨泉惊愕之余,便不由自主地又有些心虚起来。就见他低头沉吟了片刻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道,“孤也不想通齐侯交恶。却怎奈那蔡姓女子乃左贤王之妻,孤怕左贤王不放人啊。” 王翰来之前曾设想过呼厨泉反蔡的各种理由,并预设应对之策,却没想到阻碍呼厨泉投效蔡吉的竟会是个女子。此刻听罢呼厨泉所言,王翰不禁哑然失笑道,“左右不过是个女子,小人替单于赎来便是。” “那蔡姓女子可是左贤王的爱妾。”呼厨泉意味深长地瞥了王翰一眼提醒道。 “左贤王若爱美人,小人便以美姬二十相换;左贤王若爱钱财,小人便以黄金千两相赎。”王翰拍着胸脯保证道。显然在他看来花费这点代价换取日后在塞外的食盐专卖显然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呼厨泉见王翰如此爽快,心头亦是一喜。据他所知左贤王的那个侍妾已经是半老徐娘,当不得美姬二十、黄金千两。只是以呼厨泉的身份去向侄儿赎人一来是他拉不下脸面,二来他那侄儿也不见得领情。而此刻换做王翰出面,情况无疑会好很多。更毋庸说王翰出手还如此大方,不怕左贤王不答应。只要将那蔡姓侍妾送还平城,便可暂时安抚下蔡吉。另一头呼厨泉也好对追击鲜卑人一事阳奉阴违。想到这里呼厨泉不禁畅快地大笑道,“巴茨汝真乃及时雨也!” “能为单于分忧,小人荣欣之至。”王翰谦卑地俯身一拜道。 呼厨泉虽不知晓食盐专卖之事,却也多少能猜到王翰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毕竟这世上不存在天上掉饼的好事。不过站在呼厨泉的角度上来说,让王翰来替他打理盐铁专卖一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呼厨泉本人不懂经商,也没精力去操持那等贱业,他所要做的就是坐在皮帐之中等着收份子钱。思虑至此,呼厨泉便挥手朝王翰吩咐道,“巴茨常在汉地走动,不如就由汝替孤接洽平城使者。” 听出呼厨泉弦外之音的王翰赶紧抱拳领命道,“喏。小人定不负单于重托。” 事实证明,左贤王的胃口远大于呼厨泉与王翰的想象。王翰最终以美姬二十、黄金千两、外带白璧一双的代价自左贤王处赎回蔡昭姬,并将其献于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呼厨泉在得到蔡昭姬之后,未眠夜长梦多当即派遣使者将其送还平城。得到消息的蔡吉亦派出兵马前往朔方接应。几番周折之后,建安七年九月的一天,蔡吉终于在平城迎来了传说中的蔡文姬。 第六十九节 文姬归汉 马车载着蔡琰穿过草原,越过长城,朝着平城方向一路东行。然而饶是如此,这位在后世名扬千古的才女依旧不敢相信她已踏上归乡之路。事实上对于蔡琰来说过去的十年就像是一场梦,一场看似永无止境的噩梦。 蔡琰,字昭姬,乃东汉鸿儒蔡邕之女,自幼精于天文数理,既博学能文,又善诗赋,兼长辩才与音律。十六岁时蔡琰远嫁河东卫家,其夫卫仲道是当时河东有名的年轻学子,论门第,论年纪,论才学都与蔡琰甚是般配。可惜好景不长,两人成亲才不到一年,卫仲道便因咯血而死。由于膝下无子女,新婚初寡的蔡琰在卫家屡遭白眼,甚至还有人指责她“克死丈夫”。年少气盛又素来心高气傲的蔡琰如何受得了那份闲气。于是十七岁的她不顾父亲的反对,愤然跑回了娘家。却哪曾想,蔡琰才回到娘家,她的父亲蔡邕便因同情董卓而被当时的司徒王允下狱处死。不久之后,以李傕为首的凉州诸将便将刺杀董卓的吕布逐出了长安,与此同时逼死蔡邕的王允也在乱军之中自杀身亡。然而蔡琰的处境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相反她的噩梦这才刚刚掀起序幕。 话说,李傕等人占据长安后嚣张跋扈,很快便引起了汉帝刘协的不满。为了逃离李傕等人的掌控,刘协向中原各路诸侯广发诏书求援。可是他最终等来的援军却并非中原诸侯,而是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不可否认,当时的于夫罗确实救了汉天子一命,但匈奴人也趁机将长安城好生祸害了一番。包括蔡琰在内的诸多长安百姓被藩兵掳往南匈奴为奴为婢。 遥想当年细君公主替汉家和亲乌孙,尚且都发出“愿为黄鹄兮归故乡”的悲鸣。以战利品身份献给匈奴左贤王的蔡琰在匈奴更是饱受欺凌与屈辱。在胡地的数年间,蔡琰也曾扪心自问,倘若她当年留在卫家。会否就能躲过劫难?答案最终是否定。蔡琰自认就算当年她没有赌气离开卫家,依旧会在得知父亲死讯后赶去长安奔丧,依旧会碰上关中混战。最终亦不过是被贼兵掳走,或是干脆曝尸荒野。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蔡琰所遭受的磨难,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不幸,而是整个关中,乃至整个大汉的浩劫。而她仅是一介弱质女流又如何能逆大势而上。所以蔡琰最终选择了随波逐流,选择顺从匈奴人,选择学习胡笳。 然而就在蔡琰以为她会在匈奴待上一辈子时。转机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翩然而至。一个多月前,一个贩马的胡商以二十名美姬、黄金千两、白璧一双的代价将蔡琰从左贤王处赎了出来,紧接着又将她转赠给了南匈奴单于呼厨泉。被带到单于面前的蔡琰本已做好了服侍新主人的准备。却不曾想匈奴单于不仅赐她华服美饰,还表示会派使者送她归汉。于是乎,蔡琰便在浑浑噩噩间坐上了东去平城的马车。而负责护送她的匈奴使节正是替她赎身的胡商王翰。 当然如今的蔡琰已从王翰口中得知,迫使匈奴人放她归汉的正是坐镇平城的齐侯蔡吉。依照王翰的说法,这位女诸侯乃东莱太守蔡伯起之女。仅双十年华便已官拜大将军,坐拥五州之地,统帅百万之众,成为与丞相曹操平起平坐的北地大诸侯。匈奴单于更是慑于她的威严,才会将蔡琰送还汉地。 可王翰对蔡吉的一番介绍在蔡琰听来却像是无稽之谈。作为南阳蔡氏中的佼佼者蔡伯起曾不止一次拜访过蔡琰的父亲蔡邕。在蔡琰的印象中那位蔡府君是一个博学多才的谦谦君子君子。很难想象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儒者会成为制霸一方的诸侯。更毋庸说现下击败袁绍受封大将军之衔的并非蔡伯起本人,而是他那刚过二十岁的女儿。然而无论蔡琰如何怀疑蔡吉的身份。匈奴单于放她归汉一事终究做不了假。而之后前来接应的齐军也进一步证明了王翰所言非虚。 面对越来越多的证据蔡琰最终接受了中原已有女诸侯的事实,同时她亦对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齐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心想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竟能战胜四世三公的袁绍成为坐拥一方的诸侯。 王翰眼见蔡琰靠在窗边看着有些精神恍惚,以为她是长途跋涉身体不适。于是便纵马上前向其安抚道,“夫人稍忍耐片刻,平城快到也。” 蔡琰听罢点了点头,跟着又脱口问道,“王郎君。齐侯是怎样一个女子?” 王翰没想到素来少言寡语的蔡琰会突然向他发问,侧着头微微想了想之后说道。“王。” “王?一个女子?”蔡琰略感诧异地抬头反问。 王翰倒是直言不讳道,“吾乃匈奴人,强者即为王,不像汉人讲究多。” “此乃霸道,并非王道。”蔡琰摇头纠正。 “霸道也好,王道也罢。”王翰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摩搓着食指和大拇指,冲蔡琰咧嘴一笑道,“吾只知跟着齐侯有钱赚。” 耳听王翰说得粗鄙,蔡琰本想张口辩驳一番。但她转念一想,眼前的男子汉话说得再流利骨子里却还是个蛮夷,又岂会懂得王道与霸道之间的差异。不过王翰终究于她有恩,于是蔡琰便主动终止了对方并不擅长的话题。 王翰同样不敢得罪蔡琰。说白了王翰之所以肯下血本赎回蔡琰就是为了讨好蔡吉,只要能博得齐侯欢心,就算再多花一倍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因此眼见对方突然沉默不语,王翰不由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将视线投向了远方。此时恰逢一副熟悉的景象映入了他的视线,王翰见状当即抬手一指,兴奋地呼喊道,“夫人,前方便是平城!” 蔡琰顺着王翰所指的方向抬头眺望,就见远方地平线上一座城池傲然伫立,那高耸的城墙与飘扬的旌旗。无不昭示着此地确实是汉家地界。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唯有汉家才能建造出如此雄伟的城池。一瞬间蔡琰只觉双眼酸涩,止不住的清泪滑过脸颊滴落在了衣襟上。 此时此刻,蔡吉正带着一队亲卫静候在平城南门前。队伍的规模虽不大,却依旧堪称隆重,毕竟时值今日能让蔡吉亲自出城迎接的人物可不多。这不,随行的麴演就颇不耐烦地向蔡吉小声嘀咕道,“主上,蔡昭姬究竟是何人物,值得主上亲自出城相迎?” 由于即将见到蔡文姬,这会儿蔡吉的心情显得相当不错。就见她饶有性质地朝麴演反问道,“汝可知华夏历经千年凭何传承?” “子嗣。”麴演不假思索道。 “还有呢?”蔡吉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 “还有?!” 麴演挠着脑袋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曹丕见状,当即替其作答道。“还有礼。” 蔡吉回头看了一眼曹丕,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礼”对华夏来说,不仅仅是流于表面的礼仪,更是用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的标准。在蔡吉看来,如果说“道”是华夏文明的根,那“礼”便是华夏文明枝干。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华夏历代的社会结构皆由“礼”衍生而出。所以曹丕的答案虽不算准确却也差不离。华夏一族在后世最引以为傲的特性便是延续数千年无断代的文明。而承载文明的载体正是无数浩瀚如星的典籍。历史上蔡文姬替曹操默写了四百篇典籍,且文无遗误,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蔡吉将其奉为国宝。 想到这里蔡吉不由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传承子嗣者,血统也,传承德礼者。典籍也。昔年始皇帝焚书坑儒,幸得秦博士伏生于壁中藏《尚书》,吾等今日方可一睹上古之书。而蔡昭姬便是当世伏生。” 听罢蔡吉一番解释麴演依旧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而站在他身旁的曹丕与孙权则不约而同地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特别是孙权本就对蔡吉立尊经阁颇感兴趣,如今更是对蔡吉的所作所为又有了一番更深的理解。不过就众人各怀心事之时,忽见一员小校疾驰来报道。“禀主上,蔡夫人车驾已过一里亭。” 蔡吉等人闻声抬头。果见远方冒出了一串蠕动的黑点。于是众人当即收敛起了心中的思绪,一个个打起精神,或是兴奋,或是好奇地等待一睹蔡昭姬的真容。 另一头蔡琰显然没料到蔡吉会亲自出城迎接她这个未亡人。在得知守在城门口的年轻女子正是令匈奴人都胆颤的齐侯之后,蔡琰赶紧下车向蔡吉恭恭敬敬地俯身叩拜道,“昭姬叩见齐侯。” “夫人不必多礼。”蔡吉信步上前亲手扶起了蔡琰。待见对方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虽身着胡服,却依旧气质高雅、温婉如玉。再联想到蔡文姬在历史上所经历的种种不幸,蔡吉便忍不住拉住蔡琰的手唏嘘道,“夫人这些年受苦也。不知夫人可还有亲人?孤可派人护送夫人还乡。” 耳听“还乡”一词蔡琰不由双眼微微一红,茫然摇头道,“妾身已无处栖身。” 蔡吉早料到蔡琰会如此回答,却并没有急着提尊经阁一事,而是柔声向蔡琰劝慰道,“夫人若不嫌弃可前往东莱龙口暂住。” 蔡琰没想到被王翰那等蛮夷称之为王的女诸侯,竟会是如此温柔的一个女子,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绪顿时就安定了下来。但见她欠身回应道,“一切单凭齐侯做主。” 眼见蔡琰答应在龙口住下,蔡吉欣喜之余,当即拉着蔡琰走上马车,在一干文武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由于蔡琰在胡地受苦多年,加之旅途劳顿,蔡吉当天并没有设宴叨扰于她。而是将作为匈奴使者的王翰招到府中单独谈话。 对于王翰花费美姬、黄金、白玉赎回蔡琰的壮举,蔡吉在平城亦是早有耳闻。所以一见王翰,蔡吉便向其拱手致谢道,“此番多亏王郎君仗义相助,蔡夫人方能脱险归汉。”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王翰见状赶紧推脱道,“能为齐侯效劳,乃小人之荣幸。小人又岂敢受齐侯大礼。” 蔡吉却直起身严肃地说道,“公是公,私是似,不可混淆。” “齐侯太过见外也。”王翰尴尬地讪讪笑道。 蔡吉却像是直接揭过了蔡琰归汉一事,话锋一转便向王翰开门见山地问道,“王郎君此番以匈奴使节之身入城,不知贵主有何见教?” 王翰见蔡吉此刻将他当做匈奴使节来问话,便借势作答道,“吾家单于有心与齐侯交好。还望齐侯看在单于送还蔡夫人的诚意上,与南匈奴边民互市。” 哪知蔡吉却避而不谈互市之事,转而提起了另一个条件,“贵主送还蔡夫人确实诚意十足,只是不知贵主打算如何处置步度根?” 王翰两手一摊诉苦道,“步度根已遁入大漠,吾家单于也寻不着其踪迹。” “无妨!”蔡吉抬手打断了王翰的辩解,以颇为强硬的口吻宣布道,“孤会派兵深入大漠追击步度根,届时还是需贵主从旁协助。” 其实王翰一早便从呼厨泉口中探知,呼厨泉不打算介入蔡吉与鲜卑人的争斗之中。所以南匈奴方面既不会出兵助攻,也不会向齐军提供情报。此刻听闻蔡吉打算派兵深入大漠追击鲜卑人,王翰不由皱起了眉头向蔡吉坦言道,“不瞒齐侯,吾家单于无心协助齐军征讨步度根。” “哦?竟有此事?”蔡吉意味深长地扫了王翰一眼道,“汝这使节倒是口直心快。” 王翰却是大言不惭地拱手应答道,“齐侯明鉴,小人身为使节,当以两家交好为重,又岂敢蒙骗齐侯。” 眼瞅着王翰脸不红心不跳地将呼厨泉的底线和盘托出,蔡吉不禁饶有兴致地向其问道,“王郎君,汝究竟是匈奴人?还是汉人?” 第七十节 荆州乱 “回齐侯,小人母亲乃汉女,故随母姓。”王翰竭力套近乎道。 蔡吉知道王翰并没有说谎,匈奴人中除了王族贵族有姓氏之外,绝大多数的牧民都没有姓氏,所以一些出身低微的匈汉混血儿会像王翰一样随母姓。不过这并不代表蔡吉就会相信对方的花言巧语。匈奴固然是与汉人通婚较为频繁的一个民族,但在五胡乱华时匈奴同样也是最早起兵自立的异族。历史上重建匈奴政权的刘渊少时便随上党人崔游学习儒家经典,“尤好《春秋左氏传》、《孙吴兵法》,皆略诵之,《史》、《汉》、诸子,无不纵览。”然而无论是诸子百家,还是一半的汉家血统,都没能阻止刘渊替匈奴兴邦复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仅仅是一句民族主义口号,更是汉人千百年来凝结的血泪教训。 在蔡吉看来华夏至少要花费两三百年方能彻底融合周遭的一些民族,而这还得建立在匈奴、鲜卑、乌桓、羌等民族不信奉天启宗教的基础上。此刻王翰垂涎互市暴利,蔡吉有心控制幽并诸部。于是本着在商言商的态度,蔡吉当即敛起笑容,略带倨傲地向王翰宣布道,“汝去转告贵主,南匈奴若肯归附于孤,孤便在雁门设榷场与南匈奴互市。” 耳听蔡吉如此发话,王翰心中顿时一喜。“归附”这等事对南匈奴各部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早前他们曾归附公孙瓒,稍后又转投袁绍,至于现在嘛,为了自己的钱途王翰自然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劝服呼厨泉归附眼前这个女子。皆时还不财源滚滚? 想到这里,王翰连忙谄媚着朝蔡吉俯首一拜道,“齐侯放心。吾家单于必会归顺齐侯。” “若是如此皆大欢喜。”蔡吉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冲着王翰嫣然一笑道,“王郎君与孤相识多年,想必知孤素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故还请郎君提醒贵主,莫忘替孤打听步度根下落。” 面对蔡吉笑里藏刀的警告,王翰只觉背脊一阵发凉。王翰不敢肯定蔡吉是否真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毫无疑问近些年来与蔡吉作对的人没几个会有好下场。倘若呼厨泉敢耍对面的女子,王翰必然也会一起跟着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莫说是发财。便是他的身家性命也可能一朝尽毁。不过王翰并没有就此被吓得退缩。有道是富贵险中求,高利润总是伴随着高风险。他王翰若没这点觉悟,又岂能在胡汉两地游走至今。所以王翰赶紧收敛起了轻佻的情绪。转而唯诺着拱手道,“那是,那是。” 蔡吉同样也不指望王翰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呼厨泉臣服于自己。毕竟西北边陲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像中原已经形成一套严谨的官僚体系。在中原哪怕是像蔡吉这等弱女子只要有本事稳坐官僚上层,便能控制整个体系。而同样的事情在游牧部族中却是不可想像的。南匈奴在归附汉朝后一再发生单于被杀被换事件。这其中固然有汉朝官吏从中作梗的缘故,但从另一角度上来说也是匈奴的政治体制太过简陋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所以此番能借灭高干之势压制南匈奴,进而为齐军争取休整时间,对蔡吉来说也算是达到了目的。更毋庸说对方还送还了蔡文姬。 事实上就在文姬归汉的同时,蔡吉真正的远亲南阳蔡氏这会儿正在襄阳城内呼风唤雨。话说自打那日在新野惨败之后,逃回襄阳的刘表便就此一病不起。刘表之妻蔡夫人乘机与其兄长蔡瑁勾结把持襄阳。并假借刘表之名拒绝驻扎在樊城的刘琦入城探病。刘琦虽是又气又急,但仅凭他手中的那点人马还无法同执掌水师手握重兵的蔡瑁相抗衡。于是乎,刘琦只得天天来到襄阳城下请求蔡夫人放其入城探望父亲。 刘琦的孝道无疑感动了襄阳城内的军民。而蔡夫人则成了众人诟病的对象。然而就算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蔡夫人依旧不肯放刘琦入城。究其原因还是刘表自病倒那日起就一直处在昏迷之中,根本无法指定继承人。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嫡长子的刘琦本因顺理成章地继承刘氏家业,可是蔡夫人却认为刘表平日最喜欢她儿子刘琮,如果刘表此刻还清醒着必然会指定刘琮为继承人。只要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荆州之主。蔡夫人又岂会在意外界的那些个流言蜚语。这一日蔡夫人又像往常一样守在刘表的病榻旁期待她的夫君能醒过来。在她的身后三个巫觋依依呀呀地在跳驱鬼舞。另一边刘府的医师正紧皱眉头替刘表把脉。可无论是驱鬼的巫觋,还是医师配下的汤药都没能令刘表醒来。此时此刻这位荆州之主面如金纸地躺在病榻上。非但毫无反应,反倒是愈发地气若游丝起来。 连续数日皆守在刘表身旁的蔡夫人当然也感受到了丈夫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想到刘表可能在下一刻就撒手而去,蔡夫人只觉手脚发凉,眼前更是一阵晕眩,几欲瘫倒。有道是夫为妻纲,蔡夫人固然刚愎自用,却终究还是和这个时代的贵妇一样将丈夫当做顶梁柱。倘若刘表过世,而刘琮又没能继承家主之位,蔡夫人的地位无疑会随之一落千丈。 且就在蔡夫人心神不宁之时,忽听屋外有侍女通报道,“夫人,蔡将军求见。” 耳听兄长来访蔡夫人纷乱的心绪顿时平复了不少。无论如何蔡夫人的背后至少还有整个南阳蔡氏做后盾。反观刘琦虽享有嫡长子之名,其母系一族却不是荆州本地人士。所以就算外界再怎么同情刘琦,荆州本地的大族乃至刘表手下的文武家臣依旧偏向于蔡夫人和刘琮。而这也正是蔡夫人胆敢将刘琦一次又一次挡在襄阳城外的底气。 蔡瑁眼见二妹两眼通红地走出房间,连忙快步上前向其打探道,“主公可安好?” 蔡夫人泪眼婆裟地摇了摇头,继而又深吸一口气问道,“兄长寻妹所为何事?” “刘琦又来也!”蔡瑁搓着手略带不安地说道。论实力蔡瑁远在刘琦之上,本可以继续无视对方的请求。只是眼下襄阳城内百姓对他兄妹的所作所为颇有不满,这便让蔡瑁多少也有些投鼠忌器起来。 相比患得患失的蔡瑁。蔡夫人态度却是坚决之极。在得知刘琦又在城外请求进城探父后,蔡夫人一改先前的柔弱无助,当即黛眉一竖冷哼道,“撮尔竖子,无需理会。” “可是城内百姓……” 未等蔡瑁说完,蔡夫人便抬手打断道,“襄阳文武皆知使君好琮儿,恶刘琦。区区愚夫愚妇何足道哉。” 蔡瑁听蔡夫人这么一说心想也对。如果说蔡氏一门是蔡瑁兄妹的后盾,那荆州的宗党大族便是蔡氏一门的后盾。正如蔡夫人所言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些斗升小民还没什么有分量的人物出面替刘琦说话。哪怕是刘表帐下的谋蒯良、蒯越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然而就在蔡瑁打算向蔡夫人告辞之时,原本正在为刘表把脉的医师突然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大声呼喊道。“使君…使君薨也!” 有道是,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乍一听闻刘表过世,蔡夫人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瘫倒在地。蔡瑁见状赶紧一个箭步上前与医师一同扶起蔡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打扇子。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蔡夫人终于幽幽地醒了过来。只是一想到刘表已撒手而去,蔡夫人跟着便嘶声嚎哭起来,“夫君!夫君!” 虽说一早便料到刘表命不久矣,可真当刘表撒手人寰之时,蔡瑁还是止不住心头一阵发虚。毕竟刘表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一直以来都在为蔡瑁兄妹遮风避雨。如今这棵大树轰然倒塌。那荆州的宗党大族还会否支持他们兄妹?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来势汹汹的曹操?想到这些生死攸关的问题,蔡瑁顿觉头皮发麻,冷汗淋漓。 一旁的医师眼见蔡夫人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蔡瑁则愣在一旁默不作声,便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提醒道,“将军,使君已薨,可否发丧?” 蔡瑁一听“发丧”二字。立马就回过了神来。但见他横眉一扫,冲着在场的医师与仆婢温声警告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若令曹贼细作探知使君已薨,休怪蔡某军法从事!” 医师等人被蔡瑁如此一喝,一个个吓得缩起了脖子。蔡瑁见状这才满意地站起身,朝周遭的仆婢使了个眼色道,“尔等还不速速扶夫人进屋歇息。” 得了号令的医师和仆婢哪儿敢有所懈怠,赶忙上前将已然哭得精神恍惚的蔡夫人搀扶进了屋子。另一边安置完妹妹的蔡瑁并没有在刘府内多做停留,而是马不停蹄的赶往南门城楼阻止刘琦进城。 此时的刘琦已在城下等候多时,眼见蔡瑁登上城头,他便像往常一样纵马上前朝蔡瑁拱手道,“琦欲入城探父一尽孝道,还请蔡将军开门放行。” 蔡瑁站在城头暗自深吸一口气,尽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向刘琦抱拳一挥道,“主公今日不便见客,大公子请回。” 耳听蔡瑁竟将自己与寻常访客相提并论,刘琦不禁紧揪着缰绳仰首怒斥道,“吾乃使君之子,如何不能见父!” 蔡瑁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可是眼下的他根本没心思同刘琦东拉西扯。为了将刘琦驱离襄阳以防其得知刘表的死讯,蔡瑁当即便以更为强硬的姿态回绝道,“公子请回!休让末将为难!” “琦今日若不走乎?”刘琦瞪着蔡瑁不甘示弱道。事实上经过历次碰壁之后,刘琦对入城探父一事已不抱希望。他之所以会隔三差五就来襄阳城下求见父亲,一来是为了向蔡氏兄妹示威,二来也是为了博取世人同情,从而向蔡氏兄妹施压。至少到目前为止荆州已经有不少名士站在了他这一边。虽然这些名士大多都是南渡而来的侨寓人士,但对刘琦而言已是难得的助力。 可谁曾想这一次蔡瑁竟没有再同刘琦多言语,而是直接挥手示意弓箭手出击。只听呼啦一声,一百多名弓箭手搭弓上箭,隔着城垛将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指城下的刘琦等人。刘琦身后的亲卫见状,赶紧上前将自家大公子护在了中央。此时的刘琦也被蔡瑁突如其来的强硬之举吓了一大跳。于是他在惊骇之余,当即色厉内荏地指着蔡瑁咬牙切齿道,“蔡瑁,汝要造反乎?” “公子请回!休让末将为难!”蔡瑁板着脸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说辞,但他的口气明显带上了浓浓的杀意。 眼见蔡瑁如此嚣张,刘琦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却被身后的亲卫挡了下来,“公子小心流矢!” 刘琦被亲卫如如此一提醒,背脊上顿时就窜上了一阵寒意。没错,倘若此时蔡瑁真的翻脸痛下杀手,拿自己恐怕是难以全身而退。想到这里,刘琦虽有心起兵反击却怎奈他今日身边仅有一队亲卫在侧。于是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理念,刘琦看了一眼城头上的杀气腾腾的弓箭手,跟着便忍气吞声地在亲卫的掩护下迅速撤离襄阳。不过在临走前,他还不忘回头朝蔡瑁狠瞪了一眼。 当然倘若这会儿站在城头的是蔡夫人,为了儿子刘琮的家主之位,必定不会放刘琦活着离开襄阳城下。不过此刻的蔡瑁满脑都在想如何回去辅佐外甥刘琮继承家主之位,想着要去拉拢那些文武,想着要准备那些仪式。因此眼瞅着刘琦愤愤不平地撤兵而去,蔡瑁非但没有赶尽杀绝的念头,反而在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七十一节 樊城兵变 刘琦在回营的路上渐渐冷静了下来,回想起先前蔡瑁的言行举止,他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蔡瑁为何一反常态使用武力相威胁?又为何要急着赶自己走?难道城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父亲已遭不测! 想到这里刘琦只觉心头一沉,不由自主地猛踢了下马肚加快速度朝樊城赶去。樊城与襄阳隔江相望,是目前刘表部在汉江北岸最大的营盘,营地里除了刘琦的部曲之外,还驻扎着张允、陈生等依附刘表的军阀。这些武将虽然没有固定的地盘,手里却都掌握着一支不大不小的军队。刘表在时还能震慑住底下的骄兵悍将,可如今刘表躺在襄阳城里“生死未卜”,张允、陈生等军阀便彻底没了顾忌,烧杀掳掠、强抢民女可谓是无恶不作。刘琦虽明知张允、陈生等人的兵马时常祸害乡里,但他苦于实力不济又无威信,更怕逼反了帐下将校,于是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张允、陈生等人将整个樊城大营弄得乌烟瘴气。 不多时刘琦等人便抵达了樊城南门,然而城上的守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开门迎接,相反直至刘琦等人来到城下,樊城的南门依旧紧闭不动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见此情形刘琦的亲卫纵马上前高声喊道,“大公子归营,尔等还不速速开门!” 亲卫的话音刚落,就听城上守军飘下一句道,“末将奉张将军之命在此守门,闲杂人等不得入城!” 刘琦刚在襄阳吃了个闭门羹,这会儿又被一个未曾某面的小校蔑称为“闲杂人等”,怒火中烧的他当即扯起缰绳便向城头的守军大声喝道,“吾乃江夏太守刘琦!速叫张允来见吾!” 刘琦本以为抬出自己的身份就能吓得守城小校滚下城楼开门告罪。却不曾想下一刻城头上传来的竟是一声阴测测地冷哼,“挡得就是汝刘琦!” 这是怎么回事?张允兵变投曹乎?还是已与蔡氏兄妹暗中勾结?意识到对方言语不善的刘琦还未做出反应。忽听耳边一阵疾风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钻心剧痛。刘琦双目圆睁咬牙低头一瞧,就见自个儿的胸口上赫然多了一支染血的箭矢。 “保护公子!” 惊骇间亲卫手忙脚连地护着已经中箭的刘琦想要撤离樊城。另一头城池上的箭矢更是宛如暴风骤雨倾泻而下。仅一眨眼的功夫便有数名亲卫为掩护刘琦被箭矢射翻在地。绕时是如此刘琦的亲卫依旧不顾个人生死守着重伤的刘琦一路往外冲。 然而正当众人以为他们已逃出虎口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震天的喊杀之声。一瞬间绝望的利爪撕裂了刘琦等人的最后一丝希望。 建安七年十月,刘表部将张允兵变,斩刘琦投曹。江北樊城大营更是在一夜之间便易手曹营。消息一经传到襄阳满城为之惶恐。本还打算隐瞒刘表死讯的蔡瑁听闻刘琦身死樊城陷落,当即就乱了手脚,哪儿还敢再打什么小算盘,连夜便将蒯良、蒯越、邓羲、韩嵩、王粲、刘磐等重臣召入府中坦承状况。 本就在为刘琦身死樊城易手而忧心忡忡的众臣,乍一听自家主公竟在两天前便已撒手归西。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直到过了半晌之后治中邓羲方才带着哭腔呢喃道,“使君薨落,公子身亡。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当务之急因速立新主,以安民心!”刘磐铁青着脸打断了哭哭啼啼的邓羲。在他看来樊城之所以会陷落完全是刘琦的责任。倘若刘琦不是隔三差五地跑到襄阳城外扮孝子,而是留在樊城大营整顿兵马广纳豪强,更本就不会被张允钻空子。值此乱世相比所谓的家主之位。兵权才是一个军阀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本。刘磐是很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只抓兵权,不参与伯父一家的继位之争。哪怕此刻伯父已身死也一样。刘磐不介意让刘琮继承家主之位。毕竟一旦刘琮继位,蔡瑁必会为了保住他的外甥而与曹操对阵。如此一来,刘磐便可乘机渡江北上占领上庸郡做一个土皇帝。 此刻刘磐的提议得到了从事王粲的附和,“刘将军言之有理。琦公子既已战死。理应由琮公子继承家业。” 蔡瑁一听王粲提名刘琮不由心中一喜。虽说眼下襄阳危在旦夕,但能看到自己的外甥成为荆州之主终究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只是还未等蔡瑁高兴多久,就听中郎韩嵩叹息道。“幼主新立如何抵御强曹南下?” 韩嵩的一声长叹犹如一盆冷水泼醒了蔡瑁。确实,樊城易手,旦夕间曹操便会挥师襄阳兵临城下。而刘琮又年幼根本无法统治襄阳乃至整个荆州,因此抗击曹操的重任最终必然会落到蔡瑁身上。一想到曹操曾经诛吕布、灭袁绍的骄人战绩,想到不久之前曹军在新野布下的山崩地裂之术。蔡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觉自个儿如坠冰库。 事实上。不仅是蔡瑁在场的每一个文武都无法正面回答韩嵩的问题。豪言壮语固然说起来容易,但真要做起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眼下的情况分明就是谁力主抗曹,就由谁来领兵出征。于是乎,若大个议事堂再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半晌之后,眼见蔡瑁和刘磐都没有请战的意思,蒯良不由轻咳一声,打破沉寂道,“樊城一失,襄阳已无险可守。为今之计,唯有弃襄阳南渡,借长江天险阻曹军南下。” 耳听蒯良提议弃襄阳南渡,在场众人皆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可否认,蒯良的这一提议确实不失为一条可行的退路。然而问题是襄阳是刘表在荆州的根基所在,更为确切点说刘表部在荆州的实际控制区域仅限南阳、南郡、江夏三郡。除开此三郡以及刘备所占的长沙,荆州的其他郡县皆是穷山恶水之地,众人若真如蒯良所言护着刘琮弃襄阳南下,那简直就像是被流放了一般。无怪乎,邓羲、韩嵩、王粲三人一听要南下。那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且就在一干人等为是否南下纠结不已之时,就听屋外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吾儿不会南下!” 众人寻声回望,就见蔡夫人正一身缟素地站在门口,一双凤目闪烁着坚决的光芒。邓羲等人眼见蔡夫人竟以女眷之身直接干政,无不暗暗皱起了眉头。蔡瑁更是赶紧起身惊诧道,“夫人怎来了?” 蔡夫人却根本不理会众人的反应。此时的她已经得知了刘琦的死讯。虽然刘琦身死替刘琮继承家主之位扫清了障碍,但刘琦的死也同样让蔡夫人更加疑神疑鬼起来。试想刘琦在樊城都能被底下的部将刺杀,那年幼的刘琮一旦离开襄阳城的保护岂不成待宰羔羊。更何况蔡氏的根基在南阳,离了南阳又岂会再有人将她母子放在眼里。先前刘表的过世曾经一度令蔡夫人精神恍惚。不过一旦涉及儿子的生死,她便立即回复了往日的强悍。只见蔡夫人无视上来劝阻的蔡瑁,径直走到大厅中央。以不容置疑地口吻再次宣布道,“吾儿不会离开襄阳,更不会南下!” 蒯良听罢蔡夫人所言,扭头意味深长地同蒯越对视了一眼。蒯越似乎一早就料到蔡夫人会反抗,就见他不咸不淡地说。“夫人若不想南下,也无妨。越有一计可解眼下之围。” “何计?”蔡夫人脱口问道。 蒯越环视了一番同样伸长了脖子等他出谋的蔡瑁、刘磐、邓羲、韩嵩、王粲,缓缓吐出了两个字道,“投曹。” “投曹!”“投曹?” 众人怎么都没想到蒯越竟敢在这档口直言向曹操投降,一个个都楞在了当场。倒是先前提议南渡的蒯良在一旁捻须微笑。然而就算是蒯越捅穿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在场的众人依旧不敢应和蒯越。 相较众男子的扭扭捏捏。蔡夫人仅微微思略的一番,便斩钉截铁地点头道,“那便投曹。” “夫人!” 蔡夫人抬手阻止了想要上前的蔡瑁。旋即横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重臣道,“曹公与蔡氏有姻亲之盟在身,吾等若投曹献荆州,曹公段不会亏待吾儿与诸君。” “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夫人深明大义,实乃荆州之福。”蒯越与蒯良双双朝蔡夫人拱手称赞道。 作为刘表生前最为器重的两位军师。蒯越和蒯良从一开始便已看穿蔡瑁、刘磐、邓羲等人根本没有抗曹的勇气与决心。这种情况下若一味地与曹操硬碰硬对抗,那刘琮最终的下场极有可能会像刘琦那样被手下取了首级送与曹操。既然注定守不住荆州,那还不如早一点向曹操投降。毕竟眼下众人手上还有条件可以同曹操讨价还价。真要离了襄阳,离了南阳,那到时候投降的待遇可就差得多了。所以蒯良先前弃城南渡的提议其实是在以退为进,用南渡来逼迫邓羲等人露出真面目。恰逢此时蔡夫人出现反对南渡,蒯越便顺水推舟地提出投曹。在蒯越看来蔡夫人是东莱蔡安贞的远亲,而蔡安贞又与曹操结有姻亲之盟,以蔡夫人的脾性为了儿子的安危必会答应投曹一事。最后蔡夫人也果如蒯越所测,仅凭曹蔡联姻便答应了投降曹操。 有了蒯越和蒯良起头,又有蔡夫人的强硬表态,在场的其他文武重臣自然也没二话,纷纷表示赞同投曹。于是乎,翌日一早年幼的刘琮便在襄阳众文武的拥护之下继承了家主之位。而刘琮即位后立即发布了两条指令,一为替父亲操办丧事,二为派邓羲作为使者前往樊城向曹操称降。 此时的曹操已将行辕搬到了樊城。面对刘琮奉上的降表,曹操可谓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说他之前依靠新野一战击溃了刘表的数万大军,又遣曹仁拿下了扬州重镇寿春,进军速度不可谓不快。可北方的蔡吉却已然结束了幽并之战,若非钟繇机敏夺下太原,整个并州险些落入蔡氏之手。对曹操来说早一天结束荆州之战,他便可早一天抽手对付蔡吉。因此他在得意之余,当即便将帐下幕僚招入大帐商议受降一事。 众幕僚眼见刘表身亡,刘琮请降,无不大呼天佑曹公。然而曹操的谋主荀攸却手持降表微微摇头道,“收取襄阳易,安置刘琮难。” 曹操背手而立,扭头问道,“公达,此话怎讲?” “刘琮虽年幼,其母蔡氏却是牝鸡司晨之辈。更何况蔡氏一门在南阳根基颇深,若放任其继续盘踞荆州,主公日后难免会像刘景升一般受其制肘。”荀攸捻须分析道。 有关刘表惧内的传言,曹操是早有耳闻,也知刘表的这位蔡夫人之所敢如此嚣仗着其有娘家撑腰。所以听罢荀攸所言,曹操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股杀意,“此事孤自有分寸。” 一旁的刘晔见状,心知曹操已对南阳蔡氏起了杀心。不过刘晔对南阳蔡却有着另一番见解。但见他暗自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向曹操进言道,“主公,据晔所知南阳蔡氏乃蔡安贞远亲。故晔以为主公大可将刘琮母子送往东莱以绝后患。” 其实蔡吉出身南阳蔡氏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由于她起家之地在青州所以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点。此时经过刘晔一番点拨,在场众人的心思顿时就活络了起来。就见荀攸意味深长地朝曹操提醒道,“主公,蔡安贞至今未与二公子行周公之礼,身边亦无子嗣。若南阳蔡氏北上……” 曹丕未能同蔡吉成婚诞下子嗣,也算是曹操一直以来的一块心病。虽然他也知蔡吉只将曹丕当质子使唤。可是蔡吉若是迫于某种威胁真同曹丕行了周公之礼,那情况就另当别论了。想到这里,曹操当即抚掌大笑道,“妙哉,就按诸君之计行事。” 第七十二节 刚柔并济 远在并州的曹丕并不知晓他的父亲曹操又在盘算如何撮合他与蔡吉完成周公之礼。此时此刻这位刚满十五的少年正伴随着未婚妻的车驾驰骋在通往幽州的官道之上。随着南匈奴单于送还蔡文姬以示友好,蔡吉在并州的攻略也算暂时告一段落。并州的齐军需要休整,互市的榷场需要筹建,更毋庸说九、十月份还是农忙季节,实在不适宜再起兵戈。因此蔡吉在将并州委任给张辽与庞统之后,便拔营起寨前往幽州视察蓟城。 蓟城在战国时是燕国的上都,地理上又毗邻齐军的易水港,因此此番被蔡吉的幕僚提名为三大候选幕府之一。而蔡吉这个穿越者也对作为京津前身的蓟城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愫。不过不管蔡吉对蓟城有何好感,也不论此城在后世是几朝古都,仅就东汉而言蓟城眼下只是一座地处偏远的城池,论规模与人口皆不能同另两座候补城池平原和临淄相提并论。因此蔡吉还需实地勘察后方能做出最终决断。 事实上不仅是蓟城,位于北方边境的幽并两州人口都少得可怜。须知并州一州的人口甚至都不及渤海一郡。因此就算此刻正值农忙季节,车队所经过的官道两旁却尽是连绵不断的荒野与群山难觅一丝人迹。 见此情形坐在车驾内的蔡吉不禁唏嘘道,“昔年燕昭王卑身厚币,得乐毅、邹衍、剧辛相助,成就一方霸业。何曾想五百年后的今日燕地竟会是十室九空,一片萧条。” 蔡吉的一番感叹引起了一旁蔡琰的共鸣。这位归汉的才女如今已被蔡吉聘为将军府文学,掌校典籍、侍奉文章。就听她跟着幽幽一叹道,“自董卓乱天常至今,十室九空者又岂止燕赵之地。” “蔡文学言之有理。战事一日不终,百姓一日不宁。”蔡吉深以为然地点头道。 天灾、饥荒固然是造成汉末动荡的诱因之一。但真正令东汉人口锐减的原因则是战争。据后世统计永寿二年(公元156年)时,东汉人口约为5000万。然而经过黄巾之乱和三国混战,到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赤壁大战后,全国人口锐减到了140万。待到三国归晋,西晋重新统计人口,全国人口总计也不过1616万,这其中还包含了归附的870万胡人。也就是说历经黄巾之乱、三国混战之后,西晋的汉人人口竟已不足八百万。 诚然如此巨大的人口损失中包含了一部分世家豪强瞒报的人口,但同诸侯混战所造成的死亡相比却是微不足道。关于这一点蔡琰显然比蔡吉更有切身体会,所以她对未来也更为悲观。就见蔡琰黛眉微蹙连连摇头道。“汉室祚衰,诸侯逐鹿,休戈止杀又谈何容易。” 蔡琰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坐在她身旁的年轻女子正逐鹿中原的诸侯之一。不由赶紧收声低头告罪。然而蔡吉却并没有因此感到不快。不可否认蔡琰说得都是事实,以蔡吉、曹操、刘备、孙策为首的诸侯确实是中原混战的罪魁祸首。但他们这些诸侯在发动战争的同时也在终止纷争为局部带来和平。正如曹操在《让县自明本志令》中自述:“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所以这会儿的蔡吉非但不会为自己的诸侯身份感到内疚,反倒是颇为自信地说道。“休戈止杀固然不易,然孤身为一方诸侯保一方太平却是不难。” 蔡吉一席话说得颇有小富即安的味道,但在蔡琰听来却是难能可贵。毕竟值此乱世会将百姓放在心上的诸侯可不多。于是就听蔡琰由衷夸赞道,“齐侯爱民如子,实乃百姓之福,汉家之幸!” 哪知蔡吉听罢却笑着摆手道。“蔡文学过奖也。孤保一方太平,既为民生,亦为逐鹿。” 眼见蔡吉前一刻还在唏嘘“战事一日不终。百姓一日不宁”,后一刻却依旧念念不忘逐鹿大业,蔡琰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女诸侯终究也是诸侯,同样拥有一颗争霸天下之心。再一想自己如今已是这位女诸侯的帐下幕僚。蔡琰只觉她的一生还真是跌宕起伏。事实上,蔡琰可不是一个因循守旧的女子。年少时蔡琰的最大志向并非相夫教子。而是像班昭那样与父亲一起续修汉书,留名青史。诚然而今父亲蔡邕已不在人世,蔡琰也不再是懵懂少女,但能在蔡吉这等女诸侯身边侍奉,想不留名史书怕是也难。 “蔡文学可知孤逐鹿至今最为看重何物?” 蔡吉冷不丁地发问,打断了蔡琰飞扬的思绪。回过神来的蔡琰在侧头想了一想之后,旋即拱手作答道,“民心。” “善,正是民心。”蔡吉微笑颔首后,旋即又神色一凌傲然道,“不瞒文学,孤以一介女流之身能得今日之成就全仗两点,一为宽惠柔民,一为重战尚武。故孤治下州郡愈安定,孤帐下大军便愈强劲。柔民与重战于孤而言,乃相辅相成之物,缺一不可。” 蔡吉这番话可不是在自吹自擂,而是她这些年逐鹿天下的真实心得体会。须知战争对平民所造成的伤亡除了直接杀戮之外,还包含了因战争引起的饥荒与瘟疫。特别是在汉末这等农业尚不发达的时代,一场规模盛大的战争往往会毁掉一个地区一年的收成。因此哪怕关中、中原等地区拥有长安、洛阳之类的大城市,却始终无法恢复人口与农业生产。反倒是东莱、渤海等偏远的临海郡县,因远离中原主战场又享有海洋保护,从而幸运地保留下了大量的人口与耕地。加之蔡吉又善于运用后世经验治理民生,于是在天时、地利、人和的三重作用下最终成就了而今东莱郡“粮仓”的美名。更让蔡吉有了足够的资本去“宽惠柔民”收拢民心。 当然光有“粮仓”可不见得是桩好事。正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没有相应的武力做后盾,蔡吉就算是再怎么擅长经营内政,在其他诸侯眼里亦不过是条任人宰割的鱼腩。好在蔡吉这些年凭借对历史进程的了解招纳了不少名将谋士。所以那些将蔡吉视作鱼腩的诸侯,最终反倒是成了她餐盘里的鱼腩。 蔡琰虽没有与蔡吉一同经历创业,但她熟读史书,以史为鉴之下许多道理自然是一点就通。因此在听罢蔡吉一席自白之后。蔡琰便顺势向其问道,“不知齐侯此番巡视幽州是柔民,还是重战?” “柔民为主,备战为辅。”蔡吉不假思索道。 耳听蔡吉欲在幽州柔民为主,备战为辅,蔡琰不由心头一动疑声问,“齐侯可是要军屯?” “孤正有此意。”蔡吉颇为欣喜地颔首应答道。话说幽并不像冀州人丁兴旺、田地充沛,此二州不仅人口稀少且常年深受外族威胁,因此并不适合推广均田制。相反由于幽并两州的汉人百姓多围绕城关聚居,推行军屯无疑更符合当地的实际情况。 然而此刻让蔡吉感到欣喜的原因并非是军屯。事实上。无需蔡吉专门下达命令,其麾下的文武早已在幽州各重镇“募民屯田,以资军饷”。而其中规模最盛的两大屯所莫过于易水港与锦西城。 因此真正让蔡吉颇感意外的是蔡琰机敏而又不失稳重的表现。由于受史籍的影响蔡吉一直以来都偏向邀请蔡琰前往龙口替其编修典籍。不过蔡琰刚才所表现出的对政治的敏锐却是大大出乎了蔡吉的意料。而蔡吉身边又恰恰缺乏一个合适的同性幕僚。须知玲兰固然忠诚。可她毕竟仅是婢女出身,论眼界与学识尚不足以独当一面。段娥眉武艺出众,也有谋略,但蔡吉既然已将特务组织交付段娥眉负责,自然也就不能再让她插手其它军政要务。因此蔡琰的出现无疑是填补了蔡吉身边的空缺。 且就在蔡吉暗自重新衡量蔡琰的才华之时。忽听曹丕在车外以恭敬的口禀报道,“齐侯,龙口六百里急报。” 耳听龙口有急报送来,蔡吉当即停止了有关政务的讨论,转而掀开车帘从曹丕手中接过装有公文的皮桶,并当着蔡琰的面揭开封印抽出公文快速阅览起来。由于蔡琰尚不清楚马镫与马蹄铁的用处。所以她并不知晓“六百里急报”的意义。不过透过蔡吉凝重的表情,蔡琰还是能感受到那一薄薄的一页纸上必定承载着极其重要的情报。 果然,在粗略扫过公文之后。就见面沉如水的蔡吉缓缓吐出一句话道,“刘景升薨逝也。” 蔡吉的声音并不算轻,以至于跟在车驾左侧的孙权乍一听闻刘表的死讯,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话说孙权这一年多年来孙权虽一直跟在蔡吉身边四处游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了解南方的情况。相反从四家联盟到新野之战。孙权始终都在关注着荆扬两州的战况。眼下刘表既已亡故,刘备又已逃往长沙。那曹操下一个兵锋所指之处必然是盘踞江东的孙氏。诚然孙权素来信任孙策,但是一想到兄长和公瑾这一次面对的是诛吕布、灭袁绍的曹孟德,这位江东二公子还是难免有些心虚起来。 相比忐忑不安的孙权,这会儿的曹丕却是喜上眉梢。在他看来刘表一死群龙无首的荆州文武又岂会是他父亲的对手。更有甚者,远在荆州的襄阳城头或许早已竖起了曹字大旗。不过曹丕脸上的喜悦之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很快就注意到蔡吉似乎并不替曹操拿下荆州感到高兴。再联想到之前齐营诸将对钟繇夺取晋阳一事多有不满,曹丕的心情顿时由晴转阴,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同消失殆尽。 孙权和曹丕的那点表情变化全被蔡琰看在了眼里。对于这两位追随齐侯左右的年轻贵人,蔡琰还是颇感兴趣的。孙权以江东公子的身份主动留在齐营已是令人好奇不已。而被天子赐婚给蔡吉的曹丕,在蔡琰看来更是简直就如和亲的质子,身份既尴尬又可悲。就像此刻的曹丕明明是想为其父夺取荆州而欢呼,却又不得不顾及蔡吉的态度,最终只得收敛起笑容低头不语。就蔡琰的这些日子所见,蔡吉对曹丕虽谈不上礼遇,倒也算是宠爱有加。曹丕本人在齐营亦是谨言慎行,从不招摇。但是随着曹、蔡两方的势力逐渐扩大,双方终有一日会兵戎相见,到那时这位曹二公子又该如何自处。蔡吉又会处置她的这位与她相伴多年的小夫君。想到蔡吉身为一方诸侯却依旧无法左右自己的婚姻,蔡琰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会儿的蔡吉根本没精力去理会孙权和曹丕的心情,此时的她正在脑中参照历史兀自分析着南方的局势。虽然历史的轨迹已因她的干预发生了诸多变化,但有些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刘备就算多了五年时间招兵买马,却任然在曹操手下走不了一招。也不知其现下是否已请诸葛亮出山。且不谈刘备能否再次东山再起,坐镇江东的孙策倒是比历史上的孙权更有威望也更为善战。光凭孙策和周瑜能挡住曹操的兵锋吗。曹操又是否会像原有历史那样乘胜东进?还是在夺取长江以北各郡县后便就此收手? 站在蔡吉的立场上来说,她当然是希望曹操在荆扬两州陷得越深越好。这样她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消化新近占领的冀、幽、并三州。要知道蔡吉统治的根基在于她那富有前瞻性的政略,正是仰仗着这种前瞻性蔡吉方能积累下数倍于其他诸侯的资源。所以和平的时间越长对蔡吉而言就越有利。正如贾诩所言厚积薄发方为蔡吉为帅之道。但是曹操终究不是袁绍,在见识过齐军的实力之后,曹操又岂会放任她蔡吉继续在后方发展。 第七十三节 嫁祸于人 最近在负责一个项目,要到下月中旬才能完工。因为一直加班所以更新不固定。还请各位书友见谅。 —————— 当南方的曹军还在为秋雨引起的洪水烦恼不已之时,远在北方的玄菟城却已然降下了建安七年的第一场雪。君雅麗裹着一件灰色披风掩身于嘈杂的人群之中,宛如一只匍匐在草丛里的母豹子静候猎物出现。在她的身旁来自扶余、高句丽乃至其他不知名小部落的商贩正在卖力地叫卖着牲口、野味、皮毛等等土特产,浑然不知死神就躲在他们中间。 依照郭图派人传回的口信,前日外出狩猎的辽东侯公孙度会在今日傍晚时分自玄菟东门入城归营。而君雅麗所要做的便是在半道上刺杀公孙度,并将此事嫁祸给蔡吉。其实作为五行遁旗的旗主,太平道的骨干,君雅麗早些年也曾组织参与过几次刺杀。但她那时所刺杀的目标都是些与太平道作对的官吏,或是声名狼藉的土豪劣绅,根本无法同公孙度这等称霸一方的大诸侯相提并论。毕竟公孙度不仅本人武艺高强,身边还有众多侍卫常伴左右,寻常人等根本无法接近于他,更不用说是出手行刺了。 不过这会儿的君雅麗却对即将实施的刺杀行动充满了信心。这份信心不仅是她手上还存有一些于吉当年用来装神弄鬼的火药,更因为眼下伴随公孙度左右的幕僚郭图正是整个刺杀计划的始作俑者兼内应。 话说自打那日游说公孙度与袁谭结盟失败后,郭图便换了一番姿态以谋士的身份转投到了公孙度麾下充当幕僚。由于辽东本就缺乏像样的谋士,曾经出任袁绍军师的郭图很快便博得了公孙度的赏识并被委以重任。只可惜郭图显然看不上公孙度给予的那点小恩小惠。更为确切点说,郭图觉得相比老谋深算的公孙度,还是年少轻狂的公孙康更容易控制。于是在数度唆使公孙度南下失败之后,郭图最终还是动了杀机。 十月末的辽东日头似乎短得很,才刚过申时天色便已渐渐昏黄了起来。可是公孙度的人马却迟迟没有现身。眼见周遭的一些胡商陆续收摊走人,君雅麗也由不得开始隐隐不安起来。须知此次此番刺杀成功与否的关键就在于乘乱出手,倘若东门人流稀少君雅麗就算是再艺高人胆大也无法浑水摸鱼。 好在君雅麗的担忧并没持续多久,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雄浑的号角声。只见一身戎装的公孙度正在一干亲卫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纵马穿过高耸的城门。而紧随其后的那个文士赫然就是郭图。不过郭图似乎并不在意君雅麗准备得怎样,更没有探头张望的意思。相反此时的他正与并驾齐驱的公孙康有说有笑,仿佛浑然不觉即将有刺杀发生。 与此同时,东门集市上的百姓和胡人见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伙计。有的就地行礼,有的干脆跑到长街两旁跪迎公孙度入城。君雅麗不动声色地就在转息间混入街边跪迎的行列,不过她这一跪却是在向不远处的同伙发出信号。 于是下一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集市的马厩中骤然升腾起了一股紫色的浓烟,直将周遭的马儿惊得扬蹄嘶鸣。事实上受到惊吓的可不仅仅只有马儿,那些除了打雷就从未听到过如此巨响的百姓和胡人更是被吓得一个个抱头鼠窜。惊叫连连。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同样惊动了公孙度的坐骑。然而还未等他安抚战马,忽觉迎头一阵凌厉的寒风扑面而来——就见早已等候多时的君雅麗宛如一支离弦之箭一跃而起,扬手飞出一刀白光直奔公孙度面门。 “有刺客!” 公孙康和周围的几个侍卫的反应极快,纷纷抽刀上前就要救援。甚至连郭图都一脸惶恐地在那里疾呼“救驾,救驾”。可他们胯下的战马却根本不听使唤,依旧徒劳地在原地直打转。这时只听“呜哇”一声惨呼,公孙度双手捂脸跌落马下蜷缩成了一团。 “父亲!”惊呼间公孙康翻身下马同众人慌忙上前扶起正在不断抽搐的公孙度。就见这位枭雄的面门上赫然多了一截剑柄。而更令人胆战心惊的是此刻顺着剑柄流下的竟是乌黑的血液。 趁着公孙度等人手忙脚乱之际,君雅麗凭借抓钩飘然翻上了最近一间屋舍的房顶。在她看来头部直中一剑的公孙度根本没有生还可能,更毋庸说这柄短刃上还淬了于吉亲手调配蛇毒。虽然君雅麗本想将这柄毒刃扎入蔡吉的心窝,但只要能报复到蔡吉她也不介意将提前动用此物。毕竟在君雅麗看来公孙度和蔡吉一样都是欺压百姓的狗官。至于嫁祸蔡吉那就更简单了。试问而今天下间除了蔡吉和曹操的人马又有何人会使用火药。 因此一想到公孙度死后,公孙康为报父仇必定会起兵攻打锦西城,君雅麗就觉心头一阵畅快。依照她的理念林飞连同锦西城里的太平教众都是太平道的叛徒理应接受上天最严厉的惩罚。至于蔡吉那是君雅麗最想报复,又最舍不得报复的一个人。因为君雅麗生怕对自己对那个女人的惩罚衬不上她所作的恶。 且就在君雅麗暗自兴奋之时,背心骤然传来了一记锥心地刺痛。恍惚间她只觉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一阵虚脱。且就在失去重心的那一刻,君雅麗仿佛看到郭图正站在底下冲她捻须微笑,但她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路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紧随其后的追兵眼见刺客中箭跌落,哪儿管得上这一箭是何人所射,纷纷叫嚣着一拥而上,唯恐落让这刺客再次逃跑。然而,事到如今无论公孙部的将校再怎么拼命也已无法挽回公孙度的性命。还未等众人将公孙度送回府中,这位叱咤辽东多年的枭雄已然在半道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且就在公孙度一命归西的同时,蔡吉的目光却依旧紧盯着南方的变局,浑然不知一场针对她阴谋已然在白山黑水间缓缓拉开了序幕。其实也怪不了蔡吉会顾此失彼。曹操本来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枭雄,他的一举一动免不了会引人注意。更何况曹操此番南下还极有可能促成刘备和孙策联盟,说不定还会引发赫赫有名的赤壁之战。 事实上,眼下南方的局势也确实与赤壁之战的前夕十分相似。襄阳众文武在刘表死后依旧如历史进程一般奉年少的刘琮为主。并在不久之后举城向曹操投降。而在历史上同刘备联手的刘表长子刘琦却在樊城兵变中死于叛将张允之手。至于刘表的从子刘磐也偏离原有历史没有南下,而是北上占据了上庸。总的来说,曹操在这个时空的实力虽不及原有历史,但整个南征过程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相较之下偏安一禺的公孙家却是极少插手中原混战。更毋庸说自打上次锦西一战后。公孙度就没有再打南下的主意。因此在南方变局的影响下,蔡吉自然也就无暇顾及辽东的动向了。 虽说蔡吉十分在意曹操在南方的表现,但她却没有贸然终止这一次的北巡之行。于是乎,在历经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之后。蔡吉的车队终于抵达了位于漯川河畔的蓟城。虽说后世关于蓟城是否是北京城还尚有异议,但漯川无疑就是后世的永定河。不过目前幽州最繁华的城池却并非是作为广阳郡治的蓟城,而是新兴的易水城。 不同于由太平教众所建的锦西城。位于易水入海口的易水港主要是向涿郡、广阳等周边郡县募民屯田。由于屯田所用的耕牛、农具和种子皆由官府提供。齐军的租庸也不高,还有驻军保护,因此短短几年时间内易水港便吸引了近七万流民来投。至于易水港本身也由最初的一个临时军港逐渐扩建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据说哪怕是在此刻的初冬时节,位于易水城东南方的港湾之中依旧会停泊着大大小小十多艘帆船。这些帆船之中既有来自龙口、乐安、锦西等港口的汉家商队,也有从高句丽、三韩、倭国等化外之境慕名而来的胡商。成百上千的商贾操着不同的语言在港口的集市上交易陶瓷、漆器、丝绸、布匹、毛皮、东珠、刀剑、粮食、海鲜乃至奴隶。热闹的街市自港口一直延伸到易水城下。同这个时代的多数城池一样,易水城的城墙也是由黄土夯成,城墙的四角皆有角楼。四面的正中亦设有高耸的崇楼。整座城池呈倒梯形,东西长约一百八十丈、南北宽约二百四十丈。城内常住居民约三千多户,加上守军共三万余人。此外城外水寨之中还驻有水师两千余人。 其实易水城能有今日的成就除了得益于蔡吉多年的经营之外,也与它独特的地理位置有关。须知易水城的位置大致位于后世的天津附近,易水则是被后世称作天津母亲河的海河。由于天津位于华北平原海河五大支流汇流处,东临渤海,北依燕山,因此在历史上本就是靠着漕运起家兴起。不过眼下闻名于世的京杭大运河尚未开凿,所以在蔡吉看来易水城和蓟城的真正潜力还没有被完全开发出来。 正是抱着这一想法,蔡吉在车队抵达蓟城城郊后,便下车与一干文武一同纵马漫步于漯川河畔。不过与蔡吉并肩而行的贾诩眼见蔡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在欣赏风景的样子,便低声向其问道,“主上,可是在忧心荆扬之局?” “非也。孤在考虑运河。”蔡吉摇了摇头道。 “运河?”没料到蔡吉会如此作答的贾诩,不禁有些诧异地追问道,“主上想在幽州凿渠?” 蔡吉微微颔首,扬手指着眼前的漯川说道,“若有一渠能北起蓟城,会漯川,纳易水,南至易水港,则青幽漕运可一路畅通也。” 其实蔡吉所预想的运河仅相当于后世京杭大运河最北端的一截,大运河在黄河以北的主体部分则用海运替代了。然而就算是如此贾诩听后却皱起了眉头向她进言道,“主上三思,昔年吴主夫差凿邗沟,徒耗国力,以至霸业未成便败于越王勾践之手。而今河朔百废待兴,急需休养生息,主上又怎可轻费民力!” 贾诩举的例子正是京杭大运河最初的雏形邗城。话说春秋时,吴国国主夫差,为北伐齐国,争夺中原霸主地位,调集民夫开挖自今扬州向东北,经射阳湖到淮安入淮河的运河,因途经邗城,故得名“邗沟”。夫差最初倒是真靠邗沟打赢了齐国,然而他却在之后与晋争霸过程中,被越国偷袭以至于兵败身死。因此夫差兵败同开凿邗沟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不过熟知历史的蔡吉倒也不得不承认在大运河开凿过程中起决定性作用的王朝往往短命。吴国、隋、元莫不如此。或许真如贾诩所言开凿大运河耗费了这些朝代的国力,从而使其迅速衰败了下来。 然而蔡吉在心里还是倾向于开凿运河的,哪怕是开凿一小段也总聊胜于无。毕竟曹操在历史上都组织兴修了六条运河。而蔡吉眼下所酝酿的运河相比曹操的古蓟运河的规模可要小得多。因此面对贾诩的进言,蔡吉最终还是颇为谨慎地点头附和道,“文和先生言之有理,那便过两年再说。” 虽然蔡吉仅是将开凿运河一事推后了两年,贾诩却并没有继续发对下去。其实贾诩本人也十分清楚开凿运河将有助于蔡吉巩固对幽州的统治。只不过蔡吉眼下在幽并两州根基未稳,贾诩这才会反对其贸然动工开凿运河。 且就在蔡吉与贾诩就开凿运河一事达成共识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锣鼓之声。蔡吉循声抬头一瞧,就见幽州别驾李敏正领着田畴等本地文武官僚在一干百姓的簇拥之下朝这边兴匆匆地走来。 第七十四节 非百里之才 更正一下李敏是幽州刺史,之前偶写错了。 —————— 年近六旬的李敏如今已是发须皆白,论年岁更是能做蔡吉的祖辈。但是李敏在蔡吉面前却丝毫不敢倚老卖老。从灭袁绍到平幽并,蔡吉已用一系列的胜利向以李敏为首的幽州官僚、宗党、豪强证明了她的实力与威信。而李敏本人更是清楚地认识到唯有仰仗蔡吉的支持,他方能坐稳幽州刺使之位。因此在得知齐侯车驾抵达蓟县后,老爷子当即便带着一干官吏和本地名流出城恭迎蔡吉莅临。 当然依照中原世家豪门的标准这些出迎的“名流”不过是些有点家业的地方宗党而已。换在承平年代莫说蔡吉这等统领一方的诸侯,就连一介县令都不见得会将这些地方上的豪强放在眼里。然而眼下是乱世,资源远比名声来得重要。哪怕是在后世拥有“小霸王”诨号的孙策,眼下亦不得不放下身段,对东吴本地的顾、陆、朱、张四大家族礼待有加。蔡吉做为初到幽州的外来势力在这方面自然也不能免俗。 面对铮鼓齐鸣彩旗飞扬的欢迎仪式,蔡吉像往常一样摆足了与民亲善的姿态。另一方面慑于齐军在官渡之战的威名以及最近并州大捷的影响,蓟城本地的官吏豪绅面对蔡吉这位女诸侯也是极尽献媚之能事。 不过此等宾主相洽的景象却让身为锦西令的林飞看着百感交集。遥想林飞第一次与蔡吉碰面之时对方还只是一个依附在袁绍羽翼之下的奇女子,那曾想仅仅过了几年的功夫小蔡府君便摇身一变成了坐拥幽、并、冀、青、徐五州的大诸侯。毫无疑问蔡吉是墨家这些年来合作过的众多势力中实力最强、势力最大的一个英杰,就算当年的大贤良师张角也难望其背。然而作为牵针引线者的林飞却知由于妖道于吉的多次作梗蔡吉与墨家的关系正在变得逐渐生疏。 事实上早在建锦西城的时候林飞便已瞧出了于吉的勃勃野心,同时他也心知蔡吉绝不会甘心受制于人,可以预见两者终会有兵戎相见的一日。因此林飞一早便同于吉保持了距离,之后更是不惜联手李敏等人以近乎自污的方式同于吉等人划清界线。可谁知蔡吉在于吉死后依旧对林飞等人若即若离。更有甚者蔡吉还将整个五行遁旗转交由段娥眉来统领。对于五行遁旗被夺一事林飞倒也没什么不满。毕竟五行遁旗并不是林飞的私兵,其中还暗藏有不少于吉的亲信,因此将五行遁旗交由段娥眉来整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真正令林飞感到不安的是蔡吉对他逐渐疏远的态度。 为了自己确实没有参与于吉等人的阴谋林飞曾派张角的侄子王韫前往青州向蔡吉说明太平道与墨家的关系,并奉上《太平清领道》以表忠心。而事后蔡吉也收下了《太平清领道》,并安排王韞进入讲武堂求学。可是林飞却依旧觉得不放心,因为他十分清楚蔡吉是个有着大志向的诸侯。这样一个奇女子不会因为几句奉承就改变主意。更何况蔡吉的所作所为一向都会有其的深意。所以在得知蔡吉即将巡视蓟城的消息后,林飞当即便搁下锦西城的军政要务赶到蓟城打算亲自同蔡吉详谈一次。 虽然林飞一心想要探明蔡吉对墨家以及他本人的态度,却怎奈眼下围在蔡吉身边的人实在太多,林飞仅同蔡吉打了个照面便被晾在了一边。好在林飞出身墨门本就不似寻常儒生那般贪图虚名,加之他曾为墨门常年游走于豪门世家之间见惯了各色人等。因此林飞并没有急不可耐地连夜求见蔡吉。而是在隔了一天之后方才以汇报锦西政务的名义造访齐侯行辕。 此番蔡吉的行辕设在蓟城城西的一处豪宅之中。话说这所宅子本是袁熙之妻甄夫人的陪嫁之一,袁熙败亡之后甄家趁势收回宅子并转手奉送给了身为幽州新主的蔡吉。这会儿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林飞一眼就望见蔡吉正同李敏和一个武将模样的男子围坐在凉亭之中。然而就在林飞想要迈步向前探个究竟之时一个蓝色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邑宰请留步。” 不知何时冒出的曹丕一脸警惕地将林飞拦在了百步之外。面对此等景象林飞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无奈的苦笑——原来现如今自己在齐侯面前还不如一介质子值得信任。 正当林飞黯然神伤之际忽听不远处的蔡吉扬声喊道,“子桓,休得无礼。” 曹丕闻声识趣地让开了一条道。林飞见状则朝曹丕微微拱了拱手之后。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信步来到凉亭之中向蔡吉躬身行礼,“林飞见过齐侯。” 蔡吉含笑示意林飞就坐道。“正杰来得甚巧。孤正与杜校尉等商讨招安一事。” 直到此时林飞才注意坐在蔡吉左手边的男子正是当年在易京城外败于张辽之手的黑山贼杜长。原来那日张辽在将杜长击落马下之后并没有取他性命,而杜长在伤愈之后便和这个时代的众多武将一样投身胜利者麾下效力。如今杜长已官拜越骑校尉执掌广阳郡防务,在齐军之中也算是有些资历。 此刻眼见杜长出现在蔡吉身边林飞不由心念一动脱口问道,“主上可是要招安张燕?” “孤正有此意。”蔡吉一面点头,一面指着案几上平铺的牛皮地图解释道,“据涿郡奏报称太恒山有黑山贼出没滋扰涿郡边境。” “太恒山?”林飞听罢皱起眉头端详了牛皮地图片刻。继而以谨慎的口吻说道,“飞也曾听闻太恒山时有山贼出没,然其势甚微且行踪不定,此等蟊贼当真是黑山?” 林飞会有这样的疑问倒也不足为奇。毕竟黑山军本是黄巾军的一支分支,其鼎盛时期势力遍布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诸郡,对外号称拥兵百万。汉灵帝朝廷无力征讨黑山。以致河北诸郡皆受其侵扰。后来,黑山军的首领张燕派人到京投降,朝廷便拜张燕为平难中郎将,黑山军也就此成为了一支能左右北地局势的军阀势力。袁绍与公孙瓒河北争霸之时,张燕选择与公孙瓒结盟,结果被袁蔡联军击溃于易京城外。此后张燕和他的黑山军在河北几乎消声灭迹。这会儿突然冒出太恒山有黑山出没的消息实在是让人难辨真假。 事实上不仅是林飞,作为幽州刺史的李敏同样对招安黑山一事心存疑虑。不过李敏是担心盘踞太恒山的贼寇真是黑山军。须知李敏作为东汉的官僚本就打从心底里厌恶那些“祸国殃民”的黄巾贼。如果说杜长这等弃暗投明的降将还能让他谨慎用之的话,那作为贼首的张燕就是降而复反的反复之辈实在让人难以信任。因此林飞这边的话音刚落,李敏便迫不及待地接口道,“林邑宰言之有理。太恒贼乃寻常宵小,派兵征剿便可,何须招安。” 哪知蔡吉却摆了摆手摇头道,“李使君此言差矣。无论太恒之贼是否黑山,孤皆有招安之心。” “主上是想以太恒之贼充实边关?”林飞侧头想了想之后反问道。 “知孤者正杰也。”蔡吉展露笑容道。其实蔡吉又何尝不知黑山、黄巾之类的农民军反复无常。在无法控制局势的情况下一味怀柔招安的结果极可能是养贼为患。正如后世明末的熊文灿招抚叛贼越招越多。但如今是汉末而非明末,汉末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稀少。由于人口稀少而造成退耕还林粮食减产。而粮食减产又进一步限制人口增长。如此恶性循环下北方的汉人逐渐退入长城以内进而退至黄河沿岸,将北方大片土地留给内迁的异族。而蔡吉现在新控制的疆域又恰恰正是汉人最稀疏的地区之一,所以她目前最缺的就是人口,大量的汉族人口,哪怕是反复不定的山贼、黄巾余党都好过将幽并让给异族。前者只要有土地和安定的环境就能安下心来劳作繁衍,后者哪怕是接受了圣人教化照样还会燃起雀占鸠巢之心。 故而早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的蔡吉当下便回头向杜长颔首道。“招安一事有劳杜校尉也。” 掐指算来杜长在蔡吉麾下效力已五年有余,五年来杜长见到蔡吉的次数虽屈指可数,却并不影响其对眼前的女子心怀敬畏。须知在杜长心里这世上令他真心诚意感到崇敬的仅有两人,一个是已经仙去的大贤良师。一个便是如今贵为五州之主的蔡吉。至于张燕杜长只是钦佩其武艺高强为人仗义倒也谈不上“崇敬”二字。因为大贤良师让杜长第一次知道何为太平之世,而蔡吉则让他看到了如何早就太平之世。是的,在过去的五年中杜长亲眼看着从南方来的流民如何在官府的指引下屯田安居,易水港如何由一个泊船的港湾变成一座商贾云集的城池。从易水城到蓟城的大小集市间粮食、盐巴、布匹的价格更是平易近人,以至于在没有战报的日子里杜长时而会产生天下已经太平的错觉。 《太平经》有言,“众星亿亿,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行之言,不若国一贤良也”。地还是那块地,人还是那群人,只因经略之人由公孙瓒、袁绍换做了蔡吉便能发生如此鲜明的变化,正是这种变化使得杜长认定蔡吉就是《太平经》中提到的国之贤良。所以此时此刻的他不仅相信蔡吉招安的诚意,更由衷地坚信黑山诸部投入蔡氏麾下之后一定能过上当年大贤良师许下的好日子。 想到这里杜长当即深吸一口气朗声抱拳道,“喏!长定不负主上重托。” 杜长的表态令蔡吉十分满意,在定下些许招安的细节之后,蔡吉便命其下去准备太恒之行。而李敏虽不同意招安之举,却也不敢忤逆蔡吉的决断。因此在草草汇报了些许公务之后,他便心有戚戚地起身告退了。随着李敏的身影渐行渐远,一时间凉亭之中只剩下了林飞与蔡吉二人。就见林飞自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卷轴献与蔡吉道,“此乃锦西上计簿,还请主上过目。” 蔡吉接过卷轴并未立即展开阅览,就见她先是回头瞥了一眼百步开外正背对着凉亭的曹丕,继而又悠然地朝林飞反问道,“正杰镇守锦西多少年了?” 林飞拱起双手小心翼翼地作答道,“承蒙主上厚爱飞经略锦西已五年有余。” “五年……”蔡吉抚摸着卷轴上的绑带长叹一声道,“辛苦正杰也。” 林飞听罢释然一笑摇头道,“主上过奖,此乃飞之职责所在,何来辛苦之说。” 哪知下一刻蔡吉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道,“可惜孤却以为正杰汝非百里之才。” “百里之才”是指能治理方圆百里地区的人才。在古代通常是一个县具有百里的,因此可以称县令为百里之才。此刻蔡吉公然声称林飞“非百里之才”无疑是在否定他这些年在锦西的努力。但相比功绩被抹杀的委屈,林飞更在乎蔡吉这句评语背后的用意。 主上为何如此评价飞?难道是不满飞在锦西的所作所为?还是怀疑飞有二心?思虑至此林飞赶紧朝蔡吉匍匐叩首道,“主上明察,飞对主上之忠心可鉴日月!” 眼看看着曾经在自己面前口若悬河的林郎君而今变得如此敬小慎微蔡吉的心头隐约闪过了一丝不忍。其实蔡吉并不怀疑林飞的忠诚和人品,也清楚林飞这些年花在锦西城上的心血,更感谢当年林飞对她的雪中送炭。事实上如果没有林飞的帮助蔡吉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扳倒袁绍这座大山。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开解蔡吉心中的心结。因为林飞不是普通的能人异士,在他的背后还站着一方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势力——墨门。(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节 祸事将至 书友问更新怎么个慢法~~~咕~~(╯﹏╰)b现在只能两天一更吧。 —————— 话说蔡吉与墨门已合作多年,可到目前为止她所接触到的墨门核心人物也就林飞一人而已。甚至林飞还不见得算是墨门的核心人物。诚然之前通过林飞的撮合蔡吉与墨门之间的合作也算顺利。然则已两世为人的蔡吉十分清楚借助任何人的力量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正如当年她借袁绍之力成为东莱太守,之后便不得不替袁绍征战幽州出兵出粮,甚至助其登基称帝。同样的蔡吉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墨门主动找上自己又是出人又是出技术仅仅只是看中她不拘小节。更何况随着自身的实力日渐增长,现如今的蔡吉俨然已经不能接受治下有脱离自己掌控的秘密组织存在。所以无论林飞本人品性如何,蔡吉都不可能解除心中的芥蒂,除非墨门肯同她坦诚相见。 于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蔡吉长吁一声开门见山道,“正杰莫要如此。孤从未怀疑卿之忠诚,只是孤不知墨门心意。” “主上……” 林飞抬起头刚想要替墨门作解释,却被蔡吉抬手阻止道,“墨家作为一代显学有治国平天下之志本不足为奇,然墨门若一味行事隐秘则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林飞听罢蔡吉这一番言语终于回过了味来——原来惹蔡吉不满的不是他林飞而是整个墨门。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合作林飞也早已认识到蔡吉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诸侯,墨门若真想借蔡氏之力恢复往昔的荣耀,就必须加深与蔡吉的合作。而此刻蔡吉的态度也验证了林飞之前的判断。 然而明白了结症所在的林飞却并没有就此感到如释重负,因为眼下真正令林飞深感为难的恰恰正是墨门钜子的态度。须知墨门在林飞的牵线下虽与蔡吉合作多年,但墨门的钜子和长老却始终不看好蔡吉的前途。据林飞所知他那堪称神童的师弟马钧已经在钜子下的授意通过侍中刘晔门路在许都出仕。由此可见在墨门的钜子长老们显然更偏向曹孟德而非蔡安贞。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蔡吉乃女儿之身,在墨门的一些长老看来无论蔡吉再怎么能干都不可能一统天下。加之墨门之前受黄巾之乱的牵连损失了不少门下弟子,墨门的钜子自然是更不敢轻易将有限的力量投在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诸侯身上。 对于这种论调林飞自然是嗤之以鼻。然而依照墨门的法度墨者若不听钜子的的话那就是不知墨家之义,是一项十分严重的罪行。一面是钜子不容置疑的命令,一面是自己认定的主上,身为墨者的林飞头一次体会到了进退维谷的滋味。 另一头蔡吉眼见林飞突然陷入了沉默之中。心知林飞的上头必然有更高一级的墨者存在。“闻善而不善。皆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必皆是之,上之所非必皆非之”——兼爱虽是墨家的中心思想之一,可墨门也有其独裁的一面。从腹朜杀子到孟胜殉城,墨家有着一套自成体系的信仰指导来让墨者遵循墨者之法,令墨者可以义无反顾个地大义灭亲,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信仰奉献生命。而这也正是蔡吉不放心林飞的重要原因。 许是出于试探,亦或是想同墨门摊牌,但见蔡吉跟着便向林飞提议道,“孤对墨学有些心得。不知可否有幸与贵门钜子切磋一二?” “飞会将主上美意转告钜子。”林飞小心翼翼地应答道。 林飞这次的回答令蔡吉十分满意,因为她知道林飞是在实话实说并没有敷衍她更没有欺骗她。于是蔡吉在端详了林飞片刻之后便欣然颔首道。“善,此事就拜托正杰也。” “喏。”林飞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刚要直起身就听蔡吉再次重申道,“然则卿依旧非百里之才。”此时的林飞已无心就自己是否是百里之才进行辩驳。可就在他打算以苦笑来应付蔡吉的评价之时,却不曾想才一抬头就正对上了对方一双似水明眸。 “卿乃纵横之士”,蔡吉微笑着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林飞从未师承纵横之道,但当“纵横”二字在他耳边响起之时。林飞还是觉得心底萌生起了某种久违了的冲动。不可否认锦西城是林飞的心血之作,也是其在墨门的一大功绩。可近两年林飞在锦西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如今经蔡吉一提醒,林飞忽然发觉自己最渴望的或许正是当年那种游走豪门世家间纵横捭阖的畅快。 眼见林飞眼中燃起了的悸动,蔡吉也随即解开了盘踞在她心中的种种疑问。一直来蔡吉都对林飞在锦西城的种种表现心存疑惑。在她看来林飞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俗人,可就是这么一个素来放荡不羁的狂生却在锦西城埋首俗务足足五年,甚至还为锦西的归属同于吉那等小人大打出手。如今想来林飞之所以会长期滞留锦西一地多半是与墨门有关。也唯有墨门钜子的号令才会让闲云野鹤惯了的林飞做出违心之举。同样的倘若有一天墨门给林飞以及东莱的墨者下达与她为敌的命令,那些墨者又会如何自处?因此虽然还不知晓墨门钜子给林飞下达过什么样的命令,此刻的蔡吉依旧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感叹: 正杰,终有一日汝要在孤与墨门之间做个了断。 然而这会儿感慨万千的蔡吉并不知晓。且就在林飞因她而重拾纵横之志的同时,远在关外渝水河畔的昌黎城迎来了一个极其特殊的说客。 “郭图?汝就是昔年袁绍门下的谋士郭公则?”蹋顿坐在虎皮铺就的胡凳上,一面捻着嘴角边精心修剪过的胡子,一面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底下不请自来的老者。凭借着与锦西城常年通商的便利,如今这位乌桓大人不仅在昌黎城内盖起了高墙大院,用起了华丽的漆器屏风,还学着南方的一些汉家豪强成天穿着绫罗绸缎。 如此众多的汉家风物无不昭示着蹋顿与锦西之间公认的盟友关系,此刻站在堂前的郭图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不动声色地朝蹋顿拱手行礼道,“正是老夫。” 蹋顿见郭图承认得如此爽快,不由调整了一下坐姿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听说汝已转投辽东侯麾下?” “众所周知辽东侯乃当世豪杰。老夫良禽择木而栖有何不可?”郭图微微一笑反问道。 蹋顿提及的辽东侯正是已命丧君雅麗之手的公孙度。话说那日公孙度咽气之后。陷入暴怒之中的公孙康本打算将君雅麗戮尸泄愤却被郭图阻止了下来。郭图告诉公孙康这个突然冒出的刺客乃是当年妖道于吉手下的妖女,此事背后必有人指使。由于于吉早年曾在锦西修建太平宫广招门徒,公孙康头一个想到的指使之人便是锦西县令林飞。而郭图则旁敲侧击地指出锦西乃是由青州流民所建,林飞、庞统、张辽皆是齐营重臣,故而此事定与齐侯蔡吉脱不了干系。 虽说当时也有管宁等辽东谋士指出公孙度被刺一事太过蹊跷,仅凭女刺客的身份难以证实指使之人就是蔡安贞。可是早已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公孙康根本听不进这些进言,而是固执地认定蔡吉就是杀父凶手。眼见公孙康已入圈套,郭图当即趁热打铁地建议公孙康秘不发丧积极备战,同时毛遂自荐来辽东属国游说乌桓大人蹋顿。于是便有了眼前这番景象。 由于此时蹋顿尚不知晓名镇辽东的一代枭雄公孙度已不在人世,出于对公孙家的敬畏蹋顿没有同郭图继续瞎扯下去。而是直奔主题道,“辽东侯派汝来此有何贵干?” 郭图当然不会同蹋顿言明他所说的辽东侯是公孙康而非公孙度。毕竟公孙家在辽东的赫赫威名皆源自公孙度的个人魅力。一旦让世人知晓公孙度已死。公孙家的威势必将大打折扣。而这也正是郭图竭力鼓动公孙康秘不发丧的重要原因。毕竟他此番冒险设计刺死公孙度终究还是为了要借公孙氏之力对付蔡吉而非毁掉公孙家。所以这会儿的郭图当即便将话锋一转,冲着蹋顿抱拳道,“老夫今日来此,皆因大人祸事将至。” “祸事将至?”蹋顿失声笑道,“汝倒是说说本大人有何祸事?” 面对蹋顿充满戏虐的问话郭图丝毫不为所动,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反问道,“大人可知蔡安贞已平定并州收服难楼、乌延两位乌桓大人?” “那又如何?”蹋顿大手一挥。像是在赶苍蝇一般傲然道,“齐侯开疆拓土于本大人而言乃是幸事。” 郭图抬起头似笑非笑道,“哦,蔡安贞开疆拓土将辽东属国纳入囊中也是大人幸事?” “休得狂言!本大人与齐侯结盟多年,岂是尔等宵小可以离间!”蹋顿虎门圆睁一拍案几大声呵斥道。其实蹋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暴怒。但是眼前这个看似干瘦的小老头儿身上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明的东西让蹋顿深感不安。 蹋顿的爆喝很快就引来了门外护卫的主意,哪知郭图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反倒是直起身兀自冷笑道,“结盟多年?大人可有凭证?” 蹋顿被郭图如此一问不禁当场语塞,同时抬手阻止了想要进门逮捕郭图的护卫。确实。蹋顿与齐军之间没有立过任何条约形式的盟约,甚至他连蔡吉本人都没见过。在这种情况下谈结盟多少有些让人心虚。更为重要的是蹋顿与难楼、乌延这两个乌桓首领素来不和。三人为争夺乌桓单于的位子这些年不知结下了多少梁子。蔡吉这次不打一声招呼就将难楼、乌延二人招入麾下,甚至还在关内还以大单于自居。这让心存一同乌桓之志的蹋顿多少有些不痛快。此外要说蹋顿不忌惮锦西城里的齐军那也是大假话。汉人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身为乌桓人的蹋顿又怎会真信任汉人。 站在对面的郭图眼见蹋顿没有派人将他叉出去斩首,便心知自己已然说中对方的心结。于是他当即不顾门外充满杀气的视线迈步走到蹋顿跟前轻声说道,“蔡安贞若真当大人为盟友,又怎会扣下令侄楼班?” 郭图最后一句话就像一把重锤击碎了蹋顿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对于蹋顿来说无兵无权的楼班远比坐拥数万部众的难楼、乌延更让他寝食难安。因为楼班是他的亲侄子,是他大哥丘力居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蹋顿曾不止一次梦见长大成人的楼班带着从汉人那里借来的大军将已经年老的他斩落马下夺回乌桓各部。因此当初在得知年少的楼班令兵虽袁熙南下之后,蹋顿着实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袁熙远不是曹操和蔡吉的对手,楼班跟着袁熙南下自然也是有去无回。只是令蹋顿万万没想到的是楼班虽败于齐军之手,但蔡吉非但没有帮他除去这一后患,反而是将楼班软禁在了东莱,甚至还修书一封对蹋顿说,“孤会好好照顾令侄楼班。” 蹋顿当然知晓蔡吉这是在用楼班来要挟自己,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反击之策。这不单单是因为蔡吉的势力比他大,更为重要的是在蹋顿看来那个强大的汉女拥有凡人难以匹敌的神力,能从神灵那里借来天雷固守城池。须知自打上次齐军在锦西城以火炮击退公孙度的大军之后,周遭的辽东部族便将锦西视作为一座神城,甚至还有不少胡人不惜翻山越岭来此瞻仰神物叩拜祈福。蹋顿虽没有将锦西视作神城,却也十分忌惮城头上那几尊“神物”。因此以为郭图此次前来是要鼓动他出兵攻锦西的蹋顿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便细若蚊声地为难道,“锦西有神物庇佑……” 郭图听罢蹋顿所言不由失声一笑凑上前轻声反问道,“锦西城内有神物,锦西城外亦有神物乎?” 第七十六节 胡使来访 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遮蔽了天地,贾诩披着件貂皮袄端坐在案前拨弄算子,在他的身旁一个书童正用红泥小炉煨着一罐草药,刺鼻的药味弥漫了整间屋舍。时下已是建安八年的元月,就在十天前蔡吉率领大队人马离开蓟城前往关外视察以锦西为首的辽东诸城,不过身为谋主的贾诩却因身体不适被留在了蓟城养病。 想到那日蔡吉在得知自己身体不适后心急如焚的反应,贾诩的心头多少还是泛起了些许暖意,他看得出蔡吉那时是真担心他的安危而非仅仅做个样子。不过越是如此贾诩这会儿的心绪就越不宁。因为这些日子他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但具体要说哪里有问题,他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头绪。当然本着以静制动的原则贾诩之前也曾以辽东苦寒不易行军为由劝说蔡吉暂缓出关。可是蔡吉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一过完年就启程前往锦西巡视辽东。贾诩知晓蔡吉这是担心妖道于吉的覆灭影响到锦西的民心,毕竟太平道余孽占了锦西近七成的人口。加之公孙度自打上次兵败之后便没了动静,周遭的胡人更是慑于火炮的“神力”不敢进犯锦西。于是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他便没有再坚持下去。 然而此刻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风雪,贾诩的心绪却再一次沉到了谷底。 且就在蓟城迎来建安八年第一场大雪的同时,位于长城脚下的临渝县却是晴空万里一片春光明媚的景象。话说东汉在辽西郡共设五城,临渝便是其中之一,而临渝在后世还有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山海关。由于蔡吉上次自锦西南下易水走的是海路,故而此番还是她第一次自陆路来到临渝。眼下的临渝虽还没有后世“天下第一关”的夺人气势,不过借着地理优势以及锦西、易水两城的东风,这座临海重镇俨然也已成为连接塞内塞外的一个重要通商枢纽。 此时此刻蔡吉在一干文武的簇拥之下跃马登上角山俯览瞭望,但见山下关隘车水马龙一派商贾云集的热闹景象。一时间令素来不喜盗诗的蔡吉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凭山俯海古边州。旆影风翻见戍楼。马后桃花马前雪,出关争得不回头。” 念完之后蔡吉这才想起此诗乃是清代诗人徐兰描写居庸关的《出居庸关》,后世还有人以此来证明如果没有清朝出居庸关就是出国。而对于身在东汉的蔡吉来说,居庸关就在她的治下,温侯吕布是内蒙古人。这会儿的她得一直往北走到朝鲜半岛上的临津江才算是出国,甚至还能瞻仰一下开城工业园区的原始风貌。当然就算是如此后世依旧会有人喋喋不休地论证哪里哪里不属于中国。可谁在乎呢?射程之内既公理,一寸河山一寸血,中华民族的领土从来不是靠国际仲裁讨来的。 跟在蔡吉身后的曹丕和孙权并不知晓短短的四句诗词在蔡吉心中激起了怎样的波澜。但两人都对蔡吉所“作”的这首小诗颇感兴趣。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之中齐侯并不是一个喜好舞文弄墨的人。虽说蔡吉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默写定理公式或是国学典籍,但她却从不吟诗作赋以至于众人都认为她不好此道。此刻蔡吉即兴来了这么一首诗让毫无准备的曹丕和孙权都不觉眼前一亮。 孙权对诗词涉猎不多仅是觉得蔡吉的这首诗意境很美,既有出兵塞外的豪情又有怀恋乡土的柔情。曹丕则是将诗句逐字地回味再三意犹未尽。尤其是第三句将马前、马后写成两种不同时节,在曹丕看来实乃石破天惊的奇思妙笔。令他不由在心中暗自揣测:莫非齐侯独爱边塞诗? 只是还未等曹丕就蔡吉的诗词做出点评,孙权已然抢先一步奉承道,“此诗寓情于景,真乃当世佳作。” 小人做派——曹丕瞥了一眼拱手作揖的孙权在心中暗自腹诽。蔡吉则两颊微红连连摆手道,“当不得如此谬赞。” 正当蔡吉推辞之际互听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寻声回望就见一员小校翻身下马将一份书信呈与蔡吉道,“锦西急报请主上过目!” 蔡吉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两道黛眉慢慢拧成了一团。见此情形曹丕与孙权都感受到了明显的气氛异样。果然下一刻蔡吉一面将手中的书信收入袖中,冷着脸一扯缰绳下令道。“回城!”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掠过青石板铺就的长街,蔡吉神色凝重地策马穿过城门赶回衙门,一下马便见林飞带着几个官僚急匆匆地迎上前道,“主上,公孙氏来犯,锦西告急!” 跟着蔡吉身后的曹丕与孙权听罢林飞所言心头一惊之余不约而同地都抬头看了看天际,就见前一刻还阳光明媚的天空眨眼间已是乌云密布。仿佛一场大雪就要飘扬而下。 与此同时蔡吉板着一张比天色更为阴沉的脸下令道,“孤已知晓此事,传令文武议事堂议事。” “喏。”林飞暗自抹了一把冷汗领命道。 随着蔡吉一声令下,不多时临渝城内的重要文武官僚便已齐聚议事堂上。眼见人已到齐蔡吉取出袖中文书往案牍上一丢道,“公孙康称孤派刺客刺杀其父公孙度,孤想知晓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孤何时派过刺客!” 蔡吉的质问就像一枚石子在议事堂上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先前只是听说辽东公孙氏起兵围攻锦西却不曾想到此事背后竟还有这等玄机。一些人更是将视线投向了坐在齐侯左手便第一个位置上林飞。毕竟在外人眼中林飞既是锦西县令又是齐侯的肱骨重臣,这等大事他应该多少知道些缘由,甚至刺客很可能就是这位林邑宰派出的。 迎着四周充满探究意味的目光。林飞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因为他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锦西既然是他的管辖之地,眼下发生此等惊天巨变终究还是他林正杰的责任。于是林飞当即深吸一口气朝蔡吉拱手请罪道,“回主上,锦西从未派遣刺客刺杀公孙度,更未挑衅公孙氏。然飞身为县令未能察觉公孙氏异动致使锦西被围。实乃飞之失职,还请主上责罚。” 蔡吉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飞想要分辨对方的话语究竟是真是假。须知先前在山上得知公孙度遇刺之后,蔡吉脑中头一个反应出来的凶手就是林飞。毕竟此等暗杀行径完全符合墨门一贯的行事风格。可是眼前的林飞却信誓旦旦地言明他从未派遣刺客刺杀公孙度。难道此事真与林飞无关?还是说其另有图谋? 林飞承受着堂上女子狐疑的目光岿然不动。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再多的解释也抵不过坦然的态度。说白了这事蔡吉要信他也就信了。要是蔡吉不信他,他林飞也无可奈何。于是双方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对持了半晌。 片刻之后,蔡吉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就见她素手一挥道,“此事稍后再议,当务之急先解锦西之围。” “喏。”林飞长舒了一口气。跟着便起身指着议事堂上的地图向蔡吉介绍道,“主上请看,锦西现下驻有守军八千余人,战马三千余匹。另有火炮三尊,城内粮草可供给守城兵马一年有余。” 耳听林飞熟络地介绍完锦西城内的情况,在场的文武官僚一个个神情都放松了起来。由于这两年来齐军在河北捷报频传,齐营上下俨然已经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自信。在众人看来八千齐军加三尊火炮完全能抵御任何来犯之敌,更毋庸说锦西城内还存有足够的粮草供应守军。 这不,林飞的话音刚落,身为幽州治中的田畴就已迫不及待地向蔡吉进言道,“锦西兵强马壮当不惧来犯之敌,主上大可借此良机围歼公孙部。” 田畴的进言博得了在场众多文武的一致认同。就连赵云都跟着主动向蔡吉请战道,“主上,云愿率先锋营与锦西守军夹击公孙部。” 蔡吉扫了一眼底下跃跃欲试的文武百官,并没有立即做出决断。她当然也相信锦西守军能守住锦西城,只是公孙度遇刺一事终究像根芒刺扎在她心间令她难以释怀。显然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任何突发事件都不会凭空冒出,公孙度遇刺一事也不会只是一个简单的误会,其背后必定会有其存在的深意。 且就在蔡吉为公孙度遇刺一事深感纠结之时。忽听门外有人通报道,“启禀主上,辽东属国遣使求见。” “辽东属国?蹋顿此时遣使来此有何意图?”蔡吉蹙眉呢喃道。 “定是为锦西一事而来。”田畴一脸兴奋地一拍大腿道。现年三十四岁的田畴同幽州多数文士一样对公孙度一家并无好感。这一来是因为公孙度出身贫寒,二来也与公孙度平日里为人太过孤傲有关。总之幽州可是有不少人一心巴望着公孙度栽跟头。 蔡吉又何尝不知田畴等人心中所想,虽说她本人对历史上的公孙度还是有些好感的,可对方既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来挑事,那可就怪不得她蔡安贞不客气了。于是蔡吉当即点头答应道。“宣其觐见。” 不多时侍从便领着两个身着胡服的男子走进了议事堂。就见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操着熟练的汉语向蔡吉躬身行礼道,“小人勒桑见过齐侯。” “免礼。”蔡吉下巴一抬傲然问道,“汝等求见所为何事?” 勒桑侧过身指着身后捧着木匣的胡使媚声回答道,“回齐侯,小人奉吾主之命特向齐侯奉上礼品。” “礼品?”蔡吉朝堂下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后者旋即上前从胡使手中接过木匣并当着在场众人的面打开了匣子。随着匣子的盖子被揭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冲天而出,紧接着偌大个议事堂上更是爆发出了一阵唏嘘之声。原来胡使献上的木匣之中装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枚人头。一枚已经开始腐烂的人头。 饶是蔡吉这些年见惯了死尸,可这会儿面对乌桓人奉上的人头,她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道,“此为礼品?” “回齐侯,此人自称郭图,欲挑拨吾主与齐侯反目。”胡使勒桑指着人头解释道。 “郭图!此人是郭图?”蔡吉先是微微一愣,跟着便朝捧着首级的侍从招了招手,让其将首级拿给她看。诚然蔡吉之前曾与郭图有过数面之缘,可人在死后五官多少都会有些变形,更毋庸说是在惊恐的状态下被砍下脑袋那表情更是异常骇人。因此蔡吉在端详了片刻之后既不能肯定这就是郭图的头颅,也不能否定乌桓人的说法。 与此同时胡使勒桑则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吾主蹋顿大人与齐侯结盟多年,岂会受此奸人挑唆,故将此人头颅斩下献与齐侯,以表吾主赤诚之心。” 蔡吉一边听着胡使的解释,一边在脑中回想当年在青州与郭图的各种斗法,不禁在心中萌生起了些许怅然之情。或许郭图在原有历史上的表现多少有点丑角的意味,但在这个时空他却是个让蔡吉一直都挺在意的敌手。蔡吉本以为郭图会给她制造更大的麻烦,没想到这位颍川名士竟会在白雪皑皑的辽东人头落地。不过这样一来公孙度遇刺一事的谜题也就解开了,想来此事多半就是郭图在背后暗中搞鬼。 堂下的胡使勒桑眼见蔡吉端详着首级迟迟没有发话,一时间也闹不清对面女诸侯的态度,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朗声说道,“公孙小儿现已领兵南下,吾主恳请齐侯移驾白狼山共商讨敌大计。” 白狼山位于辽西郡内毗邻辽东属国,大致还算是在蔡吉所统辖的境内,因此在听罢胡使的进言之后,蔡吉便欣然答应道,“善,请转告蹋顿大人孤会准时赴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七十七节 白狼之盟 建安八年春,公孙康自玄菟誓师起兵连同扶余诸部共计五万余人南下围攻锦西。不过消息传到关内却并有在幽并两州引起太大的波澜。在多数人眼里公孙度固然是辽东一霸,却终究比不得威震河北的蔡安贞能征善战,更毋庸说此番南下的只是公孙度的儿子公孙康而非公孙度本人。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笃定,此时此刻贾诩就在病榻上面沉如水地倾听门客宋平讲述那日临渝议事堂上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郭图?那首级真是郭图?”贾诩手捻长须沉声问道。 “是,首级虽已腐烂,但齐侯还是认出了郭图相貌。”宋平点头答道。 “汝说首级已腐?”贾诩眉头一皱追问道。 “恶臭熏天。”回想起那日木匣打开时恶臭冲天的味道宋平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贾诩听罢门客所言,抬头看了看窗外压满枝头的积雪,浑浊的双目之中闪过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寒光,“蹋顿选在何处与齐侯会盟?” 宋平答道,“白狼山。” “来人!取地图来!”一旁的家仆听罢赶紧替贾诩取来地图铺在案上。贾诩整了整身上披着的外套俯身在地图上来回摸索了一番,突然猛地抬头吩咐道,“子英汝即刻启程赶往辽东,务必阻止齐侯赴白狼山会盟!” 宋平怎么都没想到贾诩会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出,惊愕之余不由脱口问道,“文和公何出此言?” “天寒地冻首级何以腐烂如斯?”贾诩枯枝般的手指重重地叩在了地图之上,“事出反常必有诈!” 宋平经贾诩这么一提醒当即也回过了味来。确实,以辽东苦寒的气候首级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就腐烂得如此厉害,更不用说一般需要保存的首级事先都会用石灰或蜜蜡炮制一番。而倘若蹋顿献上的首级有问题,那所谓的会盟也多半有诈。 思虑至此宋平只觉自己的背脊一阵透凉。舌头更是像被冻住了一般结结巴巴道,“可…可平南归…归之前齐侯已然率部启程也!” 相较已经吓傻了的宋平这会儿的贾诩倒是颇为冷静,就见他自病榻霍然起身道,“汝速去张清将军府上,就说老夫有要事与其相商!” 正月中,天一生水,东风解冻。散而为水。 当东风替中原带来第一场春雨的同时。远在长城另一边的关外仍是一片银妆素裹的冰雪世界。这一日位于辽西郡与辽东属国交界处的白狼山下长号齐鸣,旍旗招展。蹋顿领着一干心腹与头人聚于辕门之前,但见前方朱黑两色的旗帜在朔风的吹拂下飞舞翻卷,其间隐约可见一个白袍女子策马而至。 “大人。齐侯到也。”一个头人小心翼翼地在背后提醒了略微有些走神的蹋顿,后者回过神来后当即一踢马肚迎了上去。 “乌桓大人蹋顿恭迎齐侯驾临。”若是换在从前蹋顿绝不会对一介女子如此卑躬屈膝,哪怕是这女子拥有高贵的身份和神秘的力量。但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不单单是蔡安贞一人,更有紧随在这女子身后的数千虎贲之士。 话说此番在得知公孙康起兵围攻锦西城后,蔡吉一面命令林飞带领阎柔、难楼、乌延所辖部曲六千余骑驰援锦西城,一面亲率一万齐军与蹋顿会盟于白狼山下。此刻望着如棕熊一般魁梧的蹋顿拜服在自己的面前,马背上的蔡吉矜持地伸手虚扶道,“大人客气也。” “请齐侯入营。”蹋顿抬起头一脸献媚地作势邀请道。 “大人请。”蔡吉微微颔首便在蹋顿的引领之下穿过甲士甬道进入了行辕大门。 不可否认蹋顿通过近些年与锦西的合作也算是积累下了不少家当,至少放眼整个辽西辽东还没哪家胡人势力能凑出足够的甲士在自家辕门前摆出一条甬道来。只可惜这点排场在齐军精锐面前根本上不了台面。林立的戈矛。熠熠生辉的战甲。无论是从装备上还是精气神上齐军都让两侧围观的乌桓人见识了一番何为中原王师。不过此间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紧紧跟在蔡吉身后的赵云。但见其脚跨白龙骏马,身披光明铠,雪白的战袍迎风招展,真可谓人如猛虎,马如蛟龙。 蔡吉虽不懂乌桓话却也能从周遭胡人的神情举止中读出难以掩饰的惊慕之情。于是她故意回过头不动声色地将赵云介绍给蹋顿道。“大人,此乃吾部虎威将军赵子龙。” 蹋顿乍一听闻赵云名号当即神色一变失声惊呼道,“可是阵斩颜良,七战七捷的常胜将军赵子龙!” 在场其他懂得汉语的乌桓人耳听眼前这位气派不凡的武将竟是威震河朔的名将赵子龙顿时一片哗然。须知辽东属国虽地处偏远讯息却并不闭塞。赵云这些年在河朔等地的骄人战绩早已随着关内的商贾传遍了整个辽东,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英雄人物。 然而面对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敬畏目光,赵云却颇为尴尬地赶紧拱手推辞道,“云不过一介武夫,当不得常胜将军之名。” “子龙将军过谦也,此番还需将军与大人携手合作共伐公孙氏。”蔡吉抬手打断了想要进一步做解释的赵云。其实蔡吉这次之所以带着赵云一起赶赴白狼山会盟,一来是出于军事需要,二来也有借助赵云威名震慑乌桓人的意思。毕竟相较外表纤柔的蔡吉,赵云这等身形健硕战功赫赫的伟男子才也更符合胡人对力量的崇拜。果然蔡吉的话音刚落,蹋顿便迫不及待地连连称喏,至于其他乌桓将领更是一个个低眉顺眼不敢有丝毫忤逆之情。于是乎蔡吉等人便在便在乌桓人敬畏的目送下下马走进了位于营地中央的会盟大帐之中。 一踏入大帐蔡吉就觉一股夹杂着腥膻之气的暖流迎面扑来令她几欲作呕。其实也难怪蹋顿的会盟大帐会如此腥臭不堪,乌桓人本就喜好肉食加之天寒地冻之下又长期不洗澡,这一闷一捂下来帐篷里的味道自然是熏得人头昏脑涨。好在蔡吉从一开始就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准备,在稍稍定了定神之后她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随蹋顿一同入席就座。 事实上这年月辽东不仅气候苦寒,食物也是颇为匮乏。特别是在这等白雪皑皑的日子里蹋顿能献上的食物除了酒也就是肉和鱼了。这不,在数名乌桓女子逐一替在场的宾客斟上美酒之后,身为东道主的蹋顿欣然起身走到帐前。击掌三声,紧接着就见四个乌桓大汉抬着一头披红挂彩的烤全羊单膝跪在了蔡吉面前。一时间羊肉的浓香溢满了整个大帐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只见蹋顿从腰间抽出一柄银制小弯刀,从被烤得金黄酥脆的羊羔身上娴熟地割下肩胛骨挑于刀尖,走到蔡吉面前三步处停下,单膝跪地献礼道,“尊贵的大单于在上,请允许吾奉上肥嫩整羊。” 站在蔡吉身后曹丕见状当即走上前就要替蔡吉接下献礼。可谁曾想蹋顿仅是瞥了一眼曹丕并没有撒手的意思。显然是执意要将献礼亲手呈给蔡吉。且就在曹丕愣在原地尴尬之际。忽听堂上的蔡吉欣然允诺道,“蹋顿大人请上前。” 于是乎,曹丕只得让开了一条道任由蹋顿手捧羊肉走到蔡吉案前。与此同时守在蔡吉身旁的赵云等人却是一个个暗中将手按在了佩剑之上。毕竟蹋顿虽有意将银刀的刀尖朝向他自己,但任谁都不能保证一旦蹋顿接近蔡吉不会突然发难。刹那间紧张的气氛就像肉香一样弥漫了整个大帐。 然而蔡吉本人却是面不改色。就见她坦然地自蹋顿手中接过插着羊胛骨肉的银刀放在自己面前的盘中,并向蹋顿颔首致谢。 蔡吉的这番表现赢得了在场乌桓头人的一致认可。反倒是蹋顿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似乎其一开始并没料到对面看似柔弱的女子真敢从他手中接过银刀。不过他很快就收敛起了心绪,转而提起食案上的酒壶,斟满一杯酒,双手奉与蔡吉。蔡吉则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酒杯。 随着主座上的女诸侯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顷刻间大帐内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在众多乌桓头人看来蔡吉肯坐在帐中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吃下他们所献的肉,喝下他们所敬的酒,那便是对乌桓人极大的尊重。 而蔡吉在喝完蹋顿所敬的酒后。又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朝在坐的众人举杯敬道,“来,诸君满饮此杯!” “谢大单于!”帐内的乌桓头人纷纷举起酒杯回敬。 在这一刻蔡吉俨然已经成为了乌桓人公认的大单于。也正因为有了此等认识,在场的乌桓头人在接下来的会盟之宴上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表示愿意出兵助齐军讨伐公孙父子。反倒是身为东道主的蹋顿显得颇为沉寂,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此时就见蔡吉手持酒杯饶有兴致地向蹋顿问道。“不知蹋顿大人对公孙度遇刺一事可有耳闻?” “不瞒齐侯,此事吾也不清楚缘由。”蹋顿拱手答道。 “哦?大人身在辽东就无一点风闻?”蔡吉不置可否地追问道。 “吾只知刺客乃是一女子。”蹋顿支吾道。 “女子?”蔡吉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又将话锋一转道,“大人对讨伐公孙氏一事有何见教?” 蹋顿回道,“公孙小儿色厉内荏,非齐侯对手。” 蔡吉看了一眼突然冒出一句成语的蹋顿,旋即又问道,“公孙度呢?” “公孙度遇刺后便未曾出过玄菟城,许是已身负重伤。”蹋顿略带迟疑地揣测道。 “许是如此。”蔡吉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就讨伐公孙父子一事向蹋顿继续询问下去。 诚然蹋顿所提供的讯息少得可怜,整个场会盟之宴还是在热情友善的气氛中由晌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当一干人等带着满身酒气走出会盟大帐时天空中忽然飘起了白絮一般的雪花。蔡吉伸手接住一枚飘忽而下的雪花,那透彻心扉的冰凉感觉刹时驱散了醺醺酒意。但见她整了整身上的裘皮沉声说道,“孤明日午时誓师出兵。” 蹋顿听罢蔡吉所言赶紧躬身回应,“齐侯放心,蹋顿明日定率部准时赴约。” 得到蹋顿许诺的蔡吉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翻身上马回头朝蹋顿抱拳一笑道,“善,孤便在明日午时恭候大人大驾。” 望着蔡吉的身影没入风雪之中愈行愈远,蹋顿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仿佛前一刻送走的并非盟友而是某个极为棘手的对头。与此同时蹋顿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大人未诛蔡安贞。” “蔡安贞有赵子龙相伴!”蹋顿双手握拳自齿间勉强挤出了一句话儿,语气即无奈又充满了不甘。 “区区一介赵子龙便让大人如此投鼠忌器?”黑暗中的身影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调笑。 被挑动神经的蹋顿当即扭过头抬手指着齐军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道,“蔡吉就在眼前,郭军师大可让贵主派兵追击,何须在此叨唠蹋顿!” 没错,此刻站在蹋顿身后的男子正是公孙康新拜的军师郭图,郭公则。显然这位曾经名满河朔的名士非但没有被蹋顿砍去脑袋,反倒是成功策反了蹋顿与蔡吉为敌。只可惜蹋顿并没有按原定计划在会盟之宴上诛杀蔡吉,这才惹得郭图一通嘲讽。 其实蹋顿本人这会儿的心情也是苦闷异常。话说他一开始确实是在会盟大帐外埋伏下了刀斧手,只等蔡吉一入席便发出信号将其乱刀砍死。可谁曾想蔡吉竟带了赫赫有名的常山赵子龙一同赴宴,让原本正磨刀霍霍的蹋顿等人顿时泄了大半气焰。之后蹋顿本想借助献礼仪式诱使蔡吉做出无礼之举,从而让他可以鼓动一些不知情的乌桓头人一起反蔡。哪知蔡吉的胆气远超蹋顿想像,其得体的举止更是博得了其它乌桓头人的一致好感,令蹋顿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刻面对蹋顿恼羞成怒的质疑郭图手捻长须傲然冷笑,“老夫所图之物又岂止蔡吉一条性命!” 第七十八节 雪夜袭营 狂风裹挟着雪花遮蔽了天与地之间的距离,混沌的夜色中一队兵马劈开漫天飞雪朝着北方疾驰而行。林飞一马当先奔驰在队伍的最前端,诚然风雪早已在他的眉须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可林飞这会儿的心情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异常。话说身为锦西县令林飞本该对辽东的局势了如指掌才对,但如今的他非但没有察觉玄菟郡的异动,甚至还在公孙康南侵的档口离开了锦西。当然锦西城内有八千守军三门火炮坐镇实力不容小觑。可这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此番锦西没能挡住公孙度的大军或是损失惨重,那林飞可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且就在林飞心急如焚之际,忽听身旁的小校激动地大喊道,“邑宰!前方有光!”林飞闻声赶紧抬头探望,就见前方密集的雪幕后头点点火光若隐若现。林飞记得火光显现之处正是锦西城所在的方向。然而他却不能就此判断这火光究竟是来自锦西城头还是城外围城的敌军。思虑至此林飞当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并派出斥候前去打探情况。 事实证明林飞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雪夜下的锦西城就像一座灰色的小丘孤零零地伫立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上。四周莫说是敌军了,就连鬼影也不曾瞧见一个。倒是锦西城头全副武装的守军,以及城门前的一道道鹿角拒马昭示着此地正处于备战之中。 “难道公孙康的大军尚未兵临城下?”抱着这一疑问林飞与阎柔、难楼、乌延等人一同领兵火速进入了锦西城内。 另一头锦西守军眼见自家县令带着援军连夜驰援而来也是士气大振。就见身为守将的唐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城楼向尚未下马的林飞抱拳道,“林邑宰,您可算归城也!” 林飞一边翻身下马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山威,公孙康呢?吾等一路行来未见敌军踪影,究竟出何事也?” 面对林飞连珠炮一般的追问,唐蓥赶紧作答道。“回邑宰,公孙康部先锋已于昨日撤兵。” “撤兵?!”林飞停下脚步略带惊讶地回头问道,“汝说公孙康已撤兵?” 不过这一次还未等唐蓥回复,就听一旁有人哈哈大笑道,“公孙小儿不过如此。” 唐蓥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大笑之人问道,“这位是?” 林飞这才想起自己的身后还跟着阎柔、难楼、乌延三人,于是连忙向唐蓥逐一介绍道:“山威。此乃乌桓校尉阎柔大人。乌桓硝王难楼大人,乌桓汗鲁王乌延大人。” 唐蓥一听对方是前来救援的乌桓诸首领,赶紧抱拳施礼,“锦西门下督唐蓥见过列位大人。” “唐将军不必多礼。”阎柔一面客气地还礼。一面颇为得意地同难楼和乌延谈笑道,“吾等此番奉齐侯之命来辽东征讨公孙氏父子,未曾想尚未交手便已旗开得胜!” “是啊。公孙度英雄一世,哪曾想其子竟如此不堪一击!”乌延大笑着点头附和道。 不过林飞显然不似阎柔等人这般乐观,但见他紧锁着眉头再次朝唐蓥询问道,“山威,汝先前说公孙康部先锋已撤退,那公孙康本部又在何处?” 唐蓥答道,“回邑宰。据探子来报公孙康已于十天前率部进抵锦西城北九十里处。” “九十里处?如此说来公孙康本人岂非从未兵临城下?”林飞诧异地反问道。 “话虽如此。然则公孙康势大,末将等不敢不防。”唐蓥一脸悻悻地解释道。 的确,九十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以公孙康的兵力恰好能对锦西形成压制。因此唐蓥等人遣使求援倒也不算过分。可是如此一来公孙康的此番起兵南下的目的就令人回味了。倘若公孙康真是因为公孙度遇刺而一怒之下出兵锦西。那他理应兵贵神速围攻锦西才是。像现下这般既不攻又不撤实在是让人有些费解。 “公孙康此举倒像是故意引主上出关……”林飞此话一经说出口,连带着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只是还未等林飞深想下去,一旁的难楼已然不屑地讥笑道,“吾看公孙小儿是被主上吓破胆也!” 难楼的一席嚣张的言语顿时博得了周遭官兵的一致叫好。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中灭袁绍平幽并的蔡吉远比公孙康来得强大。公孙康若真是故意引蔡吉领大军出关那完全就是老虎背上拍苍蝇――找死。 然而难楼等人却不知晓被他们讥笑为无胆小儿的公孙康,此时此刻即没有窝在九十里地之外,也没有夹着尾巴撤退。相反这位公孙家的新当家眼下正领着大队人马抄小路向白狼山以西的白狼河进发。 “禀少主,前方十二里处发现齐军营盘。” 一彪快骑为正在风雪中潜行的公孙康部带来了敌军的确切位置。闻讯的公孙康一把扯住缰绳沉声追问道,“此话当真?多少兵马?” 斥候赶紧作答道,“回少主,齐军营盘驻于白狼河畔,连绵有二十多里。” 听罢斥候所言公孙康顿觉心中一喜,当即扬起马鞭高声下令,“蔡氏贱婢就在前方十二里处!众儿郎随孤杀过去!” 不可否认公孙度虽得罪过不少世家官宦,但他本人在辽东民间还是颇具威望的。此番公孙度当街遇刺不仅令公孙康、公孙恭兄弟目眦欲裂,同时也让曾经受过公孙度恩惠的辽东军民义愤填膺。此刻耳听杀老主公的凶手就在前方,周遭的公孙部将士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冲天怒吼。 “杀贱婢!报血仇!” “杀贱婢!报血仇!” 面对杀气腾腾的部众马背上的公孙康既得意又兴奋。须知他虽是公孙度的长子,但由于年纪尚轻又缺乏军功,故而一直以来在军中缺乏威望。然而此番父亲公孙度的骤然遇刺,不仅让公孙康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辽东公孙氏的家业,同时也通过复仇之名笼络到了军心。正所谓哀兵必胜,在复血仇的大旗下试问又有谁敢不服从公孙康的号令。 不过就在公孙康鼓舞士气的档口,前方不远处突然冒出了点点星火。急促的马蹄声更是响彻了山谷。难道是齐军!――刹那间公孙康只觉胸口一紧,连带着手心也冒出了一丝细汗。而他手下的部将更是纷纷亮出刀枪准备大战一场。要知道公孙康此番潜行的小道极其隐秘,平时就已经极少有人通过,更毋庸说是眼下这等大雪纷飞的深夜。 “是军师!郭军师来也!”随着外围的斥候再一次为众人带来好消息,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公孙康的眼前。 “郭图见过少主。”风尘仆仆的郭图一面揭下兜帽,一面将紧随其后的魁梧男子介绍给公孙康道,“少主。此乃乌桓王蹋顿大人。” 虽说蹋顿之前同公孙度父子的关系素来不佳。可眼下他既已被郭图裹挟上了贼船,为今之计也唯有先诛杀了蔡吉再另作打算了。只见蹋顿黑着脸朝公孙康抱拳施礼道,“蹋顿见过少主。” 公孙康耳听来者竟是辽东属国的当家人蹋顿,喜不自胜之余赶紧伸手虚扶道。“大人不必多礼。此番能得大人相助实乃康之大幸。” 公孙康谦逊的态度令原本存有心结的蹋顿总算扳回了点脸面。但一想到自己先前竟放跑了蔡吉,蹋顿不禁郁闷地哀声长叹道,“蹋顿此番未能诛杀蔡吉,真是愧对少主。” “此话怎讲?”公孙康不解地望向郭图问道。 于是郭图便将白天在白狼山下所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向公孙康讲述了一遍。话说公孙康虽依照郭图之计按部就班地调兵行事,却并不知晓还有白狼之盟这回事。此刻得知蹋顿差一点就能取蔡吉的项上人头,却因惧怕赵子龙而中途放弃,公孙康扼腕痛惜之余亦不由在心中深深鄙视了一番蹋顿胆小如鼠。当然当着蹋顿的面公孙康还是故作大方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孤已探明齐军营盘所在。就请大人随孤一同铲平齐营。摘下蔡氏项上人头!” 眼瞅着公孙康一副胜券在握的派头,身为始作俑者的郭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或许蔡吉本人并不认为自己拥有过人的军事才华,但她的对手却不这么认为。至少在郭图看来蔡吉在军事上还是有其自身特色的。就见郭图轻咳了一声向公孙康提醒道,“少主明鉴,蔡安贞行军布阵素来崇尚守拙。善结硬寨。吾等若想破其营寨,需在黎明破晓前袭其营寨,攻其不备!” 公孙康早已将郭图视作能扶持自己成就大业的谋主,此刻听罢郭图所言他二话不说便点头应和道,“军师言之有理。全军听孤号令,人衔枚马缚口,奇袭齐营!” 十里的路程对骑兵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当公孙康和蹋顿的兵马摸到齐营三里开外之时正值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子夜时分。寒风刮过裸露的肌肤就如刀割一般生疼得厉害,不过公孙康对此却是浑然不觉,此刻的他正紧盯着前方点点火光宛如一头嗜血的豹子随时准备一跃而出咬断猎物的喉咙。但在另一方面公孙康又异常的紧张,以至于他都能听到自己胸腔内心脏扑通扑通地心跳声。 要知道为了这一天公孙康可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作局,甚至还不惜对外隐瞒父亲的死讯。倘若最终没能诛杀蔡吉,甚至让其跑掉的话,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当然这一念头只在公孙康脑中闪了一下,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在他看来这会儿的蔡吉已然就是只瓮中之鳖,便是插翅也难飞。 正当公孙康部上下屏气凝神之际,一阵大风骤然掠过刮得战旗猎猎作响,但见郭图挑眉朝公孙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地扬起手中长枪,大声疾呼道:“出击!” 随着公孙康一声令下数万铁骑便如倾泻的山洪一般朝着河谷中的齐营冲杀而下。然则两三里的距离实在太近,这一边公孙军的马匹刚刚奔腾而起,那一头发觉敌情的齐军大营已然炸开了锅。霎时白狼河滩上锣声大作呼声四起,隆隆的马蹄声更是震动了大地。 耳听帐外呼声震天孙权顺手抄起枕边的佩剑,一个鱼跃自行军榻上翻身而下,快步冲出毡帐。抬头就见东边天际火光冲天,四下里人影攒动,俨然一派惊慌失措的炸营景象。孙权大惊失色之下,赶紧揪住一个抱头乱窜的小卒厉声问道,“出何事也?” 那小卒被孙权用力一拉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嘴里却似像着了魔似地大声叫喊着,“偷…偷袭…有人偷袭!” 其实用不着小卒报告孙权也瞧得出齐营这是遭人偷袭了。不过在经过最初的一阵慌乱过后,此刻的孙权已然冷静了下来。想到眼下尚不知对方兵力如何,也不知对方从何处突袭,他最终决定先赶去中军大帐同蔡吉回合再说。 好在孙权的毡帐离蔡吉的帅帐并不远,不多时他便瞧见身披红色披风的蔡吉正站在帅旗下指挥部下稳定军心巩固营盘。至于守在蔡吉身旁的曹丕更是身披战甲手持双戟一副全副武装的架势。见此情形孙权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冲出毡帐时只穿了一件单衣,顿觉寒风刺骨,连带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另一头蔡吉虽正忙着调兵遣将,但她眼角的余光还是一眼扫见了百步开外穿着睡衣提着长剑的孙权。于是她赶紧朝曹丕低头耳语了几句。后者在不屑地撇了撇嘴之后便转身从自己的毡帐之中取了一套衣服径直朝冻得瑟瑟发抖的孙权走去。 虽说曹丕将衣服丢过来时眼中充满了嘲讽的笑意,但这会儿的孙权却根本顾不上同曹丕斗嘴。就见他一面快速穿上外套,一面吸着鼻涕上前向蔡吉躬身致谢道,“谢齐侯赐衣。哈秋!” “仲谋小心着凉。”蔡吉在嘱咐完孙权之后,便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被烈火染红的天际。 第七十九节 所图之物 最近又要开始忙了,更新时间可能不固定,还请大家见谅。 —————— 蔡吉犹记得上一次面对相似的场景还是在七年前的宛城。始料未及的夜袭,直冲夜空的火焰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无不令她刻骨铭心。然而就算是如此,那时的蔡吉身边至少还有贾诩、庞统两位传世名士辅佐,而如今的她却只能依靠赵云一人应对未知的敌手。 是的,此时此刻的蔡吉既不知晓偷袭者是谁,也不清楚对方兵力有多少。要说她不害怕,不惶然,那完全就是在瞎扯淡。但是这一次蔡吉并没有做甩手掌柜。在她看来如果七年前她还可以躲在庞统等人的背后挨过漫长的鏖战之夜,那么七年后的今天她蔡安贞就必须亲自站在帅旗下迎战来犯之敌。因为这不仅仅是她责任,更关乎白狼河畔万余齐军将士的生死。 孙权望着帅旗下蔡吉纤弱的背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兄长孙策的身影。虽说孙权也知道这样的联想很是荒诞,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确实给人以一种临危不乱的气魄。而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孙权也仅是在已故的父亲和勇猛的兄长身上感受过。 且就在孙权走神之际从西南方向上驰来了一匹快骑,就见马背上的小校利落地翻身下马快速跑到帅旗前朝蔡吉禀报道,“禀主上,赵将军已截下西南来犯之敌,营内粮仓毫发无损。” 听罢小校所言,一直铁青着脸的蔡吉终于暗暗舒了一口气。话说先前在得知自家大营遇袭后。蔡吉脑中闪出的头一个念头便是保住营中粮草。要知道白狼山不仅位置偏远,周遭更是鲜有人迹,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齐军粮草被烧,势必会对全军士气造成致命打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面对平地冒出的夜袭,蔡吉并没有让人一窝蜂地同来犯之敌混战一通,而是在第一时间调派赵云去保护粮草。同时命令帐下将校坚守各自营地抵御敌军。 此刻得知粮仓得保,蔡吉顿觉心中大定,旋即便向那小校询问道,“可知何人夜袭?” “回主上,是公孙康部。”小校答道。 公孙康部?难道是碰上了公孙军的先头部队?可眼瞅着对方来势汹汹架势又不像是偶然碰上的样子。还是说公孙康在得知白狼之盟的消息后特地领兵来此夜袭?且不论蔡吉从抵达白狼河到参与白狼会盟前后也不过才三四天的时间。就算公孙康通过细作一早便探知蔡吉会与蹋顿会盟于白狼山下。但是锦西城与白狼山之间尚还隔着偌大个辽东属国。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身为辽东属国之主的蹋顿又岂会没有半点风声?再回想起白天蹋顿会盟时的种种言谈举止,蔡吉的心头不禁升腾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连带着柳叶一般的黛眉也随之紧锁成了一团。 当然蔡吉并没有将心中的怀疑说出口,毕竟相关的想法都还仅仅是揣测而已。特别是在眼下这等纷乱的状态下贸然怀疑指责蹋顿只会动摇己方军心。想到这里蔡吉暗自平复了一下焦躁的情绪。反正天亮后一切谜题都会揭晓,无论蹋顿是否叛变。只要齐军上下阵脚不乱,那任谁也休想轻易吃掉她蔡安贞的一万精锐。 事实证明以赵云为首的齐军将士并没有辜负蔡吉的信任。随着赵云一举保下粮仓,其他各营的将校也随之组织起了卓有成效的反击。正所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公孙康与蹋顿的兵马虽是齐军的四五倍,却终究还没有达到十万之众的程度。待到东方天际泛白之时。凭借着有利地势和坚固的营盘齐军已然肃清了冲入营中的来犯之敌。不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夜战也让齐军付出了死伤一千多人的惨痛代价。不得已之下赵云只得主动放弃外围几个被焚毁的营寨,率部撤入中军大营。 一夜未眠的蔡吉此时恰好来到辕门附近巡视。眼见策马而来的赵云一身如雪战甲沾满了暗褐色的斑驳血迹,再看看紧随其后的诸多伤者,蔡吉顿觉鼻子一算险些掉下泪来。这些将士都是尊敬她,信任她的青州子弟。倘若此次夜袭真是因她的得意忘形而起,那蔡吉更是难辞其咎。 不过蔡吉终究还是没让懊恼的泪水夺眶而出。在她看来男性诸侯的眼泪或许还能收买人心,而女诸侯的眼泪只能让人联想起弱者。现在的齐营不需要哭哭啼啼的弱者!因此蔡吉在深吸了一口气后。便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向身后的侍卫下令,“尔等速将伤者送去医舍救治。”言罢她又快步上前扶起赵云带着血痕的手臂关切地嘱咐说,“子龙也速去包扎一下?” “些许皮毛之伤,碍不得事。”赵云摆了摆手示意蔡吉不用大惊小怪,紧接着他又从身后的箭囊中取出一枚首级呈给蔡吉道,“主上请看。” 蔡吉深知赵云绝非用首级邀功之人,赵云这会儿让她看首级必然有其深意。于是蔡吉二话不说便从赵云手中接过了那枚血肉模糊的首级。在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蔡吉面色阴沉地指着那枚首级道,“此人乃是蹋顿心腹。” 赵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显然他也认出了死者的身份。倘若蔡吉先前对蹋顿的怀疑还只是停留在揣测阶段,那此刻面对确凿的证据蔡吉已然能够确定昨天的夜袭乃至白狼之盟,都是蹋顿和公孙康设下的圈套。当然这层层诡计的背后恐怕还少不了郭公则的身影。 且就在蔡吉认清对手身份的同时,忽听营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哀乐,惹得不少守军纷纷探头张望。蔡吉与赵云交换了一下眼神,旋即便在一干文武的簇拥之下登上了离前线最近的一处望楼。 白色的地,白色的人——跃过几重栅栏和深沟。约莫三万公孙军披麻戴孝着列阵于齐营之前,从河滩到山腰到处飘扬着招魂旛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不过蔡吉还是从这一片不详的白色之中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公则先生别来无恙。时隔旬月先生气色更胜从前也。”蔡吉站在望楼上一面调侃着“死而复生”的郭图,一面冷眼凝视着前一天还在向她称臣的蹋顿。 正与郭图并肩而立的蹋顿略带心虚地避开了蔡吉投来的冰冷目光。就在两个时辰前蹋顿刚刚得知曾经威震公孙度早已不在人世,同时也意识到他这次是被郭图给当枪使了。虽说眼下的蹋顿十分恼恨郭图对他的欺骗,但蹋顿更清楚倘若这次杀不了蔡吉,那等待他的将是来自齐军的疯狂报复。 相较神色阴晴不定的蹋顿,这会儿身披重孝的公孙康倒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派头。诚然昨晚夜袭失败令公孙康颇为恼怒。但此刻望着漫山遍野披麻戴孝的兵马,再联想到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援军赶来白狼河同他会师,自持胜券在握的公孙康当即拍马上前冲着望楼上的蔡吉厉声呵斥,“蔡安贞休得猖狂!汝谋害家父在先,康此番定要取尔项上人头!” 耳听公孙康当众指责自己谋杀公孙度。蔡吉不禁再次皱起了眉头。早先她还以为公孙度遇刺的说法只是公孙父子为图谋锦西编出来的一个借口。但从眼下公孙康部全军戴孝的架势来看对方不像是在做戏。此番公孙度多半是真的死在了刺客手里。当然蔡吉是从未派过刺客刺杀公孙度,更不清楚刺客的身份以及背后的指使者。可照目前的情势公孙康显然是将蔡吉一口咬定成了凶手,并以此为借口意图置她于死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蔡吉做再多的解释都不可能说服公孙康撤兵。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突出重围揪出幕后黑手。想到这里,蔡吉当即清了清嗓子,冲着公孙康傲然回应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孤从未派刺客刺杀令尊。公孙公子若执意向孤寻仇,孤也唯有奉陪到底!” 公孙康没料到困兽犹斗中的蔡吉态度竟会如此强硬。不过还未等他张口反击。对面的蔡吉已然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望楼。如果说蔡吉之前一席话只是令公孙康感到惊讶的话,那此刻蔡吉的无视却是彻底激怒了公孙康。 “好……好!孤今日倒要看看汝这贱婢如何奉陪到底!” 怒极反笑的公孙康扬起手中马鞭刚要下令击鼓出击,却被一旁的郭图给挡了下来,“且慢!少主莫要中了蔡吉激将之计。” “军师此话怎讲?”公孙康单手悬空扭头探问。 郭图拱手规劝道。“齐军占有地利,少主若贸然强攻,恐徒增伤亡。” 公孙康听罢郭图所言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可一想到之前蔡吉嚣张的气焰,他又颇为不甘地反问道,“难道蔡吉那贱婢一天不出营,孤就一天拿她无可奈何?” “非也。”郭图手捻长须。微微一笑道,“有道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欲拔齐营,必先攻心!” “攻心?”公孙康侧头想了想之后,旋即便朝郭图郑重其事地拱手一拜道,“请先生教吾。” 但见郭图凑上前在公孙康的耳边轻声说道,“请少主速将蔡吉被困一事宣扬出去。” “宣扬出去?”被郭图的主意吓了一跳的公孙康连忙摇头道,“若因此引来齐军救援蔡氏贱婢那可如何是好?” 哪知郭图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少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蔡吉看似坐拥五州之地,实则外强中干。一旦幽并诸强得知其被困关外,必会起兵造反,到那时齐军首尾不得顾,又如何能出关救主。” 公孙康略带迟疑地追问道,“若关内诸强不作反呢?” 郭图眼露凶光道,“若幽并诸侯不敢作反。少主亦可围城打援,先击溃一股齐军援军,挫其士气后,再鼓动边地豪强起事。” 这一次公孙康显然是被郭图彻底说动了心,就见他眼珠子一转拍手大笑道,“善!就依军师之计行事!” 然而此时的公孙康那里知晓,郭图所谋的疆域可远不止幽并两州那么点地方。话说蹋顿谋害蔡吉失败后,郭图曾放言“老夫所图之物又岂止蔡吉一条性命”。其实这话并非狡辩,相反却是郭图最真实的想法。在郭图看来被困住的蔡吉远比死了的蔡吉更能为他所用。因为到目前为止蔡吉尚没有子嗣能继承家业。故而一旦蔡吉暴毙整个蔡氏集团必然会分裂成数个小势力,进而被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逐一吞并。这显然不是郭图想要的最佳结果。毕竟曹孟德是一个比蔡安贞更为难缠的角色。而倘若蔡吉没有暴毙只是被困在一隅,那蔡吉所控制的地域虽会产生动乱,但蔡氏门下的诸多将领却并不会立即自立门户。至少像太史慈、高顺、庞统之类的心腹大将依旧会打着蔡氏旗号抵御一切来犯之敌。如此一来曹操想要吞并蔡氏领地势必就要同齐军血战一场。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曹军和齐军斗得越厉害,郭图就越有机会浑水摸鱼。 当然郭图的这个计划也有一个极大的弱点,那便是齐军赶在内乱之前救出蔡吉。所以为了最大限度地拖延齐军救援的速度,郭图特地挑选了白狼山作为围困蔡吉的地点,目的就是想利用大雪和复杂的地形来同前来救援的齐军周旋。此外目前齐军的主力不是驻扎在南方,便是随张辽、庞统二人在并州追剿步度根部。相较之下齐军在幽州的兵力颇为空虚,且主要集中在蓟城、易水、锦西三座城池之中。因此郭图并不惧怕幽州的齐军得知蔡吉被困的消息。相反他还十分期待这些城池中的齐军赶来救援蔡吉。如此一来郭图便可以以逸待劳将利用时间差将赶来的齐军逐一消灭。而当幽州的齐军被重创之后,整个幽并的局势也将顺着郭图设定好的剧本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届时蛰伏于关外的袁谭便可趁势东山再起也! 第八十节 连锁反应 在郭图的推波助澜之下蔡吉被困白狼河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关内,一时间幽州境内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也随之趁势而起。但总的来说目前相信齐侯被困的人并不算太多,毕竟就在数月之前蔡吉刚刚平定并州诛杀了高干等人,齐军在幽并二州的余威还在。而蹋顿又素来与齐军交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背叛齐侯的样子。故而不少人都单纯的认为这一消息仅是公孙康放出的流言而已。当然幽州也有相当一部分将认为蹋顿确实背叛了蔡吉,并与公孙康联手将齐军主力困在了关外。更有一些居心叵测之徒还扬言蔡吉已死以图乘机作乱。 然而相较尚还不明就里的百姓,这会儿以李敏为首的幽州官吏却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掐指算来蔡吉率部出关已半月有余,除了十天前有快使回报说齐侯已在白狼山附近的白狼河扎营,之后便再没有任何音讯传回关内。起先李敏只当关外大雪封路信使行动不便,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那曾想等了半天等回的消息竟是――蹋顿叛变,齐侯被困白狼河!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蔡吉被困白狼河。可一想到执掌五州之地的天下第一女诸侯即将命丧辽西,李敏便觉如坠冰窟整个人都为之不寒而栗起来。于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李敏连夜差人将幽州诸郡县的守将、县令召来蓟城商讨对策。然而最终赶来赴会的文武却仅有广阳一郡的官僚将校。像是渔阳郡的鲜于辅就以军务紧张为由推掉了李敏的征召。不过这会儿的李敏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找人稳住幽州的局势,进而召集兵马出关救援蔡吉。 只是李敏显然没料到这些前来赴会的文武官僚比他还要慌张,比他还急于找主心骨。这不,此刻身为安次县令的周企就以一脸惶恐的表情朝李敏探问道,“李使君,齐侯真已身陷辽西?” 李敏铁青着脸点了点头,继而故作镇定地向与会文武保证道,“待到援军出关。白狼之围转瞬可解。” “援军?幽州境内离白狼山最近的援军便是锦西,不知锦西可曾出兵?”问这话的是昌平县令齐华。 “许已出兵。”李敏含糊其辞道。 “那使君可知公孙康兵力如何?齐侯又驻军何处?”又一个将校向李敏追问道。 “老夫已派探子前往关外,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李敏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眼瞅着李敏一问三不知,议事堂内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其实李敏也并非无能之辈,只是军事本非他所长,而眼下的乱局又超乎了他的想象,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手足无措。但是与会的文武却不会因此就顾及李敏的无奈。在他们看来齐侯已然身陷辽西生死未卜。而作为幽州刺史的李敏却又无法主持大局,如今的幽州简直就是一派群龙无首的乱局。难怪渔阳太守鲜于辅、涿郡太守张清这次都没有出面。 想到这里本就胆小怯懦的周企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如此这般下去幽州非大乱不可!” “谁说幽州会大乱。”且就在众文武惶惶不安之时,屋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沙哑而又威严的声音。于是众人纷纷抬头回望,但见一席布衣的贾诩在涿郡太守张清的搀扶下缓步走进了议事堂。 原本已有些力不从心的李敏此刻更是眼皮一跳,连忙干笑着上前相迎道,“未知军师莅临,有失远迎。” “老夫听闻使君召集幽州文武于府上商讨救援主上一事,不知可有眉目?”贾诩不痛不痒地反问道。 “尚在商议。”李敏讪讪应道。原来李敏此番开会事先并未知会贾诩。他这么做一来是想先听一下下面人的建议,好让他有个万全的对策来同贾诩谈。二来李敏对曾经智乱天下的贾诩也存有一份戒心。 其实贾诩又何尝不知李敏心中所想。作为蔡吉的谋主贾诩素来为人低调极少插手地方上的政务和军务。但这一次的乱局关乎整个蔡氏集团的生死存亡。一个不小心,不仅蔡吉一手建立起来的齐侯势力会灰飞烟灭,连带着整个天下局势也会发生惊天巨变。因此在得知白狼之盟可能有诈之后贾诩并没急着将自己的判断公之于众。而是一面派出快使阻止蔡吉赴盟。一面暗中联系蔡吉的嫡系心腹张清,命其以剿匪的名义集结兵马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看来快使多半是没赶上,否则辽西方面不会如此长的时间都聊无音讯。但随着蔡吉被困白狼河的消息传到关内,贾诩又觉得情况可能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糟糕。因为倘若对方只是单纯地想取蔡吉的性命就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四处扬言齐侯被困白狼河。故而贾诩料定郭图多半是不想让曹操占便宜,这才会对蔡吉围而不攻。 郭图的这一举动对贾诩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毕竟要是对方若是执意要取蔡吉的性命。身在蓟城的贾诩就算再计谋百出也无可奈何。但只要对方有更大的图谋,贾诩便可与其周旋为救援蔡吉争取时间。 只是贾诩没想到面对突然爆发出的危机李敏竟会慌不择路地召集全幽州的太守、县令来蓟城共商应对之策。在他看来李敏仅凭一介刺史身份就想号令幽州完全是在痴人说梦。莫说李敏的刺史之位全拜蔡吉所赐。如今蔡吉本人都自身难保,李敏的刺史之位自然也是跟着岌岌可危。哪怕李敏真是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刺史,以边地豪强“畏威而不怀德”脾性也不见得会将他放在眼里。所以李敏征召非但不会得到他想要的响应,反倒会让幽州的一些地头蛇打起新的小算盘。 不过李敏的昏招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还可以麻痹一下关外的郭图等人,让齐军上下有更多的时间调集兵马解救蔡吉。当然达成这一目标前提是要由贾诩来全权控制整个幽并二州,而不是让李敏等人继续出昏招。所以这会儿的贾诩丝毫不理会李敏略带虚伪的寒暄,但见他径直走到堂前,冷眼环视了一番在场的文武朗声宣布道,“既然诸君皆无良策,那便听老夫一言!” 贾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令原本还有些惶恐不安的与会文武顿时收敛起了焦虑的情绪,转而正襟危坐着聆听起面前老者的教诲来。一旁的李敏见此情形虽心有不甘,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于是只得拱手应和道,“还请军师赐教。” 贾诩撇了李敏一眼,点点头,遂即坐上上坐。注视着底下的文武语重心长道,“辽西之局尚无定数。尔等当务之急应恪尽职守,切莫听信流言自乱阵脚。” 李敏听贾诩这么一说不由急道,“可主上…” “张将军已召集兵马随时可出关驰援辽西。”贾诩抬手打断道。 众人一听有援军连忙将视线转向了张清。就见站在贾诩背后的张清铁清着脸点了点头。这一次在场的文武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贾诩、张清乃是齐营的实权人物,既然他二人都作出了保证众人又岂会生疑。 其实这会儿的张清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就插上翅膀赶到关外解救自家小主上。可贾诩却告诉他现在大张旗鼓地率军北上只会逼迫敌军加紧围攻主上,唯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方可化解白狼之围。说实在的张清并不懂其中的道道,但他知道贾老先生是小主上信赖的军师,是助小主上战胜袁绍的高人。所以张清决定相信贾诩的判断并遵照其计行事。不过就算是如此,张清依旧在心中暗自祈祷锦西的林飞等人能救出被困的小主上。 事实上且就在贾诩出面主持幽州大局的同时,比关内早一步获悉蔡吉被困的林飞已然派遣唐蓥连同乌延帐下的乌桓骑兵共八千余人奔赴白狼河救援受困主力。 连日来的大雪为辽西各地的山川河流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妆。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清澈天地,仿佛从未被人迹沾染过一般。唐蓥一面策马蹋过洁白无瑕的雪地,一面焦急地向并肩而驰的乌延问道,“大人,还有多久能到白狼河?” “唐将军莫急。自这条山道向西一昼夜便可抵达白狼河。”乌延拍着胸脯朝唐蓥保证道。作为右北平的乌桓王,乌延曾多次与蹋顿争夺白狼山下的牧场,对白狼山白狼河附近的地形可谓是了如指掌。此番得知蔡吉受困白狼河,乌延二话不说便自告奋勇地表示愿率部曲替齐军带路解救齐侯。原本峭王难楼也要跟着一起来,不过林飞命其与阎柔另率一部兵马袭扰昌黎以做侧应,所以最终领兵赶赴白狼河的还是乌延和唐蓥。 话说乌延与难楼之所以如积极地出力救援蔡吉,归根结底还是看中了林飞许下的好处。须知齐侯的富有早已天下闻名,这不仅是指蔡吉擅长经商,更因为蔡吉的发迹之地龙口城本身就拥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金矿。因此且不论一旦诛灭蹋顿辽东属国转眼便是乌延和难楼的囊中之物,光是想想救下齐侯可能得到的赏赐就足以令乌桓人垂涎三尺。 不过相较满脑子想着得胜之后如何讨赏的乌延,唐蓥这会儿的心思却是完全摆在了观察地形上。但见他忽然一扯缰绳,扬手制止了正要前进的队伍,“且慢!前方山势险峻,恐有埋伏!” 乌延顺着唐蓥所指的方向定睛一瞧,不由点了点头,“此处名唤石子坡,前些年吾曾与蹋顿交战于此。”言罢,他便回头下令道,“来人!速去打探一番。” 随着乌延一声令下,一队乌桓斥候如离弦利箭一般朝着石子坡方向呼啸而去。而唐蓥则趁势命令全军就地休息,毕竟前方还有一场恶战等待着他们,多休息一会儿就能多保存一份体力。大约过了一柱半香的时间,派出去的乌桓斥候终于陆续回到了队伍之中。就见为首的乌桓将领抱拳禀报道,“回大人,前方并无埋伏。” 乌延听罢回过头向唐蓥释然一笑道,“唐将军,看来吾等运气不错。” 唐蓥见状亦是长长舒了口气,旋即高声下令道,“上马!前进!” 于是乎,稍事休息的众人再次策马扬鞭穿过石子坡朝着白狼河的方向一路疾驰。不过望着两侧似鬼魅一般飞驰而过的白桦树林,唐蓥越跑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眼瞅着日头渐渐西斜,唐蓥忍不住向乌延询问道,“大人,汝说汝曾与蹋顿在石子坡交战?” “是啊。”乌延不假思索道。 “那蹋顿岂不是知晓吾等会走此条山道!”唐蓥惊道。 “通往白狼河之路岂止一条,蹋顿哪儿会一猜就中。更何况吾等已过石子坡,此处地势开阔又怎会有伏兵。”乌延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可他的话音才刚落,山道两旁的树林之中骤然间响起了一片山呼海啸之声。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树林中宛若撒豆成兵一般冒出了无数身影。 大惊失色之下乌延与唐蓥赶紧悬马勒缰,可还未等他二人回过神,铺天盖地的火箭就已从四面八方招呼而来。不仅如此,埋伏在两侧的敌军还抛出了大量燃着熊熊烈火的草球。不少战马见了这火球,惊得嘶叫连连,直将骑手甩落下马。一时间中箭者,落马者,被踩踏者不计其数,整支联军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众儿郎随吾冲!”素来彪悍的乌延当即把心一横,扬起长鞭怒吼,打算率领部曲冲出包围圈。可谁曾想前方看似平坦的雪地,突然冒出了长达数十丈的大陷坑,好似一张血盆大口瞬间就将乌延等人连人带马吞食了下去! 第八十一节 与子同袍 蔡吉背剪着双手站在望楼上看着对面公孙军在校场上有条不紊地操练武艺,一双秀眉不由拧成了一团。掐指算来蔡吉受困白狼河已十天有余,十天来公孙康仅在最初的三天里发动过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之后便对白狼河的齐军采取围而不攻的态度一直保持至今。至于蹋顿更是在第一天露过面后便再也没有现身过。因此齐军这几日的压力并不算太大。可身为主帅的蔡吉却一刻都不敢有所懈怠,因为她知道老奸巨猾的郭图必另有图谋 一想到郭图,蔡吉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自嘲的苦笑。这些年凭借着对历史人物的了解蔡吉一路过关斩将以女儿之身在汉末打下了偌大的地盘,但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依赖历史知识的思维定势。就像郭图在历史上的评价便是妄画蛇足,曲辞谄媚。而蹋顿在历史上的表现也是乏善可陈。故而当初在受邀前往白狼山会盟时,蔡吉并没有将此二人联系在一起。不过如今回想起来其实这次郭图所设的陷阱多少还是有迹可寻的。 且不论那枚可疑的首级,光是蹋顿本身在历史上就有“边长老皆比之冒顿,恃其阻远,敢受亡命,以雄百蛮”的评价。可见蹋顿绝非易与之辈。而郭图这次的表现更是足以用惊艳来形容,可以说是极大地颠覆了蔡吉对郭图的一贯映像。所以如果说当年的宛城夜袭让蔡吉明白历史事件充满了各种无法预测的变故,那这次的白狼之围则令她意识到同样的人在不同的机缘之下也会有迥然不同的表现。 其实此番得意忘形的又何止蔡吉一人,从灭袁绍到,接连不断的胜利已然让齐营上下形成了一种睨视群雄的傲气。加之蹋顿之前已同林飞等人合作六年有余,锦西与辽东属国更是互为表里多次抗击公孙度父子南下。在大多数人眼里蹋顿与齐营就是同盟的关系,蹋顿向平定幽并的蔡吉称臣更是天经地义之事。故而当蹋顿的使者献上郭图首级之时众人没觉得有异,反倒是跃跃欲试着想要出关大展拳脚一举歼灭盘踞辽东的公孙父子,为自家主上再添一块领地。也正因为如此当蹋顿与公孙康并肩出现在齐军阵前之时,幽州本地的将校远比蔡吉还要吃惊。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蹋顿固然是向世人诠释了一遍何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这会儿“妄画蛇足”的郭图正带着数万兵马将整个齐营围得水泄不通。故而蔡吉现在首要考虑的问题还是如何从眼前的重重包围之中突围出去。 关于如何突围蔡吉身边的幕僚总共制定了两个计划。一是趁夜黑风高之时遣一队死士佯装突围,待将公孙军吸引开之后,再由主力护送蔡吉朝锦西方向突围。二是等外界援军来救,届时便可里应外合冲出包围圈。蔡吉在琢磨了一番之后,最终决定先等几天再说。反正营内的粮草还算充裕,全军的士气也够旺盛。让敌军误以为己方在等援,再趁其不备连夜突围效果可能更好。 然而就在蔡吉低头盘算突围细节之时,对面的敌营之中骤然响起了一阵高昂的号角声。蔡吉循声抬头。就见一队乌桓骑兵正横穿过公孙军的营地朝齐营这边直奔齐营而来。而沿途的公孙军则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冲那队乌桓骑兵手舞足蹈似乎是在庆祝着什么。 “齐侯,那是齐军战旗!”眼尖的曹丕一眼就认出了乌桓人所打的旗帜。然而望着熟悉的旗帜,蔡吉的心却彻底跌到了谷底。因为这个时辰公孙军营地出现齐军战旗只有一种可能。 此刻就见对面为首一骑一马当先穿过辕门。以挑衅的姿态将手中的齐军战旗插在自家阵前一箭之地的位置上。紧随其后的乌桓骑兵则利落地解开了绑在马鞍上的皮囊。眨眼间一枚枚血淋淋的人头自沉甸甸的皮囊之中滚落而出,不多时便在战旗下堆起了一座小丘,一座由人头堆成的小丘。 见此情形便是再后知后觉的人也已意识到这战旗、这人头多半来自赶来救援的齐军。显然是蹋顿部在外围击溃甚至全歼了齐军援军,如此这般对面的乌桓人方才有此本钱跑来齐军阵前筑京观示威。 “齐侯!”曹丕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身形踉跄几欲跌倒的蔡吉,却被脸色苍白的后者轻轻推到了一旁。 蔡吉并不怕尸山血海,遥想当年她也曾在清河以乌桓贼寇的人头筑京观来报复楼班对河北的洗掠。但蔡吉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人当着她的面,在她的战旗下用她麾下将士的首级筑京观。这一刻愤怒与愧疚占据了蔡吉的内心,同时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困兽犹斗。 毫无疑问对面的公孙康和蹋顿是想以援军的首级来瓦解齐营将士的士气。正如原有历史中的曹操在突袭乌巢成功后割下千余被俘士兵的鼻子及所获全部牛马的唇舌向袁绍部示威。而袁绍部也恰恰因此军心大乱从而兵败官渡。如果说先前蔡吉对自家将士的士气还信心十足的话,那此时此刻的她则已然没了当初那份临危不乱的底气。 经此一幕。将士还会不会信任孤?还有多少人肯随孤背水一战? 且就在蔡吉心神不定之时,忽听耳边有人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充满男子气概的曲调令蔡吉不觉精神为之一阵。于是她赶紧循声回望,就见幽州治中田畴正站在另一侧的望楼上高声清唱《秦风*无衣》。在古战歌的感召下,先是蔡吉身边的将校,再是周遭的守寨的士卒。甚至连带着曹丕和孙权都跟着田畴一同唱起这首《秦风*无衣》。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许从未听过这首出自诗经的古诗,一些人可能只记得只言片语,但在连续重复几次之后,众人的歌声变得愈来愈整齐,愈来愈嘹亮。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伴随着雄浑的战歌齐营大门嘎然而开。白马银甲的赵云领着一彪铁骑自门内飞闪而出直奔京观而去。对面的公孙军眼见齐军出兵夺旗。也跟着派出一队兵马出营阻截。转眼间两股洪流在两军阵前掀起了一片血与沙的风暴。 有道是哀兵必胜,乌桓人刚才阵前筑京观的举动无疑是激起了齐军将士的同仇敌忾之情。莫看齐军的人马远少于敌军,士气却是异常的高昂。特别是为首的赵云更是如蛟龙入海杀得周遭血雾翻滚。 而正当赵云手绰一杆长枪左刺右挑如入无人之境时,迎面撞上一名敌军战将。但见那人使着一柄大锤,二话不说便怒声咆哮着朝赵云迎头砸来。眼瞅着巨锤压顶而来。赵云虎目一凌,错身避过致命一击,手中长枪跟着顺势斜刺递出。一枪贯穿了对方的咽喉。 公孙军眼见己方大将仅一回合便被赵云挑于马下,再联想到其在河朔留下的赫赫威名,一个个吓得双股战栗,落荒而逃。而周遭的齐军则在赵云的激励下愈战愈勇。不多时便如风卷残云般冲杀到了公孙军阵前一箭之地。 “放箭!速速放箭!”辕门前公孙康指着越杀越近的赵云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他怎么都没想到齐军在得知援军被灭之后还敢出营夺旗,更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精锐在赵云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另一头赵云却是丝毫不惧漫天飞矢,就见他侧身匍匐于马背之上,以一招海底捞月一举拔起了战旗,引得齐营上下喝彩连连。 眼瞅着赵云一举夺下战旗拨马还营,蹋顿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唏嘘道,“赵子龙真乃万人敌。” 公孙康却是气急败坏地冷哼道,“大人何故涨他人士气灭自家威风?” 蹋顿努了努嘴刚想出言反讽,就听身后的郭图沉声分析道。“赵子龙虽有夺旗之勇,却无突围之力。有道是,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锦西援军已被蹋顿大人所灭,蔡安贞亦不过是强弩之末。” 公孙康听罢郭图所言。面色稍霁地点了点头。虽说今日没能打击到齐军的士气,但好歹蹋顿灭了锦西方面赶来的援军。因此在公孙康眼里蔡吉连同她帐下的齐军俨然已是他公孙康的囊中之物。想到这里公孙康不禁趾高气扬地朝着对面的齐营朗声放言道,“军师言之有理。孤倒要看看蔡吉那贱婢能撑到几时!” 于此同时蔡吉已然领着一干文武来到辕门下迎接凯旋而归的赵云等人。不可否认先前一战仅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胜,既不能扭转齐军目前的劣势,也不能让蔡吉逃出层层重围。但在蔡吉眼里这却是一场远比昔年官渡之战更为珍贵的胜利。因为它让蔡吉认识到人心才是战胜一切困难的基石。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田畴的那首《无衣》 因此一见田畴,蔡吉便向其施礼致谢道,“今日若非子泰出手相助,孤危矣!” 事实上蔡吉怎么都没想到田畴会在危急关头助她一臂之力。须知田畴在历史上乃是汉末著名的隐士。他在二十二岁时便被幽州刺史刘虞任命为专使前往京师拜见天子。当时汉帝刘协正困居宫中。长安则被李、郭等人把持。眼见田畴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京师,进呈幽州牧刘虞拥护朝廷的表章,少年天子方知天下之人尚心存汉室,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当即封田畴为骑都尉,要他留在朝中任官。可田畴却以“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为由婉言谢绝了天子的册封。然而还未等他回到幽州复命,刘虞却已惨死于公孙瓒之手。得知刘虞死讯的田畴非但没有逃避,反而来到刘虞的坟前,布奠致祭取出皇帝覆旨,对墓朗诵,诵毕放声大哭,拜倒墓前。公孙瓒得知后,大为震怒,派人将田畴抓了起来质问,“汝何自哭刘虞墓,而不送章报于我也?”田畴从容作答,“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刘公不失忠节。章报所言,于将军未美,恐非所乐闻,故不进也。且将军方举大事以求所欲,既灭无罪之君,又雠守义之臣,诚行此事,则燕、赵之士将皆蹈东海而死耳,岂忍有从将军者乎!”后来经人劝阻公孙瓒释放了田畴。田畴在获释后便率领了宗族和附从乡人数百迁居徐无山,躬耕自养。数年间,外来百姓来归者达五千余家,自成一新移民垦殖的天地。此后公孙瓒和袁绍曾先后派人邀请田畴出山,但都被他一一严词拒绝。历史上田畴在助曹操平定乌桓后也推辞了曹操给予的封爵。 不过在这个时空由于蔡吉在治下各州积极推行屯垦,诸多政策甚至影响到了偏远的徐无山。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田畴只得应邀出任幽州治中一职。蔡吉当然知晓自己在田畴眼里和袁绍、公孙瓒、公孙度之流没有区别,所以她从不逼迫这位汉末隐士替她出谋划策。以至于当田畴唱起《无衣》蔡吉竟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蔡吉哪里知晓田畴的脾气虽倔,却也绝非迂腐之人。他之所以会一次又一次地推辞诸侯许以的高官厚禄,主要还是看不惯各路诸侯为一之私视天下百姓为草芥的做派。蔡吉固然也是诸侯,也有逐鹿之心,但相较其他诸侯她更关心民间疾苦。特别是其近期推出的均田制,令素来自视甚高的田畴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打心底里认同了蔡吉对幽州的统治。 因此这会儿的田畴非但没有居功自傲,反倒是自责道,“使不得。此番畴未能识破郭图奸计,令齐侯身陷险境,又岂能受此大礼。” “子泰…” 蔡吉差异地看着田畴,后者却是郑重其事向她躬身一拜,“吾等必誓死助齐侯脱险,也请齐侯务必使幽州百姓安居乐业。” 其实期盼蔡吉给百姓带来美好生活的又何止田畴一人。当凯旋的兵马接近辕门,周围的将士又一次唱起了同一首歌战歌。而望着那面熟悉的旗帜在赵云手中迎风飘扬,蔡吉只觉胸口一热,脱口起誓道,“孤定不负卿之所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第八十二节 东风起 狂风怒嚎,大雪纷飞,时值二月关外的天气依旧寒彻刺骨,然而此刻林飞等人的脸色却比议事堂外的天色还要阴沉上几分。话说蔡吉虽在田畴、赵云等人的协助下暂时度过难关重振了士气,但随着乌延、唐蓥所率援军在白狼山附近全军覆没,目前关外齐军的兵力急剧萎缩,而作为齐军在辽东的第一重镇,锦西更是因此陷入了无兵可调的被动之中。不仅如此,由于气候恶劣林飞到现在都不清楚蔡吉在白狼河的情况。反倒是公孙康在前日派人送来了乌延的首级。 一想到那日公孙军的骑兵挑着乌延的首级在锦西城下招摇过市,林飞便忍不住咬牙下令道,“再探!一定要寻着唐将军!” “喏!”斥候得令后立马起身退出了议事堂。然而一旁的难楼却阴阳怪气地冒出了一句道,“乌延首级既已在此,唐将军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未寻着山威等人的尸首,便一日不可妄下结论!”林飞横扫了难楼一眼反驳道。其实林飞之所以在明知援军已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还硬着头皮派出斥候去找杳无音讯的唐蓥,主要是想稳住城内的人心。毕竟唐蓥是锦西的主将,说他失踪总好过宣布他阵亡。更何况林飞早已遣快使向关内求救,只要稳住锦西局势不出岔子,相信用不了多久援军便会赶来关外救援主上。 但难楼显然不在乎林飞的这番苦心。或者更为确切点说他现在根本就不把林飞这个锦西令放在眼里。在难楼看来被困白狼河的蔡吉已是凶多吉少,他没必要像乌延那样为个小娘们把自己的脑袋丢在辽东。因此这会儿的难楼已然在心中打定主意,要先同眼前这位林邑宰把账结了拿回属于他的赏金。毕竟他已在三天前洗劫了辽东属国数个村寨,也算是达成了林飞之前有关袭扰敌后的布置,钱货两清天经地义。更何况以锦西目前空虚的守备。试问又有谁能阻止他难楼洗劫全城! 当然考虑到蔡氏尚有数十万大军在关内,更怕惹恼并州的张辽引来血腥报复,所以难楼倒也不敢把事做得太绝。此刻的他只想快点拿了赏金,好及时赶回去吞并乌延遗留下来的地盘。难楼的这种做派在中原叫不仁不义,但在讲究弱肉强食的关外却是再寻常不过处事之道。事实上哪怕是在两千年后也照样有大把的人遵从丛林法则,讥笑仁人义士为傻子。只是这些“聪明人”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更没意识到在他们得意洋洋地破坏规矩螳螂捕蝉的同时身后还有黄雀等着。 不过这会儿的难楼显然是认定自己能吃上肉,所以他当即便向林飞开门见山道。“眼下已是农忙时节,还请邑宰兑现赏赐,好让吾家儿郎今早归乡。” 乌桓人素来以游牧为生,何来农忙一说?这厮分明是想溜之大吉――林飞在心中暗自冷笑,倒也不将难楼瞎话点破。毕竟以难楼此刻的言行来看,难保此人不会变成第二个蹋顿。或许给点钱打发这群胡人离开锦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一旁的阎柔却出面向难楼劝说道。“齐侯身陷重围,援军又全军覆没,值此危难关头大人若能坐镇锦西。城内百姓定结草衔环报答大人救命之恩。” 林飞听罢阎柔所言暗暗端详了对方片刻,想要弄清这位乌桓校尉究竟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害自己。但难楼似乎是被阎柔说动了心。要知道锦西可是辽东最富裕的城池,此刻城内更是聚集了大量前来躲避战乱的商贾。若难楼只拿点赏赐就走,还真有点入宝山空手而还的味道。可要是按阎柔的说法以护城为由留下那岂不是可以从那些商贾身上好好捞一票! 且就在难楼转着眼珠子打算改口留下之时,忽听堂外鼓声擂起,不多时便有一员小校赶来禀报道,“禀邑宰,门外有诸多百姓击鼓求见。” 林飞闻讯胸口顿时咯噔了一下,心想莫不是要民变?!须知目前锦西城内八成以上人口来自青州的太平道教众,其中又有不少人都参与过十九年前的黄巾之乱。林飞虽与太平道合作多年却并不代表他就信任这些教众。且不论此番在玄菟刺杀公孙度的刺客正是于吉一派的余孽君雅丽。光是黄巾贼在中原各地屡屡降而复叛的做派。就由不得他不往坏处上想。 不过当着难楼和阎柔的面林飞还是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旋即便起身随那小校来到了县衙门口。此时锦西县衙前早已是一片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人头几乎一眼望不到边。不仅如此人群中的男丁还个个手持弓箭、长叉乃至猎刀等武器,明显是有备而来。见此情形,饶是林飞再有城府这会儿也不禁神色为之一变。至于站在他身后的难楼和阎柔,却是一个神定气闲,一个面露难色,显然是各有各的心思。 只是还未等林飞鼓起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安抚民心。就见人群中走出了三个身形壮硕的大汉。说是大汉但只要仔细观察一下容貌便可瞧出这三人至少都已有四、五十岁,其中为首一人甚至还断了一条胳膊。可年龄与残疾并不能掩盖三人身上的杀伐之气,随着三人走出人群衙门前原本还有些乱哄哄的百姓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其实林飞对这三人也不算陌生。那个断臂的汉子名唤王季,本是黄巾渠帅彭脱帐下的一员战将。西华一战彭脱战死,王季则丢了一条胳膊只身逃往扬州投靠于吉。王季右边的中年大汉钱磊同样也曾当过黄巾贼只不过名号没王季响亮。至于站在王季左边的马脸老汉名唤罗柑,虽非黄巾出身但因其打得一手好铁故而在锦西城内也颇有名望。 此刻就见这三人恭恭敬敬地向林飞抱拳施礼道,“草民王季、钱磊、罗柑叩见邑宰。” 王季等人恭敬的态度令林飞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于是他也跟着客气地抬手道,“三位不必多礼,却不知各位乡亲在此击鼓有何要事?” “邑宰。草民等欲组义军出城救援主上,还请邑宰成全!”王季一个箭步上前朗声请命道。 “是啊,吾等皆自备兵刃,随时可以出征。”罗柑从腰间拔出一把铁锤大声嚷道,那声音洪亮得好似铜钟轰鸣。 在王季、罗柑两人双双带头之下,底下的诸多男丁也纷纷亮出手中的兵刃大声附和。“吾有弓矢!”“邑宰,吾有马!”“邑宰,速速下令出兵吧!” 然而面对如潮的民意林飞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相反他却是将质疑的目光投向了领头的王季。眼见林飞站在原地没有做声。王季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再次向其抱拳明志道,“邑宰明鉴,吾等本是待罪之人,幸得齐侯收留,方能安居乐业至今。眼下齐侯身陷险境。吾等又岂能坐视不理!” “是啊,没有齐侯就没有吾等今日之家业!” “齐侯与我有救命之恩。” 听罢王季这番肺腑之言,再看看周围百姓热情而又诚恳的目光。一时间林飞只觉羞愧难当。要知道就在前一刻他还在怀疑王季,怀疑眼前这些百姓。可回头想想若王季等人真存有异心,只需登高一呼便可带领众人杀进衙门,又何须在此同他一介书生多说废话。 想到这里,林飞当即长袖一振郑重其事地朝王季以及在场的诸多百姓躬身一拜道,“诸君高义请受飞一拜!” 王季等人没料到身为一县之尊的林飞会当众向他们行礼,受宠若惊之下连忙闪到一旁口称“不敢当”。与此同时,当林飞再次直起腰板之时,他的双眼之中已不见丝毫犹豫与焦躁,取而代之的自信而又坚毅目光。就见他回过头冲着难楼悠然一笑道。“难楼大人,贵军何时班师务农?” 难楼的面色虽是难看之极。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发作,而是顺势下坡地决定带着手下兵马离开锦西这片是非之地。不过林飞倒是依照之前的许诺兑现了难楼部的赏赐。毕竟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救出被困白狼河的蔡吉等人,而非四处树敌令局势更加恶化。至于本就是汉人的阎柔则选择留在锦西同众人并肩作战。此举也令林飞对这位半汉半胡的乌桓校尉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未免夜长梦多难楼在清点完赏赐之后便连夜离开了锦西城。此刻望着一头扎进风雪之中的难楼部,站在城楼上的阎柔不由整了整身上的裘皮披风朝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林飞探问道,“林邑宰真认为仅凭城内这点兵马就能救下齐侯?” “锦西兵力或许难解白狼之围,然民心在齐。吾家主上定能脱险。”林飞斩钉截铁道。如果说当年的林飞会决心辅佐蔡吉是钦慕她那惊艳绝伦的才华的话,那经过这些日子的大起大落,林飞对蔡吉魅力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在他看来蔡吉之所以能以一介女儿身成为坐拥五州之地的诸侯,不是因为蔡吉有多强大多聪慧,而是因为蔡吉拥有一颗怜顾苍生的心和将此心志付诸实施的胆气。所以当她身陷险地之时才会有如此多的百姓站出来支持她。 然而阎柔却并不认同林飞的说法。作为一个自小在狼窝里长大的汉儿,阎柔见识过太多的背叛与厮杀。倘若民心有用当年的刘使君又怎会惨死于公孙瓒的屠刀之下。而阎柔之所以决定留在锦西也是看在蔡吉麾下尚有太史慈、张辽、张颌等名将坐镇的份上。哪怕最终张辽等人没能救下蔡吉,阎柔也可以凭借这次的情分同这些武将拉上关系。只是这会儿的阎柔哪里知晓,真正决定蔡吉生死的援军不在幽并二州,而是在千里外的沧海之上。 建安八年二月初十,晴,东风起。 这一日青州即墨军港内,战船密布,旌旗猎猎。点将台上一席白衣的郭嘉身披猩红披风,手捧青铜酒樽,向即将出征的乘风将军管承以及随军军师辛毗郑重地嘱咐道,“子奉,佐治,此番北上救主,水师乃重中之重,尔等上岸后切记要兵贵神速。” 原来贾诩在得知蔡吉有难后第一时间便修书一封遣快使送与郭嘉。贾诩在信中不仅介绍了幽州的状况以及蔡吉可能遇到的危险,还根据关外的气候与地形分析出郭图是想借地利围城打援。郭嘉对贾诩的这番分析深以为然,他也认为对白狼河的救援必须集中兵力一击必中,万万不可分散兵力打成添油战术从而使敌军有机会逐个击破。只不过郭嘉更倾向于从海路暗度陈仓,而非从陆路抄小道出关。这一来是因为齐军对北上关外走海路比走陆路更熟悉。二来走海路也不容易被敌方打探出虚实,故而更能形成雷霆一击。 不过走海路也有走海路的缺点,那便是战船行驶的速度不及战马。所以郭嘉在暗中从青徐两州调集兵马战船积极备战的同时,也写了一封信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幽州和并州。他希望在幽州的贾诩、并州的庞统能配合着做出齐军打算从幽并二州调兵救援的假象,以此为青州这边的调动打掩护,为水师北上争取时间。到目前为止,贾诩已同意配合青州,而并州那边暂时还没回复。不过郭嘉相信庞统应该也已同意他的计划。因此就算没有收到回复,郭嘉依旧按部就班地在即墨军港内集结起了一支五万人的大军。 管承身为执掌水师的大将,又是蔡吉身边的老人,自然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但见此时的他神色凝重地伸手接过酒樽肃然起誓,“喏!承必誓死救出主上!”言罢管承一仰脖子将樽中水酒一饮而尽,跟着便转身冲着战船上队列整齐的水师将士,朗声下令道,“升帆!!” 第八十三节 虎狼环伺 郭嘉站在岸上望着点点白帆渐行渐远,脸上的表情既凝重又复杂。<冰火#中文蔡吉受困辽西固然令他心急如焚,但中原起伏多变的局势更是让他深感如履薄冰。须知随着时间逐渐流逝周边的诸侯、豪强早晚都会获知蔡吉被困的消息。因此用不了多久蔡吉治下的州郡便会迎来各方势力的围攻。这些攻击可能是明目张胆地直接开战,也可能是鬼鬼祟祟地暗中策反。但无论何种攻击对于新兴崛起的蔡氏一党而言都将是一场极其严峻的考验。 事实上,就算蔡吉没有遇险,作为“盟友”的曹操也从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以渗透、挑拨、颠覆蔡氏领地的机会。这不,曹操前脚才拿下荆州,后脚便将作为襄阳第一大族的蔡家赶到了东莱。若在从前多收一族亲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襄阳蔡家的北迁多少能改变外界对蔡吉宗族根基薄弱的印象。但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为了齐军内部的稳定便由不得郭嘉做次小人了。 目送着最后一艘战船驶离即墨港,郭嘉整了整被海风撩起的长袍,转身朝站在他身后的黄珍问道,“黄府尹,蔡德珪这几日可有动静?” 话说府尹一职本该在唐朝之后才出现,但鉴于龙口城如今俨然已成齐地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蔡吉便将龙口令一职改成了龙口尹与太守平级。反正汉朝本就有掌治京师的京兆尹,所以不用多加解释外人也知龙口尹的分量。此刻面对郭嘉的询问,身为龙口府尹的黄珍不由微微蹙眉拱手作答道。“回军师,蔡德珪并无异样。倒是蔡夫人接连派了数个心腹家仆在城中游走,似乎是在打探主上的消息。” “刘蔡氏乎……”郭嘉手捻长须玩味了半晌后,果断下令道,“遣人监视刘、蔡二府,将出入两府之人一并录之。” “喏。”黄珍长舒了一口气应答道。须知蔡家兄妹虽被曹操驱逐出了荆州,可他二人一个是汉阳亭侯。一个是刘景升的遗孀,且又都与自家主上沾亲带故,因此若论身份黄珍那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然而以蔡家兄妹在荆州的恶劣风评,黄珍又不得不对他二人心存戒备。好在此刻郭嘉亲口下达了监视刘、蔡二府的命令,黄珍总算可以抛开负担专心提防蔡家兄妹作乱。 事实上就在齐军舰队启程北上的同时。身在龙口蔡夫人也已然从心腹口中获知了蔡吉被困辽西的消息。感觉天下就要巨变的蔡夫人二话不说便将其弟蔡瑁招入了府中议事。虽说蔡瑁一早也从市井巷间听到了些许风声,但一方诸侯被困关外这种事终究还是太过耸人听闻。因此在听罢蔡夫人一番介绍之后,蔡瑁还是忍不住质疑道,“此话当真!齐侯真已身陷辽西?” “千真万确。涿郡别部司马王绪乃先夫故交,其言齐侯已受困旬月有余,而今幽州皆人人自危。”蔡夫人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蔡瑁一听消息来源如此准确。哪儿还有所怀疑,但见他长叹一声抱头哀嚎道,“呜呼!本以为投靠齐侯便可安享富贵。却不曾想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眼见自家兄弟如此没出息,蔡夫人忍不住瞥了蔡瑁一眼啐道,“汝乃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委身妇人裙下求富贵!” 蔡瑁却无视家姐的讥讽。两手一摊苦笑道,“齐侯根基尚浅,其若殒命辽西,莫说富贵,怕是吾等性命皆危在旦夕!”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汝又怎知吾等会有性命之忧,而非青云直上?”蔡夫人杏目一转媚笑道。 可蔡瑁却被蔡夫人这一笑吓得打了个寒颤。因为他知晓蔡夫人每次这么笑的时候都会伴随着大事发生。于是惴惴不安之下蔡瑁赶紧追问道。“阿姐此话怎讲?” “蔡安贞若殒命辽西,齐臣必另立新主。吾儿乃景升公之后,汉宗室之子,如何当不得齐地之主!”蔡夫人黛眉一挑洋洋自得道。确实,若仅以出身而言整个龙口乃至青州都没有那个人能比得上刘琮。倘若蔡吉真有不测,还真可能会有一些重视出身与血统的世家豪强推举刘琮为主。所以蔡夫人会有这份自信倒也不算是妄想。 可是这一次蔡夫人的话音才刚落,蔡瑁便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一跃而起封住了她的嘴巴,“家姐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蔡夫人一把甩去蔡瑁的手冷哼道,“吾是实话实说。” “话虽如此,却也得等齐侯真有不测后方可提起。否则恐授人话柄,于琮公子不利。”蔡瑁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讪讪道。其实蔡瑁又何尝不知自己的外甥身份高贵可能有机会继承蔡吉的家业。可蔡吉手下的文臣武将个个都是人精,又岂会是易与之辈。更何况蔡吉现在还没死,蔡夫人要是在这时候跳出来宣扬刘琮身份尊贵可取代蔡吉,那就是**裸地在谋反。不被其他居心叵测之辈趁机除去才怪! 果然,耳听蔡瑁抬出了儿子刘琮,蔡夫人总算是收起了她那咄咄逼人的架势,但她嘴上还是不甘示弱地冷笑,“罢了!吾等就在此静观其变。怕只怕蔡安贞的公爹曹孟德等不急。” 事实证明,蔡夫人虽自视甚高到有些不知死活,但她对大势的把握还是挺准的。相较到处打探消息的蔡夫人,曹操一早便从幽州的探子那里获悉了蔡吉被困白狼山的消息。只不过素来谨慎的他一开始只将这则讯息当作公孙康放出的流言。直到太原的钟繇来信证实并州的张辽庞统部确实有异动。曹操这才相信蔡吉这一次果真是遇上了生死攸关的大麻烦。同蔡夫人一样曹操也在第一时间招来他的心腹商议对策,只不过他所图的并非区区一隅齐地,而是整个北方。 “现今蔡安贞困身辽西白狼河。不知诸君对此有何见教?”襄阳行辕内曹操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一边环视着麾下的文武问道。 虽然蔡瑁姐弟的及时投降令曹军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襄阳,但刘备却在长沙聚集起了数万兵马,从而拿下了大半个荆州。与此同时东吴的孙策、周瑜则在庐江同曹洪展开了一场拉锯战。因此当曹操下令众文武聚会议事堂之时,大多数人都以为曹操这是要同他们商讨如何讨伐刘备、孙策一统荆州。却不曾想这屁股还没坐定,自家主公竟说蔡安贞被困在了关外雪原。 “丞相,此话当真?”同蔡瑁一样咋一听闻此等惊天巨变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此时就见曹操从怀中取出一份书信当众展开道。“此乃钟元常手书,诸君若不信,可自行传阅。” 言罢曹操便让身边的随从将信纸传了下去。钟繇的书信就像一枚巨石在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瞠目结舌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低头沉思者亦有之。这会儿就见新任的主簿杨修豁然起身。神采飞扬地朗声说道,“蔡氏轻佻以身犯险,现今幽并大乱,正需王师北定乾坤。此乃天助丞相也!” 杨修乃前太尉杨彪之子,最近刚被曹操聘为主簿负责内外之事,他的一番激进之言可算是代表了曹营少壮派的意见。甚至就连曹操在听完之后也跟着手捻胡须面露微醺之色。显然杨修那句“天助丞相”一语道破了曹操的心思。一旁的文武见状纷纷顺势一起附和起来。 不过就在一片“北扩”的呼声之中。忽听有人沉声否定道,“师出无名,恐难服众。” 曹操细目一睁循声望去。就见坐在左手边的尚书令荀彧正朝他拱手进言,“主公明鉴,蔡安贞与主公结有姻亲之盟。此番蔡安贞因尊王攘夷而身陷辽西危局,主公若因此乘人之危。恐为天下人所诟病。” 荀彧一席话令包括曹操、杨修在内的诸多曹营文武皆流露出了尴尬之色。其实曹操又何尝不知现在突然掉头攻击蔡吉会被人骂做无耻小人。可是一想到现在的齐营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曹操又实在不想放弃此等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于是他假意轻咳了一声向荀彧问道,“那依文若之见孤当如何处之?” “固本培元,循序渐进。”荀彧拱手答道。 曹操听罢荀彧所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其实自打袁绍覆灭后荀彧便不止一次向曹操进言劝他暂时停止对外征战修生养息。可是曹操却觉得自己该挟灭袁之威势积极出兵扫荡南方诸侯。如今荆州之战的结果已然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反倒是荀彧的进言显得颇为保守。 然而还未等曹操开口同荀彧商议,杨修已然先行反驳道,“令君此言差矣。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蔡氏今日之危局。皆是其咎由自取,与丞相何干!” 荀彧却不为所动道,“蔡安贞善治民生,其在民间声望颇高。若蔡安贞最终脱险,而主公又未能拿下齐地,则蔡氏自此与主公势同水火。届时蔡吉、刘备、孙策三方合围,主公又该如何处之?” 面对荀彧冷静的分析先前积极主张北扩的文武大多陷入了沉默之中。唯有杨修不服气道,“若蔡氏最终殒命乎……” “若主公毁约出兵,而蔡安贞殒命辽西,则在齐营遗臣眼中主公亦是趁人之危。”荀彧言罢,不再理睬杨修,转而曹操进言道,“故彧以为主公现下因静观其变,待蔡安贞殒命后再出兵北扩也不迟。” 其实荀彧并不反对曹操向北扩张。只是在他看来任何一场征战都该师出有名如此方为王道。但此刻的曹操却认为荀彧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能在蔡吉死后出兵东扩当然是最佳选择。可万一蔡吉最后没死呢。那他曹操岂不是白白错失了一次消灭蔡氏的大好机会。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曹操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次能灭蔡吉的机会。 另一方面荀彧的进言也给了曹操一番新的启发。就见曹操在低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嘴角扬起了一丝狡黠的弧度,“罢也,那便暂时不东扩。然则,若有宵小趁机作乱,袭扰齐侯治下之地,孤亦当出兵替齐侯分忧。” 众人听罢曹操所言脸上也都露出了一派了然于心的表情。想来用不了多久蔡吉治下各州郡的豪强、山贼便会闻风而起四处作乱,而那时作为盟友的曹操便可顺理成章的出兵帮助蔡吉平乱。至于曹军何时能平完乱,那便要看蔡吉能否活着从回中原了。甚至就算蔡吉最终安然无恙,曹操也不见得会吐出吃进去的肉。 这会儿的曹操显然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于是在同麾下文武商讨了一番具体操作事宜之后,他便大手一挥宣布散会。不过就在曹操迈着四方步走出议事堂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父亲。” 曹操回头一瞧,就见四子曹植正气喘吁吁地朝他这边跑来。曹操不由眉头一皱向曹植呵斥道,“子建,何事如此慌张?” 曹植停下脚步喘了口气,旋即恭敬地向曹操拱手行礼道,“父亲,孩儿听闻齐侯受困辽西,不知二哥可安好?” 耳听曹植提起曹丕,曹操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须知曹操刚才在算计如何灭蔡之时根本就没考虑过曹丕的处境,更不在乎蔡吉在得知曹军暗中使诈之后会否拿曹丕开刀。事实上,在得知曹丕未能获得蔡吉芳心,又被其视作仆役、质子之后,曹操就权当自己少了个儿子。但此刻眼见年少的曹植如此重视兄弟之情,曹操不禁心头一软,遂即信步上前抚摸着曹植的额头,叹息道,“子桓随齐侯一同身陷白狼河,孤虽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曹植当然知道荆州与辽西相隔万里之遥,现在让父亲出兵解救曹丕完全是强人所难。黯然神伤之下,他只得咬着嘴唇,自我安慰道,“二哥定会安然归乡。” 第八十四节 试炼之石 远在辽西的曹丕并不知晓,他在父亲曹操的眼中早已成了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事实上就算明知自己的父亲可能会借白狼之围谋取蔡吉领地,这会儿的曹丕也没时间自哀自怨。掐指算来齐军主力被困白狼河也快将近一个月了。在过去的二十多天里,齐军虽多次击退公孙军的进攻,却迟迟没能等到预想中的援军。而唯一一支已知的援军还被蹋顿部消灭在了半道上。好在凭借着田畴的机智与赵云的武勇,齐军总算是度过了那一次的危机。但蔡吉并没有因此而得过且过,相反为了尽早摆脱眼前的困境,蔡吉这些日子可谓是日夜殚尽竭虑。曹丕作为蔡吉的贴身侍卫自然也得跟着守在一旁替她端茶递水。这倒并非是蔡吉故意支使曹丕,而是烧水倒水的那点功夫,往往够她批阅一份文书或是做个小小的决策。 这一日曹丕像往常一样在帅帐外替蔡吉生火烧水,就见孙权信步逛到他身边,一边作势烤火,一边好奇地打探道,“子桓又烧水。齐侯只喝沸水乎?” “齐侯曾言,喝生水会得疫病。”曹丕将柴火丢入火堆头也不抬地答道。 孙权听罢不由狡黠一笑,凑到曹丕耳边细语道,“齐侯倒是信任子桓,不怕子桓暗中下毒乎?” 然而面对孙权如毒蛇一般的耳语,曹丕却是不为所动道,“齐侯若有不测,丕亦难以苟活。” “噢,子桓这是打算替齐侯生殉?”孙权调笑道。 “孙公子以为齐营文武不会替齐侯报仇?亦或说孙公子想取丕而代之?若是如此丕可替公子引荐一二。”曹丕抬起头冲着孙权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孙权被曹丕这么一问不由苦笑着咂了咂嘴。其实这会儿的孙权早已打消了色诱蔡吉的念头。因为通过数月来的观察。他已然意识到蔡吉绝非寻常女子,就算日后成婚也不可能受制于夫。相反与其共结连理的男子则会处处受制,甚至被毁去前途。这等明摆着的赔本买卖他孙仲谋才不会去跳火坑呢。而他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故意挑拨曹丕,也只是单纯地想破坏曹蔡联姻而已。 眼见孙权被自己堵上了嘴,曹丕再次低下头自顾自地挑起了柴火。在曹丕眼里孙权就是个叶公好龙的公子哥儿而已。一旦真让他与自己换个位置必然是比兔子溜得还快。而此刻孙权的反应也恰恰印证了曹丕的判断。 不过孙权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但见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再一次向曹丕小声探问道,“子桓汝恨令尊否?恨齐侯否?” 曹丕斜瞟了孙权一眼,旋即平静地坦言,“家父奉天子之命遣丕与齐侯成婚。故家父与齐侯尊一天汉,丕便要与齐侯做一日夫妻。” 曹丕这话并非是在敷衍孙权,事实上这他现在真实的状态。曹蔡联姻的始作俑者既非曹操也非蔡吉。而是许都城内的天子。只要天子一天不收回皇命,而曹操和蔡吉又决意尊汉,那这场婚姻就必须继续下去。所以真要说曹丕恨谁,也唯有高坐堂上的天子而已。 孙权显然没想到面前的这位曹二公子竟看得如此透彻。在这一刻孙权还真有那么一点替曹丕觉得惋惜。当然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而已,毕竟曹操毁掉一个出色的儿子对东吴而言终究是件好事。不过一想到自己也可能随蔡吉等人一同葬身,颇感郁闷的孙权不由一把搂住曹丕的肩膀叹息道,“子桓真乃明理之人。只可惜吾俩皆身陷此等死地。也不知此生还会否得见关内桃花。” 曹丕一把撇开孙权勾上来的手,提起水壶起身肃然道。“丕不会殒命于此,齐侯定会脱险。” 望着曹丕提水离开,孙权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嘴角。他可没有曹丕以及齐营的将士那么乐观。在孙权看来蔡吉没有宗亲支持,一旦碰上生死攸关的危局很难保证帐下文武不另谋他就。须知孙权至今仍记得当年父亲孙坚战死之后,帐下部将四散离开的情景。当时若非舅舅吴景收留也难有他孙氏兄弟今日之成就。因此相比忠义二字孙权在骨子里更相信血缘纽带。而随着蔡吉被困的时间逐渐延长,对于齐营众文武的考验也确实拉开了序幕。 —————— 平城外,桑河边,旌旗翻滚,鼓铮齐鸣。约莫四万齐军正齐聚于百里校场上。张辽身披甲胄厚袍,脚跨灰影马,望着周遭堆积成山的粮草军械被堆装上车,往来奔跑的快马兵卒如过江之鲫,面色阴沉几欲滴水。过了半晌后,就见他一扯缰绳扭头朝身后的庞统探问道,“士元。吾等大张旗鼓撤出平城,公孙康闻讯后真会暂缓围攻主上?” 面对张辽的疑问,同样一身戎装的庞统拍马上前与其并肩而立道,“郭图此番唆使公孙康、蹋顿二贼将主上困于白狼河畔,旨在诱使曹操与主上反目,好令其乱中取利。在曹操与吾等两败俱伤之前,其不会轻取主上性命。” “郭图何以断定曹操必会背盟?若幽并未乱而援军先至,那他岂不功亏于溃?”张辽皱眉反问。显然他并不相信郭图会为一个不可确定的目标而如此托大。要知道一旦事情没能像郭图预计的那般发展,那么等待着郭图等人的下场就唯有死路一条。 然而张辽哪里知晓在郭图眼中公孙康和蹋顿都只是他对付曹操和蔡吉的工具而已。因此只要最终目的达成了,哪怕此二人皆死于齐军之手,郭图也不会觉得可惜。不过就算是已经看出郭图企图的庞统,这会儿也不敢拍胸脯打保票说郭图就一定会按照他的预估行事。毕竟战场上的情势充满了各种变数。而这一次的征战更是攸关着蔡的吉生死,容不得他有半点差池。所以此刻庞统虽恨不得立刻策马扬鞭赶去辽西解救蔡吉。但身为军师的理智与职责还是让他决定遵照郭嘉定下的计策行事。 “郭图为人刚愎自用,其认准之事必会全力实施。更何况…”庞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转而压低了声音向张辽耳语道,“青州水师已启程。” 张辽听罢庞统所言,原本紧锁着的眉头刹时就舒展了开来。话说当初在得知蔡吉遇险后。张辽的第一反应便是点齐兵马赶赴辽西救援蔡吉。但庞统却言此举会逼迫公孙康、蹋顿二贼加紧围攻主上。故而要救主上就需先麻痹诸贼,令其以为齐营已后方内乱,如此方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张辽虽也懂投鼠忌器的道理,可就这么干耗下去也终究不是个办法。好在此刻听闻青州那边已经出兵,张辽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张辽长舒了一口气,转而抬头望向远方高耸的平城城墙,恋恋不舍道。“只是可惜了平城。” “吾等不撤出平城,并州宵小便不会蠢动,并州不乱钟元常便不会出兵。区区一城一地又怎及主上性命!”庞统一脸肃然地放言道。其实庞统又何尝不知齐军撤出平城就等于放弃刚刚到手的并州。可眼下要救蔡吉就必须麻痹郭图,就必须收拢之前分散在外的兵力。相较其他州郡而言,齐军对并州的控制最弱,根基最浅,丢掉一个并州对蔡氏一党而言还算不上伤筋动骨。更无庸说在庞统的眼里任何东西都没有蔡吉的性命来得重要。 在庞统的感染下。张辽也是豪气顿生,“士元言之有理。待吾等救回主上。必重下并州!” 建安八年春,随着张辽、庞统部撤出平城,先前还信誓旦旦发誓要效忠齐侯的并州异族,转眼间便再次发扬了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绝技,纷纷揭竿而起自立山头。眼瞅着并州境内狼烟四起,时任司隶校尉的钟繇旋即便以平乱为由出兵并州镇压乱民。 如果说钟繇尚还坚持“师出有名”这一底线的话,那远在徐州的侯成却是彻底撕去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自下邳悍然出兵攻打东海郡。侯成之所以会如此有持无恐,一来是得了曹操的暗示。二来也有东海太守高顺被蔡吉调去驻守黎阳的缘故。须知当年侯成背叛吕布在白门楼伏击陈宫,本是想在曹操面前立一场大功。可谁曾高顺竟先他一步放蔡吉入了下邳城,从而夺去了侯成本该唾手可得的首功之誉。虽说侯成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从曹操手中接过了下邳郡的印绶,但这些年他却始终活在高顺的阴影之中。因为同样是开城投降,保下吕布家小的高顺在外界博得了忠义的名声,而在白门楼设下圈套的侯成却被人嗤之以背主的恶名。 恼羞成怒之下侯成一早就想找机会寻高顺的晦气。此番得知蔡吉受困辽西,侯成一面对高顺新主倒台拍手称快。一面则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兵劫掠东海境内的城池。侯成的强盗行径很快便惊动了坐镇徐州的下邳太守张郃。不过正当张郃打算点齐兵马讨伐侯成之时,却迎来了徐州治中萧建的造访。 “按兵不动?”琅琊郡府书房内,张郃一脸不解地向坐在对面的老者问道,“治中此话怎讲?” 就见萧建手捻长须唏嘘道,“齐侯受困,宵小蠢动,而今窥视徐州者又岂止侯成一人。据老夫所知兖州臧霸已然屯兵徐兖边界,磨刀霍霍大有越界入侵之势。将军若贸然领兵征讨侯成,岂不令臧霸得可趁之机?” 耳听萧建提起臧霸,张郃当即剑眉一扬冷哼道,“区区奴寇也想趁火打劫!” 萧建心知张郃素来瞧不起贼寇出身的臧霸,可现下的局势却容不得张郃托大。正如萧建先前所言,蔡吉受困辽西的消息令徐、青、兖诸州人心浮动。因为倘若蔡吉此番不能活着脱险,那其治下的州郡势必将再次陷入四分五裂之中。这种情况下地头蛇出身的臧霸远比外来的张郃更能拢获地方宗党的人心。不过萧氏一门绝非寻常宗党,萧建本人就算要改换门庭也是直接去找曹操,而不是去同臧霸那等货色做交易。当然就目前的情势而言,萧建并不打算立即倒戈投靠曹操。毕竟蔡吉还活着,蔡氏一党在青、徐二州也颇具威势。现在投曹只会成为众矢之的闹得里外不是人。 但萧建也同样不希望张郃为蔡氏消耗有限的兵力。因为在他眼里张郃就他萧氏一门投曹的扣门砖。须知曹操对世家宗党素来严酷,却唯独厚爱武将。倘若萧建能在关键时刻说服张郃带着帐下兵马连同整个琅琊郡投靠曹,那曹操势必会对他萧建另眼相看,萧家亦能随之水涨船高。至于蔡吉嘛。萧建也十分感谢其这些年来对徐州百姓做出的贡献。可谁让这位齐侯没留下一儿半女呢。 想到这儿,萧建当即鼓起了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向张郃游说道,“将军明鉴,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将军若因一念之差而错失徐州,试问又如何对得起齐侯?” “那依治中之见,郃该如何处之?”张郃低头沉吟道,“难道就此放任侯成肆虐东海乎?” 萧建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侯成之乱何须惊动将军亲自领兵讨伐。依老夫之见,将军大可修书一封请曹丞相为东海主持公道。” “请曹丞相主持公道?” “正是。”萧建略带得意地捻起了山羊须,却突然发觉现场的气氛有点儿不对。于是他悄悄瞥了张郃一眼,却发觉此时的张郃正紧盯着他看。一瞬间萧建只觉背脊一阵发凉,心虚之下他赶紧将话锋一转补充道,“曹丞相与齐侯结有姻亲之盟,若能由其出面调停,或可就此消弭一场兵灾。” 张郃听罢萧建略显尴尬的解释,并没有正面回答萧建的提议,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齐侯于郃有知遇之恩,在齐侯南归之前,任谁都休想踏入北徐州半步!” 第八十五节 鏖战急 蔡吉生死未卜的状态固然是让一部分下属暗暗谋划起了退路,但也并非人人都像萧建那般有心与曹操眉来眼去。例如田丰就打死不会降曹。不过不降曹不代表田丰心里就没有别的想法。须知田丰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蔡吉的未来,如今得知蔡吉受困辽西更是令他对蔡氏一党的前途又平添了一份悲观。 南皮田府书房内,灯盘上豆大的火苗随风摇曳,直将人影照得影影绰绰。田丰一面将一封盖有官印的路引交到长子田衡手中,一面神色凝重地向其叮嘱道:“伯苍,寒食临近汝速带家眷归乡祭祖,无论天下有何变故汝皆不得离乡。” 田衡听罢老父所言,再联想到近日来坊间的种种传闻,不由大惊失色道,“父亲何出此言?可是齐侯性命堪忧?若是如此,父亲何不随孩儿一同还乡?” 面对儿子的提议,田丰既固执又黯然地摆了摆手道,“齐侯于为父有救命之恩,为父不可弃其而去。” 耳听田丰口吻如此悲观,田衡心中更是坐实了齐营大厦将倾的判断。于是情急之下他当即长袖一振,朝老父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道,“父亲若不走,那孩儿也不走!” “胡闹!”田丰冲着儿子吹胡子瞪眼道,“为父之命尔岂可不尊!” 田衡却是不为所动道,“父亲之命孩儿不敢不尊,然孩儿亦不能至父亲于险地而不顾!” 田丰为人素来讲究孝道。话说田丰少年时丧亲守丧,守丧的时间虽然已过,但他仍笑不露齿。从而令他年纪轻轻便为乡邻所器重。此刻眼见儿子如此孝顺,田丰欣慰之余,不禁放缓了语气道,“有太史子义在,南皮又怎会是险地?” 田丰这番话倒是说得颇为自信。须知田丰虽觉得蔡氏一党的未来凶多吉少,但他却十分看好史慈的前途。在田丰眼里太史慈除了出身低微了一点之外,以其人品和实力完全能够留名青史成为一方封疆大吏。当然这已是太史慈的极限。因为再往上一层拼的可就不仅仅是个人的武艺和智谋,还得讲究出身。讲究名声,甚至还要有那么一丝时运。正如当年的吕布虽有万夫莫敌之勇,却终究还是难以容身中原,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所以莫看田丰极其厌恶曹操,但他在内心深处却还是不得不承认曹操是自袁绍死后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诸侯。而他之所以命儿子带着家眷离开南皮也是想为田家留条后路。毕竟依太史慈品性,只要蔡吉不亡太史慈便不会投二主。而西边的曹操却已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派出侯成、臧霸等宵小袭扰边境试探齐军的虚实。田丰由此判断随着蔡吉迟迟不得脱身。曹蔡两方势力早晚会在河北大打出手。而群龙无首的蔡氏一党自然不会是老狐狸曹操的对手。届时同为蔡氏一党的田丰也唯有人尽其事以报蔡吉救命之恩了。 且就在田丰下定决心与蔡氏集团同生共死之时,他的老同僚郭图正在千里之外的辽西弹冠相庆。到目前为止整个事态都在依他之前的推演发展着。关内的幽州各郡县因蔡吉受困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若非有贾诩、张清坐镇,刺使李敏的军令甚至都出不了蓟城。而并州的张辽和庞统则迫不及待地抽兵回援幽州,将偌大个并州直接丢给了钟繇。只是钟繇在太原的兵力终究有限,曹操的主力又都在南方,故而匈奴人反倒是成了并州眼下最大的一方势力。不过南匈奴王庭也得意不了多长时间。因为这会儿的郭图已然同栖身漠北的袁谭取得了联系。相信用不了多久袁谭便可带着从鲜卑借来的兵马重返河朔。 然而郭图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不代表公孙康与蹋顿也对目前的局势感到满意。事实上,在得知张辽与庞统即将从并州赶来辽西救援蔡吉之后,原本还神定气闲的公孙康和蹋顿一下子就心慌了起来。 要知道当年正是庞统和张辽联手挫败了公孙度吞并锦西的野心,从而使得公孙家元气大伤,连带着之后两年公孙父子只能缩在玄菟郡休生养息。此刻听闻老对手又要回来了,公孙康当即便与蹋顿心急火燎地赶到郭图的营帐向其讨教应对之策。 面对联袂而至的公孙康与蹋顿,郭图先是一楞,旋即故作惊讶地上前向二人行礼道,“二位将军有事遣人传唤老夫便可。何须将军亲自莅临。” 公孙康显然是没心思同郭图多做客套,就见他摆了摆手,一边径直坐上首座,一边焦急地向郭图询问道,“军师可知张辽、庞统已撤出平城,正朝辽西赶来?” 郭图见状却是哑然失笑道,“老夫当是何事。二位将军不必介怀。张、庞二人远途奔袭必舟车劳顿,吾等大可以逸待劳半道截之。” “军师说得轻巧。那可是足足五万齐军。如何半道截击?对面蔡吉又如何处置?”蹋顿冷着脸没好气地反问道。如果说公孙康还能用替父报仇的理由继续坚持围困齐营的话,那蹋顿却是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在他看来无论是一鼓作气攻下齐营取蔡吉项上人头,还是干脆坐下来同蔡吉议和敲诈一笔赎金,都好过像现在这样天天干耗。 而此时公孙康也跟着点头附和道。“蹋顿大人言之有理。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孤以为吾等因先拿下蔡氏首级,再迎战张、庞二将。却不知攻寨器械是否已置办妥当?” 听罢公孙康和蹋顿的双双表态,郭图心知若继续坚持围而不攻的现状,只会令眼前两人对他产生怀疑。反正他要局面已经初步达成,现在开始猛攻齐营也不算早。于是郭图当即骑驴下坡顺势应答道,“将军勿忧。工匠已架起三座投石机。随时可攻齐营。” 原来公孙军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也不是完全无所作为,除了试探性地攻击过几次齐营之外,郭图还差人打造了三架投石机。莫看这三架投石机做工粗糙、结构简单、射程有限,但在偏远的辽西却是堪称攻城拔寨的利器。因此公孙康一听己方帐下多了三架投石机顿时信心爆棚,当即便与郭图、蹋顿制定起了总攻大计。 于是乎,翌日一早沉寂许久的白狼河畔再一次响起了肃杀的战鼓声。闻讯的齐军赶紧在关哨上架起弓弩严阵以待。话说齐营的关哨乃是由粗壮的原木搭成的两道木栅墙。其中面向敌阵的木栅墙较高,可以抵挡箭矢。第二道木栅墙相对较矮,在高矮不一地两排木墙之间平搭有一排木排。军士可以站在木排上放箭射击敌人,而底下留出的类似厢房一样的空间则可用来给军士休息。 正是凭借着这些坚固的工事齐军以相对较少的兵力击退了公孙军与乌桓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以至于有段时间恼羞成怒的公孙康一连派出数名骂手日以继夜地在齐营阵前破口大骂。从问候蔡吉的祖宗十八代到各色以其为主角的十八禁段子,言语污秽得令人不堪入耳。但是营内的蔡吉却似老僧入定,不仅对敌将叫骂充耳不闻,还严禁帐下将士出寨迎战。 面对自家主上斩无赦的禁令,憋了一肚子气的齐营将士便只得以嘴炮向对方还以颜色。然而就在齐军以为嘴炮大战又将开启之时,却惊讶地发现这一次公孙军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派人来到阵前叫战。而是将三架笨重的投石机推到了战场的最前沿。 困守白狼河的齐军都是蔡吉身边的精锐,自然是一眼就瞧出了对方的意图。很快示警的号角声就响彻了齐营。可还未得多数齐军反应过来,眨眼间三块马头般大小的石块已然呼啸着朝齐军大营迎头砸来。 只听哄地一声闷响一枚石弹重重地砸在了齐军的关哨上,硬是将厚实的木排砸出了个黑洞洞的窟窿。幸好此时楼下已无军士休息,否则非被这枚石弹砸成肉饼不可。不过另一头马厩中的战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枚从天而降的石弹直接将拴在马厩中的两匹战马砸了个四分五裂。至于第三枚石弹却是颇不争气地落在了木栅墙前百步之处仅仅激起一阵烟尘而已。 不过就是如此第一轮投石的效果还是极大地鼓舞了公孙军的士气。须知这个时代的投石机主要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机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投出石弹,根本谈不上什么准头。只能大致认个方向砸着什么算什么。所以对于之前从未受过相关训练的公孙部而言三中二的准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战果了。 “快!快装弹!孤今日要在蔡氏大帐内用膳!” 公孙康挥舞着马鞭,兴奋地指挥周遭的军士重新调整投石机,填装石块拉起皮套。另一边蹋顿则趁势派出一支由万人组成的攻城队,在五千骑射手的掩护下,向刚刚受挫的齐营发起新的一轮攻击。 黑压压的骑兵如同翻滚的怒涛朝着耸立的原木栅墙席卷而来,漫天的箭矢更是压得关哨上的齐军几乎抬不起头来。然而就算头道木栅已经扎满了飞射而来的箭矢,木栅后头的齐军依旧坚守着各自的岗位,他们或是高举盾牌为同袍抵挡箭矢,或是手持弓弩依托木栅拉弓反击,从而得以将迎面冲来的乌桓骑兵挡在木栅前的一箭之地。 可就在乌桓骑兵的冲射受到抑制之时。天空中又飞来了两块石弹,其中一块自齐军的箭楼擦身而过,另一块则直接将木栅墙砸开了一道口子,同时也大乱了齐军的阵型。眨眼间关哨上一阵血雾飞溅,惨呼迭起,一枚枚冰冷的箭头如毒蛇的獠牙扎入血肉之躯带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在投石机与乌桓骑兵的双重打击之下,齐军的第一道防线被彻底压制了下去。朝着齐营冲杀而来的公孙军步卒能明显地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箭雨正在变得逐渐稀薄。然而还未等他们摸到齐营的木栅墙,突然间耳边响起一记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 漆黑的弹丸带着尖锐的嘶鸣在湛蓝天空上划过一道灰色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正中公孙军的一架投石机。飞溅而起的木屑眨眼间就击伤了公孙康胯下的战马,令其撅起前蹄差一点就要将公孙康甩下马背。至于公孙康身旁的兵卒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抱头鼠窜。因为整个辽东都知道当晴天响起霹雳之时,那一定是齐侯的神器发怒了。 蔡吉手站在望楼上用手中的水晶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对面敌阵的动静。而在她脚下的木栅墙上三个炮兵正在忙着替一门青铜火炮清理炮膛填装火药。话说蔡吉带这门火炮来辽西本是想在与蹋顿会师的誓师大会上当礼炮秀一把,以便让乌桓人好好见识一番自己的实力。如今这门火炮虽也展示了蔡吉的实力。但已不再是作秀,而是为了自救。 “开炮!” 随着红色令旗落下,又一枚炮弹划过长空直奔公孙军阵营而去。透过水晶望远镜蔡吉能清楚的看到炮弹将另一架投石机直接打散了架。显然无论是在射程上,还是在命中率上,青铜火炮都远胜这个时代的投石机。只可惜蔡吉目前手里只有一门火炮,对付三架投石机自是小菜一碟,却不足以帮她摆脱眼前的困境。 孙权看着底下的齐军摆弄火炮准备第三次射击,眼中饱含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羡慕之情。从去年的平城到这会儿的白狼河孙权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这等神器的威力。同时也让他对解围一事又平添了一份信心。就听孙权不屑地咂舌道,“公孙康仅凭三架投石机就想强攻齐营,真乃自不量力。” 想到前些日子孙权的表现一旁的曹丕努了努嘴本想讥讽他几句。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蔡吉已然收起手中的望远镜,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道,“许是援军快到也。” 第八十六节 持续发酵 事实上蔡吉期盼已久的援军此刻确实正从海路朝关外这边赶来。可是由于渤海眼下仍处于冬季风期,逆风航行之下船队大约需要耗费十多天的时间方能抵达锦西港。若在平时十多天的航程也不算夸张,但对于此刻受困白狼河的齐军乃至整个蔡氏一党而言却是堪称度日如年。此外出于麻痹郭图等人的需要,郭嘉故意隐瞒了水师的动向,这便使得外界对蔡吉处境的揣测愈加悲观起来。更有甚者还有狂生公开指责郭嘉、太史慈、王修等人对齐侯见死不救,意图谋反。 莫看这些狂生人数少,名气小,但他们在民间却有着极大的煽动力。正所谓“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莫说寻常的愚夫愚妇,即便是受过教育的学子同样一桩讹传听多了也照样会信以为真。何况传言之人还是和他们一样读过圣贤书的士子,这便更加加深了学子对那些狂生的信任。 于是就在齐军水师北上驰援的同时,约莫数百名士人群情激奋地集聚于龙口衙门前抗议以青州别驾郭嘉为首的青州文武首鼠两端,要求官府立即发兵救援齐侯。其声势之浩大颇有当年党锢之争的风采,只不过参与者由太学生变成了讲武堂的学子。 不过就算被群生骂作小人,这会儿的郭嘉依旧悠然地坐在书房内,一边打着棋谱,一边颇为自得地向崔琰、黄珍两人打趣道,“上百学子击鼓请愿,此等声势怕是唯有昔年雒阳太学可以比拟。” 只可惜坐在对面的崔琰和黄珍显然没心思欣赏郭嘉的幽默。就见崔琰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苦笑道,“都这时节也!奉孝还有心在此说笑。” 作为冀州的名士,崔琰在讲武堂素以剥削和公正而著称。可谁曾想外界的那些狂生竟斥责他与郭嘉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而更令崔琰深感郁闷的是,在眼下这等敏感时刻他还偏偏无法做出相应的表态。因为一旦他反驳对方的诬蔑。势必会被别有用心之人顺势讹传成为“反郭”。而倘若他宣布支持郭嘉,又会坐实那些狂生对他的指控。左右为难之下崔琰最终选择用沉默来应对各方指责,以免越抹越黑。 然而光是沉默并不能解决目前的乱局,相反还助长了相关狂生的嚣张气焰。眼瞅着越来越多的讲武堂学子被煽动上街,心急如焚的崔琰哪儿还顾得上名声之类的小节,当即就跑来郭府找郭嘉商议应对之策。 其实此刻深感情势危急的可不止崔琰一人。黄珍作为龙口府尹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可他却无法将水师已经出海的消息告知那些在衙门前请愿的学子。因为这涉及军事机密,更关系着蔡吉的生死。但黄珍也不想强行驱逐衙门前请愿的学子。毕竟这些年轻人的都有一颗赤诚之心,他们向官府请愿也出于担忧蔡吉的安危。所以这会儿的黄珍同崔琰一样希望郭嘉能站出来安抚一下学子,让整场危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抱着这一想法,黄珍遂即便向郭嘉提议道,“学子聚众衙前,皆因听信谣言,若奉孝能出面解释一二。必可安抚民心,令学子自行散去。” “解释?牵涉军机之事。嘉为何要向学子解释。”郭嘉不以为然地将一枚黑子丢入了棋笥之中。 黄珍听罢郭嘉所言。扭头同崔琰交换了一下眼色,后者连忙跟着规劝道,“奉孝无需透露军机,只需向学子保证定会救回齐侯便可。” “事关军机嘉不会同无关之人多费一言。”郭嘉以不容置疑地口吻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眼见郭嘉的态度如此强硬,崔琰和黄珍面面相觑了一下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连郭嘉都不肯当众给个说法。那光凭崔琰、黄珍两人又如何能说服衙门前的数百名学子。 且就在三人陷入僵持之时,忽听屋外有人大声禀报道,“禀军师,并州急报。” “念。”郭嘉头也不抬。直接就让送信的侍从将战报的内容给念了出来。 就见那侍进屋行礼后,便当众拆开封印朗声念道,“吾部已于三月初一日誓师出兵,勿虑――张辽、庞统。” 耳听并州的张辽与庞统已然挥师驰援辽西,崔琰和黄珍双双长舒了一口气。而郭嘉则从侍从的手中接过书信扫了一眼底下盖着的官印,跟着就将信纸递给黄珍道,“此信可安民心?” 黄珍若获至宝地收起书信,连连点头道,“可安,可安。有此信老夫定能说服学子自行散去。” 然而崔琰却不似黄珍这般乐观,就见他微簇着眉头呢喃道,“若有学子依旧不肯罢休,那可如何是好?” 郭嘉手捻棋子肃然道,“若有人不肯罢休,那便依通敌之罪处置。” 从早前的尊经阁下围攻曹丕到这一次府衙前击鼓请愿,一次又一次的变故令郭嘉意识到讲武堂那些血气方刚的学子是极其容易被煽动的。他们既可以是蔡吉逐鹿天下的助力,也可能在眨眼之间就成为颠覆齐地的乱源。而学子的这种不成熟做派也令郭嘉不得不开始反思起讲武堂的教学来。在他看来一个学子若是连最起码的局势都看不清,那学再多的技艺读再多的书也不能算是“士”,至多也就是些会读书写字的愚夫愚妇罢了。 其实郭嘉会有这样的看法本也不足为奇。须知东汉的私学虽颇为昌盛,但每一个大儒在收学生前都会从品性、资质、出身等方方面面对学生进行筛选。中途还会根据学生学习的状况以及其平时表现出的品行决定是否继续教下去。由此培养出来的人才,不说人中龙凤吧,至少也是千里挑一。而讲武堂却是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接收一切愿意学习的人进来学习。如此一来讲武堂学子的水平在郭嘉等人眼中也就变得参差不齐起来。所以这会儿要是真有学子不识时务地继续闹下去,那郭嘉非但不会觉得可惜,反而还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替讲武堂清理门户。 不过事实证明讲武堂的学子并没有郭嘉想象的那么不堪。随着黄珍当众公布张辽、庞统已出兵辽西救援齐侯,衙门前虽还有狂生揪着郭嘉等人“不出兵”的把柄不放。但绝大多数的学子还是陆陆续续地开始自行散去。倒是“齐侯受困事件”所造成的乱局依旧在中原各地不断发酵着,甚至一路影响到了长江以南的荆扬两州。 三月的江南正值春雨润如酥的繁茂时节,长江边吴军的营帐如棋布星罗一路向南绵延数十公里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然而此刻的吴侯孙策却是身披铠甲,以一脸阴沉的表情在帅帐内焦躁地来回走动。在他的右手边军师周瑜正凝眉低头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而对面以黄盖为首的其他十余名吴营将校则将眼神齐刷刷地随着孙策的身影一同晃动着。 突然间孙策停下了脚步,扭头以求证的口吻向周瑜探问道,“齐侯与仲谋真已受困辽西?” “据青州探子来报,约有数百学子聚于龙口衙门前抗议郭奉孝蛇鼠两端要其立即出兵救援齐侯。此外徐州侯成、兖州臧霸亦已趁势入侵齐地,想来此事做不了假。”周瑜语气凝重地点头道。 嘭地一声闷响,孙策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大帐中央的支柱上,直震得正个帅帐瑟瑟发抖。“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仲谋北上!” 黄盖见状赶紧小心翼翼地向孙策劝说道,“主公莫急,昔年老夫人怀二公子之时,曾梦日入怀。想来二公子此番定能化险为夷安然南归。” 若按后世人的观点黄盖这话属于典型的迷信,但这会儿的孙策倒还真信了黄盖的说法。这一来是因为据说孙氏兄弟之母吴夫人在怀孙策时。梦见月亮飞入怀中。怀孙权时又梦见太阳入怀。其父孙坚听过吴夫人的说法后,当即喜不自胜的断言日月乃阴阳的精华,是极为富贵的象征。而孙策本人也一直将此事视作自己与弟弟孙权有神助的佐证。二来嘛,东吴与辽西相隔万里之遥,就算孙策此刻有心想救孙权也是爱莫能助。所以除了相信孙权有神灵保佑会化险为夷之外,孙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辙。 且就在孙策为自家二弟的处境怅然若失之时。忽见一员小校入帐禀报道,“报!禀吴侯,刘备遣使求见。” “刘备遣使?”孙策先是楞了一下,旋即脱口问道。“何人?” 小校答道,“回吴侯,来使自称南阳诸葛亮。” “诸葛亮!”这一次不仅是孙策,连带着黄盖等人也跟着发出了一阵惊呼。显然一年前的那场吊唁给吴营上下的将校留下的深刻的印象,更让他们记住了南阳诸葛亮的名号。毕竟正是这位自称诸葛亮的青年,不仅在孙翊灵堂上差点耍了孙策一把,更在稍后一手促成了四家结盟抗曹的局面。 由于已经获知刘备得长沙背后乃是诸葛亮牵的线搭的桥,所以此刻的孙策对诸葛亮那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就见他怒极反笑道,“好个南阳诸葛亮!这厮竟还敢来我吴营!” 相比杀气腾腾的孙策,周瑜的态度则明显要平和得多。话说诸葛亮虽从孙策嘴边虎口夺食替刘备谋得了偌大个长沙城,但周瑜本人对诸葛亮的才华还是极为欣赏的,甚至还存有那么一丝招揽之心。于是他当即便向孙策劝说道,“伯符息怒。正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刘备既然遣使来此必有其深意。汝先听听其所言,再做决断也不迟。” 孙策听周瑜这么一说,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道,“罢了!就姑且听听他有何歪理。” 随着孙策一声令下,诸葛亮很快便在小校的引领之下迈步走进了吴营中军大帐之中。相较去年吊唁时的白衣装扮,这会儿头戴纶巾手持羽扇的诸葛亮看上去明显要更为成熟一些。但见他目不斜视地一路走到大帐中央,旋即长袖一震恭恭敬敬地朝孙策行礼道,“诸葛亮见过吴侯。” 孙策冷哼一声并没搭理诸葛亮。倒是一旁的周瑜一面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诸葛亮,一面向其询问道,“刘使君遣使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诸葛亮直起腰板,以不卑不亢的姿态作答道,“吾家主公遣亮来此乃是为了刘吴之盟。” 周瑜听罢诸葛亮所言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但旁边的孙策却已不耐烦地张口讥讽道,“去年四家结盟抗曹,也不知是谁转进如风,令景升公独立抗曹。” 眼见孙策讽刺刘备丢下刘表南逃长沙,诸葛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吴侯明鉴,吾主玄德公于去年八月亲率部曲突袭南就聚,斩敌近千,焚粮无数。九月,吾主又毁芍陂引淝水水淹曹军,令曹军死伤过万无力南下。景升公之败,乃是败于曹贼方术,而非将士不用命。” 面对诸葛亮据理力争的辩驳,孙策虽明知对方所谓的战绩充满了水分,却也没脸否认刘备在同曹操的对战之中几乎拼尽了老底。其实四家结盟之后除了实力最弱的张氏父子外,要说最会保存实力的诸侯当属眼前的孙策,孙伯符。这一年多来吴军不仅没有同曹军打过几场硬仗,反倒是趁着双刘战败的档口,吞并了扬州、荆州不少城池。不过就算是如此,孙策依旧不想同刘备扯上太多关系。 然而孙策才刚想拍案而起以“胡言乱语”为由将诸葛亮轰出营帐,却被周瑜抬手阻止了下来。就见后者紧盯着诸葛亮质问道,“世人皆知蔡安贞受困辽西,曹蔡反目在即在眼前。想来用不了多久曹操便会挥师北上与蔡氏一党争夺中原。试问吾等又何须同刘使君结盟?”(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节 鹬乎?蚌乎?渔翁乎? “将军此言差矣!依曹孟德之狼子野心,其一统中原后,必会借天子之名,再度挥师南下征讨荆扬。试问吾等又岂能各自为政,坐视曹孟德吞并蔡氏!” 吴军大帐内诸葛亮以铿锵有力的措词一语道破了天下局势的关键,引得周围的吴将连连点头。须知眼下长江以南各州郡无论是在人口上还是在财力上都无法同中原地区相提并论。倘若曹操真如诸葛亮所言,一举吞并蔡吉势力将北方诸州收入囊中,那曹孙之间的实力差距无疑将被进一步拉开。 周瑜当然清楚曹操对江东的威胁,否则他也不会故意起头让诸葛亮有机会当众侃侃而谈。但正如曹操千方百计地盘算如何吞并蔡吉的地盘,周瑜亦是一心想拿下荆州实现他二分天下的设想。所以对周瑜而言最理想的局势莫过于曹操在北方与蔡氏一党死战不休,从而让他有足够的时间从刘备手中夺下荆州。 可眼下的情势却是蔡吉命在旦夕,蔡氏一党群龙无首。这种情况下,孙策若不能赶在曹操吞并蔡氏一党前彻底击败刘备拿下荆州全境,那无论是刘备,还是孙策都将被趁胜而下的曹操逐个击破。这当然是周瑜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目前他还是更倾向于和刘备结盟联手对付心腹大敌曹操。 由于孙策不是历史上仓促继位的孙权,这位近乎白手起家的小霸王在江东拥有说一不二的威严。因此现在深受孙策器重的周瑜根本不用担心张昭等人会来扯他后腿。就见他暗自向孙策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立马心领神会地朝诸葛亮一挥大手道,“此事事关重大,容孤再想想。” 面对孙策近乎敷衍的回应诸葛亮并没有感到气馁。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仅凭寥寥数语就达成孙刘联盟。毕竟荆扬两地的人士都清楚孙策素来就有染指荆州之心。而诸葛亮之所以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吴营游说孙策与刘备结盟,很大程度上也是怕孙策会趁曹操北上的档口掉头攻击刘备。所以只要孙策没当场将他乱棍打出那结盟之事就还有戏。此刻就见诸葛亮当即颇有风度地朝孙策拱手一揖,旋即便一言不发地退出了大帐。 眼见诸葛亮走得如此干脆孙策多少有纳闷。心想明明是汝径自上门求孤结盟。却搞得好似孤不结盟就吃大亏一般。不过纳闷归纳闷,他表面上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之后孙策又同帐下的将校商讨了片刻军务,跟着便不动声色地支走了黄盖等人。 待帐内仅剩下孙策与周瑜两人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的孙策连忙探身向后者询问道,“公瑾,汝说刘玄德究竟有何居心?” 周瑜见状淡淡一笑道,“刘玄德所图之物,不过自保二字。” “自保?”孙策听罢周瑜所言,一边捋着修剪整齐的小胡子,一边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刘玄德就如此畏惧曹孟德?” 周瑜却是摆了摆手摇头道,“伯符有所不知,现下刘玄德所惧之人,并非曹孟德,而是汝孙伯符!” “孤?”孙策先是诧异地楞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嚷嚷道,“原来如此!刘备是怕孤趁曹操北上之机夺其荆州!故先诓孤订下攻守之盟!”孙策说到这里。俊美的脸上不禁透出了一股子骇人的戾气。“哼!想得倒美!公瑾,汝说何时起兵伐刘?孤好斩了诸葛村夫祭旗!” “下月初七倒是良辰吉日,宜歃血结盟。”周瑜掐指一算道。 “好!就下月”孙策说到一半,突然瞪起眼睛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惊呼道,“啥?歃血结盟?” “正是歃血结盟。”周瑜神色郑重地再次重申道。 “为啥?”孙策胡子一垮郁闷道,“刘备与那诸葛村夫明明是想诓孤。” 周瑜并没有直接回答孙策。而是朗声讲起了《战国策》中的一个典故,“昔年赵且伐燕,苏代为燕谓惠王曰:今者臣来,过易水。蚌方出暴,而鹬啄其肉,蚌合而箝其喙。鹬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蚌亦谓鹬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鹬。两者不肯相舍,渔者得而并禽之。今赵且伐燕,燕赵久相支,以敝大众,臣恐强秦之为渔父也。故愿王之熟计之也。惠王闻之曰:善!乃止。” 周瑜说到这里将目光投向了若有所思的孙策,循循善诱道:“依今日之势,曹操便是强秦、渔夫;刘备便是弱燕、河蚌。不知伯符是欲为惠王乎?亦或为鹬?” 周瑜一番引经据典的说辞其实同先前诸葛亮的游说并无区别。但同样的理由从村夫嘴里说出的效果和从义弟嘴里说出的效果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这不,周瑜的话音刚落,孙策便毫不犹豫地点头附和道,“公瑾言之有理,孤这就差人去办结盟之礼。” 可谁知下一刻周瑜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将话锋骤然一转道,“或许此番孙刘结盟用不着歃血” “啊?”孙策眨巴着眼睛望着低头沉思的周瑜,一时间没了方向。 周瑜却在沉吟了片刻后,扬起头冲着孙策悠然地一笑道,“伯符,瑜有一计可定乾坤。” 建安八年三月,正当多数人的还在关注白狼之围进展的时候,一骑流星快马自襄阳东门狂奔而入,替坐镇在此的曹操带来了一则有趣的消息。 “哦?孙策小儿将刘玄德求盟之使逐出了吴营?”襄阳府衙内,曹操坐在案牍前饶有兴致地听着杨修宣读来自东吴的线报。虽说曹军目前的主攻方向已由南方诸郡转向了蔡吉治下的州郡,但曹丞相显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有关孙刘两家的消息。 面对曹操的询问,杨修小心翼翼地作答道,“是。据悉被逐之使乃是去年促成四家会盟的荆州名士诸葛孔明。” “诸葛孔明?”曹操微微动容,追问道,“可是水淹子和。助刘玄德逃过长江的诸葛孔明?” “回丞相,正是此子。据称其已被刘玄德聘为军师中郎将。”杨修略带吃味地答道。可以说几乎每一个谋士都曾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身挂六国相印纵横捭阖。但最终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而今诸葛亮虽没有达到当年苏秦挂六国相印的程度,却终究是在弱冠之龄凭一已之力促成了四家联盟,并在数月之后又出手救刘备于水火之中。面对这样一个迅速崛起的青年才俊,杨修在自惭形秽之余,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服气。在他看来正是因为荆州本地缺乏拿得出手的才俊,才会让出身琅琊诸葛家的诸葛亮有机会出头。而如果给他杨修相同的机会,他一定会比诸葛孔明做得更漂亮。 然而曹操显然不这么想。就见他手捻长须,眯起一双丹凤眼道,“孤欲招揽孔明入幕。德祖以为孤当许其何物?” 杨修虽有些嫉妒诸葛亮,但面对曹操的提问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于是在稍稍沉思了片刻后,杨修拱手答道,“丞相可赠其鸡舌香。” “鸡舌香?”曹操微微一琢磨,遂即抚掌大笑道。“德祖真乃妙人也。” 原来鸡舌香又名母丁香,是一种用丁香花制成的香料。依蔡质编写的《汉官仪》所述。东汉的尚书郎向皇帝奏事时。要口含鸡舌香,以使口气氛芳,即“含鸡舌香伏奏事”。杨修让曹操送鸡舌香给诸葛亮,自然是想用这种风雅方式表达其招贤纳士之心。至于诸葛亮本人是否愿意口含鸡舌香,与曹操同朝为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此刻曹操对杨修的机智与聪慧还是颇为欣赏的。特别是想到四子曹植近日来优秀的表现。曹操不由顺口向杨修提议道,“听闻德祖擅长诗词,孤家子建亦颇好此道,还请德祖有空为其指点一二。” 作为一个立志要留名青史的青年才俊。杨修自然是更愿意与已经成年的曹氏嫡子曹昂多加接触。至于曹彰和曹植等其他曹氏子弟就算再怎么受宠也终究都是些庶子。一旦有需要曹操会像抛弃曹家二公子曹丕那样毫不犹豫地将他们舍弃。可是现下曹操既已开口,杨修也不好直接推辞,只得拱手称喏道,“修必不负丞相重托。” 眼见杨修如此顺从,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袁绍早已毙命,陈琳亦已请降,但曹操在骨子里对“赘阉遗丑”的出身还是十分敏感的。要知道曹操父亲曹嵩当初的太尉之职乃是用“一万亿”买来的。所以在诸多世家的眼中曹家就是靠攀附宦官和广撒钱财崛起的一介暴发户。而为了改变外界对曹家的种种歧视,曹操特意请了诸多名流才俊来教导他的几个儿子。他要让天下人瞧瞧曹家也能出文豪鸿儒。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曹植和更为年幼的曹冲之外并没有其他曹氏子弟对文学表现出足够的兴趣与天赋。曹彰更是整日逃课跑去同军士厮混。曹操虽略感惋惜,但也由此愈发宠爱曹植、曹冲二子。因为他觉得这两个儿子最像他,也最可能让曹家蜕变为真正的世家。 杨修并不知晓曹操心中的宏图伟业,他只是觉得曹操要他去指导曹植诗词是不看重他的一种表现。因为自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汉廷一直都以经术取士,士大夫子弟莫不以经学为务,既以之求得功名利禄,又以之作为安身立命之本。在这种风气的影响下,各种才艺包括诗词歌赋都被视之为雕虫小技,属于杂艺的范畴。就算偶尔有君王喜好此道,也只能以俳优伶人的标准来对待,不可能被真的委以重任。诚然灵帝时,宦官为对抗儒学大族,曾设“鸿都门学”,诏令“三公”及地方以“辞赋”取士。而曹操本人也因出身阉宦家庭,深受汉末宫廷风尚的浸润,喜好各种才艺。其对诗歌、音律、书法、围棋、建筑、药物乃至方术都怀有浓厚的兴趣。不少士人更是放弃经学转而钻研辞赋,只为讨好曹操谋取一官半职。但杨修终究来自世代簪缨之家,有着身为儒学士大夫的自傲。所以他嘴上虽答应了曹操的安排,骨子里却是更希望用经学、用智谋、用武略来让曹操认同他的才华。 想到这里杨修当即将话锋一转,郑重其事地朝曹操进言道,“丞相明鉴,孙伯符此番驱逐诸葛孔明,必是想趁丞相北上之际,鲸吞荆州。故修以为丞相大可先做壁上观,令孙刘二人鹬蚌相争。” 曹操听罢杨修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在得知孙策驱赶诸葛亮之后头一个想到的计谋也是坐山观虎斗。但是光是如此似乎还不能让曹操觉得满意。于是他又跟着向杨修追问道,“那依德祖之见辽西之势又将如何?” 就听杨修朗声断言道,“修以为蔡安贞或许早已命丧黄泉。” “德祖何出此言?”曹操挑眉问道。目前外界虽说都不看好蔡吉的结果,但敢断言蔡吉已死的人却没几个。 杨修则侃侃而谈道,“丞相明鉴。昔年白起困赵括于长平四十六天,赵军轮番突围四、五次未果,最终四十万赵兵皆卸甲。而今蔡安贞受困辽西几近四十余天,就算其暂时苟延残喘,亦已命不久矣。” 对于杨修的这番解答,曹操显得颇不为然。在他看来长平一战的胜败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光凭受困时间来判断蔡吉是否败亡,显然是在纸上谈兵。但在内心深处曹操又极度期盼蔡吉就此命丧辽西,因为这样一来他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中原腹地乃至整个河朔,然后再在孙策与刘备斗得两败俱伤的关口挥师南下一统荆扬。所以就算明知杨修的分析牵强附会,曹操却还是暧昧地说了一句:“但愿如此。”(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节 黎明之前 眼下的蔡吉虽没有杨修说得那般命在旦夕,但她现在的处境却也并不比昔年受困长平的赵括强到哪里去。自打得知张辽、庞统率部驰援辽西之后,公孙康和蹋顿的进攻那是一日猛过一日。齐军虽凭借工事顽强抵抗,可营寨的木栅墙终究比不得黄土夯成的城墙高大厚实。而齐军本身的兵力就不及对方两成,如今在连番恶战之下更是损失惨重,光是战死、重伤就达两千多人。加上之前夜袭损失的一千余人,齐军的战斗减员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若按后世西方国家的标准,白狼河畔的齐军俨然算是丧失战斗力,作为主帅的蔡吉可以选择体面的投降来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恶战。 如果蔡吉此刻身处的是春秋时代,那她或许真会考虑先投降再用政治手段解决后续问题。 因为春秋是个尊王、从礼、敬德、重仁的时代。诸侯们在大动干戈的同时,亦会严格遵守脱胎周制的战争礼仪,以确保贵族在战败后能得到相应的礼遇,并可以用财物甚至城池赎回自由之身。然而现在是八百年后的汉末,春秋时代风雅宽厚的战争礼早已随风消散多年,取而代之的是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争霸。所以此刻的蔡吉非但不会选择投降,反而会像受困的野兽一样死战到底。 由于兵力急剧锐减,蔡吉在三天内接连放弃两道防线,将防御圈最终定格在了中军大营。以至于眼下的蔡吉不用前往辕门,只需走出自己的帅帐便可一眼望见绣有公孙字样的旌旗在对面的箭楼上迎风飘扬。 而另一边公孙康与蹋顿虽将大军推到了蔡吉的眼皮子底下,却也为此付出了数倍于齐军的伤亡。放眼望去两军阵前那真是一派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修罗场。残肢与内脏被战马践踏得贱若尘泥,血水更是浸透了战场上的每一寸土地,直至将大半条白狼河染成一片绯红之色。更要命的是由于天气转暖积雪消融,战场上原本被冻结的尸体也开始随之加速腐化。一时间腐尸的恶臭夹杂着原木烧焦的焦糊味弥漫了整个战场。或许对于常年征战的宿将而言这样的味道早已习以为常,但来自后世的蔡吉却知这股恶臭的背后晃动着瘟疫的影子。可战事进行到眼下这般境地,谁又会有功夫和精力去处理那上万具尸体呢。 这一日子夜时分,殚精竭虑的蔡吉辗转反侧无法成眠。遂披起狐裘信步走到了帐外。忽然一阵寒风袭来,令刚刚钻出被窝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顺手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想到这件狐裘还是三个月前用曹丕献上的狐狸皮缝制的,蔡吉下意识地朝四下里环视了一番,果见年少的曹丕正抱着一柄长剑守在营帐前的篝火旁打瞌睡。见此情形蔡吉微微叹了口气,转身从帐内取了一块毯子,轻手轻脚地想要给曹丕盖上。 其实这会儿的曹丕仅仅是在假寐。耳听有人接近,条件反射之下他当即手按利剑猛然睁眼,“谁!”待见到蔡吉正拿着块毯子尴尬地看着自己,曹丕不由老脸一红。起身讪讪施礼道。“见过齐侯。” “子桓还真是耳听八方。”蔡吉一面将毯子塞到了曹丕的怀里。一面自顾自地坐到篝火旁烤起火来。 曹丕见状捧着毯子慌忙提醒道,“天寒风凉,还请齐侯进帐歇息。” 蔡吉却是指了指身上披着的狐裘,嫣然一笑道。“狐裘甚暖。” 意识到蔡吉身上的狐裘乃是自己先前奉上的战利品,曹丕只觉胸口一热,当即壮起胆子坐到蔡吉身旁替其添起了柴火。熊熊地篝火将新鲜的松树枝烧得噼啪作响,隐隐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松香,令连日来被尸臭熏得都快失去嗅觉的蔡吉一阵神清气爽,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此刻望着曹丕被火光映红的稚嫩侧脸,蔡吉不觉心念一动,脱口道出了这些天来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话语,“因孤一时失察。令子桓与众将士身陷此等险地,孤真是…真是愧对诸君信任。” 曹丕没料到堂堂的齐侯竟会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向他忏悔。在斟酌了片刻之后,曹丕小心翼翼地向蔡吉劝慰道,“齐侯毋需自责。丕自幼随父南征北战,期间历经数难。皆因将士用命,每每都能化险为夷。齐侯亦深得将士爱戴,故此番定能逢凶化吉。” “逢凶化吉…”蔡吉回味着曹丕的话语,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表情。从被董卓通缉到宛城之战,从官渡之战到火烧赤壁,无论是历史上的曹操,还是这个时空的曹操,都堪称神之宠儿。寻常人等只要碰上一次就万劫不复的大难,曹操却如曹丕所言“历经数难”皆能化险为夷。联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蔡吉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自问——我是否也有此等运数?要是我真有此等运数,又怎么会被围困在这荒山野岭? 说实话,蔡吉并不是特意要向曹丕忏悔什么,她只是想找个机会发泄一下在心中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而已。须知蔡吉受困辽西已经快两个月了,日益增加的伤亡,迟迟不见的援军,以及逐渐削减的粮草,无不像一座座大山压得蔡吉气都喘不过来。可她却又偏偏不能在人前流露出胆怯、迟疑之类的情绪。因为她蔡安贞是这支大军的主帅,她得为全军将士负责,得为她犯下的错误负责。她更加不能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全军的士气。 但曹丕不同于普通的齐军将校,蔡吉自负眼前的少年不敢将她一时的发泄之言传出去。甚至就算曹丕说出去了,凭他的特殊身份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这会儿的蔡吉仅是稍稍沉吟了片刻之后,便摇头苦笑道,“孤怕是凶多吉少也!” 哪知曹丕却突然起身走到蔡吉面前,极为郑重地朝她俯身一拜道,“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今日之劫,皆为天之试练,齐侯岂可因一时之困,便妄自菲薄,罔顾天命!” 曹丕的这一举动显然大大超出了蔡吉的预料。惊诧之下蔡吉不由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想要看看这位历史上的魏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就见曹丕迎着蔡吉狐疑的目光坦然而立,眼中不见分毫造作。 过了半晌之后,蔡吉终于开口问道。“子桓认为孤乃天命所归?” “是。”曹丕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令尊呢?”蔡吉紧盯着曹丕追问道。 曹丕身形微微一颤。犹豫了一下道。“也是。” “也是”二字既体现了曹丕心中的矛盾,同时也道出了他对未来局势的判断。在曹丕看来汉室已没有复兴的希望,整个大汉王朝最终会像昔年的周王朝那样分裂成数个诸侯国。蔡吉和他的父亲曹操则将成为割据一方的君侯。而只要父亲和蔡吉像春秋时的诸侯那样继续奉汉室为尊,那他和蔡吉的婚姻也将继续维持下去。故而在曹丕的眼中。他的生死,他的前途,他的荣辱,皆与蔡吉的沉浮休戚相关。 然而此刻面对曹丕矛盾,甚至可以说有些“乡愿”的回答,蔡吉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狐媚的笑容。就见她起身上前,拍了拍住曹丕的肩膀,凑到其耳边低声耳语道,“子桓。天命所归者,历来仅有一人!” 对于蔡吉而言争霸就是一场近乎零和的博弈,唯有迈过黎明前的黑暗方能夺取最后的胜利。而当东升的旭日再次驱散笼罩在白山黑水间的黑暗之时,孤守辽东的锦西城也终于迎来了建安八年的第一支船队。这支船队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气势上都远甚于之前任何一支停靠锦西港的船队。因为这支船队运载的不是寻常的陶器、布匹、漆器。而是足足五万多名虎贲之士。 码头上,早已等候多时的林飞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刚刚下船的管承,而事先准备好的大篇接风之言,这会儿亦是化作了一句简单而又激奋的,“尔等可算来也!” 是的,没有任何言语能比“可算来也”四个字更能体现林飞此时此刻的心情。要知道林飞本已召集城内的男丁组成义军,打算奔赴辽西驰援受困的蔡吉。但就在他准备誓师之时,关内却传来了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考虑到之前唐蓥等人的惨败,林飞最终决定等关内援军到达之后再一起行动。可谁知这一等就是整整半个月,连带着城内的人心也有些浮动起来。好在现在来自青州的水师总算是为齐侯送来了期盼已久的援军。 眼见素来稳重的林飞如此激动,深受感染的管承当即拍着胸脯,朗声放言道,“吾等来也!林邑宰放心,承与帐下四万将士定将主上救出重围!” “四万?不是五万乎?”林飞一脸狐疑地冲管承问道。要知道他之前得到的密报可是说有五万援军自海路北上锦西。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缩水成了四万人呢。 旁边的军师辛毗见状,连忙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向林飞解释道,“邑宰有所不知。吾等被上之时,另分了一万水军北上玄莬。” “自青州直上玄莬?”林飞微微皱起眉头道,“不中途添加补给?” 谁知管承却是不以为然地咧嘴一笑,摆了摆手道,“何须补给,一路抢过去便是。” 林飞经管承如此一提醒,这才想起齐军水师的前身本就是海贼,以战养战根本难不倒这些海上讨生活的汉子。事实上从管承和辛毗的只言片语之中,林飞也已判断出这支直接北上的舰队多半是肩负了声东击西,乃至围魏救赵的重任。一路上更是免不了会对沿途的村庄部落烧杀掳掠。不过如今的林飞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救出受困白狼河的蔡吉,就是让他将整个玄菟郡屠一遍,他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想到这里林飞当即便将话题又转回了救援上,“飞已在城内招纳起两千义军,可由将军任意调遣。就不知二位打算何时出兵?” 面对心急如焚的林飞,辛毗到是显得颇为镇定,就见他朝林飞拱了拱手道,“邑宰,吾等在海上漂浮已有十余日,对岸上之事更是一无所知。却不知现下白狼河战况如何?公孙康与蹋顿二贼兵力几何?” 辛毗连珠炮似的发问,令林飞也随之冷静了下来。确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了解敌情贸然行动之会落得先前那次全军覆没的下场。于是林飞在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便向辛毗等人介绍道,“公孙康与蹋顿共有部众六万余人,其中五万余人聚于白狼河畔围攻主上,其余各部则分散于辽东各重镇,时而滋扰锦西时而攻击吾部辎重。至于白狼河战况……”林飞说到这里,脸上再一次流露出了痛苦而又焦急的表情,“不瞒二位,公孙康与蹋顿二贼将白狼河大营围得水泄不通,飞至今都未能联络到主上。但据探子来报,前些日子白狼河水曾为鲜血染红,想来主上与那二贼已有过一番殊死恶战。” 听罢林飞所言,辛毗和管承的神色也随之凝重了起来。虽然他二人一早便知蔡吉被数倍于己的敌军围困于偏远的白狼河畔,却不曾想真实的局势竟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难怪了林飞一上来就迫不及待地要他们出兵。 正当众人沉默不语之时,从远处突然飞驰而来了一骑快骑。但见马背上的斥候越过辕门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跑到林飞面前禀报道,“邑宰!寻……寻找唐将军也!” “唐将军?”林飞愕然地望着那个斥候,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颤声追问道,“可是唐蓥?” 斥候摸了一把满是泥汗的额头,兴奋地点头道,“正是唐蓥,唐将军!” 第八十九节 引狼入室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前——狂风裹挟起飞雪遮蔽了天际,唐蓥一走一歪地策马行进在荒山野岭之上,地上的积雪足足有一尺来厚,一脚踏上去,几乎就能淹到膝盖。自打那日突围出乌桓人包围圈之后,唐蓥连同他身后的残兵便一头扎进了白狼山广袤的原始森林之中。虽然唐蓥依稀记得来时的道路,可摸索了三四天都没能绕出这片茫茫树海。 迎着愈发稠密的风雪,唐蓥能明显感到胯下的战马四肢无力、行动迟缓。为节省有限的畜力,他当即抬手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停下来找一处避风的位置休息片刻。此时的齐军骑兵虽早已精疲力竭,却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纪律性与服从性。就见唐蓥身后的两名骑兵主动拍马而出在周边巡哨,其余将士则随唐蓥一同翻身下马将马匹牵入不远处的山岩下躲避风雪。整个过程按部就班没有丝毫的慌乱与嘈杂。事实上也正是凭借着这份铁一般的纪律,唐蓥等人方才得以从前几日的伏击之中突围而出一直坚持到现在。而同样落入圈套的乌延部众则统统成了蹋顿的刀下之鬼,没有一人逃出生天。 想到那一日的惨败,唐蓥心里是既羞愧又不甘。羞愧的是他事先未能察觉敌军埋伏致使数千同袍命丧荒原。不甘的是石子坡一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对白狼山、白狼河一带的地形不了解,以至于太过依赖乌延带路从而酿成惨败。不过现在再说什么羞愧与不甘都已无济于事,如何救出受困在白浪河的蔡吉才是唐蓥真正要考虑的当务之急。 且就在唐蓥蜷缩在战马旁一边烤着篝火一边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事之时,从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众人一惊之下,纷纷提刀鱼跃而起,却发现来者乃是先前派出去巡哨的斥候。 “将…将军,乌桓人!”斥候一个轱辘翻落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前方有乌桓骑兵!” “乌桓人!”唐蓥豁然起身,眼中燃起了明亮的光芒。有敌情就表示有人,有人就表示能走出白狼山。不过在最初一阵子欣喜过后。唐蓥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眼下白狼山、白狼河附近都是公孙康和蹋顿的人马,仅凭自己手下的这点人马想要突围出去可不容易。想到这里唐蓥跟着便向那哨兵问道。“多少人马?” “约莫二三百人。”斥候答道。 二三百人说多不多,要说少也不少。要知道这会儿唐蓥身边也就仅剩一百多号人而已。微微沉吟片刻之后,唐蓥果断下令道,“走!去看看。” 斥候发觉的那伙乌桓人离唐蓥等人休憩的树林仅隔了一里的路程。许是自负身处已方腹地的缘故,这群乌桓人显然没有察觉有一支齐军正在悄悄向他们逼近,而是自顾自地将打来的猎物剥洗干净,生火做饭。 唐蓥蛰伏在远方观察了许久。没有立即下令进攻。因为一个念头正在他的脑中快速形成。此时冲杀出去,自是能突出重围逃回锦西。可主上连同上赵将军等人还被困在白狼河。有道是”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之前齐军之所以会连番遭受重创,就是吃了不知敌情的亏。而如果自己和部下能留下来探清白狼山、白狼河一带的地形。进而摸清公孙康与蹋顿二贼的底细,那之后赶来的援军便不会再重蹈之前石子坡惨败的覆辙。 与此同时眼瞅着天色逐渐变暗,被冻得满脸青紫的斥候不禁小声地向唐蓥探问道,“将军,出击否?” 唐蓥回头扫了一眼猫在身后的部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果断下令道,“不!吾要顺藤摸瓜!” 于是乎,随着唐蓥一声令下,白狼山的茫茫雪原之中从此冒出了一队幽灵骑兵。这队骑兵行踪飘忽不定,时而追踪公孙军的辎重。时而偷袭乌桓人的斥候。但由于遇袭的都是些小股兵马,伤亡也不算大,所以公孙康与蹋顿都没有将这队骑兵放在心上,只当时是锦西那边渗透过来的齐军斥候,直到一个月后…… “什么!五万齐军自海路登陆锦西?”帅帐内,公孙康好似火烧屁股一般自坐榻上一跃而起。一旁的蹋顿更是铁青着脸将矛头直指郭图,“军师曾言,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而今齐军两路大军齐头压境,不知军师可有应对之策?” 郭图其实也没了料到青州那边竟会从海路支援锦西,并且还一送就送了五万人过来。要知道走海路远比走陆路和走水路要凶险得多,海上风浪大,气候更是变幻莫测,一不小心便会船翻人亡。故而在郭图眼里用战船运送五万人马北上简直就是在豪赌。不过刻面对已经豪赌成功的齐军,心急火燎的公孙康,以及咄咄逼人的蹋顿,郭图脸上的神情依旧从容淡定。就见他手捻长须朗声开解道,“二位将军休急。战船不易运输马匹,依老夫所见齐军此番北上之师多为步卒,行军必然迟缓。吾等只需赶在援军进抵之前,攻下齐营……”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蹋顿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攻下齐营又如何?吾等岂是十万齐军之敌!” 蹋顿如野兽般的怒吼不仅打断了侃侃而谈的郭图,同时也让公孙康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戚戚之色。虽说赶来救援的齐军总数不一定有十万之众,可任谁都能想到一旦蔡吉被杀,张辽、庞统以及林飞必会找他们报复。公孙康还有玄莬老家可以退守,蹋顿却是丢不起辽东属国。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继续任由郭图牵着鼻子走,那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郭图似乎一早就料到蹋顿会有如此反应。他非但没有被对方的气势给唬住,反而异常平静地提议道,“攻下齐营,吾等便可以蔡氏要挟齐军退兵。” 听罢郭图所言公孙康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须知他此番起兵南下乃是打了“替父报仇”的旗号。郭图的提议明显是要他用蔡吉的性命换取齐军撤兵。那他公孙康南下还有什么意义?这让他又如何能向父亲的老臣交代,向麾下的将士交代! 蹋顿却是丝毫不在乎公孙康的立场。在他看来郭图的提议是解决眼下乱局的最佳办法。只要处置得当自己或许还能从蔡吉那边敲一笔丰厚的赎金。于是不等公孙康发话,蹋顿便急不可耐地点头附和道,“军师言之有理。” “不可!”公孙康大声阻止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孤绝不与蔡氏媾和!” 眼见公孙康态度如此蛮横强硬,蹋顿当即面色一沉,拍案而起。“将军执迷不悟,恕顿难以奉陪!” 正当公孙康与蹋顿剑拔弩张之时。忽听帐外有人高声禀报道,“将军,玄莬急报!” 公孙康不觉眼皮一跳,却依旧在蹋顿与郭图面前佯装镇定道,“进来说话!” “喏。”得令的小校连忙入帐单膝下跪道,“齐军登陆平郭港,玄莬告急!” “当真!”大惊失色之下公孙康一把拎起了报信的小校。 未等那小校作答。蹋顿已然大笑着讥讽道,“看来将军亦已退无可退。军师,吾等还是谈谈如何胁迫蔡吉就范。” “老夫早已明言,需先下齐营。方可迫蔡吉就范。”郭图不动声色道。 “为何?”蹋顿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连续两个月的围攻已经令蹋顿部上下筋疲力竭,甚至还有头人在私下里质疑起了他的统治。所以在明知会同齐军议和的情况下,蹋顿并不打算平白消耗自己的兵马。就连之前放言要替父报仇的公孙康也扭过头朝郭图投去了征询的目光。 郭图环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面露杀气道,“蔡安贞狡如狐。悍如狼。不将其爪牙拔除,其又怎会甘心就范!” 郭图此话一出,蹋顿和公孙康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对于齐军的凶悍他们都已深有体会,至于蔡吉的狡诈那更是声名远扬。谁都不敢保证对面那个困兽犹斗中的女子不会以投降为借口,替正在朝这边赶来的援军争取时间。如此一来解决的方式似乎也就剩下了一个字——打。 而就在郭图鼓动蹋顿与公孙康发向蔡吉部发起新一轮总攻的同时。早已在关外等候多时的袁谭亦是趁着并州大乱之际,引鲜卑诸部越过长城连下善无、中陵、武州数城,兵锋直指张辽的老家马邑。 浓烟遮蔽了日头,晦暗的天色下,袁谭拍马自武州城东门长驱直入。放眼望去数万军民伏尸长街,残垣断壁下到处都是手持血刃身缠布匹财物的鲜卑人。而伴随着野语般的快意嘶吼,女子的尖叫与惨呼更是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一旁的步度根眼见袁谭面色阴沉如水,以为他是在心疼城内的财物和女子,不由啧了啧嘴向其规劝道,“大王莫在意,众儿郎难得入关一次,总得有所斩获才成。” 袁谭当然不会心疼这点财物,更不会将惨遭蹂躏的百姓放在心上。他只对鲜卑人过于一味沉迷于洗劫的短视之举深感不满而已。须知袁谭这次南下的目标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劫掠几座城池。依照郭图为他定下的计划,他和鲜卑人理应在张辽等人撤出并州后,乘机拿下并州重镇平城才是。可是步度根等人却迟迟不肯发兵平城,只是一味地劫掠长城周边的城池。 所以此刻听罢步度根所言,袁谭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道,“平城之富远胜此等小城,贵部儿郎若真想衣锦还乡,理应随孤兵发平城才是。” 面对袁谭急切的催促,步度根多少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须知此次随他南下的鲜卑部族并不都是他的族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右北平和渔阳塞外的若干中小部落。他们之所以会答应加入联军随步度根叩关而入,与其说是慑于步度根的威名,不如说是想趁乱来关内捞一票。所以在没有给出足够的甜头之前,步度根还真使唤不动他的那些同胞。 不过一提到平城的财富,步度根胸口立即就如被猫挠了一般心痒难耐起来。正如袁谭所言平城是整个并州仅次于太原的重镇,那里聚集了大量的财富与粮食。如今没了张辽、庞统坐镇的平城在步度根眼里更是宛如一个被剥光了的美女随时等着他们去乐呵乐呵。于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步度根当即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向袁谭赔笑道,“大王休急,待儿郎们休整三、四日后,定如大王所愿启程攻打平城。” 步度根之所以会对袁谭如此客气,主要还是看重了袁谭手中握有的关系。毕竟袁绍控制河北多年在并州等地积攒下了不少人脉,安插下了不少暗线。正是凭借着这些关系步度根轻而易举地就窜入了曾经在他眼中固若金汤的长城,攻占了一座又一座城池。 袁谭当然也知晓步度根是在利用他劫掠并州。但他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内疚或是有负罪感。在袁谭看来只要鲜卑人能助他东山再起,莫说是这点财货女子,就是要他割让几座城池他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当然袁谭也不打算将希望完全寄托在鲜卑人身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远的不说光是蔡吉目前的处境,就足以给他敲响警钟。 可惜啊!未能手刃蔡吉那贱婢!袁谭一面在心中暗自唏嘘,一面则朝步度根矜持地点了点头道,“那便让将士自行歇息三天。” 所谓自行歇息三天其实就是屠城三天的意思。步度根当即眉开眼笑着朝袁谭抱拳道,“多谢大王成全。” 然而此时的袁谭和步度根并没意识到就在他们趁虚而入劫掠雁门诸城的同时,已然惊动了同样对并州虎视眈眈的南匈奴王庭与坐镇太原的钟繇。并州大地上一场声势浩大的混战似乎已一触即发。 第九十节 东西合围 偶又回来~\(≧▽≦)/~啦啦啦~ —————— 恍若枯草碰上星火,随着长城内的武州诸县相继陷落,袁谭卷土重来的消息转瞬间就以燎原野火之势传遍了整个河朔地区,同样也挑动了诸多牛鬼蛇神蠢蠢欲动的心。一时间河北各郡县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冒出了数股打着袁氏旗号揭竿而起的叛军。他们中既有不甘失败的袁氏余孽,也有不满曹、蔡新政的宗党豪强,甚至有些人只是单纯地想过一把土皇帝瘾而已。 不过由于曹操先前在推行新政的过程中,已用刀剑将其治下的州郡里里外外都“犁”了一遍。所以曹氏境内仅有两座靠近并州的边陲小城小打小闹了一番,还未成气候便被钟繇及时出兵镇压了下去。 至于曾被曹操重点“照顾”过的上党、河内世家宗党,这会儿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而一些与袁绍有过交情的大臣也纷纷上书朝廷表示自己与袁贼誓不两立。 反观蔡吉虽也在其治下的州郡推行新政,但相较作风铁血的曹操,她并没有借机大肆清洗河北地方上的豪强宗党,而是利用后世的先进理念与一些豪强达成了双赢的共识。一段时间里蔡吉的这种怀柔作风确实替她博得了好名声,也巩固了她对河北各州郡的统治。可是能共富贵者不代表就能共患难。更何况冀州等地还蛰伏了不少袁氏余孽。如今眼瞅着齐侯受困辽西生死未卜,袁谭又来势凶猛。也就无怪乎诸多心猿意马之徒会在蔡吉治下的州郡掀起大规模的叛乱了。 “故安赵犊、霍奴起兵附逆;河间民田银、苏伯作反,煽动幽、冀;另有湖贼叶伍聚众千人为寇高阳……” 冀州南皮府衙内,太史慈侧耳倾听着下属报上来的战报,面色阴沉得好似乌云压顶。仅仅十来天的功夫此起彼伏的叛乱已然席卷了小半个冀州。太史慈不管这些叛乱者是响应袁谭还是另有企图,他只知道自己受主上之托坐镇冀州就要保一方平安,绝不能丢失一城一池。但是如何分清主次将叛乱逐一平息,却是摆在太史慈面前的一道难题。 想到这里,太史慈不由将目光转向了正在低头凝思中的田丰。“主上受困,宵小肆虐,依军师之见,慈当如何平叛?” 作为曾经侍奉过袁绍的重臣,田丰在外人眼中多少也算是个“袁氏余孽”。但太史慈并没有因此而怀疑田丰。相反他还以军师之礼请田丰入府商议军情。此举让原本打算避嫌的田丰颇为感动。大有将太史慈引为知己的冲动。 须知田丰虽是袁绍的老臣,但他却并不认为袁氏的江山还能复兴。至于眼下正在并州兴风作浪的袁谭那更是个天大的笑话。在田丰看来从袁绍称帝的那一刻起,袁氏便已失去了号令天下的大义。而现在的袁谭更是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缺。纵观整场复兴大计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也就郭图设计的白狼之围而已。因为经此一劫。无论蔡吉能否脱身,这位女诸侯的声望都将受到极大的打击。此消彼长之下,坐镇一方的太史慈等人威望与实力则会进一步增强,并最终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不过真到这一天,郭图与袁谭多半都已成冢中枯骨。所谓的复兴大业不过是一场损人不利己的闹剧而已。 所以此刻面对太史慈的询问,田丰只是微微沉吟了片刻后,便拈须分析道,“北方吏民,乐安厌乱。服化已久,守善者多;田银、苏伯、叶伍乃犬羊相聚,不能为害。倒是赵犊、霍奴北通袁谭,若不及时处置,恐授人以柄。” 太史慈听罢田丰所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毫无疑问田丰所谓“授人以柄”指的是正在西边跃跃欲试的曹操。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曹操一再放纵麾下将校侵扰蔡吉治下的郡县。其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如今赵犊和霍奴乘涿郡太守张清北上之机,打起袁谭的旗号祸乱冀、幽两州,试问曹军又岂会不以此为借口乘势东侵!相较之下田银、苏伯、叶伍等豪强流寇虽人数众多,却终究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想通了这一层利害关系之后,太史慈当即拍案决断道。“善,就依军师之见,讨伐熊燧,以儆效尤!” 眼见太史慈毫不犹豫地采纳了自己的建议,田丰在甚感欣慰之余,亦不得不在心中暗自感叹“蔡安贞确有知人之明”。从太史慈到张郃,从张辽到高顺,蔡吉这些年委派到地方的将帅在田丰眼里个个都是德才兼备的俊杰。因为正是有了这些将帅压阵地方,蔡吉治下州郡方能在此危难之际维持现状不崩析。怕就怕蔡安贞坚持不到最后,空负了太史慈等人的一腔热诚。 咯吱一声,鲜于辅手中的强弓被拉成了满月,箭尖直指正前方正在奔逃中的一骑斥候。随着弓弦自指尖撒放,箭矢如流星般飞射而出,将马背上的骑手射翻在地。一旁的一名齐军骑手见状赶紧拍马上前把那匹失去主人的战马给拽了回来。 鲜于辅一面皱着眉头将弓背回背上,一面扭头朝身后的张辽说道:“将军,看来吾等行踪已露。” 张辽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顺手将沾满鲜血的佩刀在其中一具尸体的皮袍上擦了擦,继而还刀入鞘道:“露了行踪也好。辽正愁找不着那票逆贼!” 话说就在袁谭祸乱并州的同时,地处幽并两州边界的上谷、渔阳、右北平诸郡却没有像冀州那般发生大规模的叛乱事件。这并不是说幽州边关的百姓比冀州百姓更爱戴蔡吉,也不是说幽州的官吏比冀州的官吏更忠诚。而是因为在这一年的三月张辽和庞统亲率四万齐军进驻到了幽州重镇渔阳城。 渔阳城即后世的密云县,地处燕山南麓,华北平原北缘,乃连接中原地区至东北、内蒙地区的交通孔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而随着后世明清两朝定都北京,此地更是被直接誉为“京师锁钥”。 眼下的渔阳虽还没达到“京师锁钥”的高度,却终究是连接中原和辽西、辽东的要道。一旦被人拦腰切断,那无论是受困白狼河的蔡吉,还是自锦西登录的援军,都将失去与中原的联系,从而成为瓮中之鳖。事实上。袁谭与步度根一开始还真打算鼓动上谷、渔阳、右北平三郡附近的鲜卑人联手拿下渔阳。进而南下威胁幽州的中心蓟城。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张辽和庞统竟会舍得放弃并州,直接率领大军奔赴渔阳。而面抢先入驻的四万虎贲之士,投鼠忌器之下袁谭和步度根只得率领鲜卑各部绕道雁门郡入侵并州。 事实上。被四万齐军震慑住的可不止袁谭、步度根等宵小。驻守渔阳的鲜于辅、鲜于银两兄弟面对骤然而至的张辽和庞统也是心虚不已。要知道鲜于辅帐下也就万把来人,真正堪称精锐的部曲不足三千,根本不是张辽、庞统的对手。由于之前没有回应李敏的征召,深怕被问责的鲜于辅果断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亲率部曲随张辽等人深入辽西解救蔡吉。 庞统虽然也想亲自领兵救援蔡吉,但考虑到鲜卑人随时可能侵扰幽州,渔阳这边需要有善守之人来坐镇。于是众人最终决定还是由张辽率部随鲜于辅驰援白狼河。庞统则与鲜于银一同留守渔阳监视袁谭、步度根二贼的动静。 如今在鲜于辅的带路下张辽等人已经紧赶快赶了足足七天七夜,而在最近的三天里他们更是接连碰上了四股乌桓斥候。显然公孙康与蹋顿已经觉察到了张辽等人的存在,所以才会连续不断地派出斥候打探消息。并且人数一茬多过一茬。然而张辽虽不惧被公孙康和蹋顿发现行踪其,但他却并不知晓因为他的逼近,狗急跳墙的公孙康正向蔡吉所在的营地发起一轮又一轮疯狂的进攻。 “冲!给孤冲!入齐营者赏金十两,活捉蔡吉者赏金千两!” 站在阵前亲自督战的公孙康,声嘶力竭地叫喊着高昂的赏金,两眼通红几欲喷火。而在他的面前数不清的公孙军将士更是如同蝗虫一般不怕死地朝齐军大营蜂拥去。却在齐军劈头盖脑的箭雨覆盖下留下一片片尸山血海。 见此情形,饶是心怀鬼胎的蹋顿这会儿也忍不住向公孙康归劝道,“辽、辅二部离白狼水不过百余里。依顿看来,未免腹背受敌,吾等因缓取蔡营。转攻驰援之敌。” 耳听张辽的援军已经迫近六十里,公孙康的脸色刹时由青转白,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更是不由自主地向站在他身旁的郭图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由于袁谭和步度根没能依郭图订下的计划自渔阳破关而入西进平城,与辽西的公孙康、蹋顿部形成犄角之势。而公孙康与蹋顿二人也迟迟未能攻克齐营拿下蔡吉。这令郭图不得不对现有的计划做出一定的调整。在他看来目前摆在面前的路有两条可走。一是放弃围攻齐营,唆使公孙康和蹋顿西进并州与袁谭会师。二是孤注一掷继续强攻齐营,但不再追求活捉蔡吉。前者显然更为稳妥,但故土难离之下公孙康多半是情愿逃回辽东老家,也不会随郭图转战并州。而后者则更像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固然是名利双收。赌输了的话……那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裹挟公孙康、蹋顿逃亡并州。 于是迎着公孙康近乎哀求的视线,郭图故作为难地拈须沉吟道,“连日强攻齐军已是强弩之末……然则蔡氏营固,久攻难克……蹋顿大人之言也不无道理。” 公孙康听罢郭图所言,又回头看了看前方血流成河的阵地,最终将牙咬得咯咯作响道,“杀!不破齐营,孤誓不撤兵!” 眼瞅着公孙康已被仇恨与恐惧冲昏了头脑,蹋顿冷哼一声刚要拂袖而去,蓦然间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之声。就见一人跌跌撞撞地冲上前一把扑倒在蹋顿面前哀嚎道,“大人,大人,大事不妙!” 蹋顿定睛一瞧,看清来者乃是本该坐镇柳城的守将那楼,不由神色一变骇然道,“那楼,汝不在柳城守寨,来此做啥!” 就听那楼带着哭腔哀嚎道,“大人,柳城已破!锦西援军离白狼河怕是不足百里也!” “锦西援军?!”蹋顿双目圆睁,一把揪起那楼衣襟大吼道,“柳城易守难攻,岂是千余骑兵可破!” 被吓得魂不附体的那楼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大…大人明鉴,齐军足有十万之众!且…且有神器助战!小…小的难以招架啊!” “胡诌!锦西何来十万之众!”吹胡子瞪眼的郭图抬腿就将那楼一脚踹翻在地。但任谁都听得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因为无论来自锦西的齐军是否有十万,柳城陷落已是不争的事实。这说明齐军的行动远比郭图想象的要迅猛得多。而郭图之前有关青州援军缺少战马的判断,如今看来也是一厢情愿的无稽之谈。齐军若真是缺乏战马又岂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柳城。 然而这会儿的公孙康等人并不知晓,郭图的判断不敢说是百发百中,至少也说中了七七八八。正如攻克柳城的齐军确实没有十万,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余人。自青州远渡而来援军也确实缺乏战马,奔袭过程全靠步行。但是推演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拥有火炮助战的齐军就算仅有一万多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乌桓人的柳城营寨。在唐蓥等人的引领下抄近道的齐军步卒也不见得会比走大路的骑兵慢多少。所以此刻锦西援军距离白狼河并非百里之遥,而是近在三十里地之内。 第九十一节 真亦假时假亦真 虽然公孙康等人尚不知晓来自锦西的援军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但三人都已意识到齐军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快则三四天,慢则七八来天,东西两股齐军便会在白狼河形成合围之势。届时若公孙康与蹋顿任不能攻克齐营,那可就换他们来当瓮中之鳖了。 恍惚间郭图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官渡,那时的袁绍也是以数万之众围攻曹操数千残兵,结果被稍后赶到的蔡吉烧了粮仓截断后路从而功亏于溃。难道这一次他郭图又要重蹈三年前的覆辙? 相较暗自唏嘘的郭图,前一刻还想另谋打算的蹋顿却是果断地放弃了撤退的念头,转而决定孤注一掷与公孙康联手拿下对面的蔡吉用以要挟前来驰援的齐军。就见他双手握拳面露杀气道,“为今之计,唯有放手一搏,方能有回转之机。” 公孙康亦是抹去了先前的不快,咬牙切齿地点头道,“此番就算两败俱伤,孤也要生擒蔡氏!” 眼见蹋顿与公孙康已达成共识要不惜一切代价擒拿蔡吉,郭图便顺水推舟地向二人进言道,“二位将军且慢!连日强攻已令将士疲惫不堪。依老夫看来,二位暂且休兵半日,待将校饱食一顿后,再一鼓作气直取蔡营!” 公孙康听罢郭图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一面下令鸣金收兵,一面命人用剩余的粮草和着野味熬煮肉羹犒赏三军。于是乎,尸横遍野的白狼河终于在这一日的晌午迎来了一段难得的休战时光。 “噢?公孙康休战?”齐营帅帐内乍一听闻公孙康收兵的蔡吉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在她看来公孙军这半个月来的进攻那是一日猛过一日,像这样打到一半突然休战实在是不像公孙康一贯的作风。 一旁的田畴眼见蔡吉存有疑问,便跟着向其补充道,“公孙康鸣金收兵后,又命人起灶生火,熬煮肉羹。大有蓄力待发之势。” 听完田畴的分析蔡吉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莫看三个月来白狼河大营挫败了公孙军与乌桓人一次又一次的强攻,可身为主帅的蔡吉十分清楚其麾下的将士早已身心俱疲,营内的粮草、箭矢、药品更是消耗得厉害。其中粮草和药品或许还可以省着吃。省着用,但箭矢却是根本没法省。毕竟正是仗着弓弩之利齐军方能以区区数千人抵挡公孙康与蹋顿的数万大军。一旦箭矢告罄而援军又没能及时赶到的话那后果无疑将不堪设想。不过现在的蔡吉根本没精力去想弹尽粮绝后该怎么办。如何熬过下一场恶战才是她优先需要考虑的问题。 “传令全军。休整半日,严防敌军夜袭。”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蔡吉终于决断道。 “喏。”田畴拱手领命退出了帅帐。 一时间偌大个营帐内就只剩下了蔡吉一人,就见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地图前呢喃自语道,“此乃生死之劫。” 昏沉的天幕下,一队骑兵有条不紊地行进于人迹罕至的山道之上,山道一侧是陡峭石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地悬崖,至于山道本身更是又窄又陡,稍不留神便会跌落深渊粉身碎骨。段娥眉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胯下的战马,任由山风撩起面纱露出她那残缺的独眼。由于之前被蔡吉派去调查火药泄露一案。段娥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陪同蔡吉北上,结果就是这么一次例外竟然令蔡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特别是一想到刺杀公孙度的女刺客乃是君雅麗,段娥眉那是既自责又懊恼。在她看来如果自己当时在主上身边的话,至少能觉察出郭图老儿的阴谋,也不至于让主上只身赴险。所以在得知郭嘉欲以水师运输援军后。段娥眉便自告奋勇地登上了北上的战船。此刻她更是与唐蓥一同率领一千精锐快骑作为先锋抄小径驰援白狼河。 好不容易穿过最为险峻的一段山道,段娥眉拍马上前向刚刚清点完人数的唐蓥询问道,“唐将军,还有多久能到白狼河?” 唐蓥扬鞭直指日头西斜的方向道,“翻过这座山便是公孙、蹋顿二贼营盘。从现下起吾等需人衔枚。马裹蹄,以避人耳目。” 段娥眉听罢唐蓥所言,二话不说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绢帕绑在自己嘴上,然后翻身下马将事先准备好的干草和粗布裹在马蹄上。在她的身后其余骑手也有样学样地如法炮制了一番。显然受上次石子坡惨败的教训,如今的齐军已不敢再有丝毫的麻痹大意。 就这样段娥眉等人一路马裹蹄,人衔枚地又潜行了十来里路,待到抵达白狼河之时已是这一日的午夜。然而虽说是午夜,可这会儿的白狼河两岸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放眼望去点点篝火错落着大大小小的毡帐沿着白狼河一路延绵十多里好似银河在人间的倒影。不过段娥眉等人却丝毫没用欣赏这等奇景的心思,因为呼啸的夜风中正传来一阵阵骇人心魄的喊杀之声。 “禀将军,公孙、蹋顿二贼正围攻主上大营!” 派出去的斥候很快就替众人带回了白狼河畔的战况。得知蔡吉正被数万大军围攻,心急如焚的段娥眉当即便要策马出击,却一旁的唐蓥给拦了下来。 “且慢!”唐蓥一把扯住段娥眉的缰绳规劝道,“贼军势大,吾等仅千人,恐难强攻。为今之计,唯有乱中取胜。” 段娥眉虽身怀绝技,但说到底终究只是一介江湖游侠,对兵法根本一窍不通。此刻听罢唐蓥所言,深感纠结的她不由紧咬朱唇嗔叱道,“如何乱中取胜!” 唐蓥低头沉思了片刻,旋即果断扭头下令道,“速去伐些树枝来。” 夜幕下,公孙康双手执剑立于阵前,一面注视着麾下的步卒在乌桓人的骑射掩护下步步推进,一面感受着脚下的大地因战马奔腾而颤抖,原本黝黑的脸颊上浮起了一层病态的绯红。毫无疑问这是三个月来联军最为齐心协力。也是最为顺畅的一次进攻。无论是公孙康还是蹋顿都做到了全力以赴。反观对面的齐营却是疲态渐露,全然不复往日的锐气。 然而正当公孙康自以为胜券在握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呼天喊地的骚动。深感不快的公孙康扭头刚要呵斥。就见一员小校跌跌撞撞地跑来哀嚎道,“报!禀主公齐军…齐军来袭!” 公孙康神色一变。赶紧寻声望去,果见西南方向上火光冲天烟尘滚滚,仿佛有数不清的大队人马正朝这边奔袭而来。难道张文远已进抵白狼河!想到张辽在幽并两州的威名,公孙康只觉浑身一阵颤栗。但是身后已经占上风的战局又令他舍不得轻言放弃。 “休得胡言,惑乱军心!”公孙康一脚将那小校踹翻在地,旋即哗地一声拔出剑来,狠狠扎穿了对方的胸膛。 只可惜就算公孙康杀了前来报信的小校也无法阻止骚动在各营蔓延。事实上不仅仅是公孙军和乌桓人在盛传齐军援兵已至。就连对面的齐军大营也觉察到了西南方向上的异样。 此时的蔡吉正身披皮甲在阵前督战,她脚下的城郭乃是过去两个月里由营内将士抢修而成。如今土夯的城墙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远远望过来好似一只匍伏在地的巨大刺猬。就见城郭上田畴指着西南方的火光兴奋得嚷道,“主上。西南方似有异动,许是援军到也!” 蔡吉闻之不觉精神一振,赶紧取出水晶望远镜想要看清楚援军的旗帜。可看了半天除了燃烧的树林以及四下奔走的公孙军兵丁之外,根本没见半面齐军军旗。见此情形,蔡吉不由皱起眉头嘟囔道。“许是郭公则使诈。” 田畴扒在城郭上又打量了一番对面已经有些慌乱的战阵,跟着连连摇头道,“公孙、蹋顿二贼战阵已乱,此事做不得假。” “不如由云领一队精骑出营掩杀一番。若是友军来援正好有个照应,若非友军来援也好杀杀贼军锐气。”赵云一个箭步上前主动请缨道。 蔡吉微微迟疑了一下。遂即点头嘱咐道,“子龙小心,谨防有诈。” “喏。”赵云朝蔡吉抱拳一拜后,便迈开大步转身走下了城郭。 片刻之后齐军大营的营门砰然而开,一彪黑衣黑甲的战骑在赵云的领头下自门内鱼跃而出,直将冲到附近的敌军杀得人仰马翻。原本就已惶惶不安的公孙军眼见营内的齐军竟敢主动出击,觉得更加坐实了先前有关齐军援兵已至的传闻。不过最先逃跑的还是乌桓人,而没了乌桓骑射做掩护的公孙军也没坚持多长时间。在赵云的不断冲杀之下,公孙军的战阵很快就溃散了开来。黑夜之中无数小卒开始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且就在赵云杀得兴起之时,从东南方向上突然冒出了一队火龙,如离弦的利箭一般破开层层重围直奔齐军大营而来。鏖战不休间,就见一抹倩影手持双刃在战阵中往来奔腾冲杀,刀光过闪之处血花飞溅头颅翻滚,收割起无数亡魂。 原来唐蓥一面命人砍了树枝绑在马尾上在西南方向放火造势形成千军万马来袭的假象,一面则让段娥眉率领主力从东南方向突入重围与大营内的齐军的会师。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这点小把戏竟直接化解了公孙康与蹋顿的强攻,甚至还让赵云发起了一阵颇具威势的反攻。 此时的赵云和段娥眉都已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两票人马朝着对方的方向各自杀开一条血路,不多时便汇聚成一股浩然洪流直将大营前的残兵败将清扫了个干净。赵云虽然一早便知段娥眉武艺非凡,但此刻眼见她纵马间以双刃收割四下之敌,还是忍不住开口夸赞道,“段旗主真乃女中豪杰。” 段娥眉媚眼如丝地冲着赵云嫣然一笑道,“能与子龙将军并肩而战实乃妾身之荣。” 面对段娥眉抛来的媚眼赵云不由双颊一红,赶紧将话题扯开道,“既已荡清营前贼寇,吾等这就乘胜追击与西南友军会师。” “不瞒将军,今夜来援者就妾身与唐将军麾下一千将士。”段娥眉如实回答道。 耳听援军才一千人,赵云当即一扯缰绳剑眉一竖道,“那其余兵马……” 听出赵云语气不善的段娥眉赶紧解释道,“其余四万兵马尚在六十里开外,未免主上忧心,妾身特与唐将军抄小径来此报信。” 得知后续还会有四万援兵赶来的赵云胸中悬着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可一想到敌军随时可能反扑,赵云当即放弃了继续追击的念头,转而拨马调头道,“事不迟疑,还请段旗主随云回营复命。” 段娥眉亦收敛起了笑容,郑重地点头道,“请将军带路。” 这一边赵云领着段娥眉收兵回营,那一头公孙康也总算弄清了所谓西南方向上的千军万马只是一支齐军斥候和一堆树枝。然而就是这么一队仅有两三百人的斥候却破坏了联军最接近胜利的一次强攻,让公孙康和蹋顿在一夜之间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这还没算上那些因恐惧而临阵脱逃的乌桓人和公孙军兵卒。总之这场被公孙康寄予厚望的总攻最终变成了一场可笑的惨败。 “混账!这便是尔等所谓的大军!”公孙康将一支烧了一半的树枝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一旁的将校则个个缩起了脑袋,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自家主公像先前那个传令的小校一样妄送了自个儿的性命。然而还未等公孙康骂过瘾,从西南方向上又奔驰来了一匹快骑。就听马背上的骑手声嘶力竭地疾呼道,“张……张文远来也!” 刚刚被耍过一次公孙康霍地抽出佩剑就要砍人。可这一次不等公孙康出手前来报信的骑手已然一个抽搐栽倒在地,露出了背上插着的三支白羽箭。众人见状个个心头一颤。过了半晌后终于有人鼓起勇气拔下其中一支羽箭呈给公孙康。就见那支沾有鲜血的白羽箭上赫然刻着一个小小的“张”字。 第九十二节 为何而战 更正一下,上一节张辽应该是从西北方向上来嗒。 ―――――― 此时此刻的蹋顿并不知晓阵前发生的那一系列变故。因为早在赵云主动出击那会儿,他就已经领着八百亲信脱离战场朝西北方向溜之大吉。在蹋顿看来无论齐军援兵是否到达,来了多少,经过今夜一败他和公孙康俨然已经丧失了最后一次攻克齐营的机会,继续留在白狼河只会被后续赶来的齐军前后夹击瓮中捉鳖。正如汉人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至于郭图和公孙康的死活,蹋顿才懒得去管呢。事实上,要不是受郭图的蛊惑他堂堂的蹋顿大人有岂会像现在这般沦落成为丧家之犬! 越想越觉得气愤,越想越觉得懊恼的蹋顿狠抽了一鞭马臀,吃痛的马儿长嘶一声,撒开蹄子朝着天边最闪亮那颗星辰一路狂奔。由于东北位置上的柳城已落入齐军之手,而南方同样也是蔡吉的势力范围,不得已之下蹋顿只得调头窜向西北从鲜卑人的领地绕道逃回辽东。 不知不觉间东方的天际白肚微露,熹微的晨光为延绵起伏的群山勾勒出一条条淡金色的轮廓线。蹋顿一把勒住缰绳,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血腥气,没有尸臭,空气中洋溢着大地的芬芳,似乎昭示着他和他的亲信已远离白狼河战场。 突然,众人胯下的战马焦躁地跺起了四蹄,山风之中隐约传来如滚雷一般的隆隆之声,恍惚间似乎连带着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起来。蹋顿瞳孔一缩,赶紧循声远眺,就见西北方向的地坪线上一波由铁蹄与战甲组成的黑潮正以破竹之势朝这边压顶而来。 如果蹋顿没有擅自丢下盟友逃离战场,如果他昨晚能去同公孙度商量一下如何撤退,那他应该会知道此刻出现在地平线上的这支骑兵是张辽的人马。或许就会选另一条路线撤退,或许就会不偏向西,从而不用与张辽大军在此遭遇。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随着旭日冉冉升起一面面绣有“张”字的战旗在曙光的照耀下迎风招展。昭示着一场血腥的狩猎即将在辽西的山谷间拉开序幕。 同一轮旭日之下,蔡吉双手拢袖伫立城郭,望着对面如潮水一般向东南方向退去的公孙军,神情沉静而又透着些许疲惫。受困数月一朝解围本该是件值得大肆庆贺的事情,可是一想到在短短的三个月中有将近四千名齐军将士血染白狼河。蔡吉便无论如何也展露不出一丝笑容来。 此时已经奋战了一夜的赵云。眼见公孙军营地内一阵鸡飞狗跳,不由再次向蔡吉请战道,“主上。贼寇军心已乱,且让末将领一彪兵马出营掩杀一番,以绝贼军反噬之心。” 考虑到敌众我寡,蔡吉本打就这么紧闭寨门挨到援兵抵达。但此刻望着赵云热诚的双眼,想到那些葬身辽西的将士,蔡吉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白白放跑郭图、公孙康、蹋顿三贼。于是在斟酌了一番后蔡吉便向赵云点头嘱咐道,“子龙小心,切记穷寇莫追。” 得了蔡吉首肯的赵云当即抱拳称喏,领着两千精锐彪骑冲出了辕门。竟是丝毫不见疲惫之色。 望着如蛟龙入海一般杀入敌阵的赵云,守在蔡吉身边的段峨眉忍不住由衷赞叹道,“子龙将军一身都是胆也!” “是啊,此番若非有子龙在侧,孤命休矣。”蔡吉颇为感慨地点头道。 段峨眉听蔡吉这么一说,当即转身下跪向其请罪道。“妾身身为校事未能探查郭图阴谋,致使主上身陷险境,还请主上治罪。” 蔡吉见状赶紧扶起段峨眉道,“先前是孤命卿南下调查火药一案,卿不在幽州如何能探知郭图阴谋。” “可是主上…” “白狼之围乃孤之责。”蔡吉毫不避讳地担下了责任。继而粉拳紧握道,“孤定会给众将士一个交代。” 事实证明蔡吉之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公孙康在获知张辽逼近后就彻底丧失了继续作战下去的勇气。慌乱之下他一面下令全军撤退,一面则带着一干亲信不等天亮便匆匆逃离了战场。而没了主心骨的公孙军人数虽众却俨然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于是乎,白狼河畔就此上演了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奇景。 就见近四万公孙军被赵云所率的两千骑兵像赶鸭子一般撵得四处逃窜。一些慌不择路的溃兵乱冲乱撞间竟硬生生地就把站在岸边的同僚挤下了河,仅一眨眼的功夫就有数百人消失在了湍急的河水里。前面的人一落水,后面的人突然想到跳水游过河可能是条生路,于是更多的人调头朝河边涌去,争先恐后地往水里跳。可眼下还是初春,白狼河水冰冷刺骨,下水的人个个直接被冻得手脚僵硬,又哪会有力气能游到对岸呢?层层叠叠的人影在河水里胡乱扑腾,宛若一大锅泥鳅在沸水中垂死挣扎,然后随着水流变成密密麻麻的尸体半浮半沉地飘向下游。但就算是如此,仍有大量的溃兵仿佛中了邪似地拼命推搡,然后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往水里掉。 见此情形赵云一咬牙赶紧策动战马率领部下像牧羊一般将溃兵由河边往东南方向上驱赶。结果在几番来回冲击后,数万溃兵还真乖乖地调头朝东南逃窜。追赶厮杀之中,时间过得飞快,不多时日头便已爬上了三杆。人困马乏间一些溃兵干脆跪地请降,懒得抵抗。更多的人则在齐军的驱赶下继续机械地逃亡。 约莫追击了三、四十里后,前方突然升腾起了一阵滚滚浓烟,仿佛是山林着火了一般。赵云见状连忙命人前去打探消息。不多时便有斥候回报称,前方峡谷最狭窄处,被人故意堆放了大量燃烧的柴草树木。正在奔逃中的溃兵,绝大部分大部分被堵在了那里。而在半山顶上,一批齐军正在用弓箭对其进行剿杀。 原来昨夜在成功掩护段峨眉冲入大营后,唐蓥便领着手下迅速撤离白狼河,转而赶去向还在六十里开外的管承和辛毗通风报信。辛毗听完唐蓥的介绍,当即判断公孙康经此一败必会撤兵。于是众人连夜拔营起寨奔赴白狼河。并在翌日一早探知数万公孙军正朝东南方向溃逃而来。由于管承和辛毗所率的援军以步卒为主,战力虽强却不善追击。因此辛毗便建议管承在石子坡摆下口袋阵静候公孙军自投罗网。 此刻管承站在半山腰上望着成群的溃兵好似受惊的兔子一般一头栽进自己设下的陷阱,不禁踌躇满志地挥剑下令道“擂鼓,突击!” 随着管承一声令下,唐蓥抡起铁枪。领着一队轻骑杀进了战团中。本就已如惊弓之鸟的溃兵被唐蓥如此一冲杀立刻就做了鸟兽散。与此同时关口那边的齐军放了一阵箭。也吹响了号角从半山腰冲杀下来,与唐蓥的骑兵形成了一个合围之圈。 眼瞅着唐蓥仅一次冲击就将数万溃兵收入囊中,管承忍不住朗声大笑道。“哈哈,军师真乃神机妙算!” “将军谬赞也。”辛毗摇了摇头,转而抬手指着北方微笑道,“今日之局,非毗神机妙算,而有飞将军相助。” 管承顺着辛毗所指的方向放眼远眺,就见一队陌生的骑兵正将四散而逃的溃兵驱赶回包围圈。其中一员大将白马、白袍、白铠,极为醒目。而他使的那一杆银枪,更是既凌厉又霸道。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赵子龙!来者是子龙将军!”管承定睛看了一阵,不禁惊喜道。 辛毗亦是捻须点头道,“常山赵子龙果然名不虚传!” 话说辛毗之所以会在此次危机中坚定不移地站在蔡吉这边,除了他本身比较欣赏蔡吉,很大程度上也与蔡吉麾下有太史慈、张辽、赵云、高顺等大将效力。在辛毗看来只要这些大将还忠于蔡吉,那蔡氏家业便不会被轻易撼动。这会儿眼见赵云以区区两千战骑驱赶数万溃兵。辛毗更是再一次加深了自己的判断――善武重,兵者也;善用兵者,将者也;善将将者,王者也。蔡安贞能将此等飞将军,何愁伟业不成! 待到日暮时分。四方战将终于汇聚到了一起,白狼山方圆百里的东西山麓间,齐军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大批俘虏和马匹被押往白狼河大营。而获知赵云等人一举围歼四万敌军的蔡吉更是兴奋之极,二话不说就领着一干文武出营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 然而面对亲自出迎的蔡吉,管承、辛毗、唐蓥三人却是慌忙翻身下马,在其面前一字跪开齐声告罪道,“末将等救援来迟,还请主上治罪。” “三位快快请起。孤能脱险,全仗卿等忠勇。”蔡吉边说边将管承与辛毗逐一扶起,可当她扶到唐蓥之时,后者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起身。 “末将无能,致使五千将士全军覆没,还请主上依军法处置!”唐蓥言罢摘下自个儿的头盔摆在了蔡吉的面前。 蔡吉本想劝解说“此事怪不得卿,乃乌延轻敌之过”,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口。因为她能体会唐蓥这会儿的心情,知道眼睁睁地看着数千同袍因自己的一个错误而丧命是怎样一种煎熬。所以在沉默了片刻后,蔡吉深吸一口气肃然宣布道,“山威,汝先深入敌后探明地形替援军领路,后又以妙计破公孙、蹋顿二贼强攻,论功本该重赏。然汝之前轻敌冒进致使锦西援军全军覆没,论过其罪当斩。功过相抵之下,孤降汝为校尉,汝可信服?” 唐蓥涨红着双眼抬起头望着蔡吉依旧默不作声。蔡吉则轻声向其说道,“大仇未报,辽东未平,卿怎可轻言退出?” 唐蓥听罢蔡吉所言,身躯微微一颤,遂即低头称,“喏。” 众人眼见唐蓥终于站起了身也都随之松了一口气。辛毗更是连忙凑上前向蔡吉拱手进言道,“主上言之有理。吾等已俘获贼军二万余人,未免夜长梦多,还请主上尽早处置。” 蔡吉经辛毗一提醒,这才想起经过赵云等人一整天的奋战,齐军总共俘获了两万多俘虏。按照这个时代规矩,蔡吉完全有理由将这些俘虏统统坑杀。这不仅仅是为了给死去的齐军将士一个交代,同时也是因为公孙康现在还活着,未免这些俘虏产生异心发生暴动,坑杀是比较一劳永逸的办法。 于是下一刻蔡吉阴沉着脸在一干文武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圈押俘虏的河滩前。就见两万多俘虏肩并肩地坐在地上几乎一眼望不到头。在他们身旁的白狼河上则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尚没有被处理。几乎每一个俘虏的眼中都透着着疲惫与绝望。显然这些人都清楚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毕竟连续三个月的鏖战已经让双方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如果今日换做齐军与他们易地而处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 不多时唐蓥等人押着三个将校模样的男子来到了蔡吉的面前。蔡吉将这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开口问道,“尔等可知公孙康、郭图、蹋顿下落?” 三人皆低着头默不作声,也不知道他们是真不清楚公孙康等人的下落,还是硬挺着不肯说。唐蓥见状抽刀就要砍翻那三人却被蔡吉抬手给挡了下来,“尔等走吧。” 那三人诧异地抬起了头,其中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更是壮起胆子探问道,“齐侯肯放吾等走?” “孤说过孤从未派人刺杀公孙老将军。”蔡吉扬黛眉朗声说道,“尔等受人蒙骗,非孤之仇敌。” 蔡吉的声音不算太响,却在河滩上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起先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头接耳,再后来是高声咒骂,到最后狐疑、咒骂统统化作了一片低沉的抽泣。倘若老主公真不是齐侯所害,那他们这三个月究竟为何而战? 第九十三节 华夷有别 “主上!”管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正要转身正要离开的蔡吉,嘴里颇为急切地问道,“主上,真要放人乎?” “此事孤意已决。孤要让辽东军民知晓公孙升济非孤所害。”蔡吉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滩涂上坐着的人群,长吁一声道,“何况那是两万汉家男丁。” 除开诸侯之间争霸天下的矛盾,蔡吉对公孙度本人还是十分欣赏的。话说公孙度割据辽东之初,中原正处一片纷乱之中,激烈的军阀混战导致大量中土百姓向边地迁徙。公孙度作为割据一方的诸侯,西拒鲜卑,北击高句丽,替移居辽东的汉家百姓撑起了一片安稳的避难之地,同时也加深了这一地区的汉化进度。所以不管寓居辽东的文人士大夫如何鄙视公孙父子出身低微。公孙度本人在辽东百姓的心目中依旧拥有极高的威望。否则其麾下的将士不会如此用命。 考虑到公孙度已遇刺身亡,其子公孙康又受郭图挑唆与齐军恶战了一场,实力大损的公孙家多半已无法压制辽东的那些异族。为了汉家在辽东的基业,蔡吉自然是不想让辽东的汉家儿郎再妄送性命。 此刻听罢蔡吉所言来自青州的管承多少觉得自家主上有些妇人之仁。但曾在徐无山与胡人混居的田畴却是十分清楚蔡吉在担忧什么。就见他深以为然地颔首附和道,“主上言之有理。辽东乃腥膻之地,容不得兄弟阋墙。” 一旁的辛毗跟着捻须分析道,“经此一役公孙康已成丧家之犬,不足为虑。倒是蹋顿蛇鼠两端,见利忘义,若不将其严惩,不足以震慑宵小。” 提到蹋顿蔡吉的眼中顿时就燃起了一丝温怒。公孙康虽说混账,但他的所作所为归根结底是为了替父报仇,倒也算情有可原。郭图固然阴险,然他与蔡吉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根本谈不上对错。唯有蹋顿明明已与林飞等人合作多年,享尽了锦西港所带来的诸多好处,却仅凭郭图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背叛了昔日的盟友。更有甚者他不仅伏击了从锦西赶来的援军,还命人将齐军将士的首级砍下在营前垒成京观耀武扬威。此事令蔡吉至今想来都发指眦裂。正如辛毗所言,若不让蹋顿付出相应的代价,那往后任谁都不会再将与她蔡吉的盟约当回事。 且就在蔡吉低头盘算如何给乌桓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之时,忽见一员小校赶来飞报道,“禀主上,张文远将军来援!” 耳听张辽领兵来援,蔡吉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当即便领了一干文武出营相迎。不多时果见西北方向上旍旗猎猎。万马奔腾。深受鼓舞的齐营刹时就爆发起了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然而在众将士热切地目光注视下。为首的张辽却是拍马赶到蔡吉面前飞速跳下单膝跪地告罪道,“末将擅弃平城,至使并州落入袁逆之手,还请主上治罪!” 蔡吉受困数月对外界的情况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乍一听闻张辽等人丢了并州,不由微微一怔愣在了当场。一旁的辛毗见状赶紧上前替张辽解释道,“主上明鉴,主上受困之初,幽州空虚,文远、士元二位将军弃平城来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啊,袁谭、步度根二贼裹挟东部鲜卑南下犯境,若非文远将军等及时回援。则渔阳危矣。”紧随在后的鲜于辅也跟着附和道。鲜于辅之所以会在这时候插上一嘴,除了撇清之前不应召的责任外,也有向张辽卖好的意思。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张辽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感激。 其实就算没有辛毗和鲜于辅出面,蔡吉也会相信张辽与庞统的判断。而此刻听罢二人的解释。她更是一个箭步上前扶起张辽道,“区区一城一地得失,何足道哉。待孤平定辽东,再与卿回取并州也不迟!” 蔡吉的一番豪言壮语令张辽不觉心头一热,就见他豁然起身,回头大手一挥道,“押上来!” 随着张辽一声令下,两个力士将一个瘫软如泥的男子丢到了蔡吉面前,后面还跟着数十个像大闸蟹一样被绑成一串的乌桓人。 “蹋顿!”蔡吉一眼就认出了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蹋顿。 张辽则皱起眉头踢了踢蹋顿,见那厮依旧没有反应,他只好尴尬地抱拳向蔡吉解释道,“许是背过气去也。” 蔡吉摆了摆手示意张辽不必弄醒蹋顿,此时的她已没有心思去听蹋顿任何的辩解或求饶。无论无论眼前这些乌桓人有何理由,有何苦衷,他们都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于是在横扫了一眼面前跪成一排的乌桓人后,蔡吉朱唇微启漠然宣布道,“首逆蹋顿诛九族,附逆头人夷三族。待拿下昌黎城后,将此一干人等车裂示众。” 蹋顿麾下的头人多多少少都听得懂点汉话,那怕不知道“诛九族”、“夷三族”的人听到“车裂”二字也顿时就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一时间哀嚎、求饶、谩骂、诅咒之声不绝于耳。蔡吉却只是袖手而立冷冷地看着手下的将士像拖死狗一样将这些垂死挣扎中的乌桓人拖了下去。 许是蔡吉对公孙军与乌桓人的区别处理差距太大,一旁的田畴忍不住向其提醒道,“主上以汉律诛蹋顿部头人三族会否太过苛刻?” 蔡吉听罢侧头想了想,继而反问道,“那依胡俗,凡男丁过车轮者皆斩?” 田畴从未听说胡人有将敌方高过车轮的男丁统统斩杀的习俗,但他也从蔡吉的口吻之中听出了一丝戾气。其实蔡吉在脱困之后报复一下反叛的乌桓人本无可厚非。只是乌桓贵族之间大多沾亲带故,蔡吉此番宣布诛蹋顿九族,夷其头人三族,几乎就是要将辽东属国之中的乌桓贵族一网打尽。此消息一经传出,留在辽东属国的乌桓头人们必定会与齐军拼个鱼死网破。 眼见田畴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蔡吉心知他是怕自己将乌桓贵族逼得狗急跳墙。一直以来中原王朝对周边游牧部族的态度都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或是将一些异族的首领贵族请到中原接受汉文化的熏陶。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这些措施都治标不治本,往往摁下了葫芦浮起了瓢,甚至还养虎为患。 而蔡吉之所以会提起杀光高过车轮男子的典故,是因为后世的成吉思汗正是以大肆杀戮其它部族上层贵族的方式逐步统一了草原各部。其实魏晋南北朝的情况也差不多。五胡乱华之后侵入中原的胡人开始互相扎斗争夺地盘。北方每一个王朝覆灭,往往都意味着一大批贵族随之消亡。而骤然失去上层贵族和祭祀的族人则转而投靠新的强者,并逐渐忘记自己民族的风俗文化。 这并不是说这些北方的异族没骨气,而是因为在奴隶制下一个民族的宗教、文化仅掌握在少数贵族和祭祀手中。一旦上层贵族祭祀被消灭,整个民族都可能被抽去脊梁从而逐渐被周边其它强势民族所同化。相较之下华夏文明提倡“有教无类”,华夏的学者更是以教化百姓传播知识为己任。所以中原就算历经王朝更替,华夏文明依旧能够星火流传,乃至同化入侵的其它民族。 不过理论终究是理论,不实践是无法确定是否可行的。因此蔡吉打算先拿乌桓做个表率积累一下经验。至于乌桓的那些贵族,若不怕死得更惨大可以来试试齐军的刀刃锋利不利。想到这里蔡吉随即傲然道。“乌桓诸部曾发誓奉孤为主。既是奉孤为主那便要守汉律。今日先从连坐开始。” “主上说得在理!胡虏若敢再有二心。便诛其十族!”管承刷地一下抽出佩剑提气高喝。在他的起头下周遭的将士也纷纷扬起手中刀枪连声附和。 在一片“诛其十族!”“替同袍报仇!”“杀光胡虏!”之类的呼喝之声中齐军上下士气大振。蔡吉则顺势命人备下好酒好肉犒赏三军。话说这些烧酒还是当初蔡吉特意为乌桓人备下的,如今却在这种时刻被开启多少有些讽刺。不过军中的汉子哪管得了这些,只要酒是好酒便足以让他们喜笑颜开。 然而蔡吉本人却并没有同众将士一起把酒言欢到深夜。张辽的出现令她意识到在她被困的这三个月里中原的局势远比她想象的复杂。于是在草草结束晚宴之后,蔡吉便将张辽、辛毗等人招入帐中仔细询问了一番目前的局势。张辽和辛毗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贾诩坐镇幽州稳军心到郭嘉召集水师北上救援,从庞统壮士断腕舍并州到曹操放任侯成、臧霸侵徐州,从袁谭、步度根围攻平城到太史慈冀、幽平乱,一桩桩事件直听得蔡吉心惊肉跳,后怕连连。要知道这桩桩事件只要有一件没有处理得当,蔡吉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就可能在瞬间灰飞烟灭。因此当辛毗讲完南阳蔡氏姐弟在东莱的种种小动作后,脸色苍白的蔡吉当即长袖一震,郑重其事地朝张辽、辛毗等人叩首一拜。 辛毗和张辽见状连忙口称,“主上使不得。” 蔡吉依旧固执地又拜了两拜。方才起身长叹道,“若非诸君忠义,孤险些无家可归矣。” “主上此言差矣,若非幸得主上赏识,余等亦是明珠暗投。何来今日风光。”张辽摆了摆手道。 辛毗亦是捻须颔首,“张将军言之有理,吾等皆曾误入歧途,承蒙主上不弃委以重任,吾等又岂能辜负主上重托。” 蔡吉却是老脸一红,在心中暗暗自嘲:你们都是当世的英雄才俊,就算没我蔡安贞提拔,也会有曹孟德慧眼识才。而我要是没你们全力支持,那这次可真要成孤家寡人了。因此无论张辽与辛毗如何谦虚,蔡吉还是真心诚意地向两人拱手致谢道,“总之诸君之恩,吉没齿难忘。” 张辽、辛毗听罢蔡吉所言也是各自心头一暖。君臣之间固然是上下级的关系,却并不代表君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臣无私的奉献。许多诸侯都不明白这一点,所他们往往只能以身份压人而无法博得臣下真正的尊重。蔡吉相较这个时代的其他诸侯,更懂得尊重人,也更清楚自己的斤两,所以她为人处事素来比较谦逊。而她的这一作风在臣下眼里便成了礼贤下士,体恤部属的表现,令臣下在不知不觉间模糊因性别不同所造成的隔阂,并与之交心。 这不,眼见蔡吉态度如此谦逊,辛毗当即便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向其拱手进言道,“主上,毗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蔡吉点头道,“佐治大可畅言。” “毗以为主上应尽早班师中原,以免夜长梦多。”辛毗抱拳道。 “卿是指曹孟德?”蔡吉微微蹙起了眉头。话说蔡吉当初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北上本是想隔岸观火,坐看曹操与刘表、刘备、孙策三家互斗。可谁曾想刘表竟如此草包,楞是被曹操放的烟花给吓死了。结果曹操不仅轻而易举地拿下半个荆州,还对刘备和孙策形成了压制。反倒是自己这边阴沟里翻船楞是被公孙康和蹋顿围了三个月,结果不仅自家后院差点起火,还让曹操乘机占了便宜。如今回头看起来还真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味道。 “主上可是在意曹蔡联姻?”辛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由于蔡吉长期将曹丕带在身边,这一次两人又一起被困了足足三个月,辛毗还真怕这三个月里发生了些什么,令蔡吉对曹家投鼠忌器。 张辽却是直接爆了粗口,“狗屁曹蔡联姻!主上还是尽早退了这桩婚事,另寻佳偶为妙。” “孤之婚事乃天子钦点不容违逆。”蔡吉摆了摆手表态自己不会在政治上给人抓把柄,跟着她又将话锋一转肃然道,“然曹孟德若行大逆不道之举,孤亦可大义灭亲!” 第九十四节 飞鸽传书 谈起曹操的大逆不道之举那可真叫是罄竹难书,光是一条软禁天子就足以诛其九族。当然真要有人较真起蔡吉的所作所为,那她多半也不会比曹丞相好到哪儿去。总之曹蔡之间的和平不是单纯由一纸婚约来维系的,只要有需要双方随时都能找到大战一场的理由。像这一次曹操就完全不顾及儿子曹丕的安危,公然驱使侯成、臧霸等人入侵徐州。不难想像倘若当时的太史慈、张郃等人没能镇住场子,或是蔡吉没能及时脱身,那曹操很可能甩开膀子亲自上阵领兵侵吞蔡吉治下的州郡。 不过中原虽有曹操虎视眈眈,蔡吉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辽东。须知光是持续三个月的白狼之围就已经影响到了蔡吉在的威信。倘若她再灰溜溜地撤回关内,那在天下人眼中便彻底做实了败军之名,届时不仅全军士气会受损,就连地方上宗党豪强也会乘势发难。说到底蔡吉之所以能在汉末让其治下的宗党豪强接受一个女诸侯的统治,官渡之战前靠的是狐假虎威借袁绍的势,官渡之战后则全赖齐军势如破竹的骄人战绩。至于善治民生、礼贤下士、体恤将士之类的优点固然是让蔡吉获得了治下军民的拥戴,却绝对打动不了那些桀骜不驯的宗党豪强。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蔡吉比任何一个诸侯都输不起。眼下的她非但不能退兵,相反还要率部一鼓作气平定辽东,哪怕是退而求次也得拿下辽东属国。如此一来刚刚过去的白狼之围就只是一场小挫折,蔡吉依旧能以凯旋而归的胜利者姿态重返中原从而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 思虑至此,蔡吉便将话锋一转坦言道,“关内有奉孝、子义、士元、儁乂坐镇,吾等当务之急还是以取昌黎为先。” 张辽听罢蔡吉所言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可一旁的辛毗却皱起眉头拱手朝蔡吉进言道,“主上以蹋顿部杀鸡儆猴本无可厚非。然则乌桓人素来逐水草而居,此番获知主上欲尽诛其部,怕是还未等大军进抵昌黎,胡人便已弃城而去。” “孤何曾妄言要尽诛辽东属国诸部?”蔡吉黛眉一撩道。“孤所诛者乃蹋顿九族及附逆头人三族,与乌桓百姓何干?” “话虽如此,然胡人不服王法、不知伦常,万事皆以族中酋长之命马首是瞻,又岂会听官军解释。”辛毗连连摇头道。其实他和田畴一样都觉得蔡吉这次对蹋顿部的处理太过强硬。只不过考虑到士气因素辛毗先前才没有当着众将士的面劝阻自家主上。 然而蔡吉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是异常的强硬,就见她素手一摆肃然道,“越是如此越不可放过附逆头人。不瞒二位孤打算将辽东属国划归锦西管辖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可是改土官为流官,废属国为郡之意?”辛毗探问道。 “是诛土官。”蔡吉杀气腾腾地纠正道。话说依照东汉的制度,郡、王国、属国同为一级地方行政区划。其中王国承西汉之制,为皇子封地。由相治理。相之地位同郡太守。诸侯王不治民。唯衣食税租而已。属国则是一种专为安置异族而设立的行政区域,其行政长官为都尉,“治民比郡”。当然偶尔也会有废国为郡的情况发生。例如曹操就曾借天子之名废除了齐、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济阴、平原八国,台面上的理由是世袭这些王国的宗室血脉已断。实质则是为了省下一笔给宗室的租税。否则蔡吉也无法被受封为齐侯。属国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是蔡吉既非汉天子,也没有奉天子以令诸侯的资本,所以无权对外宣布升属国为郡,只能声称“改土归流”。 耳听蔡吉诛杀蹋顿等人不是出于单纯的报复,辛毗在思虑了片刻之后便沉声进言道,“既然主上有此决心,未免夜长梦多,还请主上尽早发兵北上。” 一旁的张辽也跟着抱拳请战道。“辽愿为先锋,替主上将胡酋一网扫尽!” 经由辛毗一番提醒,蔡吉自然是不敢再有丝毫怠慢与拖延。于是翌日一早她便点齐兵马浩浩荡荡地朝辽东属国的首府昌黎城进发。当然临走之前蔡吉也没有食言,河滩上的那两万俘虏除了将校一级的人物之外,其余小卒统统都还归了自由。而蔡吉之所以要将这些公孙部将校暂扣下来。主要还是考虑到公孙家尚未覆灭,以免自己前脚放人对方后脚就聚拢起来威胁齐军后路,所以就先小人了一把。不过被扣的公孙军将校心中虽惶惶不安,但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态之下也只得乖乖地跟着齐军大队人马一路北上也。 正所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就在蔡吉马不停蹄挥师北上的同时,一彪快骑兵也将齐侯脱困的消息传达到了锦西城。林飞闻讯后赶紧就将他养的那些鸽子尽数放飞了出去。话说之前林飞之所以不用信鸽传递消息是怕信鸽在路途上遭遇不测或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截去,毕竟那会儿关外尽是些令人揪心的坏消息。如今白狼之围既已解套,那林飞自然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晓,“齐侯脱困也!” 当然所谓的“飞鸽传书”利用的是鸽子归巢的习性,即无论家鸽或野鸽均具有强烈的归巢性。一般来说,它们的出生地就是它们一生生活的地方,任何生疏的地方,对鸽子来说都是不理想的地方,都不安心逗留,时刻都想返回自已的“故乡”,尤其是遇到危险和恐怖时,这种“恋家”欲望更为强烈。所以林飞放出的鸽子虽多,但最终能收到飞鸽传书的城池也就蓟城、南皮、龙口、黎阳、开阳(琅琊郡治)等几个重镇而已。 不过就算是如此,信鸽的速度那是最快的快骑拍马也赶不上的。这不,林飞晌午时分才在锦西放出鸽子,当天晚上绑有战报的信鸽便被送到了贾诩的案头,前后历时仅五个时辰而已。以至于幽州刺史李敏刚看到信鸽时都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 “此事当真?莫不是林正杰作假?” “信上盖有主上印信,做不得假。”贾诩说罢便将信推到了李敏的面前。 眼见信的末尾果真盖有蔡吉的印信,李敏当即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连声呢喃,“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贾诩却不认光喊“老天保佑”就能解决问题,就见他一面收起书信。一面果断地向李敏进言道,“主上既已脱困,还请使君速速调集粮草北上辽东。” “主上不南归乎?”李敏微微一愣反问道。 “辽东未定,主上不会南归。”贾诩摇头断言道。 耳听蔡吉近期不会南归,李敏由不得又心慌了起来。于是赶紧追问道,“那并州……” “并州且由钟元常、袁显思、呼厨泉三家争上一争。”贾诩言罢捻起一把谷子喂起了鸽子。 话说鲜卑与匈奴的关系那还真叫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西汉年间东胡为匈奴所败,其中一支退保鲜卑山形成了现在的鲜卑部。起先鲜卑人只是附庸匈奴受其奴役,但随着汉武帝击败匈奴,将乌桓迁到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鲜卑也开始逐渐摆脱匈奴的控制。南下到乌桓故地饶乐水流域活动。 现如今匈奴除了自诩比鲜卑更文明之外。早已不复当年一统草原的赫赫雄威。在步度根这等新兴崛起的鲜卑首领眼中的沦为东汉藩属的南匈奴王庭俨然就是一只掉光了牙的老虎。除了能吓唬吓唬一些小部落之外,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这些来自漠南的群狼。 不过没牙的老虎终究也是老虎,有着身为老虎的尊严与自傲。南匈奴的贵族平日里虽也曾勾结鲜卑人入寇边塞劫掠内地,但终究只是小打小闹。并没有改变并州原有的势力划分。然而这会儿联手步度根入侵雁门的袁谭却是分明冲着入主并州而来。此举不仅侵犯了南匈奴的利益,也让驻扎在太原的钟繇有了北上的借口。双方一拍即合之下当即组成了联军打着汉天子的旗号一同讨伐袁谭和步度根。而袁谭与步度根也不甘示弱凭借彪悍的鲜卑骑兵同曹军和匈奴人展开了周旋。到目前为止三方各有胜负,也各怀鬼胎。 所以贾诩所说要让三家争一争并州,李敏多少也能理解。再联想到蔡吉已然脱困,心中大定的他旋即拱手应答道,“那就依军师之计行事。” 然而并非每一个收到消息的人都像李敏这般欢欣鼓舞。林飞放出的鸽子飞了一千多里路程,终于在三天之后抵达了琅琊郡治开阳城。可面对从天而降的喜报徐州治中萧建却是被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须知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曾暗示对面的张郃改换门庭,那曾想今日张郃竟将齐侯脱困的战报端端正正地摆到了自个儿的面前。 如今萧建除了暗自庆幸自己与曹营之间的联系仅限口头承诺并未留下任何字迹之外,就只能以酸溜溜的口吻咂舌道。“人皆道飞奴(信鸽)能日行千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然则来信仅只言片语,未知辽西战况如何,惜哉,惜哉!” 其实张郃又何尝不知萧建在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只是看在萧建与自己共事多年的份上,张郃并不打算拆穿他也不想继续深究下去。毕竟萧建是徐州的名士,在琅琊拥有极高的威望,张郃作为一个外来者要想长久地统治琅琊等地,多少还得仰仗这等名士的辅佐。更何况萧建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做出实质性的背叛之举。因此无视萧建心虚的酸话,张郃顺手就将战报递上前道,“还请治中拟文一篇,昭告徐州全境齐侯已脱困。” 眼瞅着张郃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萧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赶紧伸手接过战报,连声应答道,“老夫这便拟文,这便拟文。” 就这样随着信鸽陆续抵达蔡吉治下各州郡的首府,“白狼解围,齐侯无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中原的大部分地区。甚至远在长江以南的东吴也有耳闻。 “蔡安贞已脱困?”丹阳府衙内孙策一把揪住前来报信的信使衣襟急不可耐地追问着,“那仲谋呢?可有仲谋下落?” 送信之人那会知晓孙权的下落,可被孙策如此一逼,慌乱间只得结结巴巴地回应道,“二…二将军无恙。” “哈哈!孤早说仲谋福大命大!”孙策大手一松,兴奋之余当即大方地宣布道,“来人!打赏!” 惊魂未定的信使收了赏赐,慌忙朝孙策磕了三响头,跟着便连滚带爬地退出了书房。正在兴头上的孙策见状却是丝毫不以为意,转而回过头朝周瑜朗声笑道,“蔡安贞既已脱困,想来中原大战不远矣。” 孙策所说的中原大战指的是曹操与蔡吉之间的争斗。话说自打蔡吉受困辽西之后,曹操就停止了对南方诸郡的攻略,转而放任侯成、臧霸等人侵扰徐州。据悉并州的钟繇还趁张辽、庞统二人赶赴辽西救援之机,以北上讨伐袁谭为由吞并了雁门郡。而今蔡吉既已脱困,自然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所以在孙策看来曹蔡之间的大战已是一触即发,而他所要做的就是静候两方大打出手,再瞅准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周瑜却不似孙策这般乐观,就见他摆了摆手摇头道,“伯符此言差矣。曹蔡会否大战,还犹未可知。” 孙策敛起笑容,蹙眉追问,“公瑾何出此言?” “蔡安贞脱困,齐军必士气大振。曹孟德若东侵不成,恐挥师南下奇袭荆扬。伯符切不可麻痹大意!”周瑜语重心长地向孙策提醒道。 “东侵不成,南下奇袭?”孙策剑眉一竖怒哼道,“曹孟德若敢欺江东无人,孤定叫他有来无回!” 第九十五节 磨刀霍霍 事实证明周瑜对曹操的预判还是颇为准确的。得知蔡吉已然脱困的曹操确实正在为是否发起东侵而烦恼着。站在逐鹿天下的角度曹操当然是倾向于先一统中原及河北四州,再挥师南下平定荆、扬、益、交等州。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下定决心在官渡与袁绍决一死战。然而曹操破釜沉舟的一搏并有没令他达成一统中原的夙愿,反倒是让先前一直不显山不露的蔡吉一举占据了北方大半州郡。 作为一世枭雄,曹操自然不会甘心与他人分享长江以北的大片膏腴之地。可之前与袁绍的恶战又确实令曹军上下元气大伤,以至于无力再发起另一场官渡之战。于是乎,曹操只得一面捏着鼻子同蔡吉合唱姻亲之盟,一面南下拿捏实力较弱的荆扬诸侯。好在刘表确如外界传言不过是个坐谈之辈,曹操仅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先后击败刘表与刘备的联军,并在之后的决战之中以“雷火”吓死刘表,从而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荆州重镇襄阳。而刘表经年累月所积蓄下来的财富与粮草自然也统统都被曹操收入了囊中。 恰逢此时从北方传来了蔡吉受困辽西的消息,实力大增的曹操哪儿会放弃这等天赐良机。所以就算尚书令荀彧一再劝阻曹操不可趁人之危贸然发兵攻击蔡吉治下州郡,曹操还是一意孤行地暗许侯成、臧霸侵扰徐州,并积极调动兵马和粮草北上,只待蔡安贞一命呜呼便群起而攻之。 可谁曾想还未等曹操布置完毕,远在辽西的蔡吉竟完好无损地脱险了。深感投鼠忌器的曹操当天夜里就将一干心腹谋臣召入了府中商讨应对之策。 同曹操一样乍一听闻蔡吉脱困的曹营谋士亦是一阵扼腕痛惜。而年纪最青的杨修更是直接咬牙切齿道,“四万大军竟奈何不了区区一万孤军,公孙康真乃豚犬之辈!” “莫非真有鬼神蔡安贞乎!”刚刚投诚曹营没多久的邓羲也跟着低声呢喃道。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联想到蔡吉在民间的种种传闻,还真没人会笑邓羲胡言乱语。甚至就连曹操本人都有些怀疑蔡吉是否真如传言中的那般是个拥有法力的妖女。 眼看着话题就要往鬼神方向偏离,身为曹操谋主的荀攸当即重重地干咳一声正色道,“助蔡安贞者,非鬼神也!” 曹操被荀攸这么一提醒。当即收敛起了心中的胡思乱想,转而恭敬地拱手道,“还请公达赐教。” 荀攸微微欠身口称“不敢”,跟着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同僚沉声分析道,“蔡安贞帐下武有太史子义、张儁乂、张文远、赵子龙忠勇善战,文有郭奉孝、贾文和、田元皓、庞士元运筹决胜。文武同心,将士用命之下,试问蔡氏何愁家业不保。” 如果在三个月前荀攸像这样如数家珍地将蔡吉帐下的文武夸赞一遍,曹操定会觉得荀攸这是在长他人士气灭自家威风,甚至就此拂袖而去也犹未可知。不过这会儿的曹操却是听得连连点头。因为在过去的三个月中齐营文武已经用他们忠诚、武勇以及智谋证明了荀攸所言非虚。 遥想当初刚刚得知蔡吉受困时。包括曹操在内的诸多曹营文武都认为齐营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分裂。毕竟蔡吉麾下的武将文臣没一个同蔡氏有血缘关系。更毋庸说蔡吉还是个没有子嗣的女子。然而让曹操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以太史慈、张郃为首的齐将不仅没有背叛蔡吉,还将蔡吉治下的州郡打点得妥妥帖帖。令曹操既嫉妒又懊悔。嫉妒的是此等德才兼备的忠义之士竟都被蔡氏魅惑不能为他曹孟德所用。懊悔的是早知道齐营文武如此齐心,当初就不该默许侯成、臧霸侵扰徐州,从而既妄作了一番小人。又令齐营文武愈发同仇敌忾。 此刻回想起先前荀彧曾苦口婆心地劝自己不可乘人之危,曹操不禁感触颇深地怅然一叹道,“悔不听文若谏言,是孤小觑蔡安贞也。” 眼见曹操已有懊悔之心,荀攸便将话锋一转拱手进言道,“主公莫忧,主仆之谊怎及君臣大义。” 曹操双眼一亮,探身追问,“公达此话怎讲?” 荀攸拈须笑道。“南皮太守太史子义,琅琊太守张儁乂皆忠勇善战,青州别驾郭奉孝务崇宽惠,烦请主公为此三人请封,以彰朝廷知人之明。” 荀攸的计策其实很简单。那便是让曹操借天子的名义册封地方上文臣武将,从而离间诸侯与其臣下之间的关系。虽说世人皆知所谓的天子册封皆源自曹操暗中授意,可慑于汉室百年威仪还真没几个人敢不拿天子的册封当回事。 远的不说就以最近的马腾入京为例。话说曹操在灭掉刘表后不久,便派遣议郎张既劝说马腾放弃军权,到朝廷担任官职。马腾慑于曹操淫威又顾及天下非议只好勉强同意了下来。张既见马腾犹豫不决,唯恐其临了改变主意,就下令沿途各县准备粮草等物资,以供马腾路上需要,又命令各郡太守都到郊外去迎送,马腾不得已,只好启程向东进发。曹操则顺势上表推荐马腾担任卫尉,任命他儿子马超为偏将军,继续统领马腾的部队,并把马腾的家眷也全都迁到了许都。 试想连马腾这等割据一方的诸侯尚且都会被如此裹挟,更何况其他文武官僚。退一步来说哪怕太史慈、张郃、郭嘉本人不在乎朝廷封赏。他们的部将会不在意吗?他们的同僚也会没不在意吗?蔡吉会不在意吗? 正所谓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对这招早已驾轻就熟的曹操当即心领神会地抚掌大笑道,“妙哉!就依公达之计行事!” 眼瞅着曹操接纳了荀攸的离间之计,一心想从战场上捞功绩的杨修哪肯就此善罢甘休。既然暂时还不能同蔡氏开战,那就换一家征讨,否则之前一个多月的调兵遣将岂不是白忙活了。就见杨修眼珠子一转,拱手向曹操进言道,“主公明鉴,此时休兵恐有损士气,不如将计就计,虚晃一枪南下长沙。定可杀刘玄德一个措手不及。” “南下长沙乎…”曹操低头回味着杨修的提议。而今天下间割据一方的大小诸侯已有十多个,但要说真正被曹操视作心腹大患的却只有两人,一个是蔡安贞,一个是刘玄德。相较已经占据了五州之地的蔡吉,屡败屡战的刘备似乎有些名过其实。然而曹操却始终认为刘备决非池中之物,如不尽早将其除去,一旦令刘备坐大日后怕是比蔡吉还难对付。好在刘备现下在长沙立足未稳与东吴的孙策也互有罅隙。想到这里曹操的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肃杀之气。 且当曹操在南方磨刀霍霍打算来一击声东击西的回马枪之时,远在辽东的蔡吉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辽东属国的首府昌黎城。虽然昌黎城内的蹋顿亲信家眷在获知蹋顿兵败后立马就收拾细软往北方草原逃难,可惜还未等他们跑多远就碰上了迎头杀来的张辽部。一番厮杀之后,自持无法突围的乌桓贵族头人们只得丢下车马财物。慌慌张张地又逃回了昌黎城妄图凭借城寨阻挡齐军的进攻。如果换成中原的其它诸侯。这一招或许真能让他们苟延残喘数月。然而这一次乌桓人碰上的是握有“山崩地裂之术”。结果自然也就大有不同了。 蔡吉显然没时间也没兴致同昌黎城内的乌桓贵族头人多做纠缠,她必须以最小的代价最断的时间攻克昌黎城从而平定辽东属国。所以在兵临城下后,蔡吉二话不说便命人将三门火炮推到阵前对着城寨最薄弱之处一通猛轰。很快震耳欲聋的炮火轰塌了并算太结实的城墙也轰碎了城内乌桓人最后一丝胆气。随着齐军像潮水一样自涌入缺口,齐军的战旗也在晚霞的照耀下插上了昌黎城头。 然而这场顺风顺水的胜利并没有让蔡吉忘记之前有关诛蹋顿九族。移其亲信三族的判决。三日后齐军在昌黎城外的渝水河滩上圈出了一片刑场,并在刑场北面搭起一座五六尺高的土台。既然是公开处刑总得有看客,否则又怎能达到以儆效尤的效果。于是乎,天还没亮昌黎城附近的农民、牧人、奴隶就被陆陆续续地驱赶到河滩边的刑场附近观刑。茫茫人群之中既有胡人也有汉人,但每一个观刑者都屏息凝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以至于偌大个刑场唯有猎猎翻飞的战旗与呼啸而过的野风带来些许响动。 将到巳时之时,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护送着一辆装饰华贵的轺车驶进了刑场。两旁的人群眼见车上坐着一个身着华衣的年轻女子,心知此乃齐侯驾临,纷纷跪地相迎。蔡吉坐在车里望着周遭人群在惶恐不安中匍匐在地,心中没有半点征服者的快感。在她看来恐惧不代表征服。她要的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抱着这一想法蔡吉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登上了北边的观刑台。同行的除了张辽、赵云、辛毗、田畴等齐营文武之外,还有曹丕、孙权以及刚刚从锦西赶来的乌桓校尉阎柔。作为常年在胡汉之间游走的中间人,阎柔深知胡汉之间的矛盾不是单纯靠个“杀”字就能解决的。所以当得知蔡吉打算在昌黎大开杀戒后,阎柔当即就辞别了林飞,一路日夜兼程赶到昌黎。只为劝阻年轻的齐侯莫要行酷暴之举。 然而还未等阎柔想好劝说蔡吉的说辞,坐在他对面的张辽已然拱手向蔡吉提醒道,“主上,午时将近。” 蔡吉抬头看了看高悬于顶的烈日,旋即点头道,“带人犯。” “诺!”得令的张辽举起令箭高声喊道,“带人犯!” 随着张辽一声令下,两个力士将耷拉着脑袋的蹋顿押到了观刑台前。与此同时辛毗则捧起一卷卷轴当众朗声宣读了蹋顿所犯的罪状以及对他实施五马分尸之刑的决断。辛毗手上的判决书虽写得花团锦簇却终究是汉文,所以并没有在河滩上引起多大反应。于是辛毗在念完判决之后,便微笑着将卷轴转手递给了阎柔,“劳烦阎校尉以胡语再念一遍。” 阎柔接过卷轴叹了口气,跟着就用乌桓话将判决又念了一遍。这一次不仅台下的蹋顿彻底瘫软在了地上,就连人群之中也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刑场之上的刽子手可不管人们有何反应,就见他们麻利地将镣铐铐上蹋顿的四肢与脖子,镣铐另一头的铁链则绑在五匹强壮的战马之上。 待到日晷的指针移到午时当刻度,蔡吉回过头朝张辽默然地点了点头。张辽立即会意地掷出令箭高喊,“行刑!” 随着令箭跌落尘土,五匹战马上的骑手各自扬鞭策马朝五个不同的方向奔驰。躺在地上的蹋顿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在转瞬之间被撕裂成了六块,喷涌的血浆连同散落的内脏在河滩上留下了五条赤红的血痕。血腥的恶臭味更是直冲观刑台。 如果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那可就大错特错也。这一边蹋顿的尸块还冒着热气,那一头齐军甲士又押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数百口人来到刑场上。不同与之前被赶来观刑的百姓。这些人都是蹋顿的亲信和家眷,被粗大的麻绳拴成一串。乍见蹋顿已横尸刑场,再一想到齐侯发下的诛杀令,一干男女老少顿时就哭做了一团,让人闻之不禁恻然。 考虑到蔡吉是个女子,未免接下来的处刑令她不适,辛毗不由贴心地向蔡吉进言道,“首恶已诛,还请主上回城歇息,此地由臣等监斩便可。” 然而端坐在观刑台上的蔡吉却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就见她深吸了一口气摆手道,“诛杀令乃孤亲手所发,孤岂可半途离席。” 第九十六节 又一枚首级 近期长时间加班,更新比较慢,还请大家见谅。 —————— 蔡吉当然知晓她面前的这块河滩很快就会变成一处人间地狱。但是诛杀令是她亲口所发,亲手所下,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罪孽。在蔡吉看来如果自己将责任推卸给臣下,那终有一日她会忘记死亡为何物,甚至将杀戮视作理所当然之事。所以蔡吉绝不允许自己中途离开,更不允许自己逃避罪责。 就这样蔡吉端坐在高高的土台之上看着 总共六百一十四名男女老少在她面前被验明正身,继而被分做三批依次行刑。话说当第一批人犯被连拖带拽着押上刑场时,撕心裂肺的哀嚎求饶之声还不绝于耳。但随着两百颗人头在两百道刀光下滚落尘埃,人群中就只剩下了一丝丝低迷的垂泣之声。待到第二批人犯伏尸刑场,偌大个河滩便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一时间浓厚的血腥气令许多围观的百姓恶心得几欲呕吐,但没有一个人敢转身逃开。就连亦兵亦民的乌桓部众也被眼前的这番残酷景象给深深震慑住了。战场上的厮杀讲究的是真刀真枪各按天命,哪怕是出兵劫掠至少也会留下妇孺充当奴隶。但在齐侯的刑场上人命无论贵贱贫富,不分男女老幼皆如草芥一般被屠刀无情收割。这让素来桀骜的游牧部众头一次切身感受到了来自中原法度的威严。只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法”为何物,于是便将心底的那份畏惧投射到了端坐在高台上的女诸侯身上。 这不,还未等齐军将最后一批死尸清出法场,几个头发花白的乌桓老者就已手捧羊皮颤颤巍巍地来到蔡吉面前,以极其谦卑的跪拜道,“大单于在上,请收下奴等奉上的牛羊。” 奴隶与牛羊本该是征服者应得的战利品,但这些却都不是蔡吉想要的东西。就见她一面颔首示意身旁的曹丕接过老者奉上的羊皮,一面清了清嗓子朗声宣布道,“羊皮孤收下。牛羊尔等留下。从即日起辽东属国再无赀虏,尔等皆为汉家编户。凡入户者,年满十五,农人男子授田40亩,女子授田20亩;牧人男子授马1匹,女子授羊2只。” 蔡吉如此安排倒不是有意厚此薄彼,只因辽东虽有得是无主荒地,却终究没有数不清的马匹牛羊。好在对于那些赤贫的牧民,甚至一无所有的奴隶而言马匹和牛羊都是他们做梦都想象不到的一笔巨财。 果不其然,献羊皮的老者与他的同伴们明显从未见过如此慷慨的征服者。一时间统统楞在了当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内容。蔡吉则回过头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递给同样一脸愕然的阎柔道。“劳烦阎校尉再以胡语布宣一遍。” 回过神来的阎柔将信将疑地接过文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通。待看到盖在末尾处的鲜红官印,阎柔当即挺了挺腰板,以乌桓话高声念出了文书上的内容,那声音洪亮得好似铜钟轰鸣。 这一次不仅是土台前的老者。连带着刑场周围的多数看客也都听清楚了文书上的内容。且不论齐侯赐下的田地与牲畜有多么豪爽、有多么诱人,光是废奴一事就足以令现场诸多年轻的奴隶为之疯狂。一时间整片河滩好似水入沸彻底炸开了锅。人们欢呼雀跃地互相转告着刚刚听到的消息,仿佛此处不是刚刚杀过人的刑场而是被神灵赐福过的福地。 而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那几个献贡的老者亦是涨红了苍老的面皮,再次颤抖着向蔡吉匍匐叩首道,“慷慨仁慈的大单于请为吾等指派新头人。” 蔡吉似乎并不在意用慷他人之慨换来的“慷慨仁慈”称号,就见她摆了摆手随口说道,“尔等自行选出头人上报于孤便可。” 那几个老者听罢蔡吉所言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下,继而便心悦诚服地俯首应答。“尊命。” 眼瞅着一干乌桓长者领命而去,站在蔡吉身后的孙权忍不住插嘴道,“齐侯既已平定辽东属国,为何任由胡人自行推举头人?不怕为奸人所乘乎?” 蔡吉闻声回头横扫了一圈身后的文武幕僚,就见管承等人眼中也流露着疑惑的神情。蔡吉不由悠然一笑。“是忠,是奸,自有公议。孤只需令众胡知晓其马匹牛羊、高官厚禄皆由孤所赐便可。” 蔡吉的一席话赢得了辛毗、田畴、阎柔乃至张辽的一致认同。有道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千里不同情”,同种同文的汉人尚且如此,更毋庸说乌桓等异族了。蔡吉可以借蹋顿反叛的由头杀尽辽东属国的乌桓贵族,但她要是真按中原的规矩派遣官吏管辖乌桓部众,那多半会激起胡汉矛盾最终铩羽而归。 如今蔡吉让乌桓人自行推举基层的头人,那是忠是奸就都是乌桓人自己的选择,怪不到官府的头上,更无法指责汉人欺压胡人。至于蔡吉本人则通过一颗颗人头树立起了她大单于的威望,又以这些人头的家产获取了辽东属国胡汉百姓实打实的支持。哪怕现在以蹋顿为首的乌桓贵族头人统统复活登高一呼,也不见得会有多少乌桓百姓跟着追随。因为没有人会甘心放弃已经获得的自由,也没有人会甘心放弃已经拿到手的田地和牲口。 此刻看到蔡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眼间就将乌桓人收拾得服服帖帖,长年在官府与胡人中间充当中间人的阎柔不禁由衷感叹道,“齐侯真乃制胡第一人。” “正是。边地制胡或苛酷,或宽慢,皆不及主上有章法。”一旁的田畴也跟着捻须颔首。话说田畴昔年在徐无山隐居之时曾为周边生活的胡汉百姓订下有关杀伤、盗窃、诉讼的法律二十多条,规定犯法重的人治死罪,其次的也要抵罪。又依着中原的礼教制定了婚丧嫁娶的礼仪,并兴办学堂教授知识。一时间北方边境的百姓纷纷聚拢徐无山投靠田畴,就连乌丸、鲜卑的首领也都派遣使者送来礼品与田畴交好。然而当乡亲父老一致要推选田畴为首领之时,田畴却推辞说,“诸君不以畴不肖,远来相就。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恐非久安之道。愿推择其贤长者以为之主。”从而让本地的百姓自行推举年纪大德行高的老者做首领。蔡吉今日的所作所为与田畴当年在徐无山上的做派可谓是不谋而合,甚至手笔更大,范围更广。此番可算是挠到了这位北地种田派隐士的心痒之处。 面对阎柔和田畴连声的夸赞,蔡吉却是在心中暗自苦笑:都打打杀杀融合了上千年了,多少总会积累下一点经验。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她还是颇为低调地自谦道,“孤不过是依中原均田之制收编胡人,当不得如此谬赞。倒是编户一事,还需阎校尉、田治中从旁监督,以防别有用心之人借胡汉之别假公济私。” 听罢蔡吉所言,阎柔与田畴交换了一下眼神。赶紧出列郑重地俯身一拜。“臣等定不负主上所托!” 在场众人眼见最熟悉北地风俗民情的阎柔和田畴都对蔡吉的处置赞不绝口。自是不再有所疑虑。至于先前发问的孙权更是将蔡吉施展的一系列手腕暗自牢记在了心里。毕竟东吴也时常会受到山越等异族的侵扰,保不定那天就会用上这些招数。 其实孙权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蔡吉之所以敢在他的面前如此大方地与账下幕僚讨论政令,就是希望孙权在耳濡目染之下能将这些个政策带去南方推广。须知眼下蔡吉和曹操的实力虽高出其它诸侯一畴。可真要说一统江山,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力有不逮。这便意味着像现在这样的诸侯混战可能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期间诸侯们会在自己割据的地界内实施各种不同的政策乃至体制。 就以孙权所在的东吴为例。东吴虽为南方地区的开发与汉化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不可否认的是相较继承了汉家正统的曹魏和蜀汉,由孙氏一族和南方土著士族联手统治的东吴无疑是个残暴而又落后的政权。特别是在张昭等中原流寓人士相继过世之后东吴更是彻底堕落成了一个奴隶制国家。而孙权本人则被陈寿评价为“性多嫌忌,果于杀戮,暨臻末年,弥以滋甚”。 蔡吉作为诸侯中的一员固然是希望自己的对手犯错误越多越好。但她更不愿意看到百姓因诸侯们的倒行逆施而苦不堪言,大汉的疆域因一些诸侯的短浅目光而丢地失城。因此只要不涉及火药、晒盐、酿酒等关乎军事、财政的机密,蔡吉一般都乐意同其它诸侯分享她的治国之道。 此刻见孙权对收编辽东属国一事颇感兴趣,蔡吉便不厌其烦地又同阎柔、田畴等人交流起了屯田的经验。正当一干人等聊得起劲之时。忽见唐蓥兴匆匆地赶来禀报道,“禀主上,扶余遣使求见。” “扶余遣使?”蔡吉微微蹙眉,扭头便向阎柔询问道,“孤曾闻扶余与公孙氏一族结有姻亲之盟。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阎柔点头道,“扶余本属玄莬,南与高句丽,东与挹娄,西与鲜卑接,北有弱水。地方二千里,本濊地也。时高句丽、鲜卑强,公孙度以扶余在二虏之间,妻以宗女。故扶余王尉仇台与公孙康确实沾亲带故。然扶余国弱,其俗又与中国类似,此番遣使多半是为求和而来。” 阎柔对扶余的介绍与蔡吉记忆中的扶余国大致对得上号。这个发迹于黑龙江南部的小国,大体以扶余王城即后世的长春为中心,疆域涵盖辽东到朝鲜半岛以北的广袤地区。扶余一名最早出现在《逸周书》,名凫庾,据说是九夷之一。扶余人的习俗也较北方其他异族更接近于中原的汉人。例如扶余人崇尚玉器,扶余王以玉匣为棺。此外扶余和中原一样丧居之时,无论男女皆穿素色的布衣,去配饰。死者则需殡在屋内三年,择吉日而葬。父母及丈夫过世时,需服丧三年,兄弟三月。下葬时要将死者生前的服玩车马一同陪葬,最后积石为封,种植松柏。所以在蔡吉看来扶余人可能真是古时从中原迁徙到辽东的炎帝后裔,只因长期与本地的渔猎民族混居才逐渐胡化了。 想到这里蔡吉便朝唐蓥颔首示意道,“宣。” 唐蓥得令后不多时就将自称为扶余使节的五个男子带到了观刑台前。但见为首之人年约三十,身穿白底锦绣金银朝袍,头著如弁折风,腰配玲珑玉饰,一见蔡吉便用熟练的汉语躬身行礼道,“扶余大加麻余见过大将军。” 蔡吉虽在官渡之战后被天子封为大将军,但考虑到之前连续几任大将军皆没有善终,故而极少有人称蔡吉为“大将军”。此刻眼见身处关外边地的扶余使节竟还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封号,再联想到现任的扶余王尉仇台曾先后在建光元年(公元121年)、永和元年(公元136年)、延熹四年(公元161年)、永康元年(公元167年)、熹平三年(公元174年),多次遣使朝贡,并出兵配合汉军征讨高句丽、马韩与秽貊。想来扶余王与中原的联系可能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紧密。于是蔡吉不禁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使者,继而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扶余王派卿来此可是替公孙氏宣战乎?” 蔡吉的这声质问可谓是字字诛心,但自称为麻余的使节却并没有因此而被吓道,就见他直起身子义正词严地向蔡吉拱手道,“公孙康听信奸佞之言起兵谋反,已被吾王诛杀,还请大将军过目。” 麻余的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副使训练有素地将手中的匣子当众揭了开来。 望着那匣中之物,蔡吉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心想,“又是一枚首级!” 第九十七节 两辽定局 匣内的首级双目圆睁,牙关紧咬,扭曲的遗容上写满了愤慨与不甘,粗看之下倒也像是公孙康。不过由于蔡吉仅在望楼上远远见过公孙康几次,加之先前又曾被郭图摆过一道,因此无论是蔡吉还是田畴等幽州本地人士一时间都无法确定首级的真实身份。于是未免再次摆乌龙,不敢大意的蔡吉当即便命人招来公孙军俘虏认尸。毕竟被齐军扣下的俘虏都是公孙军中将校一级的人物,就算不与公孙康特别相熟至少也不会认错自家少主。 不多时几个神情颓废的男子便被带到了观刑台前。然而当他们看清匣中首级的面目之后,所有人的神情都在瞬间为之一变。就见先前曾质疑过蔡吉的虬髯男子扑通一声就跪在首级前厉声疾呼,“少主!”其余诸人亦是跟着一同捶胸顿足嚎哭不已。 见此情形蔡吉回头与田畴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也不再有所怀疑,转而唏嘘一叹,“咳~公孙氏父子乃一方豪杰,若非听信谗言,又岂会落得今日众叛亲离田地。” 底下的俘虏听蔡吉这么一说,一个个将愤怒的视线投向了一旁的扶余使节,显然现场唯一能与公孙家扯得上姻亲关系的只有眼前的这群扶余人。但见那虬髯汉子豁然起身指着扶余使节破口大骂,“狗辈!吾家主公与扶余王结有姻亲之盟!尔等竟取吾家少主首级邀功!” 面对虬髯汉子的质问以及周遭公孙部部众愤怒得近乎要杀人的目光,一干扶余人纷纷心虚地低下了头,唯有主使麻余面不改色地反驳道,“公孙康于席间欲行刺吾王,吾等将其诛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公孙康刺杀扶余王?好一番令人熟悉的说辞。蔡吉记得依原有历史的记载。公孙康在斩杀了袁熙、袁尚两兄弟后,也曾有传言说是袁尚先与其兄密谋,“今到,康必相见,欲与兄手击之,有辽东犹可以自广也。”当然死人是无法为自己辩驳的,就像此刻公孙康行刺扶余王的说法也仅是扶余人的一面之词。现在唯一能够确信的事是扶余王确实送来了公孙康的首级。所以相比公孙康的真实死因。此刻的蔡吉反倒是对眼前的这位扶余主使更感兴趣一些。 照史书记载现任扶余王尉仇台死后。王位由位居继承,但由于位居没有嫡子所以位居死后扶余诸部推举其庶子麻余继位。蔡吉不清楚此麻余是否就是彼麻余,不过从对方言谈举止可以瞧出此人非等闲之辈。顺着扶余人的节奏行事也不见得是个好事。于是在心中暗自计较了一番后。蔡吉便向那个正在同麻余怒目而视的虬髯汉子张口问道,“将军如何称呼?” “在下卑衍。”虬髯汉子赶紧回过身朝蔡吉叩拜求情道,“恳请齐侯允衍收葬少主。” 卑衍?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是了,景初元年(237年)。公孙康之子公孙渊在辽东自立为燕王。次年,时任曹魏太尉的司马懿奉命领军讨伐公孙渊。公孙渊闻讯后遂派遣帐下大将卑衍、杨祚出击。卑衍与杨祚屯兵辽隧被司马懿将军胡遵击破。两人夜走襄平又与司马懿军相遇于首山。最终卑衍死战。杨祚投降,司马懿得以进军造城下,一举歼灭了盘踞辽东三代的公孙家。 话说有关卑衍的记述虽只有寥寥数语,但他好歹也算是三国末期辽东的一员大将。并且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还为公孙家战斗到最后一刻,想来也是个忠义之士。对于人品过关能力还行的武将蔡吉向来都是来者不拒。更毋庸说蔡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难卑衍等人。于是乎。下一刻就见蔡吉大方地颔首道,“尔等带首级回玄莬吧。” 卑衍显然没料到面前的女诸侯竟如此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他先是二话不说冲着蔡吉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跟着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从扶余人的手上夺过了装有首级的匣子。 眼瞅着手捧首级离开刑场的卑衍以及其他几个连连谢恩的俘虏,包括麻余在内的一干扶余人那个脸色真叫是一阵红来一阵白。不过这位年轻的扶余主使很快就收敛起了脸上的尴尬神色,转而朝蔡吉拱手奉承道,“齐侯宽厚仁慈,实乃辽东百姓之福。然只怕玄菟公孙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蔡吉素手一挥打断了麻余略显粗糙的挑拨,转而不咸不淡道,“孤闻公孙康子嗣尚幼,其弟公孙恭为人谦和、明理。孤相信恭在得知其父非孤所害后,定会与孤化干戈为玉帛。” 耳听得堂上女子如数家珍地分析玄莬公孙家的情况,麻余的鬓角冒出了点点冷汗。其实扶余王此番诛杀公孙康除了向蔡吉示好邀功之外,多少也存了点借齐军之力扩张地盘并压制高句丽的心思。正如蔡吉所言公孙康的两个儿子如今一个刚学会走路,一个则尚在襁褓之中。如此一来公孙家家主的位子必定会由公孙康的亲弟弟公孙恭来继承。而公孙恭的性格与其父兄完全不同,与其说是“谦和”不如说是懦弱。故而在扶余人看来公孙恭根本不足为惧,唯一可虑的是公孙度、公孙康父子留下的数万大军。但这点兵马在坐拥五州之地的蔡安贞面前却又算不了什么。只要能傍上蔡安贞这棵大树,莫说是公孙家,就算是死对头高句丽也奈何不了他扶余国。要知道蔡氏的根基在南方,蔡氏要想统治辽东就必须借助扶余人的力量。而狐假虎威又是扶余人最拿手的戏码。然而此刻听这位齐侯的口气似乎她并不打算乘胜追击攻打玄莬郡。难道齐军要撤? 且就在麻余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之时,忽听堂上的蔡吉傲然宣布道,“孤做事素来恩怨分明。而今蹋顿、公孙康皆已伏诛,唯有祸首郭图、袁谭尚逍遥在外祸乱并州。孤不日便会领兵南下讨伐二贼!” 果然是要撤——麻余心头刚一凌,哪儿曾想下一刻便听堂上蔡吉话锋一转道。“文远将军,孤南下后,辽东、辽西防务便拜托卿也。” “喏。”张辽不动声色地起身领命。底下的麻余却是脸色煞白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话说昔年公孙度携扶余、鲜卑诸部南侵锦西,张辽为解锦西之围亲率千余部曲奔袭扶余逼扶余王撤军。那一阵齐军杀得扶余人人害怕,以至于闻张辽大名,小儿不敢夜啼。而今听闻蔡吉又要将这位煞星调回辽东坐镇昌黎,麻余那是既心惊又心虚。慌乱之下他赶紧低下头高声表态道。“扶余上下愿奉齐侯为主。随齐侯一同征讨逆贼!” 蔡吉却是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区区宵小何须哪劳烦友邦。扶余心意孤心领也。” 眼瞅着自己一番信誓旦旦的表忠心只换来对方一颗软钉子,心中思绪已转了十七八个弯的麻余倒也不恼。就见他堆着笑脸连连奉承道,“那是,那是,齐侯麾下猛将如云。平定幽并指日可待。些许军资聊表心意,还请齐侯笑纳。”言罢麻余便将事先准备好的贡品逐一呈了上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扶余人见利忘义的行为令人十分不齿,此刻的蔡吉倒还是客客气气地收下了一干贡品并好言宽慰了麻余等人几句。而蔡吉的态度也令原本还有些忐忑的麻余偷偷松了一口气。 显然通过蔡吉对公孙康首级的反应以及南下前对辽东防务的布置已经让麻余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女诸侯绝非易与之辈。特别是杀公孙康送首级的做法如今看来就是一画蛇添足的败笔,此举非但没有达到讨好蔡氏的目的,反而是令在场的汉人心生厌恶。差一点就坏了扶余投诚蔡氏的大计。想到这里麻余不禁在心中暗暗自行告诫——齐侯重义理,切记,切记。 其实蔡吉本人并没有麻余想象中的那般有浓重的道德洁癖。她之所以会拒绝扶余出兵协助主要还是出于对目前辽东局势的考量。说到底扶余只是一介蛮荒小国。在它的身边环伺着蔡家、公孙家、高句丽、鲜卑、乌桓等诸多势力。因此“奉xxx为主”之类的誓言都是鬼话,左右逢源才是扶余人一贯的生存之道。加之有蹋顿反叛的前车之鉴在。蔡吉眼下更愿意让扶余同公孙家、高句丽等势力互相牵制,而非接受一个首鼠两端的附庸。因为在蔡吉的心目中占取辽西辽东便成了她平定天下计划中的关键一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辽西辽东甚至比并州更为重要。 须知辽西和辽东不仅拥有马场、矿藏、沃土等资源又毗邻渤海能与人口充沛的青徐二州形成互补。更为重要的是兴于大兴安岭的鲜卑人不仅是乱华五胡之一,还直接威胁着蔡吉所控地区的安危。占据辽西辽东既能抑制鲜卑向南扩张,又能开发幽州等地。要知道蔡吉可是一直都有将幕府从龙口北迁至蓟城的想法。 当然在这个时代,众人眼中的辽西和辽东依旧只是一方无足轻重的苦寒边地。中原的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都在关中,中原的威胁也来自毗邻关中的西北。譬如此刻正深陷战火之中的并州军民之中就有不少人认为,若非那位女诸侯跑去蛮荒之地参加什么会盟就不会受困白狼山,张将军和庞别驾也不用放弃平城北上救驾,从而让鲜卑蛮子有机可趁攻入长城祸害乡里。 好在蔡吉身边的文武重臣多数还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不仅张辽、庞统、辛毗等人都支持她经略辽西辽东,郭嘉更是借这次的危机一次性向辽东投放了整整五万兵卒,足见其对辽西辽东地区的重视丝毫不逊于蔡吉。 要知道依这个时代的航海水平,跨海运输数万人马是一桩极其凶险的事。诚然渤海是一个近似封闭的内海,山东半岛也一直都有泛海入辽的传统。可大海终究是大海,海上的天气历来就多变,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船覆人亡的惨祸。此外这个时代的帆船普遍不大,哪怕是史书上记载的东吴最大的五层楼船也就可载三千人而已。不过楼船多用于江湖,也用于近海,由于楼船重心高,抗风浪能力差,用于远海相当危险。齐军的海船沙船方头方尾,长宽比大,吃水又浅,更接近于后世的沙船,而非这个时代的主流楼船。想要一次性运载五人跨海就必须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于是乎,齐军的兵卒就只能肩并肩如沙丁鱼罐头一般窝在狭小而又空气污浊的船舱之中,那滋味真是堪比后世穿梭于大西洋上的运奴船。恶劣的环境极大地消耗了士兵的士气与体力以至于不少兵卒在下船登陆后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恢复状态投入战斗。加之郭嘉对外宣称的五万大军碍于运输水平其实也没有五人。所以之后攻克柳城主要还是依靠锦西本地的民团以及辛毗等人跨海运来的火炮。 如果仅从救援蔡吉的角度,郭嘉跨海运输万人的做法似乎是在病急乱投医。但站在辽西辽东的全局来看,郭嘉此举则无疑是奠定关外汉家根基大手笔。众所周知辽西辽东素来地广人稀,当年乌桓头领苏仆延帐下部落不过数千成年男丁就敢自称峭王独霸一方。所以不论此次登陆的齐军兵卒素质如何,光是数万汉家男丁就足以扭转辽西辽东的胡汉势力对比。再加上张辽的坐镇以及辽东本地势力的互相牵制,齐军总算是对辽西辽东两地达成了实质性控制,而蔡吉本人也可以就此安心领兵南归处理并州的叛乱。 建安八年四月,蔡吉留张辽、阎柔等人在辽东属国开垦军囤、收编乌桓诸部,自己则亲率大军进驻锦西城。在那里不仅有翘首企盼她得胜而归的百姓,还有大军急需的补给。(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节 辰韩之稻 不可否认刚刚过去的白狼之围一方面差点断送了蔡吉努力挣下的基业,另一方面倒也令锦西城的战略地位水涨船高起来。(..tw好看的小说).现如今锦西城外的海港内泊满了来自青州和徐州的船队,每一艘帆船的船舱中都载满了蔡吉所需的各种军需物资。 孙权站在锦西港最繁忙的码头前,望着水手将一箱又一箱的货物搬下商船,狠狠地啃了一口来自青州的梨子。在受困白狼山的那段岁月里孙权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看不到海了,然而此时此刻他不仅再一次嗅到了海水的咸惺味,还能如此悠闲地享受各地商船带来的各色馈赠。正如青州的商船装载着黄橙橙的谷子以及种子,伽耶国的商船装载着皮毛和刀剑,而来自扬州的商船则带来了…… 随着一抹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在作梦的孙权情不自禁地唤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子敬!” “见过二公子。”鲁肃信步上前冲着傻愣在原地的年轻公子俯身一拜。 那曾想还不等鲁肃直起身孙权就迎面给了他一个大大地熊抱,“子敬!真是子敬!” 孙权孩子气的一抱让鲁肃是既暖心又尴尬。好在眼下是东汉年间而非两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两个大男人当街抱在一块儿并没引来路人诧异的目光。而孙权在确认鲁肃确实是真人之后,当即拉着鲁肃在附近酒肆中拣了张干净的桌子围坐了下来。 还未等酒菜上桌,孙权便迫不及待地向鲁肃追问起来。“子敬怎会来锦西?” 鲁肃拱手答道,“主公听闻齐侯受困白狼山,忧心公子安危。便遣肃搭乘商船来辽东打探消息。” 听闻兄长孙策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不惜派遣鲁肃远渡重洋来打探自己的消息,孙权在感动之余忍不住鼻子一酸潸然叹道,“累得兄长牵挂如斯,权好生羞愧。” 鲁肃见状赶紧伸手拍了拍孙权的肩膀安慰说,“公子如今安然无恙,总算是有惊无险。”跟着他又话锋一转压低了嗓门探问道。“余听闻白狼山一战蔡安贞损失颇大,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提起一个月前在白狼山所经历的点点滴滴这会儿的孙权多少还有些心有余悸。就见他唏嘘了一声,摇头兀自苦笑道。“不瞒子敬,白狼一战吾差点以为吾将埋骨辽西。” “嘶~~~未曾想白狼山一战竟如此凶险!”孙权的回答令鲁肃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同时也从侧面印证了外界有关白狼之围的一些传闻。看来白狼山一战蔡吉固然是得以侥幸脱险,却也因此元气大伤。再联想到数月来曹军在中原的种种动向。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息让鲁肃暗暗在心中重新审视起天下大局来。明面上曹操和蔡吉享有姻亲之约互为表里。而东吴则与刘备结盟共同抗曹。但是倘若蔡吉就此势弱,从而被曹操乘虚而入夺取家业…… “子敬若是以为蔡安贞会因白狼之围一蹶不振,那可大错特错也!” 耳边骤然响起的告诫声打断了鲁肃纷乱的思绪。鲁肃略带诧异地抬起了头,就见对面的孙权已然板起脸正襟危坐着盯着他看。话说鲁肃还是第一次看到孙权表情如此郑重。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位孙家二公子虽聪慧睿达却性子轻佻不够稳重。不过如今看来在齐营的这段日子似乎是对孙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而这种变化也让鲁肃对蔡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跟着便拱手探问道,“公子此话怎讲?” 孙权侧头想了一想答道,“蔡安贞威而有恩,能揽英豪而驱御之。此番虽遭挫折,然区区宵小难撼其基宇。” 鲁肃没料到孙权对蔡吉竟会有如此高的评价。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孙权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在蔡吉受困辽西的三个月里其麾下文武所表现出的忠诚与才干让周遭的诸侯既羡慕又嫉妒。如果说蔡吉真如孙权所说的那般御下手段了得能让太史慈、张郃、张辽等人死心塌地地为其效命。那曹蔡之间的争斗输赢还未可知。当然这对东吴而言并不是件坏事。相反一旦曹操和蔡吉反目,这两家斗得越久对东吴就越有利。若是能趁机将蔡吉拉入孙刘联盟一同对付曹操那更是妙不可言。 一旦打开了思路鲁肃的提问也跟着有的放矢起来。“不知蔡安贞可否知晓,曹孟德趁其受困辽西之际纵容曹军蚕食齐境?” “如何不知。齐军上下对曹军落进下石之举早已怨声载道。”孙权点头证实道。 鲁肃继续追问,“那依公子所见曹家子可讨齐侯欢心?” 面对鲁肃冷不丁地一问令孙权心头没由来地一紧,继而警惕地反问道,“子敬何出此言?” 鲁肃却是开门见山地直言道,“余以为二公子与齐侯年纪相仿,门第相当,实乃天作之合。” 倘若是在半年之前孙权定会欣然附和鲁肃的进言,并卯足劲誓将蔡吉追到手。可眼下只要一想起曹丕那苦逼的境遇,孙权哪儿还敢心存江山美人尽收囊中的妄想。这不还未等鲁肃进一步鼓动,孙权便赶紧撇过头支支吾吾地敷衍道,“此…此事事关重大,权……权怕是难当重任。” 眼瞅着孙权对自己的提议推三阻四,鲁肃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考虑到蔡吉终日抛头露面如男儿一般与各路诸侯争夺天下,至于三从四德、贤良淑德那更是一条都不沾。鲁肃倒也能理解孙权的想法。毕竟蔡安贞这等奇女子固然堪称当世英杰,却绝不会是个好妻子。所以就算其坐拥万贯家财又权倾一方,但天下间真正敢娶她为妻的男子却是廖廖无几。可鲁肃并没有就此罢休。只见他微微沉吟了片刻后自言自语道,“瑜公子尚未成婚,亦是良配。” 鲁肃所说的瑜公子指的是孙权叔父的次子孙瑜。孙瑜比孙权大五岁。已追随孙策、周瑜南征北战多年。除了擅于安抚部下、招降纳顺,孙瑜还很爱读古籍,时常会请东吴的学者来为部将的子弟讲学。然而孙权并不认为自己那位好学的堂哥能完成鲁肃的设想。通过近半年来同蔡吉和曹丕的接触,孙权已然意识到此两人之间的婚约无关男女之情,更不单单只是为了维系曹蔡两家的盟约。 于是为免鲁肃继续胡思乱想,孙权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曹蔡婚约乃御赐钦点。若非天子撤回旨意,蔡安贞不会毁约。” “此话当真?”鲁肃诧异地抬起了头。 “此乃蔡安贞亲口所言。”孙权颔首证实道。 “天子旨意?蔡安贞会是那等作茧自缚之人?”鲁肃皱起眉头语气满含狐疑。 其实那天蔡吉当众宣布她会遵从皇命坚守婚约之时候孙权其实并不在场。而他也和鲁肃一样不相信一个能从袁氏手中夺下大半个河北的女子会真的愚忠于汉室。但孙权可以确信蔡吉是一个权欲极重的女子,亲情也好爱欲也罢都不能阻止其对权势的渴求。既然如此那离间蔡吉与曹丕的关系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想到这里。孙权摆了摆手冲着鲁肃坦言道,“蔡安贞会否为汉室作茧自缚,权不得而知。然则其必不会为一纸婚约束手束脚,无论是曹蔡。还是孙蔡。” 孙权的一番独到见解让鲁肃再一次对其刮目相看。与此同时鲁肃也收起了撮合孙蔡联姻的心思。转而点着头附和道,“二公子言之有理。有道是远交近攻,蔡安贞若真有逐鹿天下之心,其终会与曹孟德反目,而同东吴交好。届时还需二公子出面牵线搭桥成就孙蔡之盟。” 所谓远交近攻,乃是战国时秦国宰相范雎为秦国策划的一种军事外交策略。即和远方的国家结盟,而与相邻的国家为敌。这样做既可以防止邻国时腋之变,又使敌国两面受敌。无法与我方抗衡。不过此策略仅适用于实力相当的势力。倘若一小国与一大国相邻,两国实力相差悬殊。小国不与大国交好,而是隔着大国上窜下跳着与他国玩远交近攻,结果可就没那么美好了。依战国时法家学者韩非子的说法那便是,“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好在除了盘踞北方的高句丽,辽东的周围都是些识时务的小国小部落。他们同之前主动跑来向蔡吉效忠的扶余人一样习惯侍大国为主,奉强者为霸。这不,就在鲁肃和孙权商讨如何远交蔡氏近攻曹军的同时,蔡吉本人正端坐在高堂之上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贡品与臣服。 作为蔡吉第一桶金来源的伽耶国向她奉上了十张豹皮、二十张獭皮,以及三十斤人参。同样渡海而来的马韩国进贡的是四十匹战马、一百柄战刀和五十匹麻布。而生活在辽东东北部的挹娄人则为蔡吉带来了一袋东珠、三只猎鹰、十匹种马、奴隶五十人。各国各部送来的贡品很快便摆满了整个庭院。而在一干大同小异贡品之中来自辰韩国的一担谷子引起了蔡吉的注意。 就见蔡吉起身走到箩筐前,抄起一把谷子掂了掂问道,“稻子?” 站在一旁的辰韩使节见状赶紧凑上前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小国今年麦子歉收,不得已以稻子凑数,还请齐侯见谅。” 原来这个时代的朝鲜半岛还是以小麦为主食。地处半岛最南端的辰韩虽有种植水稻,却因种植面积小产量少而被当地人当作杂粮处理。辰韩使节以为蔡吉是嫌稻子廉价怪罪他们以次充好这才慌了手脚。可他哪里知晓眼前的女诸侯满脑子想的根本就不是稻子的贵贱问题。 话说水稻虽起源于中国,并由舟山群岛北传到朝鲜半岛和东瀛诸岛。但当前这个时代中原的水稻种植还仅限于南方地区。历史上一直要到唐代靺鞨人才在松花江流域种植水稻。《新唐书.渤海传》中便记有“卢城之稻”。卢城就是渤海中京显德府的卢州,即后世吉林省安土县石门镇一带。而在千年后大受欢迎的东北大米则要到清末才由朝鲜移民引进到东北三省。 在蔡吉看来眼下辰韩人既然已经在朝鲜半岛成功驯化了水稻使其能适应北方寒冷的气候。那理论上也能将朝鲜半岛的水稻移栽到辽东和辽西,从而将这片沃土开拓成汉家新的粮仓。或许用不了几年她便能吃到香喷喷的东北米了。 想到这里蔡吉强按住心中的激动,一面挥手示意辰韩使节不必惊慌,一面和颜悦色地向其询问道,“孤决意在辽西辽东栽植水稻,不知贵国可否指点一二?” 受宠若惊的辰韩使节哪儿敢有所推脱,赶紧拱手答应道,“辰韩愿为齐侯效犬马之劳。” 蔡吉突然冒出的计划不仅让辰韩使节大吃一惊,同时也令一旁的林飞、田畴等人吓了一大跳。在他们的印象中从古至今还没人能在秦岭淮河以北的地区种植水稻,更毋庸说是堪称酷寒之地的辽西与辽东了。因此就算辰韩使节答应了蔡吉的要求,田畴还是忍不住上前劝阻道,“主上,《氾胜之书》曰:种稻,春冻解,耕反其土。种稻区不欲大,大则水深浅不适。冬至后一百一十日,可种稻。始种,稻欲温;温者,缺其塍,食陵反;畦畔也。令水道相直。夏至后,大热,令水道错。辽东乃苦寒之地如何栽植水稻?” 蔡吉并没有因田畴的反驳而生气,而是捻着手中略显干瘪的谷子点头道,“子泰言之有理,自古北地不种稻。然则辰韩既能种稻,为何辽东就不可一试?若是可行辽西、辽东便可自足也。” 田畴被蔡吉反问得一时没了声响。的确,同样地处北地的辰韩种出了一定规模的水稻。如果辽西和辽东也能种植水稻的话,那便能在北地屯守更多的军队。于是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田畴再一次向蔡吉请命道,“既是利国利民之事,畴愿替主上分忧,试种水稻。” 有异议不是问题,只要心怀百姓那一切都可以求同存异,于是下一刻蔡吉回过头冲着田畴颔首一笑,“善,此事就拜托子泰也。” ( 第九十九节 联合舰队 与西方的殖民制度不同中国的朝贡体系更注重政治影响而非经济利益。(..tw好看的小说)-其内在核心是畿服制度,即中原王朝的天子是内服和外服的共主。天子在王国的“内服”进行直接的行政管理,对直属地区之外“外服”则由中原王朝册封这些地方的地方统治者进行统治,内服和外服相互保卫。由此形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世界共主的“天下”概念。在这个体系内外服诸国需要向中原王朝进贡以表示臣服,中原的君主则通过回赐来达到相应的政治目的。这便使得中原君主回赐之物的价值往往远比贡品来得贵重。 不过眼下的中原正处于诸侯‘混’战的纷‘乱’之中,因此除了汉天子之外,众藩属国还得向附近最强大的一方诸侯甚至多个诸侯纳贡。于是像蔡吉这样的诸侯周围又形成了一圈次等朝贡体系。当然相比许都城内的汉天子,蔡吉对于回赐更多的是考虑如何巩固同周边藩属势力的联系而非威仪与礼制。 正如伽耶国有意加深两国之间贸易,蔡吉就回赐以青瓷、锦帛、棉纸等青徐二州产的奢侈品。辰韩的贡品与伽耶国相似且会帮助辽东引进水稻,于是蔡吉除了相应的回赐外还附送了一块‘玉’璧以示亲善。此外挹娄人奉上的贡品都是当地的土特产,量虽不多但以挹娄人的生产力而言已经算是十分贵重了。加之挹娄人的势力又处在扶余与高句丽之间。为了达到牵制扶余和高句丽的目的,蔡吉回赐给挹娄人的便是以粮食、盐、兵器为主的战略物资。眼瞅着蔡吉这位‘女’诸侯出手阔绰又为人仁厚。前来纳贡的各方使节自然是一个个信誓旦旦地替自家君主指天发誓要效忠齐侯绝不反悔。 林飞站在蔡吉的身后,看着这位年轻的‘女’诸侯谈笑间就将一干藩部纳入麾下,不禁暗自攥紧了袖袋中的一片写满蝇头小字的白绢。话说。鸽子在替蔡吉向各地保平安的同时也为林飞带来了墨‘门’的训令。在这份飞鸽传书中墨‘门’的长老再一次重申了锦西对墨‘门’的重要‘性’,并指示林飞借助齐军的力量进一步扩大墨‘门’在辽东的影响,以便日后与占据中原的儒家势力相抗衡。 墨‘门’长老会有这样想法本不足为奇。毕竟一家学说想要出人头地最直接的途径就是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所以无论是颍川的世家,还是荆楚的豪强,都在削尖了脑袋将自家的子弟送入各大诸侯帐下出仕。墨‘门’由于长期隐于市井乡野,既不似颍川世家根基深厚。又没有荆楚豪强的财力。这使得墨‘门’之前只能借助太平道的声势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而蔡吉重用林飞和段芝则让墨‘门’的长老们看到了墨‘门’出头的机会,甚至萌生了经略一方谋取军权念头。正是凭着这份念头当初墨‘门’才会竭力支持林飞帮助蔡吉建立锦西城。 然而锦西城仅仅只是锦西城。(..tw无弹窗广告)锦西城内有数万太平道教众加之林飞本人又是锦西的缔造者,墨‘门’自然是能在锦西占有一席之地。可出了锦西城之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辽东本地的汉人多被宗族乡党所控制对林飞这个邑宰还算尊重。对锦西城内的太平道众却是始终心怀戒备。至于周边的胡人固然是羡慕锦西富庶的资源以及林飞层出不穷的机关之术,却根本接受不了墨家非攻、兼爱的理念。想到这里林飞的耳边不由响起了那日蔡吉在易水城说过的一句评语――“汝非百里之才。” 诚然蔡吉说这句话的本意是在夸赞林飞的能力认为他应该走出锦西迈向更为广阔的舞台。但此刻的林飞却由衷地感觉到自己确实缺乏经略一方的才能。至少这么多年来他就从没想到过将水稻移栽入辽东,哪怕他本人也曾与辰韩商人‘交’易过稻米。事实上不仅是移栽水稻,蔡吉的许多决策咋一听来匪夷所思。可仔细琢磨之后却又总能让人心悦诚服。也正是这些个拍案叫绝的决策让那些难缠的宗族乡党势力逐渐接受了一个‘女’诸侯对他们的统治。所以不难想象日后不论是锦西还是辽东最终都会臣服于蔡氏而非墨‘门’。 当然除了学术与政治。林飞还替墨‘门’在辽东谋取到了一定的兵权。只是经过白狼山一劫,蔡吉已将辽东的兵权委任给了张辽,加之郭嘉又以救援的名义输送了五万人马屯兵辽东。林飞目前在军中的影响力已远不如前。这种情况下与其赖在锦西不走,还不如跟在蔡吉身边替其出谋划策,或是进入讲武堂和段芝一起研究机关之术从而吸收青年俊才学习墨学。可如此一来又与墨‘门’长老的决断起了矛盾。 “正杰。” 蔡吉的一声呼唤打断了林飞的思绪。后者赶紧回过神拱手应答道,“在。” “汝速命人摆下宴席,孤今晚要宴请各方使节。”蔡吉欣然下令道。 “喏。”林飞俯身领命将墨‘门’长老出的难题暂时抛到了脑后。 ‘精’致甘甜的果子,‘肥’美鲜嫩的脍鱼。汁香四溢的烤全羊以及醇厚浓烈的佳酿,虽说锦西的资源比不得中原大城。但曾经游走于各世家豪‘门’的林飞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为蔡吉呈上了一席颇为气派的晚宴。长年生活在原始森林深处的挹娄人自是不必说,就连自称中原遗民的三韩人在看到如此排场亦对蔡吉这位‘女’诸侯又增加了一分敬畏与依赖。 于是乎,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就见来自马韩的使者主动向蔡吉陈情道,“齐侯,高句丽水军时常滋扰小国商队,还请齐侯替小国做主。” 原来地处朝鲜半岛南端的马韩、辰韩、弁韩三国的前身是箕氏朝鲜,而箕氏朝鲜则是由商朝遗臣箕子率五千商朝遗民东迁所建。所以此三国的上层贵族一直都以中原遗民自居。辰韩和弁韩部分贵族甚至还宣称自己的祖上是秦国人。当然由于箕氏朝鲜的‘性’质还是方国与聚落的联盟。继承箕氏朝鲜衣钵的三韩在政体上也都仅是松散的城邦联盟。例如辰韩治下就分十二部,迦耶国则是弁韩中最大的一个城邦。 原本这些来自中原的遗民凭借着从华夏带来的技术和文明还能统治当地土著部族。然而随着出身辽东本土势力的高氏脱离扶余建立高句丽国之后,三韩贵族对其治下土著势力的控制那可就愈来愈力不从心了。话说高句丽不仅从军事上压制着三韩。还不断地煽动策反朝鲜半岛上的土著部众反叛起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由于高句丽的一再威‘逼’蚕食,方才使得三韩诸国接连投靠蔡吉以求庇护。因此在马韩使者提出陈情之后,在场的其他使节也将目光纷纷投向了蔡吉,想要看看这位从中原来的‘女’诸侯究竟会不会替他们做主对付北方的宿敌高句丽。 蔡吉当然清楚三韩与高句丽之间的瓜葛,不过她更深知高句丽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早在东汉建武年间立国才15年的高句丽就敢对乐‘浪’郡、玄菟郡乃至整个辽东地区发动攻势,从而触怒了东汉朝廷被汉军一路驱赶迁都到北方密林深处的丸都城。然而随着汉末诸侯‘混’战拉开序幕,这个野心勃勃的极东之国又开始蠢蠢‘欲’动妄图染指辽东。 假如蔡吉没有出现的话。按原有的历史轨迹,三国时代的高句丽会先和公孙康发生争端,随后被公孙康与扶余国的联军打败。接着高句丽便会主动同刚刚成立的曹魏联盟攻打辽东郡。而在曹魏攻下辽东后。得意忘形又死‘性’不改的高句丽人很快便单方面撕毁了同曹魏的盟约,并发兵袭击辽东西部。如此出尔反尔的举动自然是引来了曹魏严酷的报复。正始五年,曹军攻克丸都城,迫使高句丽东川王逃到沃沮。以为高句丽就此灭亡的曹军不久之后便班师回朝。可谁曾想仅仅才过70年。高句丽就重建了丸都城。并开始袭击辽东,乐‘浪’和玄菟。西晋建兴元年,趁着中原遭受五胡‘乱’华之灾的档口,高句丽美川王吞并原汉四郡的最后一郡乐‘浪’郡,并从东北地区进入并控制了朝鲜半岛北部大部地区。自此高句丽正式成为威胁中原王朝的心腹之患,直到唐高宗时代才被名将薛仁贵灭国。 既然明知同高句丽的争斗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蔡吉自然不会为了马韩而将自己有限的兵力投入拉锯战的泥坑之中。但她也不能就此拒绝马韩使者从而寒了在座众归附者们的心。毕竟胡人素来畏威而不怀德,倘若蔡吉不能表现出足够威势。那先前那些信誓旦旦发誓要效忠于她的势力转眼之间就对她群起而攻之。好在蔡吉有古今中外近两千的经验做参考。所以在面见使者之前她对如何对付高句丽就已经有了备案,就见蔡吉不动声‘色’地举起手中的酒樽朝底下的马韩使者反问道。“孤有意组建一支联军维护渤海航道,不知马韩可感兴趣?” “联军?”马韩使者迟疑了一下。 蔡吉抿了一口酒微笑道,“孤出水师三千。” 三千齐军水师足以在海上震慑住高句丽人。有了蔡吉这番许诺,恍然大悟的马韩使者赶紧俯身叩拜,“小国愿效犬马之劳。” 一时间不仅是马韩使者,在场的其他使节酋长也争先恐后地向蔡吉表态道。“小国愿追随齐侯。”“请让吾部尽绵薄之力。” 众人的反应可谓正中蔡吉的下怀。须知朝鲜半岛地形修长且拥有漫长的海岸线,因此齐军只需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就能有效地阻止高句丽南侵。必要时还可以从朝鲜东海登陆延吉地区直接攻击高句丽的都城来个围魏救赵。事实上之前齐军已经通过水师袭扰过公孙康治下的玄菟郡并取得了相当喜人的成绩。此外以维护航道为由组建联合水师,则让蔡吉既掌握了大义又不用过多地介入三韩与高句丽之间的争斗。甚至蔡吉还能以联军统帅的名义调动三韩的兵马为其所用。正可谓是一箭三雕。 另一方面在在场的各国各部使节看来蔡吉给予他们的不单单是三千水师更是一种政治上的庇佑。“大汉齐侯、大汉大将军乃吾家盟主”――光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一些小部落狐假虎威震慑周边敌对势力。也难怪一些深处内陆和大海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部落也跟在三韩后头嚷嚷着要参加联军。 眼瞅着现场的气氛愈来愈热烈,蔡吉回头向林飞使了个眼‘色’,跟着便起身朝众人宣布道,“诸君可愿陪孤看场烟‘花’?” 在场的众人虽不知“烟‘花’”为何物,但既是齐侯的亲口邀请众人自是却之不恭。就这样蔡吉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之下走出宴会大厅来到了堂前的‘花’园之中。只听嗖地一声刺耳哨响,一道耀眼的白光划破了漆黑的天际,紧接着天空中传来一阵炸雷般的巨响,但随之闪出的却不是人们熟悉的闪电,而是一朵绚丽得不似人间之物的火‘花’。 “神火!神火!天降神火!” 一个挹娄酋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紧跟着来自其他各地的使节也跟着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他们中的一些人是真将烟‘花’当成了神火,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是一种神秘的法术。不过神火也好,法术也罢,在众人看来都是眼前这位‘女’诸侯降下的神迹。 与此同时面对周遭黑压压跪成一片的林飞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就见他迎着绽放的烟火走到蔡吉的身边,在她的耳畔低声请命道,“飞庸碌无为,难当邑宰之任,还请主上另择贤明。” 蔡吉回过头盯着烟‘花’下脸‘色’忽明忽暗的林飞看了半晌,最终微微点了点头道,“善,正杰便随孤回中原吧。”; 第一百节 以退为进 就在蔡吉收服辽东诸部的同时,留守渔阳关的庞统也没闲着。在获知蔡吉已平安无事后,庞统当即调集兵马打响了针对并州的反击战。由于之前袁谭引胡虏入关的卑劣行径早已是人神共愤,此番听闻齐军卷土重来沿途百姓纷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在并州军民的协助下短短十数日的功夫庞统一路连下数县兵,锋直指正被鲜卑人团团围困的平城。 “丑儿好生嚣张!”砰地一声,袁谭将手中的酒盏狠狠地扔在地上,直吓得中庭一干舞姬花容失色。 “丑儿”乃是袁谭给庞统取的绰号,这一来是在嘲笑庞统容貌丑陋不堪,二来也有讥讽蔡吉无人可用的意思。须知汉王朝启用人才除了讲究门第、重视名声之外,对外貌也有极高的要求。眼下虽还没有相由心生的说法,但除了蔡吉还真没有第二个诸侯会录用像庞统这般相貌欠佳又不出身名门的年轻人。事实上当初蔡吉举荐庞统出任幽州别驾的举措可是在中原士林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太中大夫孔融上书天子直言庞统仪容不正难当大任,并趁机指责蔡吉任人唯亲。而那些待价而沽的所谓名士更是一个个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对蔡吉和庞统百般冷嘲热讽。甚至还有好事者在暗地里风传蔡安贞喜好丑夫,丑儿庞士元乃是“榻上别驾”。 然而正如孔融的上书最终没能阻止庞统出任幽州别驾,袁谭的几句嘴炮也无法阻挡势如破竹的齐军。所以在撒完气后袁谭当即便差人去将步度根等人请来商讨应对之策。 常年在塞外讨生活的步度根可不在乎一个人张得是美是丑,他只知道庞士元和张文远乃是辽东出了名的文武煞星。所以在得知蔡吉没事而庞统正带着一票人马朝平城这边杀来之后,步度根脑子里头一个闪出的念头就是“跑”。跑得越快越好,跑得越远越好!想到这里。屁股还没坐热的步度根拍了拍他那微微发福的肚子,皮笑肉不笑地朝着袁谭打哈哈道,“陈王,吾等已征战数月,儿郎们个个思乡…思乡…心切!不如就此退兵也好让那丑儿扑个空。” 袁谭听罢步度根所言不禁在心中暗暗唾弃“胡儿无耻”,但面子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鼓动道,“可汗此言差矣。贵部儿郎虽辛苦。然平城乃并州大邑富甲一方。可汗岂可过金山而不入?” 当袁谭说到“金山”二字时,步度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金光。步度根当然知道对面的平城油水十足,可他更清楚自己帐下的鲜卑兵马虽多。各部的心思却并不齐。不少头人在舒舒服服抢了几票后,早就嚷嚷着要回草原,哪儿会替他继续留在平城城下和守军死磕,更不用说庞统已率领援军朝这边赶来。 然而就在步度根盘算着如何推脱之时。站在一旁的郭图直接否决了袁谭的煽动,“老夫以为王上与可汗还是尽早退兵为妙。” 相比一年之前郭图无疑苍老了不少。然而他那两道白眉之下的眸子却是犀利依旧。话说那日在白狼河畔,郭图趁公孙康六神无主之际便连夜带着自己的亲信偷偷离开大营赶赴平城与袁谭回合。(..tw棉花糖小说网)期间陆续传来公孙康与蹋顿身亡的消息,郭图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因为在他的计划之中此二人本就是注定要被牺牲掉的弃子。至于眼下并州的局势也还算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袁谭显然不似郭图这般神定气闲。眼见郭图竟也主张撤兵,他不由豁然起身追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郭图横眼扫视了一下步度根,跟着上前朝袁谭拱手一拜道,“鲜卑儿郎善骑射不善攻城。王上若强攻平城恐得不偿失。” “郭先生说得对!吾等还是退兵为妙。”难得郭老儿站在自己这一边。步度根赶紧跟着一起附和起来。 通过这段日子的几次攻城战,袁谭当然也知道鲜卑人不擅长攻城。可是真就这么退兵他又有些不甘心。此刻就见憋了一口气的他紧皱着眉头硬撑道,“不取平城也行,然退兵之前余要取丑儿项上首级!” 步度根见袁谭说什么都要同庞统打上一场,当场也来了气想要同袁谭理论一番,却被一旁的郭图给伸手拦了下来。 “何人为王上之敌?”郭图盯着袁谭问道。 “蔡安贞!”袁谭双手攥拳咬牙切齿。 “曹孟德呢?”郭图追问。 “孤亦要将其碎尸万段!”袁谭赌咒道。 “即是如此,王上何以要助曹孟德一统河北?”郭图幽幽问道。 袁谭听罢顿时长眉竖起,怒道,“孤何时助过曹孟德?” 郭图不紧不慢地反问道,“王上携鲜卑众部与蔡氏并州相争,岂非助曹孟德渔翁得利?” 袁谭脾气虽是暴躁,倒也不是傻子,被郭图如此一点拨,立马就回过了味。于是他赶紧放低了身段向郭图讨教道,“那依先生之见孤当如何是好?” “以退为进。”郭图起身上前用手中的拐杖指着牛皮地图徐徐解释道,“王上暂且退兵塞外,坐观曹蔡争幽并,待二贼两败俱伤,便可挥师南下夺回河北。” 顺着拐杖划过的轨迹袁谭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重登大宝的绝美画面令他顿时血脉喷张连连点头,“妙哉!妙哉!就依先生之计行事。” 一旁的步度根见袁谭已被郭图说服,便立即起身告退,忙不迭地跑去安排撤退事宜去了。正所谓上船容易下船难,对于步度根手下的这支松散的部落联军而言组织撤退可远比组织进攻来得麻烦。毕竟相比来时的两手空空,此刻抢得盆满钵盈的鲜卑人早已个个归心似箭,哪儿还会有心思与齐军拼死相搏。若是在撤退的过程中间被齐军突袭几次将一场满载而归的撤退演变成一场糟糕的大溃败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事实上对面的平城守军很快就注意到了鲜卑营地中的异动。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守将牵招与麴演便领着一干文武登上了城头瞭望军情。就见城外敌营拆帐篷的拆帐篷,卷铺盖的卷铺盖,一派鸡飞狗跳的热闹景象。 “鲜卑人这是要撤?”牵招看了剑眉微锁喃喃自语。 一旁的麴演则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兴奋地指着对面的敌营雀跃道,“定是援军将至,胡虏闻风欲遁也!吾这就去点齐兵马,待其兵退不备,杀他个片甲不留!” 其实麴演判断与现实情况已八九不离十。只可惜平城受困多时已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此时的众人既不知晓蔡吉已平安脱困,也不知道庞统的援军正朝这边赶来。相反考虑到鲜卑人素来狡诈的作风。牵招赶紧阻拦道。“麴将军且慢,胡虏狡猾,恐防有诈!” 哪知麴演却极不耐烦地将手一甩冷笑道。“牵将军若怕,大可留守城内静候援军。” 面对麴演的讥讽牵招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作为一个降将牵招十分清楚自己在齐营根基尚浅,不宜得罪齐营的将领。更毋庸说麴演出身太原麴氏门,其父又是河北有名的宿将。脾气大一点倒也情有可原。所以一直以来牵招都处处容忍着麴演的各种嚣张做派。可是这一次年轻的麴演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下他面子实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另一头麴演心中其实也是憋着一股子怨气。因为蔡吉在离开平城时将平城的防务直接委任给了牵招。如此一来麴演就得听牵招的军令行事。这令素来年轻气盛的麴演心理极为不平衡。在他看来牵招只是一介降将根本没资格对他发号施令。而之后牵招的种种迁就也被他视作理所当然之举。于是乎。一来二去之下麴演的态度自然也就愈来愈嚣张了。 且就在城头的气氛跌至了冰点之时,站在一旁的雁门太守王凌轻咳了一声,迈步上前向两员守将劝说道,“袁步二贼狡诈异常。不如便由麴将军率部出城摸一摸底细。” 王凌,字彦云,乃是当年主持杀董卓的汉司徒王允的侄子。后来董卓部将李傕、郭汜等为董卓报仇。在长安杀了王允的全家。王凌和哥哥王晨当时年龄尚小,翻城墙逃出。跑回太原。当然名门子弟终究是名门子弟,王凌元服后很快就被举荐为孝廉并出任发干长。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南方便传来了袁绍谋反称帝的消息。身为汉室的忠臣的王凌当然不会和袁绍这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为此他严辞拒绝了袁绍的任命并就此闭门不出。然而袁绍的外甥高干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坐镇并州的他立马就差人将王凌裹挟到平城软禁了起来。直到蔡吉拿下平城,这位王郎君方才重获自由并被蔡吉举荐为雁门太守。 王凌的出身与品行都令牵招和麴演十分服气。所以他一发话牵招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而麴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做得有些过分了。不过道歉什么的终究不是麴演的风格。就见他双手抱拳朝王凌和牵招拱了拱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城楼。 接近傍晚时分袁谭与步度根率部开始向西北方撤离。牵招出于谨慎并没有出兵追击。麴演则在日落后趁着月色领着一票兵马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一般一路尾随而去。 王凌站在城墙上目送着麴演的兵马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英俊脸庞上拂过了一丝肃杀之气,就听他沉声问询道,“麴演已离城,贵部何时进城?” 黑暗中一个市侩的声音回应道,“后日午时便可进抵城下。” “庞士元现在何处?”王凌微微蹙眉追问道。那口气仿佛庞统部不是援军而是某支麻烦敌军。 “庞士元刚下东安阳,离平城尚有五日路程。” 王凌听罢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回头冲着黑暗中的身影微笑道,“未曾想司马家竟有如此能人能越过千军万马传递讯息。” “府君过奖。小人不过是有飞奴相助。”对方一面谦虚地替王凌解惑,一面又不无担忧地追问道,“麴演虽已离城,然城内尚有牵招坐镇,若其不肯迎钟公入城那可如何是好?” 黑影口中所称的钟公正是司隶校尉钟繇。话说自打庞统、张辽离开并州之后,钟繇就一直想将平城收归囊中,却苦于没有内应无法布局平城。正当钟繇一筹莫展之时远在许都的司马朗突然来信说,新任雁门太守王彦云乃是他的挚友,倘若钟繇需要的话他可以替双方牵线搭桥。钟繇问询自然是如获至宝,并很快便通过司马家的关系与平城城内的王凌取得了联系。因此就算平城在袁谭与鲜卑人的围困下同外界失去了联系,王凌依旧能够通过司马家的奸细与外界联系。 王凌虽是由蔡吉举荐有幸破格称为雁门太守,可他始终更倾向于拥天子的曹操。加之王凌的好友司马朗、贾逵都身处草营深得曹操器重。于是经过司马朗、钟繇一番劝说之后王凌很快便答应帮助钟繇夺取平城。 此刻面对奸细的疑问,王凌自信地双手一背道,“牵子经不过一介武夫,本府自有妙计令其就范。” 是的,无论是牵招还是麴演在王凌眼中都只是粗俗的武夫而已。他甚至不用刻意去挑拨,仅是冷眼旁观就能令牵招与麴演心生芥蒂。白天他更是利用牵招和麴演之间的矛盾不动声色地将麴演支出平城。如今唯一让王凌觉得棘手对手就只剩下了领兵来援的庞统。 对于庞统王凌的心态也甚是复杂。一方面他看不惯庞统锋芒毕露的做派。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那个比他小七岁的丑陋男子确实很有才华。在王凌看来这几乎都快成了齐营的通病。因为相对其他诸侯蔡吉麾下有着大量少年得志的文官武将。他们个个年轻气盛却又缺乏谦逊的品行。而这也成了王凌不看好齐营未来的诱因之一。 思虑至此王凌收敛起了笑容转而向那奸细郑重嘱咐道,“未免夜长梦多,还请钟公速抵平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节 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牵招哪里知晓自己已被王凌算计。[..tw超多好看小说]。更新好快。在袁谭退兵后不久有关蔡吉脱困、庞统来援的消息就传到了平城。牵招闻讯后赶紧派出人马与庞统取得联系,而他得到的回应是庞统的先头部队将于翌日午时抵达城下。 就这样在平城解误的第二天,牵招领着城内文武官僚如约出城迎接庞统部。然而最终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旗帜并非牵招熟悉的“蔡”字旗而是一面面迎风张扬的“曹”字旗。意识到情况有变的牵招当即就想下令全军备战,却被一只手给栏了下来。 就见王凌拉着牵招的袖子,神‘色’坦然地催促道,“王师已至,将军还不上前相迎。” 牵招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回头看了看周遭的文武。由于麴演之前追击袁谭领走了大批齐军‘精’锐如今平城城内仅剩两千守军。更毋庸说在场的多数人也和牵招一样对眼前的突变没有丝毫准备。打,显然是没有胜算。不打,又如何能阻止曹军入城。 正当牵招脸‘色’‘阴’晴不定之际,王凌又适时地凑上前向其劝说道,“曹蔡结有姻亲之盟,将军迎朝廷王师入城,齐侯岂会为难将军。” 王凌一席话令牵招心头一动,过去数个月来的起起伏伏就像画片一样在他的脑中逐一掠过。隆隆炮声下的狼狈,初见蔡吉时的惊愕以及面对麴演时的隐忍……于是片刻过后这位归附齐营才四个多月的降将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地策动缰绳朝着前方的曹军迎了上去。 王凌见状心中暗自一喜,旋即也拍马跟了上去。不多时他和牵招便来到了钟繇的面前。就见牵招翻身下马默不作声地单膝跪在了钟繇的面前。而钟繇则赶紧上前一把扶起牵招。拍着他的肩膀赞道,“将军真乃汉之忠臣。”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仿佛牵招从一开始就是来迎接曹军的。 建安八年五月初一。齐军牙‘门’将牵招与雁‘门’太守王凌共迎司隶校尉钟繇部入平城。消息传到齐营时庞统正在用膳。当得知钟繇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夺了平城,怒火中烧的庞统顾不得打翻在身上的菜汤,直接冲出军帐一把揪起那报信的小校厉声质问,“麴演!麴演人在何处!他怎能放任钟元常入城!” 面对两眼气得通红的庞统,报信小校赶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麴……麴将军正率……率部追击袁谭部。” “蠢材!蠢材!蠢材!”虽然连爆了三声粗口,庞统好歹还算没被怒火烧去理智。在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他连忙就将一干部将召集起来商讨应对之策。 话说开会也算是齐营的一大特‘色’之一。最初蔡吉依照前一世的习惯遇到重要的事情都会召集手下的文武家臣开会商讨对策。与会者不论官职高低。不论年岁长幼,都可以在会上说出自己的想法。(..tw无弹窗广告)但是一旦会议得出结论那所有的人都要严格依照军令行事不得‘私’自行动或是故意拖后‘腿’。久而久之这种习惯就变成了齐营之中的一种惯例。然而这一次众将领在经过最初一阵愤愤不平之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畅所‘欲’言。而是很快就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其实也难怪众齐将会有如此反应。早先围困平城的是袁谭和步度根。经过官渡一战袁谭早就成了受人唾弃的无能之辈,众人自然不会讲他放在心上。至于步度根等鲜卑部众在众将眼中亦是乌合之众。可对手若是换成钟繇的话那就要另当别论了。钟繇的威望与战绩无疑都远胜前两者。曹军目前在并州的兵力也倍于齐军。更毋庸说钟繇已占得先机拿下平城从而拥有了高墙做屏障。仅凭庞统现在所统领的这点兵马实在是不可能从钟繇手中夺回平城。 因此半晌过后骑督尉鲜于银终于忍不住打破沉寂道,“别驾,依末将看来吾等还是与主上会师后再兵发平城。” 鲜于银的建议博得了在场众人的一致附和。可是庞统依旧还是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一旁的校尉邓展见状便探身抱拳向其提议道。“别驾。钟元常必会设宴拉拢平城诸将,展可趁夜潜入城内取其首级。” 邓展‘精’研武术,擅于运用各种兵器,而且还能空手入白刃。他这话一出口,庞统眼中顿时闪过了一道凌厉的杀意。确实,无论钟繇再怎么足智多谋,英勇善战,他本质上终究只是个五十二岁的学者。一旦邓展刺杀钟繇成功。曹军必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到时候莫说夺回平城,整个并州的局势亦会随着钟繇的猝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庞统本就是个不在乎手段的人。北上后在蔡吉的纵容和郭嘉、贾诩的熏陶之下。这位凤雏小先生更是将温良恭让彻底抛诸脑后,一路朝着毒士的方向茁壮成长。邓展的建议无疑是挠中了庞统的痒处。可就在他暗自盘算该如何将此计付诸实施之时,军帐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汝若真取下元常首级,只怕天下又将人头滚滚也。”不知何时齐营的某主贾诩已然站在了众人面前。 本该在蓟城修养的贾诩突然出现在了并州的前线显然大大出乎了众人意料。庞统更是赶紧起身相迎,“先生怎么来了?” 贾诩径直穿过大帐环顾了一圈众人,方才朗声作答道,“事关齐营存亡,老夫怎能不来。” 话说,贾诩在蓟城养病期间一直都关注着并州这边局势。他十分清楚钟繇之前趁蔡吉受困之机蚕食了齐营在大片领地,也了解依庞统的脾气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如果此时的蔡吉已经与曹‘操’撕破脸皮宣布开战,那贾诩根本不会去管庞统用何种手段对付钟繇。但是目前的曹蔡还保持着表面上的联盟关系,齐营内部则因蔡吉先前的遇险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贸然与曹‘操’翻脸开战。不仅胜算极低,稍不留神还可能就此彻底葬送蔡吉经营多年的基业。因此当收到林飞飞鸽传书得知蔡吉平安无事后,贾诩立马就带着亲信随从一路北上追寻庞统。以免其因一念之差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庞统是何等人物。贾诩的话才起头他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确实,一旦他成功暗杀钟繇夺回平城,蔡吉和曹‘操’势必会因此翻脸开战。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庞统一直以来都反对所谓的曹蔡联盟,也不敢保证现在的齐营已经做好了同曹‘操’全面开战的准备。更毋庸说这种关系到齐营生死的决断只能由身为主上的蔡吉来拍板。 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军,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冷静下来的庞统旋即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朝贾诩抱拳拜道,“先生言之有理。事关重大,平城之变需由主上定夺。” 事实上不想曹蔡两家即刻全面开战的远不止贾诩一人。此时此刻身处平城的钟繇正在自己的行辕之中伏案疾书。前来探访的王凌见此情形,不由好奇地问道。“钟公可是在向丞相表功?” 钟繇搁下手中的‘毛’笔,摇头笑道,“非也,老夫在向齐侯解释入城苦衷。” 没料到钟繇会如此回答的王凌脸‘色’顿时为之一变。要知道王凌此番来访正是为了同钟繇商讨如何应对齐军接下来的反扑。毕竟庞士元就近在咫尺。倘若钟繇无法守住平城。或是干脆将平城还给蔡吉,那他王凌岂非妄作了小人。 眼见王凌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钟繇欣然起身上前拍了拍王凌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丞相自荆州调兵北上尚需些时日,故老夫先安抚蔡安贞一二,令其不与朝廷为敌。” 钟繇一席话可谓是半真半假。真的是曹‘操’确实有心一统河北。但在那之前曹‘操’先要对付的是盘踞在南方的刘备和孙策。所以钟繇嘴里的“尚需些时日”,可能是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 其实出身中原名‘门’的钟繇始终认为曹‘操’应该先取中原,再定河北。最后才是跃江南下横扫荆、扬、益、‘交’四州。外界将这种战略称之为“中原论”。目前曹营之中像钟繇这般坚持“中原论”的还有司马朗、贾逵、杨修等谋臣。可惜当年的官渡一役令曹‘操’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曹蔡联姻。而现在曹‘操’身边又多了一批荆州谋士。据说这些人以新近归附的荆州官僚为主,各个擅长阿谀奉承,并且一直都在怂恿曹‘操’南击刘备,东讨孙策。以至于白白错过了蔡吉受困辽西的大好时机。好在袁谭的入侵让钟繇有了足够的借口,可以一面打着讨伐逆贼的旗号“追击”袁谭,一面蚕食蔡吉在并州的领土。只是这事得一步步来不能‘操’之过急。 刚刚投靠曹营的王凌哪里晓得个中缘由。此刻听罢钟繇的解释,心里暗舒了一口气的王凌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钟繇安抚蔡吉的方法像是在掩耳盗铃。毕竟他们此番自蔡吉眼皮子底下夺走的是并州重镇平城,仅凭区区一封书信又岂能平息齐营上下的怒火。想到这里,王凌不无担忧地向钟繇追问道,“蔡安贞真会投鼠忌器?” “会。”钟繇用笃定的口‘吻’点头道。他的这份自信并非是在忽悠王凌,而是源自于多年来对蔡吉观察与分析。要知道蔡吉作为这个时代唯一的一个‘女’诸侯,她的种种战绩和政绩一直都是各方势力分析关注的焦点。钟繇作为曹营的重臣自然也不会例外。 与那些动辄神话蔡吉拥有妖术,或是干脆贬低她“以‘色’‘侍’臣”的庸碌之人不同,在钟繇看来蔡吉‘精’通政务能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将青州那等滨海边郡治理成中原粮仓,实乃无师自通的天授之才。但在军事上这位‘女’诸侯的表现却至多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是差强人意。蔡吉这些年之所以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一来是得益于她帐下人才济济,二来则是因为她善于经营使得每一次出征齐军的军资和兵力都高于对手。从东征吕布到后来的北上灭袁莫不如此。可见蔡吉只有在实力强于对手的时候才会主动出击。否则她便会像一条蛰伏在草丛中的蝮蛇一般静静地等候时机到来。 就目前而言蔡吉的实力并没有盖过曹‘操’,且经过先前的白狼之围蔡吉的威望与士气接连受挫,齐营内部也并不稳定。钟繇由此判断只要他处理得当蔡吉就不会为区区一座平城主动与曹‘操’开战。而当蔡吉积蓄出足够的力量之时,曹‘操’应该也早已拿下荆扬两州,乃至整个关中。这种情况下曹军的实力依旧高于齐军,且曹‘操’又有天子在手占有天下大义。蔡吉最后的下场不是被曹军讨伐,便是迫于压力向朝廷献出领地与军队以求自保。 因此眼见王凌依旧是紧锁双眉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钟繇双手一背不紧不慢地分析道,“蔡安贞行事,素来谋定而后动。然辽西一战令其元气大损,想来其也不敢主动挑衅朝廷。” 王凌与蔡吉接触的时间虽不长,但对这位‘女’诸侯的为人以及处事方式多少还是有点耳闻的。此刻听完钟繇的分析再联想蔡吉的所作所为,王凌亦不得不承认钟繇的推断十分准确。与此同时他心中悬着的那颗大石也随之落了地。 眼见安抚下了王凌,钟繇重新回到书案前,提笔在白皙的东莱纸上留下舞鹤游天的笔迹。据说这种产自东莱的纸张乃是由蔡吉所创,其收水晕墨的特殊效果一直都让钟繇啧啧称道。若是有缘钟繇希望能当面向蔡安贞讨教制纸的工艺,但那一天必定是曹公吐哺,?天下归心。因为苍生需要的是延绵不绝的安定太平,而非如流星般稍纵即逝的天才。; 第一百零二节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 建安八年五月,蔡吉率部自渔阳入关,与庞统部会师于并州剧阳县。此时距钟繇占据平城已过去十天有余。期间曹军虽没有再进行任何军事上的行动,但整个并州的主要重镇已然尽数落入曹军之手。钟繇此等乘火打劫的行径无疑是触怒了齐营将士。然而就在齐营上下求战之声不绝于耳之时,贾诩却为蔡吉带来了钟繇的书信。 看着那一页赏心悦目的蝇头小字蔡吉头一次感受到了所谓“阳谋”的压力。钟繇在信中文辞并茂地向蔡吉解释了一番其入驻平城的缘由与苦衷。以至于就算明知对方这是在诡辩,蔡吉亦不得不承认钟繇诡辩切中要害简直令她无言以对。毕竟献出平城的人是她蔡安贞举荐的太守,打开城门迎接曹军的人是她蔡安贞任命的守将。除非采取武力手段否则官司就算打到许都天子面前蔡吉也讨不回丢掉的城池。 好一招切香肠战术——蔡吉在心中暗自赞了钟繇一声。切香肠战术在后世又被称作为渐进战术或车轮战术。据说是因为希特勒在1936年到1939年期间用此战术取得了骄人的战绩,而德国人又酷爱吃香肠故而由此得名。此战术讲究在外部因素所提供的行动自由的限度内,利用物质力量的强大的优势,迅速达到某种中间目标。然后暂停一下,在实施一段外交谈判后,再采取下一项军事行动。可见钟繇在并州实施的战术也属于切香肠,只不过被他拿来做幌子的不是外交谈判而是大汉的天子。难不成她蔡安贞也要做那绥靖的英法? “依文和公之见,孤当如何回复钟元常?”蔡吉搁下手中的书信,抬头望向贾诩。贾诩之前阻止了庞统的报复行动,现在又将钟繇的书信摆到自己面前。蔡吉相信关于如何应对曹军蚕食眼前这位老先生心中怕是早己有了腹稿。 然而贾诩并没有直接回答蔡吉的问题,而是不动声色地沉声反问道,“主上打算如何处置平城?” 面对贾诩抛回的问题蔡吉右手轻叩书案兀自分析道,“若放任王彦云献城投曹,那日后孤治下郡县竞相效仿,孤当如何是好?” “主上是要杀鸡儆猴?”贾诩皱眉追问。 “文和公以为呢?”蔡吉不置可否,但语气中之中已然带上了一股肃杀之气。是的。她蔡安贞可以欣赏对手的妙招。但是决不能容忍手下的背叛。特别是刚刚过去的白狼之围更令蔡吉对“背叛”二字尤为敏感。因为她永远忘不了白狼河畔那四面楚歌的绝望以及那些为保护她而牺牲将士。毫无疑问王凌的背叛已然触到了蔡吉的逆鳞。哪怕这位王彦云在历史上战绩赫赫位及司空,此刻的蔡吉也已下定决心要取其性命好叫天下人知晓背叛她蔡安贞的下场! 望着蔡吉阴沉似水的面色,贾诩微微叹了口气。“主上可知王彦云为何会叛?” “不过是看孤受困辽西,故另择良木而栖。”蔡吉的嘴角扬起了一道戏谑的冷笑。 “主上以为仅是如此?”贾诩摇了摇头,不等蔡吉回应,便自顾自地分析道。“王彦云献城前,主上已然脱困半月有余。士元离平城更是仅有五日路程。依老夫之见,就算主上不曾受困辽西,王彦云仍会择机投曹。主上若不明王彦云为何而叛,日后必会有赵彦云、钱彦云、孙彦云、李彦云叛蔡投曹!” 贾诩一席话可谓针针见血直指蔡吉心中要害。事实上早在白狼之变后蔡吉就曾在独处时扪心自问蹋顿为何会背叛她。那时她得出的结论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付胡人可以恩威并施但不能指望讲交情。哪怕现在丢了平城蔡吉也仅是将其归纳为白狼之变的后遗症。是直到此刻贾诩直白地点破玄机,蔡吉方才认识到有些硬伤终究是要去勇敢面对的。 “若不得天子承认。孤难以女身逐天下。”蔡吉面无表情地道出了自己的弱点,声音远比先前来得寒彻。 贾诩最欣赏蔡吉的一点就是她有自知之明。毕竟有些话也只有对有自知之明的人说才有用。确实。身为女子是蔡吉永远无法抹去的弱点。因为身为女子,所以难以得到世家大族的支持,因为身为女子,所以要花百倍于男子的努力才能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事实上,直收到天子任命成为东莱太守的那一天,蔡吉才真正有底气换掉男装转而以女子的身份统领一郡之地。因为那时的蔡吉已多了一层重要身份,那便是身负皇命的朝廷命官。蔡安贞的权利来自汉天子,听命于蔡安贞就是听命于汉天子。正是这等因果关系给了诸多文臣武将一个冠冕堂皇的台阶,使他们能够接受一个女子做他们的主公。但在另一方面蔡吉对皇权的依赖也让曹操拿住了她的要害。令曹军可以一次一次地假借天子名义蚕食蔡吉的领地。不过在贾诩看来这还不算罪棘手的麻烦,真正致命的问题在于光是一县、一郡甚至一州能否满足曹孟德那日渐膨胀的胃口?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于是下一刻,贾诩便将最糟糕的假设摆到了蔡吉面前,“若天子不承认,君当如何处之?” 天子若不承认,吾当取而代之! 蔡吉最终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因为直到现在蔡吉依旧不能肯定会有多少臣下会陪她与汉室为敌。所谓的受人敬仰大将军与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其实也就一线之间的差别。 然而贾诩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而是咄咄逼问道,“主上可知,曹孟德已借天子之名封郭奉孝、太史子义、张儁乂为亭侯?” 面对贾诩的诛心之问,蔡吉黛眉微竖启唇反驳,“奉孝、子义、儁乂皆忠义之士,岂会被曹孟德收买。” “奉孝、子义、儁乂尚可感念主上知遇之恩,然其治下将校官吏亦能不为所动乎?君不闻。白狼惊变后,冀州诸郡已只识太史将军,不识蔡齐侯。” 贾诩话说到这份上已是赤裸裸的挑拨,但此时的蔡吉反倒是紧抿双唇低头不语。不是她不信任郭嘉、太史慈、张郃三人,实在是史书上那一页页记述太过鲜血淋漓。从魏晋南北朝那一场又一场的兵变到朱元璋的蓝玉案,君主与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之间似乎总是共患难容易同富贵难。而眼下的蔡吉甚至都不算是君王,她和她麾下文臣武将在名义上都是汉天子的臣子。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蔡吉威望受损。那出现“我下属的下属不是我下属”的局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眼见蔡吉再一次陷入沉默。贾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什么都看清,可眼前的女子却偏偏就是倔强地要走那条不归之路。任凭贾诩如何暗示。如何劝说,如何威胁,都无济于事。然而也恰是蔡吉这份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倔强,令已过不惑之年的贾诩燃起了年少时指点江山的轻狂。 罢也。汉室已不可复兴,列国纷争再所难免。 于是半晌过后。贾诩收敛起思绪,缓缓道出了他为蔡吉谋定的出路,“为今之计,唯有封邦建国。方可保主上家业长存。” “分封?”蔡吉娥眉紧蹙似乎是陷入了极难决断的境地。 贾诩为蔡吉指引的这条道路,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大多数诸侯所憧憬的结局。因为他们和蔡吉一样,虽个个俨然已是称霸一方的诸侯。却独缺一个正式的“名分”。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唯有汉天子像昔年的周天子那般许臣下列土封疆。那受封的诸侯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手中的权力、封地、臣民、军队一并继承给自己的后代,封疆内的文臣武将也不再受朝廷管辖。至于蔡吉亦无需再为她的女子出身而烦恼。只可惜自打汉初七国之乱平定后,汉朝封国的官吏便全部由中央任免,诸侯只征收租税,从而使得封国名存实亡。握有汉天子的曹操当然也不可能放任地方上的诸侯脱离朝廷的掌控。所以此刻蔡吉惶恐的模样被贾诩视作为对曹操的忌惮。毕竟只有打到那个站在天子背后的男人,才能得到天子的分封。 然而贾诩哪里知晓蔡吉心中的惶恐,即不是来自对曹孟德的惧怕,也不是出于对汉室的忠诚。真正令她心怀诚恐的是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依照历史原有的轨迹这片土地本该迈向持续数百年的战乱与分裂。可作为一个穿越者蔡吉能毫无顾忌地篡汉,却难以背负分裂国土的罪孽。因为她深知每一次分裂都代表着文明被颠覆,良知被泯灭。 封邦建国后,还能否在有生之年一统华夏? 蔡吉发觉这个问题她目前还没底气回答。所以她最终只是回了贾诩一句,“事关重大,容孤三思。” 另一头贾诩亦深知封邦建国乃是需要精心经营的长远目标不可操之过急。于是此刻的贾诩没有再逼迫蔡吉表态,而是向后者进言道,“封邦建国可稍后再议,然平城之变终须处置。” 耳听贾诩将话题又转回了原点,蔡吉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继而颔首说道,“孤明白也,传令诸将帐前议事。” 贾诩没有问蔡吉明白了什么,但他确信眼前的女子不会令他失望。半个时辰后包括庞统、赵云在内的齐营文武陆续入帐就座。蔡吉端坐案前一只手仍叩在钟繇的信上,待见人到齐后她才调整坐姿向坐在她右手边的庞统询问起了麴演的行踪,“士元,汝可知武广现在何处?” “回主上,据探子来报麴武广为追袁谭已深入草原数日,至今尚杳无音讯。”庞统拱手作答,口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诚然麴演的擅自离城给了钟繇与王凌可乘之机,但蔡吉并不希望麴演出事。所以听罢庞统报告,蔡吉二话不说便下令道,“暂且莫管袁贼,汝速派兵马北上接应武广。” “喏。”庞统点头应诺静,跟着又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一句,“那平城?” 随着庞统提起话头,在场齐营文武纷纷将视线投向了蔡吉。显然如何对付平城的曹军才是众人最关切的事。果然下一刻就听蔡吉又向庞统发出了询问,“不知现下并州曹军兵力几何?” 以为蔡吉打算与曹操开战的庞统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当即站起身走到牛皮地图前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曹军于雁门共驻军两万余人,其中平城一万余人,马邑三千,武州一千,强阴三千,另有三千余人与仁卿对峙于高柳。” “哦,倒是旗鼓相当。”蔡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蔡吉的反应再一次激励了在场的将校,就见素来主战的折冲校尉文锐出列请战,“主上,末将愿为先锋轰开平城!” “对!轰开平城!”“直取并州!”“以山崩地裂之术教训曹军!” 眼瞅着帅帐内主战的气氛愈来愈浓烈,蔡吉却并没有顺势宣布开战,而是回头望向庞统问道,“士元可知幽并境内尚有多少王彦云?” 蔡吉的声音算不得响亮,她的问题却让原本还熙攘的帅帐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甚至就连先前自信满满的庞统一时间都失了言语。因为他也不能保证后方的城池之中不会有第二或是第三个内奸与曹军里应外合。一旦有人在齐军进攻平城的关键时刻,在后方开城门引曹兵入境必会打乱他们的阵脚。 与此同时蔡吉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文武官吏,并将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庞统身上,“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若吾等不得幽并民心,纵使城高墙厚也难保城池不失。” 看着蔡吉一步步平息将校们主战情绪,贾诩捻须颔首扬起了满意的笑意。忍让不代表绥靖,而是为了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发出致命的一击。只不过此时的贾诩和蔡吉都没料到这个“时机”远比他们想象中来得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节 会猎于吴 蔡吉和贾诩虽各怀算计,然世事往往不会按照人的意志来发展,更何况建安年也远非曹蔡两个家的舞台。txt完结下载这不,当蔡吉还在与钟繇明争暗斗之时,一封来自东吴的书信彻底搅乱了天下局势。 “闻寇梅成遁入江夏,策愿携十万水师,与丞相会猎于荆。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会猎于荆!” 襄阳幕府内曹操手持孙策亲笔书仰天大笑,笑声带着几分阴测测地杀意。至于底下的曹营文武的脸色那更是一个比一个难看。因为任谁都听得出孙策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曹操。 此刻未等曹操笑声散去,脾气最为暴躁的夏侯渊已然爆喝而起,“孙氏小儿好生嚣张!” “妙才勿躁。”曹操抬手阻止了杀气腾腾的夏侯渊。虽然他也被孙策的狂傲气得够呛,但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军,在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曹操可不想因无谓的怒气而影响自己的判断。所以在示意夏侯渊坐下之后,曹操又回过头向主簿杨修询问道,“德祖,这梅成是何许人也?” 被曹操点名的杨修赶紧拱手应答,“回丞相,梅成乃袁公路旧部……” 随着杨修娓娓道来,时间回溯到一个多月前,盘踞庐江多年的匪寇陈兰和梅成趁着刘备撤出庐江,曹孙两军又在九江对峙无暇南顾的档口,入侵周边的丹阳郡一路烧杀掳掠祸害乡里。正如杨修所言,陈兰和梅成本是袁术帐下的部将。当年袁术兵败北逃,陈、梅二人便潜入灊山落草为寇。期间刘备也曾派兵征剿二贼。却怎奈灊山山势险峻刘备军几次围剿都无功而返反。以至于两人在刘备撤退后还大张旗鼓地下山占领皖县作为的新领地,从而为他们侵入丹阳打下了基础。 不过陈兰和梅成这一次在丹阳遇到的对手可不简单。此人姓吕名蒙,字子明。在后世的史籍中他白衣渡江袭取荆州,击败蜀汉名将关羽,使东吴国土面积大增,拜南郡太守,封孱陵侯,受勋殊隆。当然这会儿的关羽还好好地活着,吕蒙也仅是孙策帐下一员默默无闻的战将。因此陈兰和梅成一开始并没有将吕蒙放在眼里。直到双方在泾县碰面。二贼才意识到自个儿此番算是遇上煞星了。 短短十来天的功夫吕蒙便将陈兰和梅成一路从丹阳撵回了灊山。但吕蒙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面对高峻二十余里的灊中险峰天柱山。吕蒙身先士卒在当地向导的帮助下亲率精锐士卒百人摸上天险一举抄了二贼的老巢。混战之中陈兰被斩,梅成则领着残余亲信一路向西流窜投靠驻扎在江夏的曹将曹仁。 若在平时曹仁必会一刀斩了这等祸国殃民的贼寇。可这一次吕蒙借着剿匪的名义搂草打兔子地一连占据了庐江三座城池。脾气火爆的曹仁那会吃这等哑巴亏,一不做二不休之下他干脆将梅成这个祸害给收留了下来。从而反过来指责吕蒙攻击曹军要其撤出庐江。手机电子书 吕蒙亦非省油之灯,他一面将曹仁的恐吓信转送孙策,一面凭借险要布兵摆阵迎战来势汹汹的曹军。于是乎,数日后素有江东小霸王之称的孙策便给曹操送来了一封霸气的回信。 此刻听罢杨修的介绍大堂之上再一次响起了一阵哗然之声。因为结合孙策送来的书信。这位江东的年轻霸主分明是要利用梅成做借口进攻江夏,甚至还想同曹操在荆州一较高下。要知道曹操无论是在兵力上还是在资源上都要高出孙吴一大截。那究竟是什么让孙策如此狂妄自负竟敢主动挑衅曹操呢? 正当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就见新近归附曹营的谋士邓羲手捻长须不屑道,“昔年范雎曾劝秦王,得寸王之寸,得尺王之尺。孙伯符今日不过是东施效颦。行得寸进尺之策也。” 邓羲这一番分析引得在场文武连连点头称道。在众人看来也唯有“得寸进尺”四个字方能解释眼下孙策的狂妄举动。须知为了离间孙刘联盟,以便集中兵力讨伐刘备,曹操在过去的数个月内一直都对孙策势力采取怀柔之策。为此曹操不仅在军事上暂停了对东吴的讨伐。还借汉帝的名义封孙策之弟孙权为乌程侯,并表示想将夏侯渊的女儿嫁到江东与孙家联姻。当时的孙策虽没有答应曹操的求婚。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里孙策不仅停止了与曹军的交战,还在一个多月前趁曹刘两军对峙之机偷袭刘备军的后路,从而自刘备手中夺下了陆口,兵锋直指刘备军所控的公安港。可谁曾料到曹操的怀柔以及一列的捷报,最终竟助长了孙策的嚣张气焰,令其竟敢反过来借梅成事件来要挟曹操。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然而就在众人群情激愤的之际,时任相府仓曹辕的刘晔却道出了不同的看法,“孙伯符或轻浮狂妄。然其麾下多善谋之士,岂会如此短视?” 面对刘晔的质疑,一旁荆州籍出身的谋士裴潜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孙伯符为人刚愎自用,岂肯广纳谏言。君不闻孙氏小儿曾为孙刘结盟当众呵斥张子布?” 张子布即东吴长使张昭。对于这位南渡的中原名士孙策一直以来都视其为孙氏的股肱之臣。然而张昭虽一路虔心辅佐孙策多年,但他在骨子里终究是个有志实现天下一统的汉臣。所以面对打着汉室旗号的刘备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张昭最终选择了曹操,从而力主反对孙刘结盟。只可惜素来对张昭言听计从的孙策惟独在这件事上同他产生了分歧。 不过就算孙策与张昭之间的矛盾已然成为外界茶余饭后的笑柄,刘晔依旧认为孙吴的做法不合乎常理。此外贸然与孙策开战也不符合曹营谋士团之前定下的战略。依照荀攸、荀彧两叔侄的设计曹军因携灭袁之势先南下攻取荆州全境,再出兵汉中与荆州形成犄角之势从而逼迫益州的刘璋投降。如此一来,凭借荆州的人口和益州的纵深,曹操便可以一力降十会之势彻底扫除割据一方的蔡吉和孙策。 可惜由于荀攸之前因水土不服已回许都修养。眼下曹操身边许都一系的谋士就只剩下了刘晔与杨修二人。于是刘晔遂即向杨修暗暗使了个眼色,希望对方能出面支持自己。可这会儿的杨修却是以一派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坐在对面默不作声。 无奈之下刘晔只得打起精神再一次反驳道,“周公瑾英隽异才,与孙伯符情同手足。孙伯符便是不纳张子布之谏,又岂会不听周公瑾之言?” 相较孤军奋战的刘晔,此刻在的荆州籍文武却是堪称同仇敌忾。话说自打刘琮向献出荆州后,原先刘表帐下的群臣要么像蔡瑁那般随刘琮北上东莱。要么像蒯良、蒯越兄弟那般被曹操推荐入京为官。剩余的大多数人则留在荆州成为了曹操的马前卒。所以在邓羲等人看来自己要想在曹营出人头地博得曹丞相的赏识。就必须取得骄人的战功,并且这战功还不能被曹操身边的嫡系抢去功劳。好在荆州籍的文武还真握有一项曹营欠缺的技能,那便是水师。正所谓南船北马。曹操要打水战就必需仰仗荆州水师。而眼下也唯有伐吴才用得着大规模出动水师。这便使得荆州籍的文武官僚都不约而同地对伐吴异常地上心。 这会儿眼瞅着邓羲和裴潜都说不过刘晔,统领荆州水师的长水校尉张允猛地拍案而起大声向曹操请战道,“以荆州水师之威何惧曲曲孙郎、周郎!丞相若不弃,末将愿率水师东进讨伐东吴!” 曹操之前一直都只是端坐高堂冷眼旁观刘晔与邓羲等人争执。直到此刻张允主动请缨。曹操的眼中方才有了一丝悸动。其实孙策之前爱理不理的态度早就耗尽了曹操的耐性。而眼前这封充满挑衅意味的战书更是令其怒火中烧。所以不管刘晔和邓羲等人如何争论,曹操从一开始就已然打算给孙策来一场狠狠的教训。以便让那狂妄的小儿认清自个儿的斤两。不过在此之前曹操还需要解决一个让他感到颇为棘手的问题。于是下一刻他手抚长须微微沉吟了一声问道,“北兵不善行舟,卿将如何运兵?” 其实荆州水师本是由蔡瑁一手打造。可曹操出于忌惮蔡瑁与蔡吉的远亲关系,在将蔡瑁打发去东莱之后。便将水师转交给张允统领。张允乃是刘表的外甥,此人虽参与过几次水战,但论指挥水师的经验却远不及蔡瑁。好在曹操的问题并没有难倒张允。心中早有腹稿的他一个抱拳作答道。“回丞相,只需将船舰首尾相接。如此这般兵马在船舰之上便可如履平地。” 曹操听罢张允所言眼前顿时为之一亮,连连抚掌大笑,“妙哉!妙哉!有卿相助,孤便遂孙氏小儿之愿,与其会猎于吴!” 张允、邓羲等人得了曹操东征的许诺,纷纷摩拳擦掌指天发誓要为曹丞相夺下东吴。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张允等人也确实没有光说不练。一时间襄阳城外那真是帆影重重,杀声阵阵,好不热闹。而此大的动静自然也瞒不了那些个无孔不入的细作。 “伯符,曹孟德已聚十万水师于汉水之上,不日便会东进攻吴。”鄱阳湖畔周瑜为孙策带来了曹军的最新动向。 面对来势汹汹的曹操,孙策却像是一早便知会有这等结局似的只是朝周瑜默契地点了点头,跟着便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周瑜身后的少年身上。少年看着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有着修长的身形,娟秀的脸庞,以及与年龄极为不相符的沉稳举止。孙策却知眼前这位少年郎君刚满二十,并且其早在十二岁之时便以一己之力支撑门户。可饶是如此孙策还是明知故问地扭头向周瑜问道,“公瑾,这位郎君是?” “伯符,这位便是余先前提过的吴郡名士陆伯言。” 在周瑜热诚的介绍下,少年郎君长袖一振向面前的孙策拱手作揖道,“吴郡陆逊见过吴侯。” 陆逊,子伯言,吴郡吴县人士。其祖陆纡官至城门校尉,其父陆骏任九江都尉。吴郡陆家世代为江东大族。对于陆逊的出身孙策早已耳熟能详。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陆逊对孙氏的看法,或者更为准确点来说是陆氏一门对他孙策的态度。须知陆逊十岁丧父,随其从祖父庐江太守陆康,在其任所读书。后来陆康因得罪袁术,遂被袁术唆使孙策攻陷庐江。一个多月后,失去治地的陆康病死异乡。曾经显赫一时的吴郡陆家竟仅剩下了十二岁的陆逊独撑门楣。诚然当年孙策攻打庐江乃是身不由己,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确实是差点毁掉陆家的凶手。 想到这里孙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陆逊,跟着发问道,“曹孟德即将挥师攻吴,郎君以为孤胜算几何?” 陆逊直起身不假思索地答道,“江东夏秋起东风,此天时也。北兵不善行船,此地利也。吴侯得江东大族厚望……” “得江东大族厚望?策何时得过江东大族厚望?”孙策失声一笑打断了侃侃而谈的陆逊。 哪曾想陆逊扬起头,平视着孙策如猛虎般锐利的眼神,自顾自地继续分析道,“曹孟德戮王妃诛帝党,早已人神共愤。吴侯能容江东大族共治江东,此便是人和。” 陆逊一席话语可谓道破了江东名门世家的心思与立场。莫看孙策在平定江东时大开杀戒,杀了不少英雄豪杰和名门世族,结怨甚广。但孙家要想统治江东就必须仰仗当地名门世族的支撑。反观曹操不仅出身比孙策高,身份比孙策尊贵,还手握汉天子这杆大旗,根本无需在乎江东本地世族的想法。而一想到曹操治下河北豪强宗党的下场,江东所谓的名门世家那更是个个顿觉脖子发凉。事实上不仅是江东世家,荆州、青州、徐州、冀州、幽州各地世家也心存着同样的想法,所以他们才会支持刘备、蔡吉等诸侯割据一方。 孙策盯着陆逊又端详了半晌,旋即扭头冲着周瑜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似地朗声笑道,“伯符,策又得一员股肱也!”(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节 吾之子房 东征伐吴这等大事光靠张允的荆州水师自然是远远不够的。因此曹操调兵南下的军令很快便从襄阳传到了许都。这一日正值司马朗在府衙内当班。当他收到来自襄阳的军令得知曹操决意调兵伐吴的时候,漏壶的水位已经没过了寅时刻度。诚然窗外的天色还是一片昏暗,司马朗却是一刻都不敢怠慢。就见他一面将军令迅速收入袖中,一面赶紧差人备车出行。 司马朗此刻急着要去见的人并非当今天子刘协,而是留守许都的尚书令荀彧。自打衣带诏事变爆发后曹操便把自己的幕府从邺城又搬回了许都,并将皇宫内的汉帝彻底架空成了泥胎木塑。如今许都的防务一并由曹氏大公子曹昂执掌,而政务则全权交由荀彧代理。所以面对曹操突然转变的战略,司马朗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去找荀令君商议对策。 不过未等司马朗坐上牛车,他迎面碰上了他的兄弟司马懿。眼下的司马懿已被曹操征调入相府出任文学掾,专门负责侍奉文章。平日里司马懿为人谦和,做事低调,极少掺和自己职责以外的事。但此刻眼见素来稳重的大哥竟在五更时分神色凝重地赶着出行,司马懿还是忍不快步上前探问道,“兄长,这是……” 司马朗环顾了一圈四周眼见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后,方才将司马懿引到一边,低声说道,“丞相决意东征孙策,现正四处调兵南下。” “东征孙策?”司马懿微微一怔,愣在了当场。 其实莫说是司马懿,刚才司马朗在看到军令的一瞬间也是差不多的反应。要知道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曹军的主攻方向一直都是刘备,如今突然转攻孙策。不说之前的种种准备可能付诸东流。光是东征孙策的补给就不是个小数目。 想到这里司马朗不由叹了口气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须立即告之荀令君,劝丞相收回成命。” 哪知司马朗的话音刚落,司马懿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阻止道,“兄长万不可去荀府!” “仲达何出此言?”司马朗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司马懿则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丞相最忌结党连群。兄长前与钟元常计取平城。后与荀文若非议军令。试问丞相闻讯后会作何感想?” 面对弟弟的反问司马朗忽然发觉自己一时间竟无言以答。在曹营为官多年的他十分清楚自家主公什么都好就是生性有些多疑。尤其是在衣带诏之变后。曹操对文武官僚之间的结党连群更是忌讳之极。虽说司马朗这段日子与荀彧、钟繇等人往来甚密乃是为了替曹操谋取并州。可他们的许多行动却并没有事先得到曹操的首肯。因此真要有人拿此事进行挑拨,司马朗等人还真就难逃结党之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热门小说网] 眼见兄长张了张嘴没有反驳,司马懿又进一步在司马朗的耳边规劝道。“丞相军令交由仆下递送便可,何须劳烦兄长亲自出马。岂不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如果说司马懿先前一番关于“结党连群”的见解还算善意的提醒,那他此刻将荀彧等人形容为“危墙”可就有些耸人听闻了。须知曹操去年才将女儿许配给荀彧的长子荀恽,在外人眼中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岂会有危墙直说。然而司马朗却既没反驳也没质问,而是照着司马懿的建议将军令交给心腹仆役送往荀彧府上。因为司马朗深知自己这二弟绝不会随便危言耸听。他一定是观察到了某些迹象方才会做出如此判断。 事实证明司马懿的说法并非捕风捉影。接到军令的荀彧同司马朗一样也不看好曹操伐吴。于是他一如往昔那般提笔修书劝说曹操莫要因孙策的挑衅而仓促伐吴。可这一次曹操的回应却令荀彧五味具杂。 “上表父亲为万岁亭侯?丞相待父亲真如国士也!”书房内荀彧的长子荀恽望着曹操的亲笔奏表,激动得喜不自胜。须知自曹操迎天子入许都至今,荀彧是第一个由曹操亲自上表推荐封侯的曹营将官。此等殊荣便是曹仁、夏侯渊等与曹操有血亲之缘的大将都还不得享。足见荀彧在曹操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荀彧脸上却没丝毫喜悦之情。此刻的曹营上下依旧在紧锣密鼓地为东征孙策做准备。也就是说曹操驳回了荀彧的进谏,只不过这次的反驳方式由推心置腹的书信往来变成了华贵的万岁亭侯头衔。 曾几何时曹操对荀彧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荀彧至今尤记得在官渡之战最为艰苦的那段岁月里曹操写给他的每一封信,那些信上有曹操的抱怨,有曹操的忧虑。甚至还有曹操的恐惧。而荀彧则用他的智慧与包容,通过一封封书信不断地安抚鼓励曹操熬过那段黑暗的日子。 昔日他是他的主公。他是他的子房。 今日他贵为丞相,他亦将受封亭侯。 君还是君,臣还是臣,一切看似没变,却又好似物是人非。其实早在天子发出衣带诏之前隔阂的种子便已埋下。原本荀彧以为曹操放任衣带诏事发是为了将天子身边的帝党一网打尽。可末了他却发觉曹操所图远不止于此。 最直接的证据便是衣带诏事发之后没多久便有人密告辅国将军伏完与董承等人一起矫诏谋反。伏完是当今皇后的父亲,明眼人都瞧得出所谓的告密者乃是冲着废后而来。那时坊间有关曹操谋害董妃母子的流言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倘若再强行废黜伏后那无疑会彻底激怒天下世人。毕竟伏完平日为人谨小慎微,伏后在宫中之中亦是以贤淑仁明著称。于是荀彧便连同吴硕、孔融等人一起上书为伏完求情。曹操倒也没有多加坚持,没过多久便以查无实据为由放了伏完。只是自那时起荀彧发现曹操不再与他推心置腹,并开始逐渐偏离他为曹操制定下的战略方针。 须知曹操昔年起兵之初对未来局势并没有明确认识,而是像许多小军阀那样四处游荡出击。期间他先是在兖州杀了九江名士边让,后又因为报父仇攻打陶谦屠戮徐州。从而得罪了中原大批世家大族,并最终酿成陈宫、张邈迎吕布入兖之变。面对此等危局,荀彧果断对症下药,向曹操提出“深根固本以制天下”的战略方针,并详陈击破吕布的战术安排。没过多久他便助曹操将吕布驱逐出了兖州。经此一役曹操开始依照荀彧定下的“深根固本”方略,在兖、豫一带收编军队,兴办屯田。招揽士人。特别是协调与大族之间的关系。以及遣使入关贡奉的两项举措,让曹操的名声日渐显著,并最终从诸多割据势力中脱颖而出。成为奉天子以令诸侯的一方霸主。 然而自打袁绍伏诛之后,曹操开始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整治地方豪强,此举令他与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日渐恶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衣带诏事发也可视作为世家豪强对曹操的一次反抗。诚然曹氏父子最终以雷霆手段平息这次事变,但那些时代显赫的家族又岂会就此善罢甘休。在荀彧看来曹操在后方未稳的情况下连续动兵征荆伐吴。无疑与“深根固本以制天下”的方略不合。可是没人去劝阻曹操,甚至就连公达都选择了妥协。 孟德。彧还是汝之子房乎——荀彧的嘴边浮起了一抹无声的苦笑。旋即他便将曹操的奏章与一旁一堆留中不发的奏章摆在了一起。所谓留中不发指的是皇帝把臣下的奏章留在宫禁中,不交议也不批答。眼下汉帝刘协已成笼中之雀,于是奏章的实际审议人便成了荀彧。 荀恽当然知晓奏章放在那里意味着什么,大为不解的他脱口而出。“父亲这是……” “留中不发,上表不受。”荀彧边说边将一张东莱纸平铺在了案牍上。 看到父亲果真是在铺纸研墨,愕然间荀恽顾不得敬语连声追问。“为何?” 荀彧提笔对着白纸端详了片刻,方才幽幽叹了一声。“当不得。” 五日后荀彧的亲笔手书传到了襄阳。伴着初夏第一声蝉鸣,曹操倚坐在雕花的窗格前,伸手抚过那一列列熟悉的笔迹,思绪便如冉冉升起的青烟一路向往昔岁月飘去。 曹操尤记得荀彧是第一个前来投奔他的名门之士。那时但凡有点才能又有点出身的谋士都争相投靠四世三公出身袁绍。极少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个阉宦之后。甚至就连曹操本人都在《让县自明本志令》中直言不讳地坦承“本志有限”,又言“常自损”。可荀彧偏偏就从袁本初帐下转投到了他曹孟德麾下。 没有任何豪言壮语,繁复礼仪,那时青衣广袖的荀彧仅是静静地站在辕门前,曹操便觉整个世界都如沐春光。欣喜之下他鬼使神差般地一把拉起荀彧的双手痴痴傻笑,“吾之子房也!” 事实证明荀彧确实上天赐予他曹孟德的张子房。从“深根固本”到“奉天子以令诸侯”,荀彧以他的聪明才智一次又一次地为曹操化险为夷指明方向。特别是迎天子入许都的举措更是彻底解决了曹操出身“赘阉遗丑”的尴尬。 须知两汉延绵数百年,倡儒学行教化,使得士人尤其注重名节。因此不管曹操出身如何,只要他拥戴汉帝,他就能拥有大义名分,而追随他的士人也能随之免去失节之忧。 然而不论是奉天子也好,挟天子也罢,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汉天子这工具利用得好,固然能事半功倍;若利用得不好,则必定声名狼籍。在曹操之前,董卓、李傕、郭汜等人都曾挟持过汉帝,可末了他们非但没有获得赞誉,反倒是因凌辱天子而被天下人所唾弃。 好在曹操不是董卓、李傕、郭汜之流,在他的身边有荀彧居中协调汉廷与曹氏之间的关系。在荀彧的努力下,曹操迎奉天子的举动在士林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各地士人在汉廷正统的感召下纷纷归投许都,从而呈现出一派“是时许都新建,贤士大夫四方来集”的盛况。至于袁绍、袁术、刘表等人则在转瞬之间便由世家名流沦落成了偏霸与僭逆。在曹操看来当初袁本初不顾时局自立为帝多半也与咽不下这口气有关。 只可惜这种君臣和睦的时光总是短暂。随着汉帝年岁渐长,天子亲政的呼声也是随之日渐高涨起来。从董承等皇亲国戚到各地的世家大族都在指责曹操独断专权,与恶贼董卓浑不相让。曹操对此却是嗤之以鼻。眼下这等四分五裂的江山又岂是刘协那小儿担负得起的。所以曹操无视外界的非议故意引蛇出洞诱使汉帝与董承密谋衣带诏。之后杀董承、诛群丑,曹操借衣带诏之变一路屠戮刘协身边的外戚,直至他将滴血的利刃指向伏完,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荀彧已经站在了他的对面。 “伏氏一门七世为官,动不得……擅善杀忠良,必使士林愤痛,民怨弥重!……君不忘,昔年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乎?” 荀彧一声声苦口婆心的劝谏,归纳起来就是伏完出身勋贵杀他会得罪其他世家大族。而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他曹操就可能重蹈当年被吕布夺兖州的覆辙。可在曹操看来汉廷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等地步,完全就是外戚世家结党营私争权夺利的恶果。唯有祭出昔年汉武整治豪强的铁腕,方能涤荡附着在大汉身上的污秽。更何况曹操自负他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禀丞相,水师已整装待发。”门外部将的禀报声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回过神来的曹操仔细地将信叠好收入怀中,旋即站起身大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文若,便是不得世家支持,孤亦能一统天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节 我之为我 建安八年七月,蔡吉自幽并班师回青州。时值处暑,早稷将熟,大军途径冀州,一路所过郡县处处金浪翻滚,麦香扑鼻,时有农人身影出没田间地头。此刻望着晴空下那一派丰收的安定景象,蔡吉的心情也如这风和日丽的天气一般若释重负。 话说,蔡吉之前还隐隐有些担忧白狼之变引起的诸多叛乱会影响到其治下州郡的农事。毕竟民以食为天,倘若冀州诸郡因战乱而粮食歉收,非但会影响军粮征收,连带着冀州本地的民心也会随之浮动。好在就目前看来,太史慈和田丰在剿匪平乱的同时,倒也没有耽搁冀州的农事。甚至就连官道都比她上次经过时平坦了几分。 官道平坦车身便走得平稳,加之盛夏的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的叫,使得蔡吉渐渐生出了些许困意来。不过她才合上眼瞌睡了一小会儿,就听曹丕在车外禀报,“禀齐侯,太史将军与田使君已于南皮十里外候驾。” “唔。”蔡吉一惊而起,整了整衣冠随口应了一声,跟着便向坐在身旁的蔡琰询问道,“夫人,几时也?” 蔡琰柔声答道,“回主上,已是午时。” 耳听时间已过午时,蔡吉掀开帘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旋即下令道,“传令全军疾行,日落前务必抵达南皮。” “喏。”随着车外的曹丕应声称喏,过了瞌睡劲的蔡吉顺手取了一卷公文平铺在清漆小案上 快速阅览了一番,在侧头思索了片刻后,便从小案一角的竹筒中取了一根沾有墨汁的鹅毛在纸张上写下了一连串评语。 望着面前少女手持鹅毛伏案疾书的模样,蔡琰是既钦佩又心疼。钦佩的是蔡吉以女子之身日理万机,逐鹿天下。虽历经艰险而不改其志。至少在蔡琰看来便是男儿之中也极少有能熬过白狼之围那等劫难的人杰存在。心疼的是为了撑起一方霸业,蔡吉的付出艰辛可谓百倍于寻常诸侯。据蔡琰观察她的这位主上不喜游猎、不好酒肴,每日只知不知疲倦地处理政务、研究军情。然则就算蔡吉巾帼不让须眉终究也只是*凡胎,长时间的殚思极虑总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想到这里,蔡琰忍不住向蔡吉劝说道,“日中暑气重,主上歇一、两个时辰再办公也不迟。” 蔡吉却是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婉言谢绝了蔡琰的好意。“无妨。孤现下睡意全无。” 但恰是这种对自己身体的淡漠让蔡琰看着尤为怜惜。试问谁家女儿会在花样的年纪不在乎花容月貌,谁家女儿会在豆蔻年华不期盼金玉良缘。可蔡吉偏偏就都不在乎。她可以不顾日晒雨淋随军征战千里,她可以为顾大局放弃自己的情缘。仿佛为了这天下蔡吉就没有不可舍弃的东西。 “主上一日才睡两个时辰。[txt全集下载]主上心中除了天下便无他物乎?” 蔡琰的这声反问似乎是触到了蔡吉心底的某种情愫。在一声细若蚊声的深呼吸后,她下意识搁下手中的鹅毛笔,将手捂上了自己的胸口。伴随着胸腔内传出的阵阵搏动,蔡吉兀自呢喃道。“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余若不改天换地。如何可知余之所以为余?” “庄周梦蝶…余之所以为余……”蔡琰低下头仔细琢磨着蔡吉说出的每一个词汇,似乎是想从中品味出眼前这位女诸侯的心境。 可蔡吉却知即便蔡琰这等历经磨难的才女恐怕也难以体会这种追求“我之所以为我”的心境。死亡、穿越、还魂、求生――十年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一系列变故可谓既神秘又荒诞。以至于她至今都会有一种庄周梦蝶的困惑。我究竟是21世纪的蔡子梅?还是汉末的蔡吉?如果是蔡子梅那这幅躯体是怎么回事?这个时代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蔡伯起的女儿蔡吉那脑中那些个记忆是怎么回事?心中泛起的情绪又是怎么回事? 十年前一条名为“穿越”的理由让蔡子梅的灵魂与蔡吉的*结合在了一起,但那只是*的存活。如果她沿着蔡吉原有的生活轨迹继续生活下去。像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那样投靠亲眷,相夫教子。那蔡子梅对她而言只是南柯一梦中的蝴蝶。甚至有一天她会忘掉曾经有一个叫蔡子梅的人存在。 反观现在的她运用蔡子梅的知识,蔡子梅的记忆,称霸一方,改变历史。蔡子梅不再仅是某段亦真亦幻的记忆片段,而是通过蔡吉双手实现自身意志的主宰。也唯有通过不断地改变历史,蔡子梅才能找到“我之所以为我”的实感,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是的,蔡子梅活着,就在这里,以她的特有的方式改变着天下。哪怕这个时代没人知晓蔡子梅的名字,她的意志依旧能影响到这个时代的每个角落。 蔡吉明白蔡子梅的存在终究不能为他人所知,所以她并没同蔡琰多说什么,而是释然一笑向蔡琰递出了手中的公文,“还请夫人将此公文誊录一份。” 回过神来的蔡琰伸手接过公文,不期间目光与蔡吉交错。那一刻蔡琰只觉对面的双眸,漆黑而又明亮,可再往深处看去,却又好似大漠风沙散尽后的穹宇苍凉而又寂寥。 蔡子梅无疑是孤寂的,但蔡安贞绝不会孤单。傍晚时分蔡吉的车驾抵达南皮郊外的十里长亭。望着满天霞云下太史慈领军守望的身影,久违的安全感再次漫上了蔡吉的心头。无论外界如何评说太史慈,在蔡吉的心里太史慈始终是她信赖的兄长。 “太史慈。”“田丰。”“拜见主上。” 面对双双躬身行礼的太史慈与田丰,蔡吉快步下车伸手搀扶起了二人,“二位毋需多礼。” 然而正当蔡吉想要继续寒暄几句之际,忽见林飞一路小跑着上前将一卷朱色的锦囊递到了她的面前,“主上。飞奴急报!” “飞奴”在齐营既是信鸽的别称,也可以指代一批直属于蔡吉的密探。不同于寻常细作,这批密探专门负责替蔡吉打探与后世历史有密切关联的各类情报。例如监视某个在后世史书上大放异彩,目前却又寂寂无名的人物。或是关注某场尚未发生却在历史上影响深远的大战。 虽说历史发展的大趋势是必然的,但具体涉及到某个人的际遇或是某一小段局势则又充满了各种偶然与意外。当这些偶然因素被改变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人们所说的蝴蝶效应。当然无论蝴蝶翅膀扇起多大的风暴都无法改变人类文明不断发展,生产力不断进步的大趋势。因此人类哪怕深陷漫长的五胡乱华、黑暗中世纪,依旧会在未来的某个日子迎来繁荣昌明的隋唐盛世、文艺复兴。所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指的正是这种历史必然。 所以蔡吉可以影响历史发展,可以改变某段历史事件。但这一切都需要在顺应历史潮流的前提下进行。而具体到实际操作,蔡吉根据历史的必然性与偶然性将“飞奴”搜集的情报分为了甲、乙、丙三级。其中甲级关注的是近期可能爆发历史事件,如之前的官渡之战、衣带诏事件。乙级则是针对一部分重要历史人物,像是河内的司马懿、吴郡的陆逊。不过碍于地域阻隔和人手有限。蔡吉的飞奴目前还无法收集到刘璋麾下法正等人的情报。至于丙级则是指各种与历史事件有关的小人物、小事件的情况。只是受蝴蝶效应的影响这些小人物时常不会像史书中记述的那般发挥效用。 此刻林飞呈上的朱色锦囊正代表着里头装了最高级别的甲级情报。考虑到近期的天下局势,以及林飞凝重的神情。蔡吉忽然心念一动,当着众人的面拆开锦囊,从中倒出了一片白绢,就见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曹操伐吴。南下赤壁。” 饶是蔡吉已然历经宛城之变、下邳之围、官渡之战等一系列历史大事件。但在看到“赤壁”二字的那一刻,她依旧如初次与恋人相会的少女般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不管是后世官方史书典籍的记载,还是各类民间小说曲艺的演绎。赤壁之战都是三国历史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章。羽扇纶巾的周公瑾、舌战群儒的诸葛孔明、巧施连环的庞士元、联刘抗曹的鲁子敬……这场汇聚南北精英对决的世纪大战不仅开启了天下三分的格局,更为后世留下了无尽的传说与美谈。有那么一瞬间蔡吉心中甚至都萌生出了想要亲自赶赴赤壁见证历史的冲动。 然而正当蔡吉在为赤壁大战即将爆发而跃跃欲试之时。她眼角的余光恰巧扫过了不远处正在朝这边探头张望的孙权以及站在孙权身旁自称鲁肃的高个男子。回过神来的蔡吉方才想起在这个时空赤壁之战前的局势已与原有历史的记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且不说本该作为赤壁之战主要谋士的庞统和鲁肃,一个正在幽并与曹营大将钟繇对峙,一个就在蔡吉的身边。甚至连抗曹的主力也由孙权换成了孙策。 试问没有孙权,没有鲁肃,没有庞统的赤壁之战还是蔡吉映象中的那场赤壁大战吗?赤壁之战对历史潮流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水到渠成必然爆发的大战?还是仅是一场偶发的冲突?如果这个时空的赤壁之战仅是一场普通的水战,曹操与孙策互有胜负那当如何?亦或是这个时空的曹操在赤壁打败孙策并顺势夺去了东吴那又当如何? 与此同时眼见自家主上手持锦囊,时而两眼放光神色激扬,时而又紧蹙黛眉低头沉思,周遭的齐营文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太史慈忍不住探问了一声,“主上,出何事也?” 被太史慈拉回思绪的蔡吉微微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答道,“曹孟德率水师南下赤壁欲取东吴。” 果然,不同于深受后世史籍影响的蔡吉,在场的齐营文武在听到曹操伐吴的消息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曹军此前已在荆州与孙策、刘备两家对峙数月,所以这会儿的曹操不论是攻打刘备,还是讨伐孙策都不会让人太过意外。倒是站在蔡吉身后的曹丕,以及离得更远一些的孙权与鲁肃脸色双双为之一变。曹操的兵马远胜于东吴,孙权和鲁肃为自家势力忧心倒也情有可原。而曹丕虽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信心,但他也从蔡吉刚才一系列表情变化中瞧出了些许端疑。依照曹丕的推断蔡吉,应该是先庆幸父亲伐吴无暇北顾,后又担心东吴水师不敌曹军令父亲进一步做大。总之不管是蔡吉还是她麾下的文武家臣都已将曹家视作劲敌。 事实上抱有这种想法的远不止曹丕一人。这不,还未等蔡吉进一步作出解释,一旁的田丰已然上前向其劝慰道,“主上莫忧,曹军声势虽浩大,然北兵不善水战,未来胜负如何,尚犹未可知。” 蔡吉听罢田丰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个时空的赤壁之战固然是少了孙权、鲁肃、庞统等人的参与,然而只要有周瑜和诸葛亮在,曹操在战场上便绝难讨得便宜。更何况素有江东小霸王之称的孙策也远比其弟孙权来得强势。仅凭人员和时间的变动,还不能断定赤壁之战的进展会发生变化。毕竟之前袁绍虽是提前称帝,曹操身边又缺了郭嘉辅佐,可赫赫有名的官渡之战依旧如约而至。所有只要赤壁大战还有一丝爆发的希望,那自己就绝无理由坐视不管。想到这里,蔡吉当即收起锦囊下令道,“田使君言之有理,此事事关重大,待吾等进城后再行商议。”(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节 说客鲁肃 没有接风酒宴,没有迎送往来,齐营君臣一入南皮便直奔议事堂商讨如何应对曹操伐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tw]此刻就见蔡吉坐于榻上,手倚漆器小杌,正俯身在看案牍上的地图。在她的身旁蔡琰另坐一枰,执笔疾书,将与会诸人议论的内容逐一记录下来。话说这还是蔡琰第一次参与此等关系天下大局的重要会议。更毋庸说现场还坐着诸如贾文和、田元皓、太史子义、赵子龙等等名满天下的名士与宿将。蔡琰刚落座时还有些惴惴不安,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很快便发现齐侯麾下的文臣武将皆是坦荡君子,自己先前的担忧完全都是多余的。 就在蔡琰逐渐适应男女同堂论策的同时,林飞已然结合最近得到的情报向在场众人介绍起了南方的战况,“六月,曹孟德领军三十万自江陵水陆并进顺江东下;同月,孙伯符携水师三万逆水而上与曹军相峙于赤壁。” 耳听孙策竟敢以三万水军迎战曹操三十万大军,厅堂之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然而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却并没有让蔡吉感到意外。须知历史上曹操南下伐吴时可是对外宣称“治水军八十万众”。而在这个时空曹操的三十万大军虽说在人数上依旧是十倍于东吴,可若论气势“三十万”显然是比“八十万”逊色了一筹。此外据蔡吉所知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曹军兵力根本没有八十万,至多也就二三十万而已。所谓的“治水军八十万众”完全是曹操抛出心理战,旨在给江东君臣施加压力。那么是什么让曹操在这个时空变诚实了?还是另有其他缘由? 抱着此等疑问,蔡吉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曹军果有三十万?” 面对蔡吉的问话。田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孟德据荆州后,得到水、陆军不过十余万,何来三十万众。曹阿瞒又唬人也。” 田丰的说法博得了在场文武的一致认可。这两年间曹蔡两家一直都在明争暗斗,双方多少都清楚对方有几斤几两。而将兵力谎报两三倍也确实符合曹操一贯的行事风格。只是这等规模的兵力不仅远逊于历史上的赤壁大战,甚至就连灭吴都显得有些够呛。 想到这里,蔡吉由不得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了一句。“水陆十万岂够灭吴?” 林飞听罢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据悉曹孟德此番伐吴乃是受孙伯符修书挑衅所至。仓促间兵力不足也情有可原。” 但坐在对面的太史慈却不似蔡吉和林飞这般看好孙策,就见他环抱双臂,神色凝重地说道。“话虽如此,曹军兵力任数倍于孙吴。江东终免不了一场恶战。” 眼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曹孙两军的兵力对比,赵云忍不住插了一句道,“余闻江东与玄德公结有盟约。刘使君岂会坐视曹军攻吴?” 哪知赵云的话音刚落,林飞便回头报以苦笑道。手机txt小说“子龙将军有所不知,数月前孙刘两家为夺夷陵,早已兵戈相向。而今刘玄德怕是正等着曹军攻吴,好寻机浑水摸鱼。” “竟有此事!玄德公怎会如此短视?”赵云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连连乍舌。 此时就听堂上蔡吉突然沉声断言道。“刘玄德绝非短视之徒,孙伯符亦非莽撞之辈。孙刘之争必有蹊跷。” 在蔡吉看来历史上的孙、刘两家为夺荆州虽争斗不断,但那都是赤壁之战结束之后的事了。或者更为确切点说。只有解除了来自曹操的威胁,孙权和刘备才会有闲工夫互相较劲拆台。而一旦北方的曹军大兵压境。那孙、刘两家必会抛弃前嫌重新抱成一团共抗强敌。眼下东吴的当家虽由孙权变成了孙策,但唇亡齿寒的道理终究还是摆在那里。更何况蔡吉相信以周瑜、诸葛亮的智慧与影响力不可能放任自家主公无视曹操威胁肆意背盟内斗。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眼下在南方发生的种种反常情况必然不会像其表面看着那样简单。 堂上诸人虽不像蔡吉那般了解原有历史上的赤壁之战。但此刻蔡吉斩钉截铁的语气还是感染了在场的文武。就见太史慈眉头一皱,低头思虑道,“依主上之意,刘玄德与孙伯符在设计使诈?” 田丰跟着捻须含首道,“倒有可能。然曹孟德素来多疑,其又岂会轻易入局?” 田丰这一问可算是彻底问倒了蔡吉。因为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曹操那样一个多疑而又精明的人怎会被孙策一封信轻易激怒,从而做出伐吴的重要决定。还是说曹操已经自负到认为他可以无视孙、刘两家的阴谋,直接靠武力强攻下东吴? 且就在蔡吉陷入沉思之际,一直没有发话的贾诩突然打破了沉寂,“主上,且不论刘玄德与孙伯符有何密谋,曹孟德既已出兵伐吴,吾等终须有所应对。” 蔡吉听罢贾诩所言,心想:也对,赤壁之战怎么个打法那是曹操、孙策需要考虑的问题,而自己这边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调兵遣将,以便在必要的时刻介入南方的争斗,从而为己方谋取最大的利益。 于是乎,在心中有了腹稿的蔡吉,当即果断点头下令道,“文和先生言之有理。正杰汝速速替孤飞鸽传书锦西,命水师即刻南下龙口待命。” “喏。”林飞拱手领命。 跟着蔡吉又回过头向太史慈询问道,“子义将军,冀州现下可调多少兵马为孤所用?” 耳听蔡吉要从自己这边调兵,太史慈却是手抚长髯陷入了迟疑,“早稷将熟,主上若在此时大肆征调兵马,慈恐影响收割。” 话说这个时代的军队大多处于半耕半战的状态。在不出征的时候军队会在驻地的附近开垦农田种植粮食。等到了收割的季节那更是全军操起镰刀四处抢收粮食。想当年曹操和吕布就曾为抢收同一片麦田而大打出手。 所以此刻的蔡吉并没有生气,而是摆着手同太史慈坦言道,“无妨,孤只需精锐一队。” 这一次太史慈听罢蔡吉所言当即爽快地答应道,“若是如此。余可调三千精骑供主上差遣。” “善!三千足矣。”蔡吉满意地点了下头,跟着又向蔡琰吩咐道,“夫人,汝替孤草拟一份军令,命青、徐各部整装待命。” 蔡琰搁下毛笔俯身应答,“遵命。” 眼瞅着前一刻还在为孙策是否能挡住曹操大军而忧心忡忡的蔡吉,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是召唤水师又是调集精锐兵马南下。俨然是一副积极备战的做派。贾诩心头不由微微一颤。要知道他虽然不看好曹操伐吴,但也只是认为孙策有六成的胜算。可照蔡吉现在的布置分明是已经认定曹操必输无疑。 愕然间贾诩下意识地一抬头,视线恰好对上了对面的田丰。面面相觑之下,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惊讶与狐疑。不过贾诩和田丰最终还是没有出面阻止蔡吉调兵遣将。在他们看来自家主上的做法固然有些劳民伤财,然则只要能给南方的孙刘打打气,倒也并非得不偿失。 其实眼下像蔡吉这般看好东吴的人还真不多。这不。孙权在得知曹操率三十万大军南下伐吴后立刻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好在此刻他的身边尚有鲁肃作陪。鲁肃虽也忧心南方的战况,但他更信任自家主公的武勇与公瑾的智慧。所以鲁肃在替孙权分析了一番局势之后。便自告奋勇地表示要去面见蔡吉劝说其与东吴联手抗曹。 鲁肃的提议可谓正中孙权的下怀。在他看来蔡吉的实力不逊于曹操,而所谓的曹蔡联盟也早已名存实亡。只要鲁肃能说服蔡吉与东吴结盟,曹操那三十万大军便不足为惧。可是倘若让曹丕那小子抢先一步游说蔡吉出兵助曹伐吴,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也。尤其是联想到齐军水师逼近长江口的景象。孙权顿觉浑身上下一阵颤栗。于是乎,他二话不说便拉起鲁肃急匆匆地赶到了蔡吉的下榻之处。只可惜这会儿的蔡吉还在议事厅内同麾下家臣开会。迎接孙权、鲁肃二人的恰恰是他们最不想见的曹二公子――曹丕。 “齐侯不在,二位请回!”强忍着拔剑的冲动。曹丕以毫不掩饰的厌恶口吻,向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发出了驱逐令。 然而站在对面的孙权却丝毫不在乎曹丕散发出阵阵杀意。事实上若非顾及周围看着的齐军侍卫。孙权早就伙同鲁肃拔剑将眼前这小鬼斩做了肉泥。毕竟只要曹丕一死,曹蔡联盟便会随之土崩瓦解。只是当着齐军侍卫的面诛杀齐侯名义上的未婚夫终究有些不妥。不过若是曹丕暴怒之下先拔剑相向,自己为求自保一不小心失手刺死了曹家二公子,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灵光一闪之下,孙权当即便皮笑肉不笑地向曹丕挑衅道,“余等在此等齐侯,干卿何事!” “你!”曹丕下意识的将右手扶到了剑柄上。 心中暗自一喜的孙权一面朝鲁肃打了个暗号,一面伸手指着曹丕的鼻尖冷哼道,“余乃齐侯坐上之宾,如何见不得齐侯?莫非汝当此地是曹营乎!” 孙权一番言语可谓字字诛心,顿时引得周遭齐兵纷纷冲着曹丕侧目而视。曹丕虽说素来口齿伶俐,但是先前的平城之变已令他在齐营成为众矢之的。此刻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目光,曹丕只觉有口难辩,不禁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拔剑!拔剑!速速拔剑!孙权在心中一阵狂呼,却不想身后忽然响起了蔡吉清丽的声音。 “孙公子找孤有何事?” 孙权先是一怔,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转身向蔡吉躬身行礼道,“权今日乃是为了孙蔡联盟而来。” 耳听孙权竟毫不避讳的当着众人的面大谈孙蔡联盟,曹丕顿时气得浑身发抖。然而此时的蔡吉并没搭理孙权,就见她信步走到曹丕的面前吩咐道,“子桓,汝先回房去。” 曹丕张了张嘴本还想辩驳两句,但在对上蔡吉那双明亮的眸子后,他最终还是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院子。与此同时蔡吉回过头冲着孙权和鲁肃颔首示意道,“二位请进屋一叙。” 眼见蔡吉赶走了曹丕又邀请自己进屋叙话,孙权兴奋地同鲁肃交换了一下眼神。怎知鲁肃却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于是孙权也赶紧收敛起得意之态,随蔡吉一同踏入了书房。 三人进屋各分宾主坐定后,鲁肃长袖一振率先向蔡吉俯身施礼道,“鲁肃见过齐侯。” “子敬先生不必多礼。”蔡吉上下打量了一番鲁肃,见其体貌魁伟,举止端庄而又不失豪爽,不由在心中暗赞了一声――真不愧为单刀赴会的伟丈夫。话说鲁肃在历史上官拜横江将军成为继周瑜之后的又一任东吴水军大都督,但他主要的功绩还是体现在外交上。从合纵抗曹到单刀赴会,鲁肃一次又一次地运用纵横之术四处奔走维系孙刘联盟,为后来的三分天下奠定了基础。而倘若没有蔡吉改变历史,此刻的鲁肃本该是作为孙权的说客,往来于荆扬两州之间游说刘备与孙权结盟抗曹。所以面对眼前充当说客的鲁肃,蔡吉不由兴致盎然地向其问道,“孤闻曹丞相携三十万大军东进伐吴,不知江东有何自保之策?” 鲁肃不动声色地双手抱拳朗声答道,“讨逆将军骁勇善战,敬贤礼士,江表英豪咸归附之,已据有六郡,兵精粮多,足以抗曹。” 讨逆将军乃是朝廷授予孙策的封号,鲁肃一上来就将江东的实力吹得震天响,无疑是在给孙策造势。不过蔡吉显然不吃这一套。在横扫了孙权一眼之后,蔡吉饶有兴致地冲着鲁肃反问道,“哦?贵主既然不惧曹公,又何须与孤结盟?”(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 愿立军令状 鲁肃显然是有备而来,面对蔡吉的质问他抱拳朝天掷地有声道,“曹操虽托名汉相,实乃汉贼也。.tw[棉花糖小说网]大将军深受皇恩,理应与孙讨贼、刘豫州一同为汉家除残去秽,岂可受制于贼!” 虽然平日里人们都尊称蔡吉为齐侯,但是“大将军”才是汉廷授予蔡吉的最高封号。此刻鲁肃称蔡吉为“大将军”,又一再地强调曹操为“汉贼”,分明是在用汉室大义来压人。毕竟任何一个在乎名声的诸侯都无法忽视这份大义。 明明有求于人,明明是要割据称霸,依旧能说得如此义正辞严,不卑不亢,让人无法抗拒。这一刻,蔡吉不得不承认鲁肃确实是个优秀的外交家。只是名声固然重要,却也不能让鲁肃随便空手套了白狼。 于是蔡吉在故作沉思地缄默了片刻后,便叹了口气为难道,“孤对孙将军神往已久,只是天子尚在曹孟德手中,孤亦是投鼠忌器。” 鲁肃却是微微欠身,顺水推舟道,“而今曹贼顷军南下,许都空虚,大将军大可趁势救汉室于水火,甚至奉天子入东莱也未尝不可。” 谢了,刘协那块烫手山芋还是留给尔等去争吧――蔡吉在心中暗自腹诽了一句,旋即连连摆手道,“吉德浅行薄,岂敢奉天子以令诸侯。” 一旁的孙权见蔡吉百般推脱就不肯对曹操出手,情急之下忍不住冲口而出,“今日若是江东不保,他日大将军也难独善其身。” 孙权一席话语虽听着比鲁肃来得狠辣,但在气势上却已然落了下乘。无怪乎,孙权话音未落。鲁肃的神色便瞬间为止一变。蔡吉的嘴角则扬起了一道悠然的弧度。 “许是如此。”蔡吉不置可否地扫了孙权与鲁肃一眼。 “大将军……” 感觉气氛不对劲的鲁肃本刚想要补救,却被蔡吉抬手打断道,“二位放心,孤不会助纣为虐,然结盟一事,事关重大,尚需再议。” 蔡吉话说到这份上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她不会助曹操伐吴。但想要她出兵攻曹救孙,那就要看孙策能给出多大好处了。鲁肃和孙权都是精明之人自然是一点就通。虽说最终没能说服蔡吉加入抗曹联盟,但能得句“不会助纣为虐”的许诺两人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特别是孙权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这会儿哪敢再随便多嘴。于是二人在与蔡吉又寒暄了几句后便匆匆起身告辞。 不过孙权在回到自己下榻的屋舍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忐忑不安,于是他又拉住鲁肃追问道,“子敬。汝说蔡安贞真不会助曹?” 鲁肃拍了拍孙权的手背安抚道,“公子莫忧。蔡曹两家明争暗斗由来已久。吾等今日便是不出面,蔡安贞也不会出兵助曹攻吴。” 孙权听鲁肃这么一说,心情更是愧疚,“咳~都怪权先前。累得子敬无功而返。” “公子关心则则乱,此乃人之常情。何况蔡安贞素来深谋远虑,又岂会被肃寥寥数语左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鲁肃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他这一番话一半是在安慰孙权。一半却是他的真实想法。通过刚才交流,鲁肃隐约觉得蔡吉似乎对眼下的局势早有准备。甚至可能连与他们会面都是这女诸侯计划中的一步。不过这会儿的鲁肃并不打算深究蔡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真正担心的是刘备还会否在关键时刻兑现孙刘联盟的盟约。毕竟诸侯都是自私的生物,没有足够的利益又岂能驱使他们信守诺言。 七月的长沙满眼浓翠流绿,骄阳下刘备领着陈到等人沿湘江一路驱马驰骋,不多时便抵达了位于长沙城东三十里处的军营。一踏进辕门刘备便听到校场那边传来了一阵阵鬼哭狼嚎。 原来张飞正在指导一干兵卒练习枪法。莫看这些兵卒个个舞得劲力十足,实则都是端着个架子,根本不知变通。张飞脾气本来就急,下手也没个轻重,不多时便将兵卒们打得鼻青脸肿,倒了一地。眼见自己手下的兵卒如此不堪一击,张飞抄起鞭子就对趴在地上唉声叹气的兵卒一顿猛抽,“起来!都给爷起来!” 这一幕恰巧被刘备看在了眼里,就见他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张飞劝阻道,“益德手下留情!” 张飞却是虎目圆睁,指着那几个缩成一团的兵卒怒斥道,“主公莫劝!此等偷奸耍滑之辈,不打不成器!” 刘备当然知晓“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可他好不容易才在长沙附近募集到万余兵马,若是因张飞肆意鞭打健儿引起兵变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刘备一面朝陈到使了个眼色,一面拉着张飞往中军大帐方向走,“军情紧要,益德速随孤找军师去。” 陈到得了刘备的暗示,当即绰起一杆长枪,来到校场中央大声一喝,“休得偷懒!随吾练枪!” 眼瞅着陈到替自己操练起了新兵,张飞终于收起了鞭子,不过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道,“主公治下太过宽厚也!” 刘备并没有就如何练兵继续同张飞争论下去,而是附在张飞的耳边低声说道,“曹贼南下伐吴,现正与孙伯符对峙于赤壁。” 张飞听罢刘备所言,顿时两眼放光嚷嚷道,“此事何需问策村夫,某这就点齐兵马,杀曹贼个措手不及。” “益德休得胡言!”刘备狠瞪了张飞一眼,“军师才思敏捷,且与吾等有恩!” 面对刘备的叱责,张飞一脸的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诸葛亮固然是以决芍陂之策助他们逃离了曹兵的追击,可那场逃亡至少有一半是老天爷的功劳。倘若老天爷没有下雨致使芍陂水暴涨,诸葛亮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阻止数万曹军的追击。更何况自家主公之前曾三番两次地去请诸葛亮出山。若那村夫真如其所言对主公倾慕已久,又确如外觉吹嘘的那般拥有天纵之才,那他当时就应该接受主公的邀请,替主公出谋划策。也好避免之前的南就聚之败。可现实却是诸葛亮借庐江败退施恩于主公,从而以弱冠之龄一跃成为军师将军,并仗着主公对其的厚爱,不断地安插亲信。 是的,张飞最看不惯诸葛亮的地方,便是诸葛亮借招贤纳士之名让他的一干亲戚好友充当要职。像是那啥蒋公琰,出身低微不说。还整日沉溺于醉酒不理政事。结果诸葛亮却是对其百般包庇。还说什么“蒋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笑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一点小事都不能认真做好,还谈什么社稷之器。总之在张飞眼里那几个所谓的荆州名士多是些名不符实之辈,根本无法与他们这些追随主公多年老人相提并论。 望着张飞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刘备心知自己这三弟对孔明速来有看法,更清楚他帐下老人与荆州籍士人之间的矛盾。话说。诸葛亮作为刘备军与荆州士族的纽带,在过去的数个月里为刘备引荐了不少荆州名士。他们中有南郡的习祯,有宜城的马氏兄弟、有零陵的蒋琬等等诸多人士。求贤若渴的刘备对这些前来投奔的荆州名士通通委以重任。但这一举措却令张飞等人腹诽不已。其实刘备并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张飞与关羽的地位在他心里的地位亦是无人能及。然而他们既已在荆州落脚。就必须借助本地士族力量,否则莫说是实现孔明的“草庐对”了,怕是连长沙也呆不久。只会像早年在中原时那般四处流浪。 想到这里,刘备伸手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劝慰。“事关重大,若无万全谋划,备恐重蹈南就聚覆辙。” 耳听刘备提起南就聚,张飞的脸色顿时为之一黑。话说在徐庶、诸葛亮投奔刘备之前,张飞一直以半个军师的身份替刘备出谋划策。但是效果却很是一般。刘备在南渡之前一直都四处游荡没有一个像样的安身之处。后来好不容易得蔡安贞相助刘备方才南渡得了庐江有了一份稳定的基业。其实张飞也知道自己智谋有限,当不得刘备的军师。但也正因为如此,张飞才会怪诸葛亮、徐庶等人不尽力,没能识破曹贼在南就聚设下的圈套,致使主公丢了庐江的家业。当然张飞心底里最气的那个人,其实还是他自己。 “此番若再不成事,休怪飞手中长槊不认人!”言罢张飞便气鼓鼓地大步朝中军大帐走去。 刘备深知自家这三弟素来口硬心软,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与此同时,诸葛亮正在帅帐中与从事马良商讨军中钱粮用度。马良字季常,博学多才,在马氏五兄弟中最富才名。由于马良眉中有白毛,故乡里皆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此刻眼见刘备与张飞联袂而至,诸葛亮和马良双双起身相迎,“见过主公,见过张将军。” 张飞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还礼,刘备却是快步上前虚扶二人道,“二位不必多礼。” 马良见刘备有要事同诸葛亮相商,连忙告辞退出了大帐。诸葛亮则直起身看了看刘备,又瞅了瞅张飞,旋即手摇羽扇微微一笑道,“主公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曹孟德攻吴一事?” “军师妙算!”刘备惊讶间赶紧一边拉着诸葛亮就坐,一边絮絮叨叨地将曹军的动向介绍了一遍。 其实刘备所说的情报,诸葛亮亦是早有耳闻,就见他不动声色地追问道,“曹孙两军可曾交战?” 刘备侧头想了想答道,“据闻两家先锋仅在乌林交过手。” 心中有了计较的诸葛亮颔首道,“如此看来,还差一败。” “还差一败?”刘备不解地追问道,“是曹孟德?还是孙伯符?” “皆不是。”诸葛亮摇了摇头,随即将目光扫向张飞,顺势分析道,“曹孟德为人素来多疑,若主公一味固守长沙,坐观成败,则难免令其生疑。故为促曹孙早日决战,还须益德将军先败上一阵。” 原来刘备之前与孙策的种种矛盾都是故意做给曹操看的戏。其目的是要让曹操认为刘备与孙策已反目成仇,两家会坐视曹操攻击另一家而不出手。当然一旦曹操真的出兵讨伐刘孙任意一家,另一家都会出兵攻击曹操的后路。如今曹操选择了伐吴,依照先前的密约,刘备本该出兵南郡才对。可曹刘两军实力相差悬殊,且曹操始终悬而未动,这便使得刘备投鼠忌器迟迟不敢越过长江。 此刻耳听诸葛亮要自己故意打一场败仗来诱使曹操入局,张飞却是连连摆手推辞道,“飞乃一介莽夫,岂能当此重任。” “益德将军过谦也。将军骁勇善战,又多权略,此战若由将军指挥必是马到功成。”诸葛亮一席话并非是在故意恭维张飞。而是目前刘备帐下一干将校确实唯有张飞、关羽二人有勇有谋堪称万人敌,但关羽刚而自矜不适合诈败,因此诸葛亮心中的合适人选就只剩下了“凶”名在外却又心思缜密的张飞了。 然而这会儿的张飞心里却有着另外一番计较。但见他上下打量了一圈诸葛亮冷笑道,“若周公瑾挡不住曹军,吾家儿郎岂非妄送性命?” “曹孟德必败于周公瑾之手!”诸葛亮斩钉截铁道。 “那军师可敢随飞一同立军令状?”图穷匕见间张飞紧盯着诸葛亮一字一顿地追问道。在张飞看来像诸葛亮这等年轻的谋士只知纸上谈兵,胜了就是他们运筹帷幄,败了就指责实施计划的武将无能。这一次诸葛亮献出诈败之计,乃是在拿主公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做赌注,拿帐外万千弟兄的性命当踏脚石,试问他张益德又岂能不让对方立下军令状。 刘备哪儿会不知张飞心中所想。可战场上总是充满了各种难以预料意外,更毋庸说此次抗曹大战的主力乃是孙家水师。倘若孙伯符那边掉了链子,难道也能怪罪到军师头上?益德这分明是要取军师的性命啊! “益德!”情急之下刘备怒喝一声想要阻止张飞挤兑诸葛亮。 张飞却无视刘备阻挡,一双虎目依旧紧盯着诸葛亮不肯放松。而迎着张飞挑衅的注视诸葛亮亦是无惧地扬起头,以同样郑重的神色举扇抱拳道,“亮愿与将军共立军令状。”(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节 自投罗网 建安八年七月,刘备命张飞领兵一万自公安渡江攻打重镇江陵。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消息传到乌林时,曹操正与麾下文武巡视水寨。曹营诸将乍闻张飞来犯纷纷神色骤变。而跟在曹操身后的邓羲更是忍不住慌忙上前进言道,“张益德乃万人之敌,还请丞相速速调兵驰援江陵。” 可此时的曹操却是神定气闲地摆了摆手道,“尔等无须多虑,江陵自有妙才镇守。” 眼见自家主公如此镇定,一众曹营文武胸口悬着的大石自然也是随之落了地。其实曹操从一开始就不信刘备会与孙策会突然反目成仇。而他也从来不惧孙刘联手。依曹操看来无论刘备与孙策有何图谋,在曹军强大的兵力面前都不过是以卵击石。此番若能同时击败孙刘两家,无疑将使他的威望更上一个台阶。所以曹操在东进伐吴的同时,亦是派遣夏侯渊连同荆州降将文聘坐镇江陵监视刘备部的一举一动。本来依照曹操的判断刘备多半会趁曹孙鏖战之际出兵截断曹军的粮道。只是眼下看来刘备似乎远比曹操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竟然不等曹孙两军决战便已出兵江陵。 不过刘备此举多少还算在曹操的意料之中。毕竟在曹操的记忆中,刘玄德虽为当世枭雄,但其在军事上的表现一直乏善可陈。哪怕是之前的芍陂之遁,在曹操看来也仅是借了暴雨之巧。至于诸葛孔明嘛,此子固然怀有苏张之才,然终究年纪尚轻,缺乏军旅经验。否则之前形势大好的四家联盟又岂会被他曹孟德轻易击破。现如今在曹操的眼里唯一可虑的人物就只剩下了一人。 思虑至此,曹操不由漫步走到江边。但见滔滔江水滚滚东去,下游不远处灯火闪动,恰是周瑜驻守的赤壁水寨。对于隔岸那位年轻的孙吴水师都督,曹操是打心眼里钦慕不已。只可惜周瑜与孙策乃八拜之交,情同手足,绝不是高官厚禄可以离间的人物。所以这份钦慕此刻在曹操心中转化为了昂扬的斗志:“周公瑾,汝还有何计可出?” 事实证明曹操的这份自信绝非凭空而至。仅仅不过十日的功夫。夏侯渊便在江陵大败张飞。并将来犯的刘备军悉数赶回了长江以南。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一头乌林曹军水寨锣鼓喧天弹冠相庆,那一边获知张飞兵败的赤壁孙军水寨上下却是一片哗然。 “张益德号称万人敌。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哼!什么万人敌,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是啊!张益德为人鲁莽,早年曾丢下邳,当不得大任。”“吾早说过刘玄德不足为信。” 中军大帐内一干孙营文武将对打了败仗的张飞那是极尽羞辱之能事。其实也不能怪孙营诸将势利眼。实在是张飞此番败的太不是时候。眼下正值孙曹两军对峙的关键时刻,剑拔弩张间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棉花糖小说网..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张飞这一败不仅鼓舞了曹军的士气。还让孙营上下陷入了背水一战的孤立之中。 “好个诸葛孔明,竟设计催促本都督出战,”望着底下群情激奋的将校,周瑜手摸虎符暗暗冷笑。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张飞一败已然挫了孙军的锐气,倘若周瑜不尽快出兵与曹操决战。那孙营的士气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当然目前的情势也不能说完全对孙军不利,至少曹军在获胜后必会恃强轻敌。有道是骄兵必败。或许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在这一战。于是乎,在心中有了决断的周瑜旋即便将目光扫向了站在一旁的黄盖。 黄盖,字公覆,本为南阳太守黄子廉后人,但家族分离,黄盖祖父迁到零陵居住。后来乡亲都死去,黄盖生活艰难,但仍有壮志,虽然贫穷,仍常负薪警戒自己,又自习读书、学兵法。之后担任郡吏,再被考察为孝廉,升任公府。初平元年,孙坚举义兵,黄盖跟随了他。孙坚南向击败山中草寇,北往打跑董卓,于是任命黄盖为别部司马。孙坚去世后,黄盖又继续追随孙策转战南北,可谓是孙氏的元勋之臣。 此刻面对周瑜投来的视线,这位孙营老将当即心领神会地出列抱拳道,“都督,曹军新胜,士气正旺。本因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然营内粮草将尽,支用不足旬月,故盖以为都督当依子布先生之谏,尽早收兵,还师吴郡。” 黄盖此言一出,帐内再一次响起了一阵哗然之声。众人皆知之前张昭因竭力反对同曹操开战,而被孙策逐出幕府赋闲在家。如今黄盖不仅当众再次提起张昭的谏言,还毫不避讳地坦言军中粮草只够坚持一个月,分明就是在逼迫周瑜撤兵。联想到眼前的周都督一直以来都力主抗曹,一干武将立马便将视线通通投向了周瑜。 果然就见堂上周瑜剑眉竖挑,怒极反笑,“还师吴郡?老将军是否还要主公投降曹贼?” 迎着周瑜充满杀气的诛心之问,黄盖毫不退让地抱拳明志,“都督明鉴,老夫句句肺腑,皆是为孙氏基业着想。” “哼!汝在此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该当何罪!”只听砰地一声,周瑜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牍,拔剑直指黄盖鼻尖,勃然大怒道,“左右速将黄盖拿下,推出辕门斩首示众!” 众人眼见周瑜竟要将老将黄盖推出问斩,一时间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与黄盖平日关系甚佳的韩当更是直接下跪替黄盖求情道,“都督息怒!还请都督看在黄老将军乃孙氏元勋的份上,且饶黄老将军一回。” 周瑜却是长剑一抖,厉声呵斥道,“义公将军休要多言!否则余连汝一并责罚!” 同黄盖一样幽州辽西郡出身的韩当也是孙家的老臣。由于长于弓箭、骑术,膂力过人,韩当被孙坚赏识,追随他四处征伐周旋,数次冒险犯难。攻陷敌人、擒拿俘虏。待到孙坚过世,韩当又追随孙策东渡长江,讨伐扬州的丹阳郡、吴郡、会稽郡,升迁为先登校尉,并被孙策授兵二千,马五十匹。之后韩当再追随孙策征伐扬州庐江郡的太守刘勋,在荆州江陵郡的沙羡县击破黄祖。回师讨平了扬州豫章郡的鄱阳县。兼领乐安县长,山越畏惧心服。 眼见周瑜先是要将黄盖斩首,后又威胁惩处韩当。俨然一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的架势,大惊失色之下现场的孙营将校当即与韩当一起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向周瑜求饶道,“请都督饶过黄老将军!” 望着底下黑压压跪着的一片同僚。周瑜僵持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还剑归鞘道。“黄盖,今日且饶你一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其拖出帐外,重打五十军棍!他日再有言退者,杀无赦!” 随着周瑜一声令下。两员力士双双上前将黄盖架出了帅帐。不多时帐外便传来板板到肉的啪啪声以及黄盖竭力忍耐的闷哼声,直叫人听得心惊肉跳。而一些原本还存有异心的将校眼见连黄盖这等元勋老臣都差点被周瑜斩首示众。亦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更毋庸说是妄谈“退兵”二字了。一时间孙营内外那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而周瑜则趁势命令诸将支取粮草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最后的准备。 且就在孙营上下磨刀霍霍的同时,对岸的曹军水师亦是早已整装待发。特别是长水校尉张允用铁链将战船依三十艘为一组连在一起,并在船上铺上了木板,一举解决了困扰曹军的晕船问题,使得士卒与战马能在战船上往来如履平地。此举不仅令曹军将士为止欢呼雀跃,就连久经战阵、深明兵法的曹操,亦是洋洋得意,自以为就此胜券在握。眼瞅着曹军兵卒经过日夜操练已然适应了张允的船阵,自觉时机已然成熟的曹操便下令召集帐下文武在乌林水寨摆开阵势检阅水师。 这一日江风猎猎,旌旗招展,曹操负手立于旗舰船头,环顾周遭稳如泰山的船阵,意气奋发间不禁仰天大笑,“妙哉!妙哉!昔年蔡安贞曾邀孤一同观巨舰,然蔡氏巨舰与今日之船阵相比,实乃小巫见大巫也。” 一旁的邓羲见状赶紧不失时机地奉承道,“丞相得此船阵,必能纵横驰骋江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谋士裴潜跟着附和道,“东吴战船与王师船阵相比,如燕雀对鸿鹄,如萤火对日月。无怪乎,周氏小儿会慌不择路,重打孙家老将。” 耳听裴潜提起周瑜打黄盖之事,曹操的嘴角也随之扬起了一道得意的弧度。其实孙家老将黄盖被周瑜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的消息一早就顺着江风飘到曹操的耳朵里。对于孙营发生的这场变故曹操并不觉得意外。孙策、周瑜固然是年轻气盛执意要与他曹孟德一争高下。但孙营之中的老臣,如张昭、黄盖等人却是始终反对孙策出兵。起初周瑜有孙策鼎力支持尚能力排众议挥师北上与曹军对峙于大江之上。然而随着张飞兵败江陵,孙营人心浮动,资历尚浅的周瑜为压制异议,通过重打孙家老将来立威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如此一来,周公瑾与孙家老臣之间的矛盾必将更为激化。 想到孙营将帅已然失和,周瑜为立威而急于出战,曹操的脑中不禁浮现出了脚下船阵将孙家水师碾为碎片的壮丽景象。是的,眼前这片船阵乃是曹操近期的得意之作。也正是仗着有这么一招杀手锏,曹操方才有自信同时对付孙刘两家。 话说将船首尾相连的虽是张允出的主意,但是战船的排列与布阵却是曹操根据他的著作《战船令》精心推敲出的得意之作。其实曹操之所以会如此重视研究水师主要还是受了东莱水师的刺激。特别是当年蔡吉以水师在延津截杀袁绍的战绩,更是令曹操寝食难安,生怕有朝一日蔡吉会故技重施用水师切断曹军的南北联系。因此自打在黄河上见识过东莱水师的巨船之后,曹操便一直都在潜心研究有关水战的战法。依曹操之见兵法一通百通,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布置得当陆地上的战阵一样能适用于江河湖海。《战船令》便是曹操依据自己多年的作战经验再结合水战特点总结出的一套水战战法。当然光是纸上谈兵终究做不得数,《战船令》真正效果如何还需经过实战历练方才可知晓。 此番先拿孙家水师试刀,待孤擒下周公瑾后,再与蔡安贞逐鹿于黄河之上――如此这般在心中暗下了一番决心之后,曹操回头向张允询问道,“张校尉,水师既已成军,不知何时可以出战?” 张允哪会懂得天文地理。不过他料到曹操在检阅水师之时必会询问相关问题,所以事先已向邓羲等人讨教过如何作答。这会儿耳听曹操问到了实处,张允先是装腔作势地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跟着又瞅了瞅一旁迎风飘动的战旗,随即郑重其事地抱拳答道,“回丞相,东风已起,想来周公瑾不日便会主动求战。届时吾等只需以逸待劳,便可一举歼灭来犯之敌。” 曹操虽说并不熟悉荆州一带的气候变化,但对于脚下这支船阵的弱点还是心知肚明的。由于船阵的战船由铁索相连,且每一艘战船受风力、水流的影响速度各有不相同,如此这般使得船阵在速度与机动力上都远逊于寻常战船。因此对于船阵而言最佳的攻击方式便是防守反击。而这也是曹操迟迟不肯主动进攻赤壁的一大原因。不过要是周瑜迫于压力主动进攻曹军水师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事实上就目前获得的情报而言,周瑜也确实摆出了即将主动出击的架势。所以此刻听罢张允所言,曹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善,孤便在此静候周公瑾自投罗网。”(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节 作茧自缚 透过层层叠云晨曦替江边的芦苇塘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一阵微风拂过带起一人多了高的芦苇起伏如浪,却唯有莎莎之声伴随着滔滔江水响彻天际。txt小说下载话说自打曹孙两家水军在乌林、赤壁两个渡口安营扎寨之后,周遭的百姓便携家带口逃了个一干二净。如今从乌林到赤壁的长江两岸除了大片大片的芦苇塘外,便只剩下了栖息其中的飞禽走兽。 骤然间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击破了沉寂的长空,惊起芦塘一滩鸥鹭。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江面上却俨然已是一派百舸争流、千帆竞发的壮观景象。建安八年八月初一,周瑜率三万水师与曹操三十万大军约战于长江之上。一场举世瞩目的大战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都督,前方便是曹军的船阵。”顺着韩当所指的方向,周瑜扶剑举目远眺,但见水天一线间近百艘曹军战船横联成一道近乎无法逾越的铜墙铁壁,宛若巨龙踏浪而来。孙军水师的将士虽自幼生在江边长于舟上,却哪曾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船阵。一时间不少兵卒都被曹军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制得手脚发软,呼吸急促。不过如此庞大的船阵在周瑜眼中却只是一条虚张声势的纸龙。在他看来对付纸龙最佳的办法便是用利剑戳破其画皮,用熊熊烈火烧出其原型。 “擂鼓!出战!” 随着周瑜一声令下,孙军的战鼓顿时响彻了江面。也正是靠着这一一声声雄浑的鼓点,以及江东水手们老练的技术,哪怕没有铁链相连,孙家的战船依旧能以整齐的队列乘风驰向对面的曹军船阵。 如果说曹操的船阵是重装铠甲的铁拐马,那周瑜指挥的孙家水师便是轻装上阵悍不畏死的麻扎长刀队。前者仰仗的是兵甲利器。后者需要的是勇气和纪律。然而还未等孙家水师冲到曹军阵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在骤然间打乱了孙军原本整齐的战阵。 “都督,黄将军行舟过快,脱离军阵也!” 随着飞卢上的小校大声示警,甲板上的众将校连忙循声张望,果见西北方向上一队艨艟孤军突出,直将身后的战船甩得老远。而艨艟上迎风招展的战旗则清晰地昭示了指挥官的身份――黄盖。 “公覆快归阵!”“黄将军。冲过也!” 哪知黄盖却完全无视身后同僚的疾声呼喊。依旧指挥着他的艨艟战队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奔曹军船阵而去。面对如此诡异的景象,再联想到前些日子周瑜打黄盖的那一百军棍,不少人心头都浮现出了同一个念头。 “黄……黄将军莫不是要投曹!” “放屁!”韩当抬起一脚就将那宣称黄盖投曹的小校踹倒在了甲板上。跟着他又快步走到周瑜的面前单膝跪地道。“都督明鉴,公覆绝不会投曹!” 周瑜没有立即回应韩当,倒是先前被踹倒在地的小校在一旁捂着肚子哼哼唧唧道,“黄盖不投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那他为何不归队?” 是啊,黄盖既然不是投曹。他为何要脱离军阵忘曹军那边冲?便是想杀敌明志,也用不着在这时候冲啊。这一问题不仅萦绕在多数的人心中,同时也让韩当难以回答。不过出于对黄盖的信任韩当依旧跪在原地倔强地重复着他那句,“公覆绝不会投曹!” 事实上面对乘风而至的黄盖部。对面的曹军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未等战船上的曹军放箭试探,黄盖便已然命人打起一面硕大的白旗,并带人一同冲着曹军军阵高声呼喊道。“黄盖来降!” “黄盖来降?”旗舰上乍闻黄盖投诚的曹操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同曹操一样杨修也觉得黄盖的出现太过蹊跷。可还未等他发话,站在一旁的邓羲已然快他一步朝着曹操拱手谄媚道。“恭喜丞相。黄公覆必是恼怒周氏小儿前番羞辱于他,故而才会阵前倒戈。” “哦?果真如此?孤可听闻黄公覆为人忠肝义胆,不似阵前倒戈之人。”曹操不置可否地横扫了邓羲一眼。 此时的邓羲俨然已同张允等人结成了一派。眼看邓羲受到质疑,站在他身后的张允赶忙出列替邓羲解释道,“水战不比陆战,黄公覆现下身边仅有艨艟十余艘,其若诈降岂不自投罗网。” 曹操一听觉得也对,水战比拼的是船只大小以及船只的数量。黄盖仅凭十余艘艨艟显然奈何不了自家的船阵。可此时的曹操哪里料想得到,就在他与臣下商讨黄盖究竟是真降还是诈降的档口,那十余艘艨艟已然乘着东风行驶到了距离曹军船阵只差一点点距离的位置上,并一面继续朝曹军喊话,一面偷偷地在江面上倾倒油脂。乘着受风的潮流,油很快便在无声无息间包围住了曹军的战船。 黄盖眼见一切已然准备就绪,当即便命人点燃了脚下的艨艟。原来黄盖带来的这十余艘艨艟之中装满易燃的薪草膏油,外用赤幔做伪装。此刻一经点火这些个经过改装的艨艟瞬间便化身为一只只炙热的火球,并在强风的推波助澜下朝着最近的战船直愣愣地撞去。而那些迸落的火星更是借着油脂在江面上带起数道金色的火龙,顷刻间就将曹军的船阵团团围住。与此同时,黄盖则已然与一干亲信死士跃入江中潜水遁走。 由于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曹军士兵都闹不清究竟是船先着火还是江先自然,灼热的火舌就已然攀爬上了他们的战船。慌乱间船上的将校连忙指挥兵卒打江水扑火,却不曾想江水已然沾了油脂,结果反倒是火上浇油越浇越旺。 不多时一艘尚燃着点点火星的小船便载着被烟熏得满脸漆黑的曹休来到了曹操所在旗舰之上,“禀丞相,黄盖以火舟燃我战船,现下前方火势滔天,还请丞相速断锁链后撤乌林!” 其实曹操等人一早便已注意到了前方升起的滚滚浓烟。此刻听闻区区数艘火船便将自己精心打造的船阵毁之一旦。曹操的脸色更是比面前的曹休还要黑上几分。恼羞成怒之下,他一把揪起曹休厉声责问,“怎会如此!尔等为何不阻止黄盖!” “战船为铁链所绊,无法避开火舟!”曹休咽了口唾沫,哭丧着脸答道。其实在战船被点燃后不久就有一些将校为避免火势蔓延想要解开连接船阵的铁索,却怎奈这些连接战船的锁链实在是太过牢固,慌乱之中不管曹兵是刀劈也好。棒撬也罢。就是无法弄断铁链。结果曹营的将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从一艘战船引燃到另一艘战船之上。若非如此曹休也不会抛下自己的部下赶来旗舰劝说曹操弃阵。 曹操万万没有想到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铁索连船经会成为整个船阵中最为致命的一个弱点。望着前方逐渐蔓延而来的滔天火势,感受着脚下起伏跌宕的波涛,这位素来自负的枭雄平生头一次有了茫然失措的无力感――所谓作茧自缚亦不过如此。 然而对于曹军而言真正的噩梦此刻才刚刚开始。眼瞅着曹军战船燃起熊熊烈火。早已等候多时的周瑜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忍不住抚掌大笑,“公覆将军果然不负重托!曹贼此番必亡矣!” 跪在一旁的韩当看了看远处燃起的火焰,又瞅了瞅面前神色飞扬的周瑜。不禁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道,“都督的意思是?” 周瑜回过身一把扶起韩当。郑重其事地向其颔首道,“如将军所言,公覆将军从未投曹,之前种种皆是余等设下的苦肉之计。” “苦肉之计?!”船上众将经周瑜如此一点拨。方才意识到原来之前周瑜打黄盖的那五十军棍,连同先前黄盖脱离军阵“投曹”,都是他二人事先设下的计谋。为的就是要找机会火烧曹军船阵。而从对面愈烧愈旺的火势来看显然黄盖已经成功得手。想到这里孙营众将那是个个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 至于身为计谋策划者的周瑜这会儿更是意气奋发,拔剑直指对面陷入火海的曹军船阵。高声喝道,“传令!全军突击!誓杀曹贼!” “全军突击!誓杀曹贼!” 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孙家战船风帆全开,在强风的推送下好似过江之鲫破浪疾行。不多时孙家的战船便已然冲进了曹军阵前。此时的曹军水师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面对掩杀而来的孙家水师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 砰!砰!砰!几块板桥搭上了曹军的战船,韩当一马当先领着一干甲士跃上甲板,拔剑寻找着敌人的踪影。而在不远处的另一艘战船上孙营的另一员虎将甘宁正手舞双刀左右出击。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员从卒。每当甘宁手中的刀因血肉模糊而变得迟钝之时,从卒就会立刻送上新刀,以便让甘宁继续豪爽地砍人。 韩当没有甘宁那等剁肉块的嗜好,在用盾牌打断一名来犯之敌的鼻梁和门牙之后,他很快就锁定了自己真正需要猎杀目标。那是一个在甲板上举着大刀斥喝着兵士的武将。没有寒暄招呼,没有互通姓名,双方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杀意。剑与剑的碰撞在空中击出了四散的火花,在过招十数回合之后,韩当灵巧地躲过对方奋力一击,转身以剑刺向曹将的左锁骨上方,再顺势将剑拔出。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吼,曹将坠下战船在江中击起一大片水花。没了指挥官压阵的曹兵卒顿时失去了斗志,有绝望跳海的,也有弃剑投降的。而韩当则是深吸一口气提剑跳上了下一艘敌船,虽说到目前为止尚不知晓黄盖的下落,但他坚信唯有奋勇杀敌才能不辜负黄公覆的一番苦心。 由于旗舰的铁索太过牢固无法开解,曹操最终只得与杨修、曹休等人一同乘坐小船撤离船阵。眼瞅着四周陷入火海之中船阵以及江面上漂浮着的尸体、木片、军旗,再看看身旁原本侃侃而谈现下却吓得双股打颤、汗如浆下的邓羲、张允二人,心中又悔又气的曹操恨不得一脚将眼前这两个佞臣踹下船。 不过就在众人蜷缩在小舟中仓惶若丧家之犬时,杨修却是显得出奇的镇定。在他看来曹操今日虽败得窝囊,败得凄惨,但还不算败得彻底。至少曹操在兵力上还优于孙策。因此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气馁,于是下一刻杨修不失时机地向曹操安抚道,“丞相勿忧,水师虽毁,大军仍在。” 杨修的一席劝言将曹操拉回了现实。话说赤壁之战的本质其实就是曹操要用船将自己的兵马运过长江,作为应对周瑜率领孙家水师阻止曹军过江。如今曹操的水师虽被黄盖一把火给烧了,但曹军还有一半的兵力相对完好地留在了乌林。当然在曹操重建出新水师之前,曹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无法再对东吴形成实质威胁了。 百折不挠可以说是每一位奸雄必备的资质。就算输得一干二净,就算堕入十八层地狱,只要还有一息尚存,奸雄们就不会轻言放弃,便是爬也要爬出地狱再战江湖。正如刘备屡败屡战依旧不改其志,蔡吉受困白狼仍然心系天下。此刻想到今日一败并未伤及自己的筋骨,曹操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中便又一次燃起了熊熊斗志。 赤壁一战由卯时一直持续到当日申时,整场战斗曹军共损失大小战船八百余艘,战死及溺死者近三万,战马不计其数,另有三千余人被俘。经此一役曾经不可一世的曹军水师彻底灰飞烟灭,战船上的火焰一直延续烧了足足有四天四夜都不止息。以至于取得大捷的孙军都无法越过火海趁胜追击,直到四天后周瑜方才清理干净江面上的残骸,并亲自率领两万兵马登陆乌林。而此时的曹操早已一把火将乌林水寨烧了个干干净净,转而领兵向南郡方向撤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节 曹贼休走 曹操扬起斗笠望向被灰色雨幕遮蔽的天空,任由豆大的雨点滴在脸颊上而浑然不为所动。(..tw好看的小说南方的天气真是喜怒无常,明明在赤壁时还是风干物燥的艳阳天,可才几日的功夫竟又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话说那日曹操自赤壁兵败逃回乌林后,整个乌林大营亦已乱做了一团。考虑到乌林无险可守,水师又已焚毁殆尽,曹操断然将乌林水寨付之一炬,收拢残兵撤往南郡,以便稳定荆北的局势。所以这场大雨对曹操而言来得颇不是时候,连绵的雨势以及泥泞的道路,不仅令溃败后的曹军士气愈发低落,还极大地阻碍了曹军的行军速度。 恍惚间曹操只觉身子一个踉跄,胯下的战马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在身体失去平衡之前,曹操果断地翻身下马跳到了一旁。原来是战马的一只前蹄深陷在了泥坑里。周遭的兵丁见状,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搬开绊马腿的石头,将曹操的坐骑从坑里拉了出来。可那战马显然已是瘸了腿,再也赶不了路了。 曹操横扫了一眼自己曾经深爱的坐骑,旋即从嘴里冷冷地吐出一句,“杀了。” 耳听丞相竟要杀此等良驹,几个十来岁的兵卒诧异地张了张嘴,一个个站在原地不忍下手。曹操见状大步上前从其中一个兵卒手中一把夺过长枪对着马猛地就是一击,血肉飞溅间吃痛的马儿嗷嗷直叫。 “杀!”曹操再次狠瞪了一眼,直吓得一干兵卒纷纷举起长枪猛扎战马。不多时浑身浴血的战马便在泥泞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曹操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自曹休手中接过缰绳,翻身跨上了另一匹战马。然而还未等他策动缰绳,忽见相府仓曹掾刘晔冒雨领着一员小校自队伍的后头追了上来。 “丞相。庐江急报。” 耳听急报来自庐江,曹操神色凝重地自刘晔身旁的小校手中接过战报当众拆看起来。不过随着目光划过战报上的一字一句,曹操原本紧锁着的眉目逐渐舒展了开来,甚至在末了还发出了一声极为轻蔑的笑声。 众文武眼见曹操心情好转,以为刘晔带来的是个好消息。于是便有人伺机献媚地探问道,“丞相,可是孙贼已退兵?” “非也。”曹操一边收起战报一边冷哼道。“周公瑾已与孙伯符会师浔阳。现正攻掠庐江诸县。” “啊!?”曹操的回答显然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以目前曹仁手上的那点儿兵力显然不是孙策和周瑜的对手。如此说来刘晔送来的这份战报应该是曹仁的求援信才对,怎么丞相看后反而笑出了声呢? 眼见身旁的文武将校大多一脸的狐疑,曹操手捻长须得意地笑道。“人皆言周公瑾足智多谋,以孤观之,实乃短视之辈。若使此处伏一旅之师,吾等皆束手受缚矣。而今其为争寸土。纵虎归山,岂非孤之大幸?” 在曹操看来为帅者必须要懂得取舍。[棉花糖小说网.tw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正如刚才的那匹战马。无论如何名贵,如何受宠,只要拖累了行军就必须杀无赦。对应到攻城略地也是一样的道理。为帅者要顾全大局,不能仅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倘若此刻的曹操与周瑜易地处之。他必会集中兵力截击曹军力求斩草除根。所以这会儿的曹操俨然已将周瑜由帅才降为将才。 听罢曹操一席言语两旁的曹营文武也跟着一起大笑了起来。毕竟得知身后没有追兵终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然而就在众人打算长舒一口气之时,轰隆隆地雷声自天际的另一头滚滚袭来,前赴后继。延绵不断,连带着众人脚下的大地也为之颤动。滚雷可以震耳欲聋。却绝不会让大地跟着一起颤动。刹那间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攀上了曹操等人的心头。 只是众人并不知晓此刻位于队伍后半段的曹军兵卒俨然已经见识到了“不祥”的真身。雨幕下数千精骑自山峦间跃马而出,好似一柄长枪破空掷下,直击曹军最为脆弱的软肋。数不清的箭支伴随着雨点毫不留情地击穿了毫无防备的血肉之躯。曹军上下的士气本就低落,面对如此摧枯拉朽的奇袭,顿时便如没了头的苍蝇一般乱成了一团。 后军遭袭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曹操的耳中。听闻身后已有追兵赶来,先前还谈笑风生的众文武转眼便吓得人人自危,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不过曹操终究是久经沙场的一代枭雄,他虽也被突如其来的追兵惊得冷汗直冒,但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依曹仁战报所言周瑜和孙策正在庐江攻城略地,而之前渡江北侵的张飞又被夏侯渊赶回了长沙。如今在南郡地界不可能精兵强将出没。故而这群突然冒出的袭击者很可能是孙家渗透过来的小股游骑。想到这里,曹操当即深吸一口气,开始镇定自若地指挥麾下将校收拢兵马驰援后军。只可惜没等曹操的军令传达下去,耳边杀声已然四起。 难道后军已然被攻破?骇然间曹操忍不住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混账!还不速速结阵!” 却不曾想曹操的话音才刚落,一声轰雷自众人头顶炸响,紧接着刺眼的闪电骤然划过厚重的云层,在前方的高岗上打出了一道魁伟的轮廓。曹操下意识地眯起了一对丹凤眼,就见天地之间一员武将昂首挺胸策马而立,三尺长髯迎风飘扬。 “关云长在此!曹贼休走!” ******************************************************************** “孔明,汝说云长此番能否截杀曹孟德?” 刘备立于堂前,抬手接起自屋檐滴落下的雨珠,雨水冰凉而又透彻却始终难平其心中涌动的焦躁。话说就在半个月前刘备依诸葛亮之计命张飞一万渡江攻打江陵。不过张飞所率的这一万兵马中除了少数亲随之外,绝大多数都是一些临时拼凑的新兵乡勇。真正的刘营精锐则随关羽趁夜渡江在南郡蛰伏了下来。事实证明诸葛亮的这招暗度陈仓使得极为漂亮。驻守江陵的曹将夏侯渊一心只想着如何驱赶张飞。根本没料到关羽已在他眼皮子底下潜入了南郡。如今曹操亦如诸葛亮之前所料已成周瑜手下败将。只要关羽依诸葛亮之计行事必能在南郡截住曹操北逃的去路。 可越是如此顺利刘备的心绪就越是不安宁,生怕中间横生出什么枝节令之前的大好局势功亏于溃。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忍不住向诸葛亮探问成败。毕竟身后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在刘备心目中俨然已是姜尚一般人物。 诸葛亮当然不是姜子牙,无法像姜太公那般掐指一算就告诉刘备结果。他只能依据当下所掌握的情报来判断胜负。所以诸葛亮在微微沉吟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曹孟德虽兵败赤壁,然其主力尚存,以云长将军之兵力怕是难取曹贼项上人头。” 刘备听罢诸葛亮所言。眼中不免闪过了一丝失望。不过考虑到关羽这次带过江的那点人马。刘备也知诛杀曹操有点困难。于是他一边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一边回过身冲着诸葛亮捻须含笑道,“无妨。能重创曹军孤已心满意足。此番孔明神机妙算。当记首功!” 诸葛亮却是谦逊地朝刘备拱手一拜,“首功者乃益德将军,亮当不得如此谬赞。” 刘备没想到诸葛亮竟会主动替张飞请功。须知张飞曾不止一次挤兑诸葛亮,之前更是逼迫诸葛亮立下军令状。但看诸葛亮的样子又不似作伪。于是惊诧之下刘备不由脱口问道。“此话怎讲?” “主公明鉴,益德将军自毁武将之名成就今日之局。理当记首功。”诸葛亮一席话说得极为诚恳。正如其所言如果没有张飞的诈败,周瑜不会那么快下定决心与曹操决战,关羽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南郡截击曹军。而今世人皆知周瑜妙算,用不了多久关羽的武勇也将名动天下。可张飞得到的却是失败、鲁莽、暴戾的评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飞这是在用自己身为武将的名誉成就最终的胜利。 此刻听罢诸葛亮所言。刘备亦由不得想起了二十多年来张飞一路辅佐自己的点点滴滴。话说刘、关、张三人各有各的分工。刘备作为中山靖王的后人,被关羽和张飞奉为主公,高举兴汉大旗以仁义之名招贤纳士。关羽勇而有义。是纯粹的武者,刘备帐下的第一大将。至于张飞虽也被人称作万人敌。但他更多的时候却是以暴而无恩的面目示人,并为刘备承担了大量的过失。不过要是有人真以为张飞是个草包,那他必会为自己的浅薄付出代价。正式凭借着这份亲密无间的协作,刘备方能从一个织席贩履的小贩一步步成为如今割据一方的诸侯。 面对历历在目的前尘往事,刘备不禁仰头一叹,“孤欠益德甚多,唯有效仿世祖中兴汉室,方可报答益德襄助之义。” 耳听刘备以光武自居,诸葛亮亦是心潮澎湃。遥想当年,王莽篡汉,海内分崩,身为一介布衣却有前朝血统的刘秀在家乡乘势起兵。在历经艰险之后,刘秀终于在云台二十八将的辅佐下一统天下,重兴汉室江山,成为东汉的世祖——光武帝。所以就算刘备出身贫寒又屡战屡败,诸葛亮依旧固执地认定眼前这位中山靖王之后正是上天赐予汉家的另一位光武。至于曹操、蔡吉、孙策不过是些争当王莽的汉贼。 于是下一刻就见诸葛亮长袖一振,恭恭敬敬地向刘备俯身一拜道,“亮愿助主公涤荡奸佞,匡扶汉室!” 诸葛亮这一拜亦是令刘备心头为之一热。要知道刘备自起兵以来,拜访过不少名士,希望他们能出山辅佐自己。然而绝大多数的士人都对刘备的宗室身份不以为然,甚至还在背后讥笑他不自量力。那时四下无人之际,刘备时常会想为何女儿身的蔡安贞都能得郭奉孝、贾文和甚至崔季珪的辅佐,而他堂堂的七尺男儿、中山靖王之后竟连年欲求名士而不得。 刘备并不知晓他与蔡吉最大的区别其实不在于性别,而在于蔡吉从一开始就有着明确的志向,也清楚该如何一步步实现自己的志向。所以蔡吉能以她的志向与才华吸引到志同道合的名士。刘备虽也胸怀大志,可他终究出身贫寒没什么大局观,更不懂得如何安邦定国。也就难怪诸多名士会对他望而却步了。不过如今的刘备已不再羡慕蔡吉和曹操拥有诸多名士相助,因为他有了诸葛孔明。在刘备心里出身琅琊名门又才华横溢的诸葛亮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的姜尚、张良。 “孤得孔明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正当刘备一个箭步上前扶起诸葛亮之时,忽见一员小校冒雨跑到堂下,单膝下跪道,“禀主公,江陵水寨起火,曹军似已北撤。” 小校话音未落,诸葛亮便眉飞色舞着向刘备拱手道贺,“恭喜主公,定是云长将军得手,迫使夏侯渊弃寨北遁也。” 这会儿的刘备也是喜不自胜。不过他在欣喜之余倒也没有忘记继续问计于诸葛亮,“孔明,孤接下来当如何行事?” 面对刘备诚恳的询问,诸葛亮当即收敛笑容,抱拳正色道,“亮恳请主公,渡江北上,直取襄阳!” 建安八年八月初六,关羽率八千精锐于华容截击曹操。适逢大雨倾盆士气低落的曹军骤然遇袭顿时溃不成军。慌乱中曹操只得舍弃辎重、车驾,携百余亲信易装遁逃入当阳。至此华容一战关羽部共斩张允以下曹军将卒两万余人,得战马、辎重无数。另有大批刘表旧部由曹营转投关羽麾下。此消彼长之下,经此一役曹操身边已无兵可用,只能困守当阳等待夏侯渊、曹仁等人来援。夏侯渊在获知曹操受困后自然是二话不说便舍弃江陵领兵驰援曹操,只是如此一来,也让早已等候多时的刘备得以率部安然渡江北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一节 奉天子南下 且就在曹操被关羽打得丢盔卸甲仓皇而逃的关头,坐镇庐江的曹仁却被孙策、周瑜左右合围堵在了蓼县进退不得。[..tw超多好看小说]话说蓼县的规模虽不大,也算不上什么军事重镇。但此城毗邻淮河之滨,它的对岸便是汝南郡的地界。如果不将盘踞在蓼县的这支曹军消灭,孙策显然是无法安心挥师挺进中原的。 八月的淮河正值恣意肆虐汛期,眼见连续数日的大雨致使河水上涨,孙策不由心念一动乘天放晴拉着周瑜一同沿淮河勘察,想要找一出合适的位置决堤放淮水淹蓼县。不过两人驰骋了数里之后,周瑜却始终没有发话。惹得心急的孙策忍不住勒马追问,“公瑾,如何?” 周瑜十分干脆地摇头道,“水位不够。” “啧…”孙策失望地啐了一口唾沫赌气道,“早知如此,还不如由策去截曹操!省得纵虎归山!” 周瑜与孙策的关系亲如兄弟,私下里可谓是无话不谈。所以此刻面对孙策略显孩子气的抱怨,周瑜非但没有皱眉,反倒是笑着反问道,“看来伯符对华容一战颇为不满?” 孙策胸脯一拍朗声自夸,“那是当然!若策出马定能取曹贼项上人头!岂会如关羽那般无能,放跑曹贼,徒增笑料!” 周瑜倒是没有附和孙策责怪关羽放走了曹操,而是继续饶有兴致地问道,“若伯符取下曹操首级,当如何行事?” 孙策扬手一指北岸,意气奋发道,“自是渡河北上,直捣许都!” “取下许都后呢?”周瑜又问。“可是要留在许都挟天子以令诸侯?” 耳听周瑜提起“挟天子以令诸侯”,孙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低头思虑道,“不妥。孙氏基业在江东,当奉天子南下才是。”言罢孙策抬起头,就见周瑜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虚心之下他连忙小心翼翼地探问道。“策可有说错?” “伯符所言。字字珠玑,岂会有错。”周瑜一个抱拳欣然颔首道。 挟天子以令诸侯固然是风光无限。然则倘若挟持者本身实力不济或是根基浅薄,非但无法号令诸侯。反倒是会引火上身。昔年的董卓、郭汜、李傕等人正是贪图在洛阳、长安享乐,以至于远离西凉,方才成了无根浮木,最后被人逐一击破。而曹操则十分明智地将天子迁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之下。从而得以成功控制天子,并借朝廷的名义大肆招揽名士。或是利用朝廷的封赐挑拨诸侯间的关系。 孙策要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荆州、扬州的位置终究太过偏南,一但将天子迁离中原汉庭的影响力必然会大打折扣,甚至引起中原人士的反感。不过这对本就计划“二分天下”的周瑜而言并不是问题。而此刻最令他深感欣慰的是孙策此番思考完全是从大局出发。并未受虚名影响。这便意味孙伯符俨然已从一介武将成长为了一名真正的诸侯。 周瑜的认可亦是令孙策喜不自胜。txt小说下载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有些不解地追问道,“既然如此。公瑾当初为何要让刘玄德去截曹贼后路?” 对于孙策的一番疑问,周瑜自是早有准备。就见他抚摸着马鬃悠然笑道,“孙子有云,穷寇勿迫。曹操此番虽深受重创,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假以时日曹氏大军必蜂拥南郡解救曹操。刘玄德素来以汉宗室自居,此等讨贼重任便交由皇叔担负也。” 周瑜说到最后一句话带上了几分讥讽与戏虐的口吻。孙策更是毫不客气地冷笑道,“织席贩履之辈也敢称自称皇叔?” 原来自打天子发出衣带诏后,坊间便有传闻说天子在诏书中认刘备为皇叔,命其出兵救驾。然而绝大多数的诸侯都对这一传闻嗤之以鼻。这一来是因为衣带诏早已不翼而飞,其中内容根本无法考证。二来嘛,一旦承认刘备皇叔的身份,便是变向地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诸侯们才不会做这等蠢事呢。 随着孙策吐槽完刘备“皇叔”的身份,周瑜却是收敛起了戏谑之色,转而果断进言道,“趁刘曹大战之际,伯符当趁势北伐,迫使曹昂交出天子!” 孙策听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而又皱眉问道,“公瑾言之有理,然曹仁在前,余等当如何破蓼城?” 周瑜举目远眺蓼城沉吟了片刻说道,“曹操受困当阳,曹仁必心急如焚。有道是围师必阙,或许伯符该放曹仁一条生路。” “放曹仁一条生路?”孙策低头咀嚼着周瑜的意见,却不曾想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女子尖锐的惊叫声。孙策抬起头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官道上三名骑手正追着一辆失控的马车一路狂奔。 没有任何言语商量,孙策与周瑜仅仅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双双策马自堤上一跃而下冲向了那辆马车。就见周瑜驱驾压制住那匹受惊的驮马。孙策则艺高人胆大地跳上马车一把扯住了缰绳。随着一声悠长的嘶鸣,马车终于停止了狂奔 不多时紧随其后的骑手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就见为首的一位老者当即翻身下马走到孙策与周瑜的面前,向他二人深深作了一揖,“皖城乔玄多谢二位将军救命之恩。” 然而老者的致谢却并没得到两人的回复。因为隔着那张已经残破不堪的竹帘,二十八岁的孙策与周瑜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孙权并不知晓他大哥又给他找了个小嫂子,此时的他正跟随着蔡吉的车驾驱马穿过龙口的街市向齐侯府进发。时隔一年龙口内外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依旧人流攒动,商贾云集,连带着城池的规模也随之大了一圈。不过孙权还是从一些细枝末节中瞧出了些许端疑。 例如,官道的两侧看着锣鼓喧天、彩旗飘扬。然则夹道相迎的人群中却少了“名门子弟”的身影。须知孙权在龙口待的时间虽不算长,可凭借着不俗的谈吐他在讲武堂内还是结识了不少青、徐两州的大族宗党子弟。在孙权的印象中那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郎君们从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接近齐侯的机会。无论蔡吉是出巡还是归城,他们必会出现在欢迎的人群中或故作矜持,或搔首弄姿,或狂放不羁,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吸引齐侯注意。可如今那些孙权熟悉或不熟悉脸孔通通没了踪影。 对于自幼经历丧父之痛,饱尝人间冷暖的孙权而言。宗党豪门的这等势利嘴脸他早已是见怪不怪。遥想当年孙权的父亲孙坚讨灭黄巾。劝诛董卓,保完汉玺,威震函洛。一度官至破虏将军被朝廷任命为长沙太守。可是随着孙坚在初平二年遇伏身亡,那些曾经围绕在孙坚身边的地方宗党豪族都相继弃孙家而去。若非孙权的大哥孙策及时收拢旧部挑起大梁,孙家很可能就此消声灭迹,哪会有如今的风光。 如果说孙坚身亡尚有孙策兄弟几人继承家业。那眼下的蔡吉则是真真切切的孤家寡人。这位女诸侯既无子嗣,也无明确的继承人。一旦蔡吉暴亡。那她打下的偌大基业也将随之烟消云散。而刚刚过去的白狼之变更是将蔡吉的这一弱点彻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因此也就难怪一些地方上的宗党豪族会在这时节采取观望态度了。 然而蔡吉目前的状况在某些人的眼里却是出人头地的大好时机。这不,当蔡吉的车驾抵达侯府之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蔡夫人挺身抢在兰铃、令狐九等人之前,领着刘表的次子刘琮。恭恭敬敬地向蔡吉施礼道,“刘门蔡氏,见过齐侯。” 对于这位被曹操硬塞过来的族姐。蔡吉还真是有点投鼠忌器。这一来是因为前一世的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缺乏处理亲戚关系的经验。二来蔡夫人既是蔡吉这一世的族姐,又是刘表的遗孀。身份实在太过特殊,一个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令蔡吉的名誉受损。 就见蔡吉面带笑容着走下马车扶起蔡夫人寒暄道,“蔡夫人不必多礼。这位公子想必便是成武侯也。” 成武侯是刘琮从其父刘表那里继承的爵位。事实上曹操在刘琮来青州之前还借天子的名义给这位年幼的公子扣上了一顶颇为恶心人的官衔——青州刺使。不过刘琮本人倒是颇为乖巧,赶紧执子侄礼向蔡吉行礼道,“刘琮见过齐侯。” 刘琮的姿态虽低,然则其母蔡夫人却不是一盏省油之灯。随着刘琮行完礼蔡夫人并没有就此退下,而是进一步向蔡吉躬身相迎道,“侯君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也,府内已下美酒佳肴,还请侯君入府歇息。” 眼瞅着蔡夫人当众摆出一副侯府管事人的姿态来迎接蔡吉入府,站在侯府前的铃兰、令狐九等人神色纷纷为之一变。就见铃兰紧咬着下唇低头羞愧不语,脾气素来桀骜的令狐九却是干脆在蔡夫人身后翻起了白眼。原来蔡夫人到东莱后不久便以仰仗着蔡吉族姐的身份对整个齐侯府上下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责怪府内下人不懂礼数,便是抱怨府内陈设、用度衬不上蔡吉齐侯兼大将军的身份。而铃兰等人还偏偏没办法反驳一句。因为铃兰虽深得蔡吉的信任,却终究只是一个从县令家出来的婢女,从未见识过真正的豪门大院,更毋庸说是弄明白上层贵族那繁复的礼仪了。其实若非蔡吉的后宅关系简单到令人发指,其本人私下里又不摆“开府仪同三司”的谱,以铃兰的打理方式偌大个齐侯府怕是早就翻了天了。 反观蔡夫人出身南阳世家,又是刘表的夫人,自然是对这个时代的贵族生活以及各种礼制驾轻就熟。所以就算是被蔡夫人指着鼻子骂“贱婢不懂礼数”,铃兰也只能甘之若饴地虚心接受蔡夫人的种种指点。毕竟蔡夫人话虽刻薄却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而蔡夫人也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方才会在未得蔡吉首肯的情况下主动染指侯府的内务,并借着这次迎驾的机会指挥铃兰将侯府上下“整顿”了一番。 蔡夫人自信蔡吉在见识过“新”侯府之后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因为在她眼里齐侯府内尽是一些不懂礼数,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年轻的齐侯要想打理好自己的府邸,不被天下人当成笑话,就必须仰仗她这位族姐相助。 而替蔡吉管理府邸只是蔡夫人实施计划的第一步,她的最终目标是要让蔡吉认刘琮做养子。要知道蔡吉已经二十二岁了,再过个几年能不能生,或是生不生得出儿子,都还不得而知。到那时候蔡吉就需要通过认养子来解决自己的继承人问题了。刘琮即是蔡吉的外甥,又是汉宗室子弟,在蔡夫人看来她的儿子是蔡吉最为合适的养子人选。当然在此之前蔡夫人还需要博得蔡吉的信任,让这位女诸侯相信她家听话孝顺的琮儿会为其养老送终。 蔡吉打量了一圈侯府前众人的神色变化,心里多少也清楚在她北上的这几个月府里发生了什么。其实蔡吉也清楚按这个时代的标准她的府邸问题多多,并且随着她的地位逐渐升高铃兰也确实不再适合担任侯府管事。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蔡夫人这事妈就有资格染指蔡吉的后宅。事实上蔡吉心目中早就已有了侯府管事的最佳人选,那便是站在她身后的另一位蔡夫人——蔡琰。 且就在蔡吉暗自盘算接下来该如何应付面前这位刘使君的遗孀之时,郭嘉不失时机地从后排走上前,朝蔡吉拱手禀报道,“主上,荆州急报,曹丞相兵败华容,现正受困当阳。” 郭嘉的及时出现令蔡吉长舒了一口气,于是她连忙清了清嗓子朗声宣布道,“此事事关重大,诸君随孤去议事堂话事。” “喏。”随着齐营文武齐声称喏,蔡吉略带歉意地朝蔡夫人作了一揖,跟着便在郭嘉等人的簇拥之下直奔议事堂而去。 蔡夫人可以仗着身份高贵肆意地给铃兰等侯府下人脸色看,却无法插手齐营的军国大事,更不敢与郭嘉这等齐营重臣起冲突。所以就算被郭嘉破坏了大计,蔡夫人最终也只得目送着蔡吉远去的背影暗自咬牙跺脚。(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二节 应诏勤王 被蔡吉留在原地的不单单是蔡夫人,还有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曹丕。[热门小说网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乍一听闻曹操兵败华容,这位曹家的二公子可谓是又惊又骇如坠冰窟。须知早在来龙口的路上,曹丕便已从蔡吉的口中获知其父曹操在赤壁惨败,三十万曹军几乎死伤过半。可谁曾想才短短几天的功夫曹操竟又一次在华容遭受重创,以至于受困当阳而进退不得。 父亲现下可还安好?叔伯们是否已援师当阳?当阳城可还牢固?能否挡住孙刘联军?――诚然曹丕一早便已认识到他只是父亲丢在齐营的一枚弃子,可这会儿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关注着曹操的安危与曹军的胜负。 且就在曹丕踌躇着是否要去进一步打探消息之时,先前躲在队伍后头的何晏偷偷凑了上来向其耳语道,“子桓,大事不妙也!丞相不仅兵败华容,还被刘备十万大军困于当阳城内危在旦夕。” 曹丕诧异地回头看了何晏一眼,继而将后者拉到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沉声追问,“此话可当真?” “此事早已传遍龙口。坊间皆道,齐侯因舍弃曹蔡联姻,与孙刘两家一同举兵伐曹。”何晏说到这里脸上随之露出了惶恐之情。其实也怪不得何晏如此胆小,就在去年他还与曹丕一同受困于尊经阁,若非蔡吉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现下蔡吉要是真如外界所言解除了曹蔡联姻,那他和曹丕岂不是要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不,搞不好还会被推上断头台成为祭祀战旗的祭品。想到这里,何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继而一把抓住曹丕的衣袖恳求道。“子桓,汝此番定要劝服齐侯坚守曹蔡联姻,否则…否则余等性命堪忧也!” “毁约与否,齐侯自有决断,何时轮得到丕一介质子多言。”曹丕自嘲着摇了摇头。想当年曹丕也曾为受困官渡的父亲向蔡吉求情。可如今回想起来是否出兵官渡蔡吉心中其实早有定数,根本用不着他这么个质子来插嘴。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如果蔡吉觉得曹蔡联姻对她还有利就会继续保持下去。倘若蔡吉觉得此婚约已无利可图。那曹丕便是跪在其面前痛哭哀嚎。也不可能改变那位女诸侯的决断。 眼见曹丕不肯去求蔡吉,何晏不禁在心中暗暗腹诽,汝与齐侯相伴两年有余。便是养只飞苍,养条走黄,也终会有所牵绊,何况是人乎。不过考虑到曹丕的脾气。何晏终究是没有将这话说出口,而是苦着脸向其哀求道。“便是不求维系曹蔡联姻,以子桓侍奉两年之情,亦可劝齐侯饶余等不死。” 何晏一席话倒是提醒了曹丕。想起昔年蔡吉在桑树下的许诺,曹丕不由平复了一下心绪。转而向何晏安慰道,“叔平放心,齐侯曾向丕许诺。无论曹蔡交战与否,皆不会取吾等性命。” “此话当真?”何晏颤巍巍地问道。 其实当年蔡吉是许诺不会杀曹丕。棉花糖小说网..tw并没有提到何晏。但曹丕相信以蔡吉的胸襟同样不会为难何晏。所以他当即斩钉截铁地朝何晏点头道,“千真万确。” 何晏听罢曹丕所言近乎喜极而泣,就见他猛地抱住曹丕连声道谢,“多谢子桓!齐侯果然舍不得子桓!” 曹丕一把推开黏在身上的何晏,继而红着脸怅然若失道,“哪有舍不得之说,不过是利益使然。” 一句利益使然道尽了蔡吉对曹蔡联盟的态度,即曹蔡联盟能持续多长时间取决于这一联盟是否对蔡吉的长远利益有利。正如此时的蔡吉就端坐在议事堂上认真地倾听着底下文武各抒己见,以便对新形势作出恰当的判断。 “刘玄德真有十万大军乎?”看着新近送来的情报,蔡吉略带讥讽地笑了笑。 对于这个时代诸侯出兵喜欢蛤蟆吹大气,谎报兵力的做法,蔡吉一直都嗤之以鼻。将己方的兵力翻个两三倍,甚至十数倍,听着是很威风,能唬住对手也是最好。可万一没能吓住敌人,反倒是被对方击溃了呢。那乌龙可就摆大了。就像这一次的赤壁之战,曹操对外宣称领兵三十万南下伐吴,结果被周瑜三万人打得水师尽毁丢盔卸甲,凭白成就一次史诗级胜利。而现下刘备这所谓的十万大军不说掺了多少水分,至少是收编了不少刘表的旧部或是曹军的降部,方能在短时间里将兵力膨胀到如此地步。但这些新加盟者往往只能打顺风仗,一旦战事不利必会阵前倒戈。正如历史上的关羽领兵北伐,一开始威震华夏引得荆州部曲纷纷来投,那声势吓得曹操差点迁都。可随着吕子明白衣渡江,糜芳等后方守将反水,关羽只得率军撤退,声势泄了围绕在他身旁的数万大军也就散了。最终这位战神败走麦城之时身边仅有十余骑相随。 当然吐槽归吐槽,蔡吉这会儿最关心的还是接下来该怎么走。所以在将情报收起后,蔡吉便向群臣发问道,“诸君以为孤当如何应对当下之局?” “曹操既已受困荆州,吾等理当趁势夺回并州所失之地!”说这话的是刚刚从辽东归来的管承,由于走的是海路他和辛毗所率的舰队竟比蔡吉车驾还要早一天抵达龙口。 然而管承的话音才刚落,坐在对面的崔琰便已张口反对道,“主上与曹丞相结有姻亲之盟,此时攻曹,恐被世人诟病为落井下石。” 管承却是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曹军夺我平城毁约在先,主上又何须同其讲道义。” 事实证明抱有解约想法的可不止管承一人,同为蔡氏老臣的黄珍也跟着附和道,“主上明鉴,曹操残忍嗜杀,倒行逆施,早已人神共愤。主上与此獠撇清干系,乃是顺应天道。必得世人称赞。” 黄珍一席铿锵有力的进言直说得堂下文武群情激奋。曾经侍奉天子左右官拜羽林郎中的李达更是直起身子抱拳向蔡吉请战道,“达愿为先锋,直取许都,救天子于水火!” 话说早在衣带诏事件爆发之时,李达就曾经请求蔡吉出兵许都解救天子,最后却被蔡吉用“尊皇攘夷”给塘塞了过去。眼见性格耿直的李达再一次主动请缨出战,蔡吉不禁在心中暗自苦笑了一下。显然直接出兵并不是蔡吉想要的最佳选择。至少此举没有让她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是蔡吉又不能就此直接拒绝李达。 于是在略微沉吟了片刻后。蔡吉便扭头向坐在一旁的郭嘉征询道,“奉孝先生以为如何?” 面对蔡吉丢来的包袱,郭嘉环顾了一圈在场同僚。手摇折扇朗声作答道,“嘉以为以今日之局,主上有上、中、下三策可选。下策为,坐观成败。待曹孙刘三家分出胜负后,再做定夺。中策为。响应孙刘,起兵伐曹,直取许都。” 黄珍等人耳听自己的建议被郭嘉评做了中策,顿时个个喜上眉梢。在众人眼中郭嘉深得蔡吉信任。被他认可的策谋,蔡吉十有八九也不会反对。甚至就连坊间都盛传齐侯对奉孝公言听计从。 不过这会儿的蔡吉可不会满足于中策或下策,就见她忙不迭地向郭嘉追问道。“那何为上策?” 是啊,倘若立即起兵伐曹只是中策。那上策又是什么?被蔡吉吊起胃口的众人纷纷将视线转向了郭嘉,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惊世之策。哪知郭嘉却是随手将折扇一合,拱手卖起了关子,“恕嘉才疏学浅,上策还需问计于文和公。” 乍一看起来郭嘉似乎是在拿众人开涮,可蔡吉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相反此时的她已然瞧出郭嘉之前所谓上、中、下三策的说法其实是在给贾诩做铺垫。想来郭嘉定是已然知晓贾诩想法与众人相左。未免这位老先生有所顾忌,郭嘉方才先以中策、下策之说安抚众人,再以上策之说引出贾诩的真实想法。那么贾诩究竟有何计策,能让郭嘉甘当绿叶鼎力相助? 在好奇心的促使之下蔡吉赶紧回过身,对着一直没有发言的贾诩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拜道,“还请文和公赐教。” 以贾诩智略自然也瞧得出郭嘉这是在替他搭桥铺路。于是在向郭嘉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之后,贾诩清了清嗓子拱手应答道,“回主上,依老夫之见,上策为应诏勤王。” 随着贾诩一字一顿地将“应诏勤王”四个字说出口,不少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费解的表情。须知天子早在半年多之前就已经发出了衣带诏号召各地诸侯讨伐曹操。蔡吉若想“应诏勤王”只需再次祭出衣带诏便可。但是如此一来这上策与中策又有何区别呢?抱着如此疑问,黄珍忍不住向贾诩探问道,“应诏勤王,可是指衣带诏?” 贾诩摇了摇头,继而沉声解释道,“衣带诏真伪存疑,做不得数。唯有天子亲下圣旨,独召主上入京,方可令天下诸侯信服。” 经贾诩如此一提点,包括蔡吉在内的齐营文武当即茅塞顿开。当然贾诩还有一点没有言明,那就是不论衣带诏的真伪如何,蔡吉现在应诏讨伐曹操,都不过是在拾人牙慧。在世人眼中奉衣带诏讨伐曹操的主力终究是孙策和刘备,而她蔡吉最多也就是个落井下石的角色。而倘若汉天子另下一份圣旨,独召蔡吉入许都勤王,那情况可就大大不同了。这一道圣旨不仅彰显了蔡吉在天子心目中的特殊地位,还能让她在接下来与孙策、刘备的交涉中掌握主动权。此策完全满足了蔡吉对于名望、大义、领土的需求,如若成功实现确实堪称上上之策。只是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天子正困于曹氏之手,如何能下旨召主上勤王伐曹?”李达的一声问话,将不少人从臆想中拉回了现实。没错。自打衣带诏时间爆发后,汉天子刘协就被曹操囚于深宫之中,根本无法同外界取得联系,更不要说是发诏书召蔡吉讨伐曹操了。 然而贾诩却对李达的疑问嗤之以鼻,就听他冷哼了一声道,“应诏勤王,既可伐曹,也可救曹。” 乍一听闻“救曹”二字,气急之下李达豁然起身指着贾诩厉声质问,“先生此话何意?” 哪知贾诩根本不理会李达的怒火,倒是一旁的辛毗插了一句道,“伐曹也好,救曹也罢,经此一役曹孟德怕是再难挟天子以令诸侯。” “嗯,以助曹孟德解围,换天子入东莱也未尝不可。”崔琰的从弟崔林也跟着点头附和起来。 其实李达只是想尽臣子的一份绵薄之力救天子出虎口。可是偏偏总是有人以各式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阻止主上出兵救天子。李达自认口笨嘴拙无法像吴大夫那样舌战群儒。所以他只能铁青着脸地看着堂上的谋士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一时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智深,汝先坐下。”蔡吉暗自叹了口气替无所适从的李达了解围。其实蔡吉又何尝不知李达心中所想,但就如崔琰所言,伐曹也好,救曹也罢,都只是蔡吉换取利益的筹码而已。并且她本人也并不打算迎天子入龙口。所以一番斟酌过后,蔡吉终于缓缓表态道,“上策虽妙,然恰如智深所言,下诏与否,不在天子,而在曹氏,故此策怕是难以成事。” 众人听罢蔡吉所言或交头接耳,或点头称是。但无论是何种反应,似乎大多数人都认为贾诩所说的“应诏勤王”难以实现。且不谈许都的天子无法下旨对外求援。即便是曹家,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会贸然借天子的名义向蔡吉求援。毕竟自打平城易手之后,曹、蔡两家间的矛盾已然成了公开的秘密。眼下就算蔡吉主动提出驰援曹军,曹操怕是也不敢接受这份“好意”。 不过就众人以为“上策”没戏之时,郭嘉却是自信满满地朝蔡吉进言道,“主上此言差矣。既然下诏与否,在曹氏,不在天子,那便让曹氏下诏来求主上。” 蔡吉深知郭嘉从不无的放矢,他既然敢如此放话,那必会有相应的应对之策。想到这里,蔡吉不由心念一动,赶紧追问道,“奉孝先生,此话怎讲?” 郭嘉与贾诩交换了一下眼色,继而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主上可还记得黑山杜长乎?”(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三节 常山之变 子牌已过,万籁俱静,元氏城府衙书房内却依旧闪烁着昏黄的灯光,将常山太守韩范的身影拉得老长一直投到了门外。txt电子书下载韩范本为袁绍家臣,建安五年曹操攻打赵郡,时任易阳令的韩范主动请降献城,被曹操上表为关内侯,并在常山废国为郡后出任常山太守。本来韩范以降臣的身份出任一郡只首也算是领了一份肥差。然而眼下这位韩府君却是接连数日如坐针毡,夜不能寐。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曹操兵败赤壁精锐尽损的传言好似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常山郡。起初韩范还派出兵马严查妖言惑众者,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迹象都表明坊间所传之言竟是句句属实绝无虚假。而更令韩范深感心惊肉跳的是,各地宵小在得知曹公惨败后纷纷举兵起事,一时间常山境内的叛乱像雨后春笋一般四处冒头让人防不胜防。在诸多打着各类旗号的叛军之中又以张燕的黑山军兵马最为强盛,气势最为逼人,才没几日的功夫便已逼近了元氏城郊。以至于韩范不得不下令郡内各城闭门免战以避其锋芒。 好在现下元氏城城内尚有吕威璜部五千兵马驻防,再加上驻守高邑的史涣部,韩范相信只要紧守城池便是张燕也奈他不得。一旦曹丞相领大军还师中原,张燕那班黄巾余孽也就不足为惧也。可是在韩范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像魔咒一般敲打着他那脆弱的神经。 曹丞相能还师否? 韩范竭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法将其抛诸脑后。对于目前的曹营而言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曹操在荆州兵败身死。如此一来曹营上下需要面对的就不止是张燕这等流寇,而是周边伺机而动的诸侯。 事实上早在张燕起事之前,毗邻常山的安平郡就在边界布防起了重兵。坐镇安平的齐将是韩范的老相识――高览。同韩范相似高览也是降将,只不过这位曾经的河北四庭柱在降蔡之前曾与曹蔡联军恶战过几阵。也算是报了袁氏知遇之恩。所以论风评高览还要高过韩范一筹。 起先韩范还曾笑话过高览没眼光,放着雄才伟略的曹丞相不投,竟然去向蔡安贞那样一介女子投降。之后眼见蔡吉受困辽西命在旦夕,韩范更是怀揣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在常山与安平的边界上屯兵施压。只是万万没想到才几个月的功夫,他与高览便已易地而处。如今唯一让韩范略感庆幸的是曹丞相子嗣甚多,做为继承人的大公子曹昂更是德才兼备。想来就算曹丞相有所不测,曹营上下也能继续奉曹大公子为主。不像齐营死了蔡安贞便绝户也。 且就在韩范暗自安慰之际。屋外陡然传来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之声。心头一颤的韩范赶紧冲出屋外。就见城南的天际一片赤红,那张狂的火舌蹿起数丈有余,甚至高过了元氏的城墙与楼阁。 那…那是粮仓之所在――陡然间韩范只觉眼前一黑几欲晕倒。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着冲出书房,厉声疾呼,“来人!来人!” 不多时便有家仆飞奔来报,“府君!大事不好!黑山破城也!” “黑山破城!张燕尚未攻城。何来破城之说?”听罢家仆所言,韩范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心想这场大火多半是混入城中的黑山逆贼捣的鬼。就见他一把揪起那家仆气急败坏地下令道。“愣着做甚!速去请吕将军灭火,擒贼!” 其实用不着韩范下令,此时的吕威璜早已派兵赶往南城救火。并且他比韩范还多长了个心眼,想到城外的黑山贼可能会趁乱攻城。于是就在大批曹兵从睡梦中被叫醒。跌跌撞撞地跑去南城灭火的同时,吕威璜果断领上一队亲兵赶赴南门督战。 然而不未等吕威璜赶到南门,南门外俨然已是杀声震天。无数吐着火舌的箭矢划过被烈焰染红的夜空射向城头。彻底打蒙了猝不及防的守军。另有近千悍卒架百余座云梯趁势攀墙而上。 “不可慌乱!众军听令,上楼守城!”吕威璜一晃手中长枪。呼喝着亲随赶去支援城头守军。哪曾想耳边骤然传来一声爆喝,“吕威璜何在!” 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寒星爆现,吕威璜只觉一阵逼人杀意扑面而来。电光火石间他本能地提马一闪,踉跄着躲过了擦颈一箭。脾气暴戾的吕威璜顿时大怒凌空将枪划过一道圆弧直指火焰的另一头,“何方宵小!敢偷袭本帅!”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魁梧的身影自火墙中跃马横枪而出,“黑山杜长,特来取汝性命!” 原来那日杜长在蔡吉面前夸下海口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找到盘踞在恒山附近的张燕打算劝其率部投靠齐军。哪曾想当时恰逢蔡吉受困辽西,觉得齐营前途难测的张燕对杜长的招安那是百般推辞,并在言语间反劝杜长留在恒山别去趟齐营的浑水。 且就在杜长深感绝望打算离开恒山回幽州救援蔡吉之时,一位自称是朱林的齐军探子替杜长带来了一份盖有齐侯府印信的密信。在信中时任青州别驾的郭嘉命杜长暂时不要提招安的事,而是继续留在张燕身边博取其信任。以便在时机成熟之日,促使黑山军攻打曹军控制的常山郡。 杜长本以为郭嘉在信中所提的“时机成熟之日”怎么着也得等个两三年才会出现,却不曾想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南方便传来了曹操惨败于赤壁的消息。一时间曹操治下的州郡可谓是人人自危。而恒山周边又以常山郡的兵力最为薄弱。因此几乎用不着杜长刻意出面鼓动,黑山军上下俨然已将常山视作了一块美味的鱼腩。 当然视常山为鱼腩,不代表常山就真是鱼腩。昔年易京城外一战令黑山军几乎全军覆没。虽然经过数年的经营张燕好不容易又拉起了一票兵马,但这支兵马依旧不能与昔年的黑山军相提并论。这也是张燕竭力挽留杜长的一大原因。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杜长带给张燕的不仅仅是一份战力,还有齐军提供的情报。要知道曹、蔡两家这些年可没少派探子互相渗透。对于曹军在常山的布防齐军虽说不上了如指掌。却也绝对强于形同流寇的黑山军。正是凭借着这些情报张燕才能像庖丁解牛一般长驱直入常山,直至撞上常山郡治元氏城这块硬骨头。 话说攻城战一直都不是张燕这等黄巾余党的强项,加之黑山军兵力有限,强攻自是不可取。这时候又是郭嘉提供的锦囊给杜长指引了攻城妙计。郭嘉的计策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杜长在黑山军抵达元氏之前,先带一队精锐扮作商贾混入城中潜伏下来。待张燕兵临城下后再伺机在城内纵火接应黑山攻城。张燕本身没有攻城良策,便也由着杜长领兵潜伏放手一搏。于是乎。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混账!”吕威璜怪叫一声挺枪而上。 火光下。两杆铁枪剧烈碰撞,发出龙吟一般的铮铮巨响,偶尔还有火星四射。杜长与吕威璜你来我往。对杀了二三十余招,居然打了个不分高下。在他们的身旁各自所率的兵卒也在黑夜里杀作了一团。 骤然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了长夜,原来是城外的黑山军用一根合围粗的尖锥大圆木撞开了城门。趁着吕威璜分神的那一瞬,杜长逮了个空飞刺出一枪。直奔吕威璜软肋而去。悴不及防之下,吕威璜大叫一声跌落下马。滚到了一边。紧接着又是一道寒光闪过,将刚要起身的他削去了半边脑袋。 “渠帅!”杜长策马迎上及时赶到的张燕。 张燕却是甩了甩染血的长枪,环顾了一圈周遭的火势,皱眉问道。“志杰,汝不会真烧了粮仓?” 杜长微微一笑,抱拳答道。“渠帅放心,粮草皆已转移。未损分毫。” 听罢此言张燕神色古怪地扫了杜长一眼,继而便一声不吭地领着手下的黑山众直奔城中心的府衙而去。杜长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惹得张燕如此反应,一头雾水之下他也只得拍马跟了上去。 不多时一行人等便已抵达了太守府,然而此时的太守府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就见一群男男女女或哄抢财物,或哭天喊地。张燕黑着脸当场斩杀了几个抢东西的宵小,将一干人等吓得瑟瑟发抖哗啦一声便通通趴在了地上。 “韩范现在何处?尔等速速报来!”张燕横扫了一眼地上的众人高声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年纪稍大的老者战战兢兢地应答说,“回……回将军,韩府君往西遁走也。” 张燕冷哼一声,回头冲着跟在身后的两名亲将下令道,“尔等速去追击韩范,莫让其遁逃。” “喏。” 随着两员亲将领命而去。张燕这才翻身下马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大步迈入了太守府。此地本为常山王的王府,直到曹操废国为郡后才由王府改做了太守府。故而府邸的规模远大于一般的府衙,府内更是亭台楼阁样样俱全。张燕的手下在恒山猫了那么多年哪儿曾见过此等雕梁画栋的气派宅邸,不少人都在心中暗暗盘算起待会儿该先卷什么值钱物什跑才好。更有甚者还打起了房梁上描金纹样的主意。 然而这一次张燕却并没有像往常打家劫舍时那般下令众人搬空府衙,而是告诫手下莫要伤及府内无辜。在将身边的护卫遣散走之后,张燕领着杜长径直走进府邸的书房在原先太守所座的位置上盘腿坐下,将佩刀往案牍上一摆,继而冷冷地盯着杜长发问到,“常山已下,不知齐侯还有何吩咐?” 此时的书房内外仅剩下了张燕与杜长两人。张燕的这一声发问犹如惊天之雷,让丝毫没有准备的杜长吓得一阵心惊肉跳。他原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曾想张燕竟早已洞悉了一切。慌乱之下杜长略带心虚地唤了一声,“渠帅……” 张燕却是抬手打断了想要开口解释的杜长,转而指着南边尚未熄灭的大火冷笑道,“若非齐营细作相助,汝如何能移走仓中粮草而不惊动曹军?” 杜长本是舍不得仓库中如此众多的粮草被毁之一炬,故才拜托城内的齐军细作相帮将粮草调包。哪曾想正是这一举动让他露出了马脚。所以这会儿的杜长面对张燕的质问,最终只得无奈地张了张嘴,旋即苦笑着抱拳道,“渠帅英明。” 不过杜长哪里知晓,真正让张燕心生怀疑的诱因,并不是那些没有被烧毁的粮草,而是他近些日以来骄人的表现。须知在张燕的印象当中杜长一直以来就是一员“斗将”,使计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倘若杜长不是在短短几年里遇上世外高人修习了兵法,那便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其行事。再联想到杜长最初来找自己的目的,那背后指点之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其实张燕并不讨厌蔡吉。毕竟当年的易京之战蔡吉并非攻城主力,也没有取杜长的性命。他只是不想再次重复易京之战的错误,让他手下的弟兄明珠暗投枉送性命。要知道眼下局势之纷乱已经完全超出了张燕的想象,令他判断不出曹操和蔡吉究竟谁更有前途一些。要说曹操吧,曹操偏偏惨败赤壁生,死未仆。要说蔡吉吧,可蔡吉终究只是一介女子。 思前想后一番过后,张燕最终长叹了一声,放缓口吻说道,“以齐军之力夺常山如探囊取物,然齐侯既将常山拱手相让于燕,却不知燕当如何投桃报李?” 耳听张燕的语气软了下来,杜长当即神色一凌,照着郭嘉交代的说法抱拳作答道,“齐侯希望渠帅能常驻常山与齐军互相照应。”(想知道《凤穿残汉》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四节 捉襟见肘 “宛城守将侯音、卫开外通关羽,劫持郡守,举城投孙。[八零电子书]黑山张燕肆虐常山,杀郡守,夺元氏。另有关中韩遂、侯选、程银、杨秋、李堪、张横六部造反,偏将军马超上书朝廷请求派遣其父马腾前往关中安抚诸部。” 随着司马朗将一桩桩叛乱逐一念出,许都相府议事厅内的气氛彻底降到了冰点。想当初蔡吉受困辽西之时,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都曾看过齐营的笑话,却不曾想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自家阵营竟然也会落到此等四面楚歌的地步,甚至比之前的齐营还要不堪。毕竟蔡吉受困之时其治下的州郡虽也内乱不断,可那时的齐军至少还没有丢过军事重镇。不像曹军连丢宛城、常山两处要地,眼瞅着都快要被各地叛军威胁到邺城、邯郸、许都等腹地了。 曹营的局势之所以会如此急转直下,主要还是与曹操之前严厉打压地方宗党豪族有关。须知曹操治国崇尚法术,他所任命的地方官员,不管是出身寒门还是士族,都必须执行打击、抑制地方豪强的法术政策。对于曹操的这种政策,士族社会自然是难以接受,多有抱怨。如袁绍发布的讨曹檄文就直接指责曹操,“细政苛惨,科防互设,罾缴充蹊,坑阱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触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许都有吁嗟之怨。”然而官渡一战,曹氏胜,袁氏败,使得中原的宗党豪族不得不暂时隐忍屈辱,伺机而动。如今曹操兵败赤壁受困荆州,自然是给了诸多蛰伏者以可乘之机。就如常山的叛乱除了大名鼎鼎的张燕之外,便有不少常山本地的宗党豪族跟在后头浑水摸鱼。 且就在一些人暗自为曹营未卜的前途唉声叹气之际。忽听堂上有人朗声说道,“国乱见忠臣,板荡识人心。区区一城一地之失,岂能撼动丞相基业。” 众人闻声抬头就见尚书令荀彧已然挺身站到了大堂的中央。现年四十岁的荀彧发须间隐然已有了屡屡银丝,但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一双眸子依旧黑得透亮。这一刻没人敢笑话荀彧大言不惭,更没有人敢出列反驳。因为就在十年前正是眼前这位身形纤瘦看似文弱的男子设计从吕布手下保全了鄄城、范县、东阿三城。直至曹操回师兖州将吕布驱逐出境。 荀彧亦非空谈之辈,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就见他长袖一振冲着坐在首座的曹昂沉着进言道。“侯音、卫开劫略吏民,立足未稳,可调折冲将军乐进征讨之。黑山张燕乃黄巾余孽,难得民心。假以时日必被常山宗党群起而攻之。至于关中之乱,韩遂与马腾素有积怨。何来安抚之说。公子只需请马腾修书一封命其子马超坚守关中便可。” 随着荀彧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将三桩叛乱逐一处理完毕,议事厅内的低迷气氛顿时就被一扫而空。而首坐上的曹昂更是深受鼓舞,下意识地端正了坐姿,挺起了胸膛。[棉花糖小说网..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话说曹昂这段时间在许都撑得极为辛苦。因为昔年的官渡之战再怎么凶险。曹昂好歹还能与父亲取得联系。可这一次曹操却是在当阳被刘备彻底围了个水泄不通。更要命的是曹昂现在手边还没有足够的兵马南下去救援老父。因为曹操南征之时从中原调走了大量兵员,而曹家的势力又地处中原四战之地,东南西北都需要驻军防守。加之宛城、关中、常山接连发生叛乱。曹昂便愈加不敢轻易调动西、北两个方向上的驻军了。 “便依尚书令之策行事。”在首肯了荀彧的进言之后,一心想着父亲安危的曹昂又回头向司马朗询问起了南方的情况。“伯达,荆州战况如何?可有父帅消息?” 司马朗将手中的战报翻过一页,脸上的神色又随之凝重起来,“子孝将军已弃庐江,援当阳,然贼军势大,援军受阻章乡,倒是妙才将军已屯兵长坂坡,与当阳城互成犄角之势。” 耳听曹仁的援军已接近当阳,夏侯渊部更是与当阳城内的曹操取得了联系,曹昂等人都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可司马朗接下来念出的战报却又让曹昂再次紧锁起了眉头。 “孙策、周瑜率众数万,兵围汝南。另有吴将程晋、周泰,渡江袭扰广陵诸县。” 此刻听闻孙策、周瑜兵指汝南,众人这才记起除了刘备,南方还有另一头猛虎对中原虎视眈眈。而一旦汝南陷落,许都势必也将羊入虎口岌岌可危。谏议大夫王朗曾经在会稽当过太守,深知孙策的厉害。所以司马朗的话音才刚落,他便迫不及待地向曹昂进言道,“丞相常言孙伯符乃猘儿,难与争锋,还请大公子速派兵马驰援汝南。” 曹昂听罢王朗所言心中泛起了一丝无奈的苦笑。眼下救援曹操的兵马都已捉襟见肘,试问曹昂哪儿还能拿得出多余的兵力去驰援汝南。 正当曹昂犯愁之际,就听军师荀攸分析道,“汝南有徐公明坐镇无须多虑,怕只怕孙策、周瑜折返南下与刘备合流。” 作为曹操的军师,荀攸一路追随曹操北讨南征多年,可谓算无遗策、计谋百出。唯独此番东征孙策,荀攸没有陪在曹操身边。虽说曹操决意东征时荀攸已经因水土不服而回许都养病。但他始终觉得这一次的赤壁之败自己应该负上责任。 曹昂倒是没有责怪荀攸缺席赤壁。事实上那段时期军中水土不服者远不止荀攸一人。不少曹营军士都曾出现过不同程度的腹泻、高烧等症状。如果曹丕在场的话应该会依据蔡吉多年的教导,提醒曹操等人生水须煮沸方可饮用。要知道长江流域可是这个时代疫病的高发区。 当然现在再去追究相关细节已于事无补。而荀攸的分析却是恰恰道出了曹昂最为担心的状况。刘备的数万大军已将当阳围了个水泄不通,若再让孙策与之会师……那父帅岂还有活路?过了半晌后,曹昂终于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道,“情势危急,为今之计。唯有召司隶校尉钟公南下。” 曹昂此话一出,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先前还主张派兵救援汝南的王朗更是神色为之一变,瞠目结舌道,“这……这岂不是要弃北地诸郡?” 建武将军夏侯惇却是大手一挥,“若能救丞相脱困,弃就弃也!” 夏侯惇乃是曹操的连襟,夏侯渊的族兄。加之曹家与夏后家关系甚密。所以夏侯惇如此一表态。原本还想劝谏曹昂的王朗等人便纷纷闭上了嘴。说到底曹操才是曹家势力的顶梁柱。值此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曹昂和夏侯惇弃地保人本也无可厚非。 且就在众人以为曹昂调钟繇南下已成定局,一旁的荀攸却是连连摇头泼冷水道,“失火而求水于海。海虽多,火必不灭矣。调北兵南下,怕是远水不救近火也。” 荀攸一语道出了曹军目前的尴尬之处,一边是曹操抽调走了中原大量兵力南下。一边是并州的驻军远水解不了近渴。因为就算钟繇这会儿肯不顾一切丢下并州领兵南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抵达荆州救援曹操。毕竟并州与荆州之间还隔着偌大个中原。当然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荀攸没有当众点名。那就是并州的驻军并非曹操的嫡系,而是钟繇以朝廷的名义招安来的地方势力。这些势力或是慑于曹操的威名,或是出于对汉室的忠诚,或是被钟繇的个人魅力所感动。答应臣服于曹操,却不代表他们就会愿意离开自己的地盘赶往南方替曹操卖命。 出席会议的文武都是通透之人,不用荀攸说得太过直白。自然也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可曹昂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在他看来不管钟繇的兵马是多是少,也不管这支援军能否及时赶到。哪怕只是多一份声势也聊胜于无。不过还未等曹昂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堂上再次激起了一片喧哗。 “除却并州钟公,大公子尚还有一人可求援。” 除了钟繇还有其他兵马可以来援?那是何人?又在何处?怀揣着诸多疑问众人纷纷循声回望,暮然发觉发言者竟是天子的近臣大夫吴硕。在荀彧、荀攸、夏侯惇、司马朗、王朗、满宠等一干曹氏重臣的承托之下,身为帝党的吴硕在相府议事厅内显得极为突兀。事实上若非是得了曹昂的首肯吴硕怕是连相府的门槛都摸不着。 曹昂之所以会请吴硕来出席曹营内部会议,一来是因为他相信吴硕的品行与才华,二来曹昂也想通过吴硕来缓和曹家与士族的关系,不想在此紧要关头树敌过多。哪曾想吴硕还真有妙策奉上。于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的曹昂赶紧探身追问道,“何人?” 吴硕倒也不怯场,就见他一边坦然承受着曹营文武质疑的目光,一边拱手朝曹昂进言道,“便是齐侯蔡安贞。” “蔡安贞?吴大夫可是在说笑乎?”不等吴硕说完,司马朗已然哑然失笑。而坐在一旁的王朗、满宠、夏侯惇等人更是连连摇头,直接就把吴硕的言语当做了呓语。倒是荀彧、荀攸两叔侄,双双沉默不语,一时间瞧不出喜怒来。 曹昂也对吴硕的进言深感失望。早在衣带诏之变爆发后,曹蔡联盟便已然名存实亡,待到钟繇计夺平城之后,两家间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饶是曹昂如何急于救父脱虎口,这会儿也没脸去求蔡吉。更何况就算求了,蔡吉也不见得会出手相助。再怎么说之前也是他曹氏父子背盟在先。 吴硕却是无视司马朗的讥讽,继续不紧不慢地述说着自己的,“大公子明鉴,曹、蔡两家虽有不快,然只需天子出面,蔡安贞必会冰释前嫌,出兵救援丞相。” 吴硕的一句“天子出面”让曹昂瞬间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是啊,以安贞对汉室的忠诚,一旦天子开口求援,其必会有求必应。届时只需请安贞遣水师南下威逼吴郡,便可迫使孙策从荆州退兵。或许…或许曹蔡两家还能像昔年讨伐袁绍时那般合作无间。 “万万不可!”荀彧的一声暴喝将曹昂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而下一刻只见这位素来风雅倜傥的荀令君竟然涨红着脸面厉声驳斥,“蔡安贞志怀安忍,智狡枭桀,向其求助,无异于引狼入室!” 曹昂从未见过荀彧如此激动,如此失态。难道向齐军求助会比四面楚歌还要糟糕?难道蔡安贞会比昔年吕奉先还要棘手? 饶是曹昂在内心深处对蔡吉尚存有一丝情愫,但此时冷静下来的他却依旧不得不承认荀彧的判断没错。至于他先前的种种设想,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真实的蔡安贞是位称霸一方的诸侯,胸怀逐鹿天下的大志,又岂会因天子的一纸圣谕而出兵救曹。正如当初刘协以衣带诏召集天下诸侯围攻他曹家父子,蔡吉却以“尊皇攘夷”为借口,圆滑地避开了南方的混战。所以要想让蔡吉出兵解救受困的曹操,就必须先要付出足够的代价。那么什么东西能让蔡吉为之心动,并且能让她不计前嫌出兵救援曹操呢? 陡然间曹昂似乎是明白了荀彧为何会突然大动肝火,于是他赶紧扬起头死死盯着吴硕不放,仿佛是要从这位吴大夫身上瞧出其真正的目的。面对曹昂投来的视线,吴硕却是既没有躲避,也没有张口解释,而是坦然地与对面的曹大公子互相对望。 半晌过后还是曹昂先行收回了视线,但与此同时他亦暗自下定了决心,不再考虑向蔡吉或天子求援,而是以曹营自身的力量去解救被困在当阳城内的父亲。然而曹昂却不知晓这世上许多事情往往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五节 莽夫一回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凤穿残汉》更多支持!瓢泼的雨势将天与地染成了一片阴沉的青灰色。曹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冒雨站在当阳城头,沉着地指挥着一干民夫搬运石木。掐指算来华容一战已过去了一个多月,可执拗的雨天却是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曹操帐下的军士多为北方人士耐得住酷寒但受不住湿气。湿漉漉的环境不仅让诸多曹兵怨声载道,还令伤员的伤口感染化脓由此平添了不少伤亡。 好在大雨在打击曹军士气的同时,也在阻碍着刘备攻城。原来当阳城毗邻临漳河,四周河网密布,一连十多天的大雨让城外地势低洼之处积水达到了一尺之深。待到前日再也忍受不了泥水没腿的刘备终于下令全军后撤了十里。曹操见状当即一面派出亲信之士与南下驰援的曹仁部取得联系,一面抓紧时间驱使城内百姓充当民夫加固城池。 话说那日曹操自华容遁逃入当阳之时身边仅余包括许褚、曹休、曹纯、曹洪、刘晔、杨修等亲军三千多人。如今就算加上当阳原有的驻军以及临时征召的青壮也就一万多人的规模。与此同时围城的刘备部或许没有对外宣称的十万之众,但十倍于当阳的兵力多少还是有的。所以就算刘备暂时退到了十里之外,曹操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突出重围。只能继续固守城池等待援军到来。不过令曹操甚感欣慰的是,夏侯渊已经在北面的长坂坡扎下营寨与当阳城互成犄角之势,而曹仁据闻也已经南下逼近章乡。 且就在曹操暗自盘算着在与曹仁取得联系后要怎样发起反击之时,就见负责修城的刘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急匆匆地赶来报告道,“丞相,木石不够也。” 曹操听罢刘晔所言,眯起一双丹凤眼朝城内打量了一圈,最终抬手指向了东边一处颇有规模的院舍,“那是何处?” 跟在曹操身后当阳令赶紧作答道,“回丞相。此乃临漳宫。” “拆了!”曹操不假思索地道出了自己的决断。 耳听曹丞相要拆临漳宫。当阳令和在场的当阳本地民夫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摆子。要知道这临漳宫乃是为了祭祀临漳河神所设。拆除宫舍势必会得罪河神。一想到得罪河神的后果,饶是当阳令早已久闻曹操的凶名,这会儿还是硬着头皮颤巍巍地出面劝阻道。“丞相明鉴,临漳宫乃供奉河神之所,若拆毁此宫,恐触怒神灵!” “河神?”曹操不置可否地抬头看了看阴雨连绵的天空。河神是水神。也是雨神,可自打华容之战起雨却总是在同他曹孟德做对。更何况檑木炮石用完了拆房抵用本是守城战中极为常规的做法。现在还只是拆庙。待到战事吃紧之时,便是民宅官衙也得照拆不误。眼瞅着当阳官民如此不知趣,曹操当即冷笑一声傲然道,“孤今日便要借河神宫殿一用!” 眼见面前这位曹丞相竟连神灵也不放在眼里。棉花糖小说网..tw城楼上的民夫那是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至于当阳令本人更是缩起了脖子不敢再多说一言。其实当阳的百姓哪里知晓,想当年曹操为筹军饷可是派出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将到处挖坟掘墓。他本人甚至还亲临发掘现场。指挥手下破棺裸尸。所以区区一介河神还真唬不住曹丞相。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许褚当即领着一队兵马赶赴临漳宫推墙拆柱。不多时只听一阵轰隆巨响。原本光鲜雄伟的临漳宫就此垮塌了下来,扬起好大一阵烟尘。然而此时城头众人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临漳宫上。因为巨响的源头并非临漳宫而是城外的临漳河。 在这一刻曾经滋养当阳的临漳河化身成了一条咆哮中的巨龙,带着宛如鳞片一般的波峰腾空而起,将两岸的树木、房舍、田地一并撕扯吞噬干净。眼看着河水无限地扩大范围,转息间便将当阳城包围成了一座孤岛,再联想到曹军前一刻拆庙筑城的举动,城头上的民夫顿时就炸开了锅。 “河…河神动怒也!”“快逃!神龙欲吞城也!” 噗嗤一声,血雾飞溅,一个跳起来叫嚣“河神动怒”的民夫被曹操一剑劈成了两截,“乱军心者,杀无赦!” 望着那颗在地上打转的头颅,先前还咋呼着想要跑路的民夫,呼啦一声通通趴在了地上。曹操却是无视脚畔瑟瑟发抖的人群,迈步踏过血水走到了女墙前。放眼城下曹操并没有瞧见传说中的河神,或是类似于神龙的神物,但是临漳河也绝不会突然肆虐如斯。恍惚间隔着层层雨幕曹操似乎看到了老对手刘备正在十里之外注视着他。 刘备与诸葛亮双双策马立于高地之上,远眺前方如汪洋孤舟般伫立于天地之间的当阳城。眼前这一幕景象对于刘备而言那是既熟悉又陌生。遥想五年之前刘备也曾像现在这般站在高高的山岗之上,与曹操和蔡吉并肩而立一同注视着下邳城被洪水吞没成为一片泽国。现如今三人早已分道扬镳,刘备更是与曹操成为了不死不休的死敌。想起历历在目的往事,深感物是人非的刘备忍不住自言自语着长吁一声道,“昔年孤与曹孟德、蔡安贞以水淹下邳之计将吕布逼上绝路。哪曾想才不过区区五载,孟德竟也会踏上此等不归之路。” 然而刘备的感慨却并没有打动他身旁的年轻人。在诸葛亮眼里曹操是意图篡汉的虎豹,蔡吉是妄图割据的豺狼,对付此二獠绝不能有丝毫的心慈手软。所以未等刘备话音落下,诸葛亮便已然毫不客气地拱手点评道,“曹操囚天子,杀忠良,落得今日下场。本不足为奇。” 刘备在抒发了一通感慨过后,很快也恢复了平日里一贯的果敢与自信。特别是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曹操此刻就被困在小小的当阳城内,刘备更是按耐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兴奋之情,放声大笑道,“哈哈,孔明过谦也。若非卿妙计百出,孤又岂能将曹操困于当阳城内。而今曹操已成网中之鱼。笼中之兽。孔明且看孤如何生擒此獠,救天子脱困!” 依照诸葛亮为刘备的定下的策略,他们此番兵围当阳的目的并非是要取曹操项上人头。因为曹操一死只会便宜了坐镇许都的曹昂子承父业。所以诸葛亮建议刘备生擒曹操。从而用曹操的性命来向曹昂换取受困许都的天子。事成之后刘备便可以皇叔的身份从旁辅佐天子理政。而安置天子的新都位置,诸葛亮也是一早便有了腹稿。那便是荆州第一大城襄阳。 诸葛亮之所以会选择襄阳做帝都,一来是因为刘备现在的根基在荆州,二来以襄阳做帝都也可以让刘备名正言顺地占据整个荆州从而实现诸葛亮三分天下的设想。不过这会儿刘备得意忘形的样子却让诸葛亮心头一紧。就见他赶紧抱拳劝谏道,“困兽尚且犹斗。主公万不可掉以轻心!” 诸葛亮的这声警告倒是让刘备恢复了冷静。特别是联想到曹操一贯凶悍的表现,更是让他意识到接下来的攻城战将是一场极为血腥的鏖战。于是在低头沉吟了片刻后,刘备最终还是决定向比他小二十岁的诸葛亮讨教道,“依孔明之见。孤当如何攻取当阳?” 对于刘备的问题,诸葛亮自是早有计较。事实上从赤壁之战到华容之役,再到眼下的当阳之围。荆州的战局一直都在按诸葛亮预定的剧本紧锣密鼓地推进着。但为人谨慎的他却深知愈是到这等紧要关头,愈是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大意。因为胜负的差距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所以此刻的诸葛亮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来完成接下来的收官之战。“回主公,先取长坂,断其爪牙!” 长坂坡位于当阳城北,属荆山余脉,东支南下所形成的冈岭地带,古时此地滨临云梦泽,虽后来湖面沉积为陆,但在东汉末年此地仍是一处水网纵横的涝地。为了配合曹操固守当阳城,夏侯渊特意率领帐下八千兵马驻扎在长坂坡的山肋之上。然而随着刘备掘临漳河水淹当阳城,长坂坡也被殃及池鱼成了一片汪洋泽国。 且就在夏侯渊策马舞刀指挥营内兵卒向尚未被水淹没的小丘撤退之时,忽听高地上的有人大声疾呼,“战船!刘军战船!” 骤闻敌袭的夏侯渊赶紧策马想要爬上最近的一处小山丘瞧个究竟。怎奈泥地太过湿滑,战马经过几番挣扎还是没能爬上山坡。待到夏侯渊弃了战马,冒雨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小丘之后,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但见延绵的雨幕之下,上百艘打着刘字旗号的斗舰,拖延着一道道白色的浪花,自西南方蜂拥而至。当先一艘战船上赫然立有一人,鲜衣怒甲,赤面长髯,正是享有万人敌之名的关羽,关云长。 “关云长!是关云长!”“关云长来也!” 关羽的出现在曹军的营地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虽说蔡吉的乱入使得关羽错失了诛文丑、斩颜良的功绩,但是刚刚过去的华容之战还是令关羽的威名响彻了曹营,乃至整个天下,彻底坐实了他万人敌的赫赫之名。而成就关羽华容一战的恰恰就是眼前的夏侯渊。 对于自己未能识破刘备的奸计,致使曹操在华容被关羽伏击,夏侯渊一直都自责不已,并暗暗发誓绝不再让他人伤到孟德一分一毫。此刻眼见关羽踏浪而来,夏侯渊心中顿时就有了计较。 “擂鼓!与敌军决一死战!” 当夏侯渊领着八千将士迎战逐渐逼近的刘备军战船时,站在当阳城头的曹操也已经注意到大量的刘军斗舰正朝长坂坡方向集结而去。但是这会儿的他既没有战船,也无法开启城门,只能握紧了拳头眼睁睁地看着刘备的战船大摇大摆着从自己面前驶过。 曹操征战沙场二十余年从未像此刻这般心焦,这般无助,这般懊悔。倘若当初能听从文若谏言孤何至于惨败如斯,又何至于陷妙才于此等死地。刹那间,悔恨、懊恼、自责,万般思绪最终在曹操心中化作了一腔声嘶力竭的呐喊,“妙才!” 夏侯渊抬头回望了一眼南方的当阳,雨水拍打在脸上带着血腥的咸味,好似又回到了年少时他与曹操一同追逐过的沙场。然而凄厉的喊杀声,以及脚下同袍尸体,在却又清晰地提醒着他正身处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的绝境。 此时在漫天箭矢的掩护下刘备军的战船已陆续靠岸,数不清的刘军兵卒手持刀盾自跳板登陆上岸拆除曹军的拒马鹿角。由于长坂坡这里湿地多,地基弱,再加上连日的豪雨,登陆的刘军没费多少力气便将曹营的木栅栏逐一推倒。 面对蜂拥而至的敌军,夏侯渊的副将张顺跃马而出,却不想才砍翻了两三人,便有七、八杆枪同时刺向他的坐骑,吃痛的战马悲鸣连连。张顺赶紧舞起大刀,将四支枪一并打断,但还是被第五支枪刺中刺中软肋跌落下马,继而被一拥而上的刘备军斩成了肉泥。另一头司马白景也是身中十余箭,与战马一同倒在泥泞之中再也没爬起来。 就这样夏侯渊身边的曹军愈来愈少,刘备军的包围圈也愈来愈小。血泥飞溅中夏侯渊远远瞥见关羽一刀将他的另一员副将带肩劈成了两半,头盔连着人头高高跳起来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关羽杀神般的气势震慑住了被包围的曹军,一时间在其附近方圆三尺之内,居然无人敢近。 “妙才,为将者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莽夫耳。” 想起曹操竖着眉毛认真说教的模样,夏侯渊无声地笑了笑,长刀一挥将一个冲上来的刘军小卒削去了大半个脑袋,继而迈着坚定的步伐提刀朝关羽走去。 “孟德,渊又莽夫一回。” 建安八年九月,关羽克长坂,斩夏侯渊。(我的小说《凤穿残汉》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七节 困兽犹斗 一夜雨过落‘花’中,万点残红转瞬空,刘协枯坐在永宁宫中,怔怔地望着庭外满地落英出神,全然无视对面吴硕的存在。[txt全集下载],最新章节访问:.。吴硕却是匍伏在御座前一面一五一十地介绍宫外的局势,一面暗自观察着刘协的气‘色’。 掐指算来吴硕上次面圣还是在衣带诏爆发之前,那时的刘协正与董承等人密谋出逃投奔刘表,其表面上虽对曹‘操’委曲求全,眉宇间却是难掩英武之气。却怎料才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曾经意气奋发的天子竟成了眼前这等形如枯槁的模样。 夫哀莫大于心死,难到天子真已心死? 眼见自己慷慨‘激’昂地一路从赤壁大战说到了水淹当阳,对面的刘协却始终无动于衷,吴硕不由在心中暗暗打起了鼓。然而就在他以为刘协会一直如此沉默下去之时,后者却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吴卿,汝说荆州与扬州,何地宜居?” “陛下?”惊诧之下吴硕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好对上刘协那双漆黑到空‘洞’的眸子。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越僭了,于是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望着吴硕手足无措的模样,年轻的汉天子戏谑地笑了起来,“曹子修遣卿入宫,可是要以物易物,用朕换其老父?” 刘协的这声轻笑在吴硕听来刺耳得好似一把利刃,一刀捅穿了他覆盖在脸上的遮羞布。是的,无论是用刘协换回曹‘操’也好,还是用天子的名义请蔡吉出兵救援曹‘操’。在本质上都将身为天子的刘协当做货品来同诸侯进行‘交’易。这一刻深感无地自容的吴硕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痛心疾首地自责道,“臣等无能,令陛下‘蒙’羞也!” 可眼前的年轻天子却是早已接受了他身为傀儡的实施。伴随着一阵衣料索索之声,刘协欣然起身丢下一句话道,“汝去回复曹子修,就说朕悉听尊便。” 刘协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令吴硕再也顾不上君臣之礼以及曹家的监视,就见他一把抱住刘协的大‘腿’。厉声低吼道。“陛下万不可自暴自弃!而今曹孟德身陷荆州,恰是陛下脱困之机。” 刘协瞥了一眼吴硕,冷哼道。“脱困?试问天下间何人能救朕脱困?卿乎?” “蔡安贞!齐侯蔡安贞定能救陛下脱困!”吴硕扬起头直视着刘协的双眸斩钉截铁道。 “蔡安贞?”刘协身形微微一颤,右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腰间佩戴着的一块‘玉’佩。刘协上一次想到这块‘玉’佩还是在发布衣带诏的时候。那一次他并没有用这块‘玉’去召唤‘玉’的主人,事后这块‘玉’的主人也没来救他脱苦海。想到这里,刘协再次自嘲地笑了笑。“善!青州亦是人杰地灵之处。” 顶着刘协充满嘲讽的笑容,吴硕依旧不依不饶道。“陛下!蔡安贞绝非寻常诸侯!” “绝非寻常诸侯?”刘协紧攥着腰间的‘玉’佩放声大笑,“蔡安贞若真是汉家忠臣,又岂会对衣带诏视若无睹!” 耳听刘协对蔡吉在衣带诏事件中的表现耿耿于怀,吴硕顿时就有了计较。[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tw]就见他拽着刘协的‘裤’脚接连发问。“陛下与董承密谋之时,可曾与齐侯通气?陛下所书衣带诏,可曾发于齐侯?” 事实上莫说蔡吉。刘协在与董承等人策划衣带诏时甚至都没将吴硕纳入核心。因为刘协在心底深处始终觉得吴硕和蔡吉与曹昂的关系太过密切,不想因二人的介入而破坏他的逃往大计。若非如此。这会儿的吴硕也不可能活着站在刘协的面前。而此刻面对吴硕连珠炮般的质问,刘协由不得心虚地撇过头轻声辩解道,“蔡吉与曹‘操’结有姻亲之盟,朕怕其走漏风声。” 吴硕心知刘协那会儿怀疑的人不止蔡吉还有他自己,否则当初刘协和董承也不会瞒着他偷偷逃出许都。但是就算明知自己受到了天子的怀疑,吴硕依旧本着臣子因尽的忠诚向刘协进言道,“齐侯与曹‘操’结亲乃陛下旨意,陛下又岂可因此而质疑齐侯?” 刘协被吴硕抢白了一番后,原本苍白的脸颊一下子就涨得通红,“就……就算如此,朕被曹氏父子囚于许都,蔡吉为何不发兵救驾?” “衣带诏事发后,陛下受困许都,四周皆为曹氏党羽,齐侯若趁势起兵伐曹,岂非至陛下‘性’命于不顾?”吴硕长叹一声反问道。 刘协张了张嘴本还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正如吴硕所言,他刘协的‘性’命从一开始就被曹‘操’攥在了手里,众诸侯在这档口起兵伐曹与其说是救驾,不如说是催命。想明白这些缘由之后,刘协心中的戾气也随之消散了大半。就见他转身扶起了吴硕,哽咽着致歉道,“是朕辜负了卿!” 吴硕亦是鼻子一酸,抱住刘协的臂膀潸然泪下,“是臣无能,是臣无能!“ 君臣二人在抱头痛哭了一番之后,刘协回忆起了昔年蔡吉在云台殿面圣的情景。那时的蔡吉曾一再告诫他,为了大汉江山,身处深宫要谨言慎行。可在那之后刘协却始终没有把蔡吉的进言放在心里。加之蔡吉在曹蔡结盟后对曹‘操’恭顺有加,以至于刘协都有些怀疑那位曾经发誓向他效忠的‘女’诸侯已经决心做曹氏的好儿媳。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倘若他刘协能遵照蔡吉当年的告诫谨慎行事,一直蛰伏到曹‘操’南征失败后,再与吴硕等人里应外合,发出衣带诏号召天下诸侯勤王。那此刻身陷囹圄的便不会是他刘协,而是那天怒人怨的曹家父子。至于董妃和他那未出世的皇子更不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思虑至此,刘协果断地擦了擦双眼,从腰间取下了蔡吉当年献上的那一枚‘玉’佩,“蔡安贞曾言。无论其身在何处,只要见得此‘玉’,必会赶来救驾。” 吴硕赶紧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冲着刘协郑重地俯身一拜,“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此时此刻,远在荆州的刘备并不知晓,身处许都的刘协已然绕过他这个皇叔。转而向坐镇青州的蔡吉求救。这会儿的他正被周瑜、孙策横生出的那道奏折气得跳脚叫骂――“卑鄙下流!水淹当阳的是孤!兵围曹‘操’的是孤!孙策小儿有何面目向曹昂讨要天子!厚颜无耻!” 目睹着自家主公好不容易取得的战果为孙策那票人所窃取。大帐内包括诸葛亮、糜竺、陈到等人在内的刘营文武也是既气愤又无奈。其实早在水淹当阳之前诸葛亮便已草拟好了一份书信,打算在事成之后发往许都向曹昂提议用天子换曹‘操’。可眼下刘备的势力实在太过弱小,又地处偏僻远离中原。以至于诸葛亮的书信还未送出荆州,周瑜以孙策名义代写的那份奏折就已然在许都的大街小巷流传了开来。 在将面前的案牍一把掀翻之后,刘备终于发泄完了心中的大半怒气,转而一屁股盘膝坐到诸葛亮面前向其询问道。“孔明,汝可有应对之策?” 不仅是刘备在场的刘营文武也纷纷向诸葛亮投去了期盼的目光。显然经过一连串的胜利年轻的诸葛亮俨然已在刘备阵营内确立了其谋主的身份。此刻面对刘备急切的发问,诸葛亮亦是按捺下心中不快的情绪,转而冷静地分析道,“曹营多智谋之士。必会识破周瑜雕虫之计。主公当务之急,应迫使曹‘操’‘交’出天子。” “‘交’出天子?曹‘操’就范?”刘备皱起了眉头迟疑道。毕竟在他的印象之中曹‘操’是个既顽固又坚韧的男子。想当年在官渡袁绍的兵马都已攻到了内城,曹‘操’愣就是撑到了援军抵达。面对这一个难缠的对手。刘备实在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不肯就范,便‘逼’其就范!”诸葛亮年轻的脸庞浮起了一层肃杀之气。 诸葛亮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道亦是‘激’起了刘备的血气。就听他一拍大‘腿’决断道,“好!就‘逼’其就范!” 这一日雨势力总算停歇了下来,然而天际依旧还是乌‘蒙’‘蒙’的,蓄含着水分的风吹在总带着一股子湿湿黏黏的感觉。当阳城头一面“曹”字大旗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旗杆上,旗杆下几个曹兵正肩挨着肩坐成一排,擦拭因受‘潮’而发软的弓弦。由于当阳城的城墙又高又陡,使得刘备部的战船无法像在攻打长坂坡时那般轻易登陆。于是乎,弓矢便成了攻守双方的最主要武器。当然城内曹军的箭失有限人数也有限,不像城外的刘备部可以不断补充兵器和兵员。所以随着时间逐渐推移,曹军只会越打越少。胜负的关键只在于在刘备攻破当阳城之前,曹‘操’是否能到援军到来。 陡然间一阵威武的鼓点声打破了战场上难得的平静。城头上训练有素的曹军弓箭手当即便在‘女’墙的掩护下,排成一排搭箭举弓直指城外围攻而来的刘备军斗舰。不过城头上的弓箭手并没有贸然‘射’箭驱赶来犯之敌,而是如蛰伏在草丛中的狼群一般静候敌军逐渐‘逼’近。这是因为刘备军的战船上配有一种具有强力发条的弩弓,使得刘备军弓矢的‘射’程远长于城内的曹军。为了达到最佳‘射’杀效果,又不至于‘浪’费有限的箭矢,曹军的弓箭手往往得硬顶下对方数轮箭雨方才得以开弓反击。好在刘备军弓弩的‘射’程虽远,可准头却是差强人意。所以到目前为止刘备军的箭雨除了压得城头上的守军抬不起头来之外,倒也没有对曹军造成太大的伤亡。 然而这一次城头上的守军并没等来满天箭矢。不多时就见一叶扁舟在大批斗舰的簇拥之下,载着关羽有恃无恐地来到了当阳城的南‘门’前。面对阵前骤然驾临杀神,城头上顿时响起了一阵‘骚’动。 关羽却是负手而立丝毫不为所动。直至看到曹‘操’领着一干文武匆匆走上南‘门’城楼,他方才信手拈弓朝曹‘操’所在的方向‘射’出一箭。只听嗖地一声箭矢正擦着曹‘操’的耳边‘射’到了后面的房柱上,直吓得许褚、曹洪等人慌忙将曹‘操’围在了中间。而此时的关羽已然收起手中强弓,转而挥手示意全军撤退。 目送着一言不发的关羽转身离开,曹‘操’回头看了一眼‘插’在墙上还在微微颤动的箭支,就见箭支上还绑着一块白‘色’的绢布。意识到关羽是来送信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下令道,“取来看看。” 一个小校闻讯后赶紧上前想要拔下箭支,却不想箭支扎得太深试了两下竟然没拔出来。直至许褚出手才一把将那箭支揪了出来,转手递到了曹‘操’面前。曹‘操’接过箭支瞥了一眼已经变形的箭头,不由暗暗一惊心想关羽刚才那一箭怕是得有五石。不过心惊归心惊,曹‘操’面子上依旧还是不动声‘色’地将箭杆上的白绢解了下来,快速扫了一遍白绢上的蝇头小字。 “丞相,刘备可是要劝降?”一旁的杨修小心翼翼地问道。 曹‘操’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杨修,跟着便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在场文武,晃了晃手中的白绢朗声说道,“刘备‘欲’同孤商谈迎天子南下一事。” 耳听刘备愿意以天子来换取城内诸人的‘性’命,在场的不少人都暗暗送了一口气。却并没有人敢当众表现出自己的喜悦。因为任谁都知道天子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仰仗,放不放天子可由不得他们这些臣子说了算。但不放天子势必意味着众人得要继续困守当阳,甚至最终城破身死。 没人会喜欢去死,特别是在还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所以在一干人等互使眼‘色’之后,最终还是刘晔壮起胆子向曹‘操’试探着问道,“丞相可是要同刘备谈?” “谈!当然得谈。”曹‘操’一边将手中的白绢‘揉’成了一团,一边回头望向刘晔、杨修二人下令道,“子扬、德祖,就由汝二人代孤出使刘营。”q 第一百十八节 红脸白脸 恰如曹‘操’所言,现下当阳城内最合适的谈判人选,莫过于眼前的刘晔与杨修。小说txt下载.访问:.。他二人一个是宗室子弟,一个是前任太尉杨彪之子,论出身,论才貌,都是上等的才俊。可是对于刘晔、杨修而言,曹‘操’派下的这桩任务却是个相当棘手的苦差。且不论弱小的一方谈城下之盟本就充满了屈辱与无奈,光是从曹‘操’一贯的脾‘性’以及他此刻的态度,刘晔和杨修就能判断出曹‘操’只是想用天子做‘诱’饵同刘备讨价还价拖延时间而已。 既不能给予刘备实质‘性’的承诺,又要最大限度地拖延刘备攻城的进度,这就需要谈判者同时拥有随机应变的智慧与忍辱负重的城府。不过刘晔和杨修都认为自己的才华足以应付这项艰巨的挑战,加之事关城内众人的生死存亡,他二人二话不说便齐声应下了曹‘操’的派遣。 两日后,刘晔与杨修一起乘坐刘备派来的小船渡过漫漫洪泽来到了对岸的大营。可这会儿在辕‘门’前迎接他二人的既非诸葛亮、徐庶等刘营文臣,也不见关羽、陈到等宿将的身影。就见一名服‘色’低下的校官带着一队鲜衣亮甲的武士,以极其傲慢的态度朝刘晔与杨修拱了拱手道,“尔等可是曹营使节?” 对于刘备安排下的下马威,刘晔和杨修自是早有准备。就见他二人以不卑不亢的姿态回应道,“正是。” 那校官用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刘晔与杨修,随即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冷哼道,“喈,随吾来!” 若换在从前刘晔和杨修岂会容此等武夫在自己面前造次。可值此势比人强的非常时节。饶是刘、杨二人出身再高,这会儿也只得摆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架势,跟在那校官的后头迈步走进了刘备军的大营。 一路上就见整个营地被布置得井然有序,沿途的兵卒个个衣衫规整士气饱满,就连杆头飘扬的猎猎战旗都透着一股子彪悍气息。面对此等架势刘晔与杨修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这一刻双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惊讶与忧虑。要知道刘备围城的数万大军中有很大一部分兵马来自南郡本地的豪强部曲与刘表的旧部。这其中的一些人甚至在一两个月前还打着曹军的旗号。能在短短旬月间将如此多的兵马收为己用,刘备的这份魅力。这份手腕实在是令人不得不感叹其无愧于枭雄之名。哪怕退一万步而言。眼前的兵马仅是刘备故意展示给曹营使者看的‘精’锐,那至少也证明刘备本身治军有方,曹军之前的种种失利输得并不算冤。 就这样怀揣着对刘备的敬畏之情。刘晔与杨修走进了位于中军的帅帐。可令他二人深感惊讶的是,对面本该坐着刘备的主帅位置上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却是两名文士打扮的男子。其中雍容敦雅的中年文士乃是刘备帐下的从事中郎,曾经的徐州首富糜竺。.tw[棉花糖小说网]而坐在糜竺身旁羽扇纶巾的年轻男子便是诸葛亮了。 虽说刘晔和杨修一开始也没指望能在第一天就同刘备谈出个章程来。但也万万想不到刘备竟连他们的面都不肯见上一眼。眼瞅着对方摆明了是要将他二人搁在一边晾上一会,刘晔、杨修心中憋屈归憋屈。却还是不得不强压下不快,联袂上前自报了家‘门’,“议郎刘晔,丞相府主簿杨修。奉曹丞相之命,前来贵营议和。” 耳听来者是刘晔和杨修,糜竺与诸葛亮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随即便各自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一同起身相迎道,“久闻二位大名。今日得幸相会。在下从事中郎糜竺,此乃军师诸葛孔明,吾等奉左将军之命,与二位商讨奉天子南下之事。” 刘晔与杨修一口咬定来刘营的目的是“议和”,糜竺和诸葛亮则开‘门’见山地直言“奉天子南下”,双方从见面之初起便已展开了角力。不过相较刚才那个无礼的引路校官,眼前的糜竺和诸葛亮至少是刘备身边的重臣,态度也还算客气,所以刘晔与杨修并没有在是“议和”还是“奉天子南下”的问题上继续争执下去。 待到双方各分宾主落座之后,素来伶牙俐齿的杨修率先向糜竺和诸葛亮发难道,“曹丞相奉旨伐吴,尔等不出兵相助,反偷袭王师,可知罪!” 面对杨修先声夺人,颠倒黑白的指责,诸葛亮朝天扶扇拱手义正词严道,“左将军奉诏讨贼,何罪之有?” 杨修明知诸葛亮说的是衣带诏,却狡黠一笑反问道,“圣旨何在?可否借修一观?” 诸葛亮岂会入杨修的套,就见他羽扇一挥朗声说道,“世人皆知曹氏父子倒行逆施,天子以衣带诏号令天下诸侯勤王。郎君乃名‘门’之后,岂可坐井观天,不闻天下之势?” 以杨修的聪慧如何听不出诸葛亮最后一句话乃是一语双关,明里点穿他装傻充愣,暗里讥讽他出身名‘门’却目光短浅以身仕贼。本就喜好争强好胜的杨修哪儿曾受过这等羞辱,恼怒之下他那张白俊的脸颊刹时便涨得通红,恨不得立马拍案而起,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村夫。 然而还未等气红了脸的杨修发难,就听刘晔适时接口道,“诸葛军师此言差矣,自桓帝灵帝以来,黄巾猖獗,天下纷争,社稷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若非曹丞相扫清*,奉天子入许,天下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试问天子又岂会下诏诛曹?所谓衣带诏实乃刘表所拟伪诏也!” 诸葛亮意味深长地瞥了刘晔一眼,旋即冷冷一笑:“余当尔出身宗室,今日来此,必有高论。却不想,竟是此等粗鄙之语。昔年,桓帝灵帝之时,汉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巾之后。董卓李傕郭汜等接踵而起,劫持汉帝,残暴生灵。因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致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而今曹氏父子囚天子、杀贵妃。残暴不仁,人神共愤,尔等身为汉臣,理当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以反助逆贼,为祸天下!” 如果说诸葛亮刚才对杨修的反驳还只是打脸的话。那他此刻这番言语则*‘裸’地上升到人身攻击了。饶是刘晔和杨修涵养再怎么好,此刻也忍不住双双拍案而起,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诸葛亮的鼻尖气急道,“汝……汝……” 一旁一直没有发话的糜竺眼见诸葛亮彻底‘激’怒了曹营使节。连忙起身挡着在两者之间和稀泥道,“诸君舟车劳顿,难免急火攻心。不若先行休憩,明日再谈。” 刘晔和杨修被糜竺如此一提醒。方才想起自个儿此刻还身处敌营之中,真要闹腾起来最终吃不了兜着走的只会是他二人。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刘晔和杨修只得强压住心中涌动的怒火,由着糜竺将他们送出了帅帐。 糜竺在安顿完刘晔和杨修之后,又折了回来向还留在帅帐内的诸葛亮抱怨道,“孔明何必如此折辱曹使。若刘晔、杨修就此拂袖而去,那可如何是好?” 诸葛亮却是不以为然地摇着羽扇道,“子仲先生放心,亮料此二人明日必会继续与吾等商谈议和之事。” “孔明何出此言?”糜竺一边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句,一边在心中暗想,你都把人损成那样了,以刘晔、杨修世家公子哥的脾气又怎会继续留在这里受你羞辱。 眼见糜竺不信自己的话,诸葛亮便收起了羽扇向其正‘色’解释道,“子仲先生有所不知,曹‘操’为人素来狡诈。其派刘晔、杨修为使,必是想借二人口舌之利,拖延时间,以待洪水退却,曹仁来援!” 糜竺听罢诸葛亮之言,神‘色’顿时为之一变。须知同在南郡的曹仁正是受制于洪水方才迟迟无法进抵当阳救援曹‘操’。倘若洪水退却那曹仁必会携援军与当阳城的曹‘操’里应外合攻击刘备。越想越觉得后怕的糜竺忍不住连连呢喃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诸葛亮是一早就看穿了曹‘操’的企图,所以他才会建议刘备暂时不与曹‘操’的使节见面,并派出一名不入流的校官去迎接刘晔和杨修。在他印象之中此二人出身名‘门’,又年少成名,必是心高气傲之辈。却不想刘晔和杨修远比诸葛亮想象的要能忍得多。于是乎,诸葛亮便亲自上阵,用其引以为傲的口才狠狠挫了一番对方的锐气,还成功‘激’怒了刘晔与杨修。不过对于诸葛亮而言这只是‘逼’迫曹‘操’就范的第一步。而今曹‘操’以为自己‘奸’计得逞,曹军上下也都期盼着和谈有所进展,故眼下恰是发动进攻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里,诸葛亮旋即傲然道,“子仲先生勿忧,刘、杨二人锐气已挫,待云长将军拿下当阳城后,亮看曹贼还如何稳坐钓鱼台!” 此时的刘晔、杨修并不知晓,刚才那个将他们驳得哑口无言的年轻军师正谋划着在和谈期间对当阳城内的曹军发动进攻。坐在糜竺为他二人备下的军帐内,眼瞅着四下无人,憋了半天的杨修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诸葛村夫好生嚣张!” 刘晔的脸‘色’虽不比杨修好到哪儿去,但生怕隔墙有耳的他并没有跟着杨修一起骂诸葛亮,而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鹿‘门’子弟,果然名不虚传。” 杨修在发泄完‘胸’中的气恼之后,亦恢复了冷静,就见他倒了一杯茶,继而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案几上刷刷写下一列字,“如何谈?” 刘晔扫了一眼案几上字,也跟着沾了茶水写道,“天子。” 望着案几上的“天子”二字,杨修的脸上‘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显然通过刚才的那番‘交’锋,他与刘晔都已深切地感受到了刘备一系对天子渴求。这也难怪,刘备既不像曹‘操’那般有庞大的家族做后盾,也不似孙策经营河东多年已有一定根基。一直以来刘备都像无根之萍一般四处游‘荡’,缺乏世家宗党的支持。而一旦成功迎奉天子,那么所有问题都将引刃而解。刘备不仅能成为名符其实的皇叔,不少忠于汉室的世家宗党也会转而支持于他。此外肆虐当阳县的洪水总会有退去的那一天,故而留给刘备的攻城的时间其实并不充裕。倘若他无法在短时间里攻破当阳城的话,那么借眼下的有利局势‘逼’迫曹‘操’让出天子便是刘备最佳的选择。所以辕‘门’前的下马威以及刚才诸葛亮的‘唇’枪舌剑在杨修和刘晔的眼里都是刘备一派急于夺取天子的表现。 站在刘晔和杨修的角度而言刘备越急对他们就越有利。只要握有天子这么枚‘诱’饵就不怕刘备君臣不就范。更何况会唱红脸白脸的可不止糜竺和诸葛亮两人,此刻就见杨修猛一拍案,故意扯起嗓子说道,“鹿‘门’子弟又如何!不过乡野村夫尓!” 刘晔顺着杨修的话头赶紧劝说道,“德祖休要得胡言。鹿‘门’庞德公乃当世名宿,其坐下弟子以凤雏卧龙最富盛名。凤雏者,庞士元也,乃齐侯近臣,未及弱冠便已身居别驾之位。卧龙者,诸葛孔明也,便是方才那位诸葛军师。” 刘晔一席话倒不是在故意吹捧诸葛亮和庞统。实在是当初庞统以二十出头的年岁出任幽州别驾已然轰动天下。如今诸葛亮又以弱冠之龄出任刘备的谋主,以水淹当阳之计将曹‘操’困于当阳城中。眼下凤雏卧龙之说早已传遍中原,连带着他二人出身的襄阳鹿‘门’也一跃成为了名动天下的学派。 可一想到庞统丑陋的容貌以及诸葛亮锋利的措辞,杨修当即嗤之以鼻道,“庞统小儿,面目丑陋,有碍观瞻。诸葛村夫,伶牙俐齿,尖酸刻薄。鹿‘门’狂生,不知收敛,终有为祸之日!”q 第一百十九节 鹿门狂生 “鹿‘门’狂生,不知收敛,终有为祸之日!” 远在千里之外的钟繇也曾道出过与杨修相似的评价。(..tw无弹窗广告).访问:.。就爱上网。。但不同于杨修的妒忌与不甘,钟繇这一叹却是带着七分悲愤,三分无奈。而他所叱责的鹿‘门’狂生也并非诸葛亮,而是鹿‘门’另一位名满天下的青年子弟庞统,庞士元。 时间回溯到半个月前,新任的并州刺史王凌在快要入平城时,遭刺客暗算被刺死在了车驾上。那刺客的身手极为了得,不仅成功杀出重围扬长而去,还甚是嚣张地在现场留下了一句――“杀人者,邓展也!” 堂堂一州刺史被人当街刺杀本已骇人听闻,更毋庸说还就在钟繇的眼皮子底下。此刻耳听钟繇将矛头直指坐镇代郡的庞统,在场的众曹将在惊讶之余亦是回过了味来。 话说邓展是何许人也?那可是齐营的讨寇校尉!因其武艺高强,又出身南阳,一直以来都深受庞统的器重。此番邓展以校尉之身,行刺客之举,还明目张胆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号,任谁都瞧得出齐军这是在报复王凌之前引曹军入平城之举,同时也是在借王凌的人头来杀‘鸡’儆猴警告齐营之中存有二心的人士。 可问题是幕后主使之人真的只有庞统吗?怀揣着这一疑问,钟繇帐下的主簿常林不由皱起眉头问道,“庞统会否是受齐侯指使?” “蔡安贞为人素来谦恭守礼,当街行凶必是庞士元之策!”钟繇摆了摆手道。这倒并不是说钟繇相信蔡吉的品行高尚。而是他深知蔡吉作为‘女’诸侯比一般的男诸侯更注重名声也更能忍耐,哪怕心里恨得牙痒痒也不会冒着被士林诟病的风险去派人刺杀王凌这样的名士。事实上也正是因为看穿了蔡吉的这点心思,钟繇才敢一次又一次地用切香肠的方式蚕食齐军在并州的领地。 谁曾想钟繇千算万算却终究还是没算到庞统竟敢不惜得罪士林刺杀王凌。这甚至可以说是钟繇的一次惨痛失误。因为寒‘门’历来都盛产狂生、酷吏,为了摆脱‘门’第的掣肘寒‘门’子弟往往会为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而庞统不仅出身寒‘门’且相貌丑陋。据说还心‘胸’狭隘,对士族子弟多有无礼之举,如今回想起来其会采取过‘激’手段报复王凌本也不足为奇。可这一次钟繇却恰恰没有注意到这里一点,致使王凌最终被人当街刺杀。 然而这会儿的钟繇却没时间替王凌吊唁。此刻在他的面前摆着两纸公文,一封是王凌的死讯。一封是来自许都的调令。刺杀王凌的凶手虽已毫无悬念。可只要庞统拒不承认,钟繇一时半会儿也拿他没辙。而许都的调令却是不得不遵。因为曹‘操’在孙刘联军的夹击下现正受困南郡,而孙策的兵马甚至还渡过淮水长驱直入到了许都附近。致使坐镇许都的曹昂不得不向并州求援。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钟繇只得先压下心中的愤慨,转而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文武,在心中暗自盘算该带哪些人南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牵招身上。这位当日同王凌一起献城的男子,并没有因王凌之死流‘露’出任何兔死狐悲的表情,而是站在角落里同曹营的嫡系将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牵招为人低调不代表钟繇就可以无视于他。毕竟王凌已死。若牵招也跟着有所不测的话,那试问日后并州还有谁人敢投效曹营? 想到这里钟繇心中顿时就有了决断,“子经,汝即日起程随老夫南下驰援许都。” 牵招听罢钟繇所言,先是一怔,旋即不无动容地出列抱拳道,“遵命。” 眼瞅着钟繇轻描淡写地揭过王凌遇刺一事。转而要带牵招南下,一些留守并州的文官武将心头不由泛起了一阵彷惶。要知道在齐营探子的推‘波’助澜下曹‘操’兵败赤壁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并州,不少地方豪强与胡人部族俨然已是闻风而动。更毋庸说幽州的庞统与张辽也一直都在磨刀霍霍想要杀回雁‘门’。如今钟繇再一走,试问曹营还有谁能守得住并州。 望着一些人脸上流‘露’出的戚戚之‘色’,钟繇心知并州此番怕是要保不住了。但他钟元常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就算守不住长城以北诸郡,他也要力保长城以南的太原、上党一线不失。想到这里,钟繇便果断布置道,“老夫已推举太原太守梁习暂领并州刺史,待余南下后并州军政要务皆由其定夺。” 梁习,字子虞,乃陈郡柘城人。初为郡主薄,曹‘操’任司空时征辟他为漳县长,因其卓有政绩而声名显赫,地方治理方面声誉很高,后来又迁任丞相西曹令史、西曹属等要职。由于钟繇的身份是司隶校尉不可能长期驻扎并州,所以他一早便向曹‘操’举荐梁习出任别部司马暂领并州刺史之职。然而考虑到王凌献平城有功,为给河北诸郡做表率以达到千金买骨的效果,曹‘操’最终还是将并州刺史一职授予了王凌,梁习则被指派为太原太守。如今曹‘操’在荆州命悬一线,曹军‘精’锐皆已南下,钟繇自付在并州唯一值得托付的人选就只剩下了梁习。 听闻钟繇将并州的防务托付给了太原的梁习,在场一些并州籍将领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其实也难怪众人会有这等反应。梁习之前的政绩是以文治为主,其在军事上并没有值得称道的表现。可并州这地界民风彪悍、胡汉杂居,区区一介文官又如何能服众。钟繇同样也是以文官之身统领武将镇守边关,深知战绩是边地服众的唯一标准。所以他并没有向众人多做解释,而是期待梁习接下来的表现不要让他和曹‘操’失望。 钟繇要领兵南下的消息很快便通过潜伏在曹营之中的探子传递到了代郡郡治高柳城内。对于钟繇的这番举动庞统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一早便从龙口的飞鸽传书中得知了曹‘操’兵败赤壁的消息。而并州那些有关曹‘操’惨败赤壁生死未仆的传言也是他故意派人放出去的。在庞统看来而今的钟繇除了放弃并州南下援曹之外已无第二条路可走。正如去年蔡吉遇险之时他和张辽也曾果断丢下平城深入辽西驰援自家主上。 不过对于钟繇留下的继任者庞统还是颇感兴趣的。所以在看完探子送来的情报后,庞统便向身旁的幽州治中田豫询问道,“国让,汝可知陈郡梁子虞?” “略有耳闻。”田豫点了点头道。 眼见田豫认识梁习,庞统便一边将情报递给对方。一边关切地追问道,“钟元常推举此人暂领并州刺史,国让如何看待此举?” “哦?梁子虞代领并州刺史?”田豫接过情报快速阅览了一遍后,低头沉‘吟’道,“豫曾闻。济‘阴’王思与习俱为西曹令史。思因直日白事。失曹公指。曹公大怒,教召主者,将加重辟。时思近出。习代往对,已被收执矣,思乃驰还,自陈己罪,罪应受死。曹公叹习之不言。思之识分,曰:何意吾军中有二义士乎。” 田豫所说的典故是指梁习昔年与济‘阴’人王思一同担任西曹令史时的故事。据说,有一天王思向曹‘操’汇报事情,由于行文不恰当,惹得曹‘操’大发雷霆,教传唤主事的官吏,要以重罪论处。正赶上王思不在周围。梁习便替他去面见曹‘操’,到了就被关押起来。王思急忙赶回来,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责。按他的罪过应该被处以死刑。曹‘操’对梁习默默地代人受过十分感动,也很满意王思能勇于承担罪责,便免去了王思的罪责。并称赞二人为义士。 听完有关梁习的小故事,庞统对于曹‘操’动不动就治人死罪的做派那是相当的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蔡吉虽身为‘女’子却比曹‘操’大气得多。因为蔡吉从来不会为了个人的喜怒而滥用刑罚。齐营之中无论是杖责、禁闭乃至死刑都有明确的军法规范,任何人都不得‘私’自打骂下属和士兵,如若违反则会被军法处置。与之相对应的蔡吉也不会因‘私’情而至军法于不顾。世人皆道曹‘操’崇尚法家。但在庞统眼里曹‘操’将个人的喜好和情绪至于法度之上,不过是披了张严刑峻法的皮‘毛’而已。而看似处处讲究仁德教化实则坚持法度的蔡吉才是真正尊崇法家之人,是以儒为皮以法为骨。 但是对于梁习义举庞统还是十分敬佩的,毕竟这年头肯用自己‘性’命做赌注救同僚的人并不多。但是倘若梁习将这份胆识与义气用在拉拢招纳并州豪强胡部上,那对庞统而言可就是个麻烦了。须知并州境内胡汉杂居,民风彪悍,光靠武力征讨只能压制当地豪强和胡狄部落一时。一旦驻军离开当地的地头蛇们立即就会如冬眠复苏的群蛇一般再次出‘洞’兴风作‘浪’。所以在强大的军事威慑之下,必需要有人以怀柔政策规劝诏安这些地方豪强和胡狄部落。 现如今天下间最擅长这等恩威并施手段的人莫过于钟繇。不管是在关中,还是在并州,钟繇都是先用怀柔政策规劝‘诱’导当地豪族,以礼节召集他们,推举他们到幕府中任职。收伏各豪右‘门’之后,又依次征发各家壮丁,强制他们加入朝廷的军队,充入即将出征的队伍中担当勇力。他们出征后又逐渐迁移他们的家室到邺城或许都作为人质。对于反抗不服从调遣的家族,则调集军队将其彻底诛灭以儆效尤。 当然齐营之中也不乏这等善舞长袖的人才。像是阎柔、田畴以及此刻坐在庞统身边的田豫都是这方面好手。只是他们的名望和出身都远逊于钟繇,所以在与曹军争夺并州豪强胡部支持时往往会落于下风。 此刻想到钟繇在临走之前又留了一个与他相似的人才坐镇并州,庞统由不得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句道,“如此看来,梁子虞实非易与之辈。” 可庞统的这声感叹在田豫听起来却又有着另一番滋味。特别是联想到前不久刚刚被邓展刺杀于城‘门’之前的王凌,田豫忍不住张口规劝道,“梁子虞乃当世义士,士元切不可胡来!” 庞统抬头看了看一脸紧张的田豫,随即两手一摊戏谑道,“余何时说要害梁子虞?” 田豫被庞统如此一反问,由不得尴尬地楞了一下,苦笑道,“如此便好。” 庞统却是不依不饶地一挑八字眉道,“国让还在怪余派邓展刺王凌?” 面对庞统的发问田豫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经过几年来的共事,田豫深知眼前的年轻人相貌虽有些丑陋,但为人绝对坦‘荡’如砥,毫不矫‘揉’造作,是个值得‘交’往的君子。但也正是这份坦‘荡’如砥的做派让庞统深受士族诟病。因为出身寒‘门’的庞统时常不按士族的规矩行事,更要命的是他还从不掩饰这等挑衅行为。像是这次的刺杀王凌,本可以做得更加隐蔽一些。可庞统倒好不仅让邓展当街杀人,还留下名号生怕别人不知这事是他庞士元主使的。 虽然明知庞统不一定听得进去,这会儿的田豫还是语重心长地向其劝谏道,“曹‘操’身陷当阳生死未卜,钟繇为救其主必弃平城,势已至此,士元又何苦妄作恶人,自污名声。” 果然庞统对田豫苦口婆心之语丝毫不以为意,就见他朝天拱手傲然道,“王彦云背主在先,统就是要让天下人知晓,背叛齐侯是何下场!” 当然庞统还有一点并没有同田豫言明,那就是蔡吉在南下之前曾指示段娥眉派人暗杀王凌。但庞统闻讯后却出手阻止了段娥眉等人的行动。这一来是段娥眉的刺杀计划太过隐蔽达不到杀‘鸡’儆猴的最佳效果。二来在庞统看来暗杀名士这等为士林诟病的肮脏之事由他庞士元代劳便可。身为主上的蔡吉犯不着为王凌那等小人污了芊芊‘玉’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节 仅是如此 “士元派邓展刺杀王凌?”龙口书房内蔡吉紧簇起黛眉向前来复命的段娥眉询问着并州的情况。.tw[棉花糖小说] 就听段娥眉答道,“庞郎君言,此等小事由其代劳便可。” 蔡吉却知刺杀王凌不是小事。想当年曹操杀边让尚且令其凶名远扬。此番换作名门之后王凌被杀,那还不轰动整个士林。但就算明知会得罪士林,蔡吉还是义无返顾地向段娥眉下达了刺杀王凌的命令。这一来是王凌的反叛已经触碰到了蔡吉的逆鳞。二来嘛,有杀边让、诛赵彦的曹操在前面开路,而今诸侯杀一两个名士已不再人神共愤。当然蔡吉本人也做好了迎接士林口诛笔伐的准备。可谁曾想庞统竟主动将这事给拦了下来。 要知道蔡吉杀名士与庞统杀名士完全是两个概念。蔡吉是诸侯,只要她最后成为逐鹿天下的胜利者,那杀王凌只会被一笔带过,甚至还会有大把的文人替她美化这次刺杀。而庞统只是个臣下,又出身寒门,无论他日后取得多大的成就,杀王凌都会成为伴随他流传千古的污点。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虽然王凌被杀的消息还没传到东莱,可依蔡吉对庞统的了解,想来此刻的王凌怕是已凶多吉少。 眼见木已成舟,蔡吉不无心痛地扶额一叹,“傻儿!又做蠢事!” 耳听蔡吉以痛惜的口吻称庞统为傻儿,再联想到庞统那日揽下刺杀之事时坚毅的眼神,段娥眉顿时就明白了一二。从袁尚到曹昂,再到庞统,在段娥眉看来蔡吉如此优秀身边又从不缺乏倾慕者,可这位名满天下的女诸侯却偏偏就是无法获得一份完满的姻缘。 想到这里。段娥眉忍不住由衷感慨道,“庞郎君对主上之心不下昂公子也。” 一直以来蔡吉都将庞统视作为意气相投的同袍,从未往将二人的关系男女之事方向上去想。可此刻听罢段娥眉所言,蔡吉在心惊之余,也不由地开始重新审视起庞统与她相处的种种过往。从龙口府内的蒙面自荐到渔阳城前的率众相迎,往事就像幻灯片一样在蔡吉的脑中逐一闪过,庞统也由青涩少年成长为了牧守一方俊杰。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真挚而又热诚的双眸。然而蔡吉却深知无论庞统对她怀有怎样的情愫。她对庞统只能以君臣之义相报。 于是在沉默了半晌后。蔡吉神色一正肃然道,“孤与士元情同手足,绝无儿女之情。” “仅是如此?”段娥眉追问道。 “仅是如此。”蔡吉再次强调道。“士元前程远大,孤不能累其名列佞幸。” 佞幸指的是以谄媚而得到宠幸或以谄媚得到君主宠幸的人。此外佞幸也可以指代以男色事君的人。如果说刺杀名士仅是让庞统被士林评价为心胸狭窄的酷吏的话,那与蔡吉产生男女私情则会令他背负上以色事君的“佞幸”的污名。因此不论是出于对庞统等人的尊重,还是恪守君臣之道。[棉花糖小说网..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蔡吉都不会与帐下的臣子有任何情感上的纠葛。 段娥眉虽不懂君臣的相处之道,倒也知道佞幸不是什么好称谓。于是她只得无奈地抱拳告罪道。“主上言之有理,是娥眉多嘴也。” 其实段娥眉点出庞统的倾慕之心并非出于无聊的八卦,而是真心实意地希望蔡吉能有段幸福的姻缘,并诞下子嗣继承家业。毕竟在段娥眉等人看来蔡吉已虚龄二十有三。身边却仅有曹丕那样一个有名无实的未婚夫陪伴左右。如此一来蔡吉不仅比寻常女子晚婚十年,生子更是遥遥无期。以至于外界已经开始有人造势要蔡吉学刘备过继一个养子做继承人。 目前在诸多养子候选人之中,呼声最高的莫过于从荆州来的刘琮。因为刘琮不仅是刘表的么子。还是蔡吉的外甥,同时占有宗室和蔡氏两家血统的优势令其深得世家的支持。可段娥眉却始终觉得刘琮不适合做蔡吉的继承人。这倒不是说刘琮为人或能力有问题。事实上刘琮品性纯良。待人有礼,是个难得的翩翩君子。可刘琮的母亲蔡夫人却着实不是一盏省油之灯。据段娥眉所知,自打蔡吉命蔡琰夫人出任长史统管侯府内外事宜后,蔡夫人便开始以刘表遗孀的身份四处走动为蔡吉收养子造势。期间探子也曾将蔡夫人的动向报知蔡吉,可蔡吉对此却是无动于衷。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蔡吉迟迟不结婚生子是想过继个养子做继承人。 蔡吉当然知晓段娥眉在担忧什么。甚至猜想得到这份担忧多少与蔡夫人有关。然而眼下的局势却容不得她分散精力去考虑结婚生子之类的事。所以对于蔡夫人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蔡吉暂时采取了放任的态度。因为这样一来至少能先安抚住本地世家,让他们暂且有个盼头,不会因她蔡吉没有继承人而萌生异心。 当然这种话蔡吉暂时无法同段娥眉言明。故而这会儿的她仅是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便将话锋一转道,“吴大夫何时抵达龙口?” 段娥眉亦是神色一振,拱手答道,“回主上,吴大夫已入境东莱,若无意外,日落前便可进城。” 吴硕的到访对蔡吉而言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因为蔡吉一开始还以为许都方面会借天子的名义直接发诏书要她出兵救援曹操做个姿态。毕竟曹军在常山失守后并没有表现出乱阵脚的迹象,以至于蔡吉的幕僚们一度以为曹营会以强硬的姿态应对这一次的危机。哪曾想曹昂竟直接派遣吴硕做为密使出使东莱与她商洽救援一事。 曹昂的这种务实态度让蔡吉颇为满意。须知现在的曹操正处于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摆谱试探只会浪费救援的时间。但作为一方诸侯曹昂显然是缺乏枭雄必备的赌性。倘若今天换做蔡吉坐在曹昂的位置上,她必会放手赌一把,赌曹仁能救出曹操,赌孙、刘为争夺天子而暂时不会取曹操性命。当然蔡吉不是曹昂那样的孝子。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亲子之情对她而言都是极为淡漠的一种存在。所以这会儿的蔡吉最感兴趣的还是吴硕会如何充当曹昂与天子的说客,而曹昂又打算以多大的代价来换取曹操的性命。 与此同时载着吴硕的车驾正在李达的护送下沿着官道朝龙口方向疾驰。由于向蔡吉求援乃是曹昂瞒着荀彧等人私自做的决定,未免横生枝节吴硕一路上都将车厢上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的不敢随意露脸。哪怕此刻车驾已接近龙口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不过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在进入龙口之前吴硕暗付自个儿还需要先打探一下齐营的虚实才行。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达。在吴硕看来李达虽出身卑微,却是个难得的纯良忠厚之人,既不像曹昂有家室牵绊,也不似蔡吉胸怀凌云壮志。他对天子的忠诚纯粹如赤子。可以说李达现下是吴硕在齐营最能信任的一员助力。想到这里。他便挑起车帘的一角,向在车外领路的李达招呼道,“智深将军。” 李达闻声立即一扯缰绳。打马来到车前抱拳道,“大夫有何吩咐?” 就见吴硕面含笑意道,“智深可否上车一叙。” 面对吴硕客套的邀请,李达受宠若惊地拱了拱手。跟着便翻身下马坐上了吴硕的马车。吴硕则用拐杖敲了敲车顶示意车夫继续赶车。待二人坐定之后,他又扫了一眼官道边正忙着播种冬麦的农人由衷赞叹道。“素闻青州百姓安居乐业,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李达亦是颇为自豪地附和道,“今年青州丰收,百姓皆为吾家主上立碑。求其长生永保青州安康。” “若是诸侯皆如齐侯这般,则天下太平也。”吴硕五味陈杂地叹息了一声后,便将话锋切入了正题。“不瞒智深,老夫此番东行。乃是借援曹之名救天子出水火。却不知齐营文武如何看待天子?如何看待朝廷?” 李达耳听吴硕是来搬救兵救天子脱离曹氏魔抓的,心中顿时为之一喜,恨不得即刻便快马加鞭赶到龙口去向蔡吉请战。可当听到后半段问话,再想起前段时日齐营幕僚们在议事堂上的表现,李达那两撇英武的剑眉毛顿时就拧成了一团。 吴硕见李达先是喜上眉梢后又面露愁容,料想齐营之中多半是有人对天子不恭或是不同意蔡吉迎奉天子。对于这等状况吴硕心里早有准备。须知自董卓乱政起,汉廷势微,天子蒙尘,地方上的世家宗党纷纷借机迎奉军阀豪杰割据一方。像蔡吉这样已成气候的诸侯帐下往往会有一批本地士人替其效力。这些士人和他们背后的家族仗着本土势力还能在外来的诸侯军阀面前摆个谱装,可一旦碰上真正的皇亲国戚或是士族门阀那就转眼凤凰变土鸡了。因为在汉末唯有势力渗透到中央的世家大族方可以称之为“士族”、“门阀”。而势力仅达到郡一级的世家只能称之为“豪右”。正如当初沮授虽曾力劝袁绍“奉天子以令诸侯”,却受到了以淳于琼、郭图等人为首的河北豪右强烈反对。而袁绍也在犹豫间被曹操抢先一步迎走了天子。 所以对吴硕而言有人反对不足为奇,关键是要知道反对者是谁。如此这般方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有的放矢。于是吴硕又明知故问地向李达施压道,“如何?” “吾家主上忠汉之心可昭日月,只是…只是贾文和等人对救天子并不上心。”李达斟酌着说道。 贾诩对吴硕而言也算是老相识了。昔年在长安他二人曾同朝为官,只不过那时吴硕是天子钦点的议郎,而贾诩是李榷的谋主。在吴硕的映像中贾诩是个城府颇深的人。却没想到这一次齐营之行的阻碍竟会落到贾文和的身上。颇感意外的吴硕赶紧追问道,“何以见得?” “贾文和曾数次阻碍主上出兵救驾,且对曹军蚕食熟视无睹,可见其视曹蔡之盟重于天子安危。”李达愤愤不平道。 吴硕低头沉思了片刻问道,“贾文和对天子,对朝廷可曾有过不敬之言?” “那倒不曾。”李达老实地摇了摇头道。 吴硕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贾诩在明面上对天子和朝廷还存有一份敬畏,那情况就不算糟糕。因为蔡吉的实力本就弱于曹操,在历经白狼之围后更是元气大伤。在这种情况下,贾诩身为蔡吉的谋主,尽量避免齐营与曹操起冲突,将蔡吉的利益摆在天子的安危之上,虽非汉家忠臣所为,却也算在情理之中。吴硕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所以他当即便将贾诩划做了可争取的对象。跟着他又向李达探听道,“曹操兵败赤壁受困当阳,贵部可曾有人提议迎奉天子?” 一谈起迎奉天子李达立马就来了精神,就见他眉飞色舞着历数道,“奉孝先生、义逊先生、子义将军等皆支持讨伐曹贼,迎奉天子。” 耳听郭嘉等蔡吉身边的老臣都对迎奉天子表示支持,吴硕顿觉眼前一亮,但他嘴上还是小心翼翼地谈问道,“可有反对之人?” “无人反对。”李达摇了摇头,跟着又气冲冲地将话锋一转道,“然贾文和却进言主上,须得天子下诏,方可出兵。” 贾诩的这项建议在李达看来就是在强人所难,试问曹家父子又怎么会让天子下诏请蔡吉去勤王。可吴硕却知贾诩的判断完全正确。眼下曹昂这不就派他吴硕出使青州了嘛。想到自己的布置竟与贾诩不谋而合,吴硕不由得意地捻须笑道,“智深勿忧,老夫东行正是为天子传旨而来。” “此事可当真?!”李达一把拉住吴硕的衣袖追问道。 “事关天家,岂敢戏言。”吴硕白眉一挑正色道。 此时就见李达在狭小的车厢里调整了一下坐姿,以极其郑重地表情朝吴硕俯身一拜,“若如此达愿为先锋救天子出许都。” 吴硕赶紧扶起李达,“有君这等义士,实乃大汉之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节 分封诸侯 马车载着踌躇满志的吴硕在日落时分自东门驶进了龙口城。txt全集下载眼下的时辰虽已临近宵禁,龙口的东市却依旧行人如织,两旁的商肆更是门门火炙,户户灯明。从泛海而来的商贾到卖果子的小贩都在忙着做宵禁前的最后一笔生意。好不容易穿过熙攘的街市,马车终于停在了齐侯府的朱门前。不过令吴硕深感意外的是代表蔡吉在侯府前迎接他的人竟是一位极为特殊的旧相识。 “昭姬见过大夫。”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风姿绰约的蔡琰,吴硕由不得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夫人怎会在此?” “齐侯将妾身自胡地赎回,命妾身在此出任侯府长史。”蔡琰福了福身解释道。 说起来蔡琰的父亲蔡邕乃是吴硕的旧识。想当年蔡邕先是因直言被宦官诬陷,流放朔方,几经周折,避难江南十二年。待到董卓掌权时,蔡邕又被强招入京为官。然而董卓被诛杀后,蔡邕却因在王允座上感叹而被下狱,并在不久之后便瘐死于狱中,时年六十岁。而此刻蔡琰虽只用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了她之前的遭遇,吴硕却知短短的“胡地赎回”四个字乃是浸透血泪。 一想到蔡邕父女通经史,善辞赋,精音律,却又偏偏命运多舛,吴硕在叹息天妒英才之余,亦发自内心地由衷赞叹蔡吉赎回蔡琰的义举,“齐侯真乃当世孟尝也。” 或许在吴硕看来蔡吉花重金将蔡琰赎回汉地的举动堪比昔年好客养士的孟尝君,是一种求才若渴的表现。但在蔡琰心中却是早已将蔡吉视作再造恩主。自付唯有在后半生竭力辅佐蔡吉方可报答这份恩情。 所以面对吴硕的感叹,蔡琰并没有跟着附和,而是微微欠身为其引路道。“大夫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也,请随妾身入府歇息。” 蔡琰仪容谦恭,言辞有礼,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以至于吴硕在她的影响下暂时收起了求见蔡吉的心思,转而拱手还礼道,“那便有劳夫人也。” 且就在蔡琰稳住吴硕的同时。蔡吉正从李达口中获知吴硕的大致来意。事实上吴硕之前之所以会找李达单独谈话,除了探听齐营虚实之外,也有让李达替其传话给蔡吉的意思。毕竟眼下时局紧迫。容不得双方再耗费精力和时间互相试探。 此刻听罢李达所言,就见蔡吉手持折扇轻叩虎口,玩味着问道,“哦?吴大夫携圣旨来访。命孤勤王?” “正是。还请主上依昔日之诺。出兵许都救天子出水火。”言罢李达便朝着蔡吉重重地叩了一声响头。 蔡吉并不怀疑李达的赤诚之心,但她却隐约觉得李达传话可能有偏差。因为以蔡吉对吴硕的了解,这位老先生从不会将天子置于危险的境地。而出兵许都显然违反了这条原则。想到这里,蔡吉不由自主地抬头与郭嘉和贾诩交换了一下眼神。但见郭嘉眉头紧锁显然也对李达的说法持保留意见。至于此前提出“应诏勤王”之策的贾诩更是一脸的漠然,丝毫没有打瞌睡接到枕头的喜悦。 眼见自己麾下的两大谋主如此反应,蔡吉在斟酌了一番后,便对李达颔首道,“智深。汝先下去。待孤与文和、奉孝二位先生商讨之后,自会给天子一个交代。” 可谁知李达却突然激动地扬起头质问道。“勤王之事何需商讨?” 蔡吉略感不快道,“兵者国之大事也!不经谋划,如何能救天子?” “当真如此?”李达紧盯着蔡吉,似乎是想看穿面前的这位女子是否还是他认识的那位“小主公”。 望着李达布满血丝的双眼,蔡吉只觉胸口陡然一痛。其实早在李达送亲回来之后没多久,蔡吉便已察觉到李达与少年天子刘协结下了深刻的友谊,也意识到这份友谊会转化为对汉室的忠贞。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此与李达产生对立。要知道李达可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批追随者。当年若非张清和李达的保护,蔡吉可能在穿越的第一天就死于非命。 恍惚间蔡吉似乎感受到了曹操与荀彧分道扬镳时的痛楚。不过自付无愧于心的她依旧坦然地迎上李达质疑的目光,沉声反问道,“汝不信孤?” 李达在与蔡吉对峙了片刻后,最终还是低下头向蔡吉俯身一拜,跟着便一声不吭地退出了书房。 蔡吉与李达的矛盾全被郭嘉和贾诩看在了眼里。郭嘉知道蔡吉是个顾念旧情的人。可是齐营中的尊汉者又岂止李达一人。一旦迎奉天子入青州,日后像今天这样的对立只会愈来愈多,到那时蔡吉又当如何自处? 这一刻郭嘉强烈地意识到“奉天子以令诸侯”的路线并不适合眼前的女子。于是他不无担忧地向蔡吉探问道,“主上真决心迎奉天子?” 随着郭嘉开口,贾诩也将目光投向蔡吉。说实在的蔡吉刚才处理李达的方式让贾诩颇为失望。在他看来蔡吉可以学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但前提是她的嫡系必须只忠于她一人。否则天子驾临青州之日便是齐营分裂之时。事实上贾诩先前一直反对蔡吉出兵勤王,就是看准了她无法压制住汉室。可蔡吉却始终抱着与曹操一争高下的心气。而郭嘉也认定他的主上能担此大任。贾诩自知无法说服二人,便顺水推舟地提出了“奉诏勤王”之策。如今郭嘉似乎已然认识到了问题所在。却不知对面的女诸侯是否也有此自知之明。 “孤不会迎奉天子入青州。”蔡吉摇了摇头道出了自己的决断。其实用不着郭嘉和贾诩提醒,蔡吉也知她的身份存有缺陷。不适合迎奉天子。更何况刘协已然成年,再搞“奉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只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蔡吉此言一出。贾诩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另一个问题又摆在了他们的面前,那便是如何安置天子。就目前来看刘备和孙策皆对许都的天子垂涎三尺,但这两家的实力却是连蔡吉都不如。试问众诸侯中最强的曹操都尚且处理不好同天子的关系,凭刘备和孙策的那点威望又如何压制得了汉室? 所以照贾诩的想法,蔡吉最稳妥的路子便是出兵救下曹操,让天子继续留在许都做傀儡,并以此换取齐王之衔。列土分疆,成就一方霸业。当然还有一条更“毒”的路子,那便是出面调停曹、刘、孙三家的混战。让曹昂用天子换回曹操。而无论刘备、孙策任何一方得到天子,为拉拢蔡吉支持都会满足她列土分疆的要求。而成功迎奉到天子的一方,用不了多久便会同朝廷产生矛盾。到那时会蔡吉就又能以勤王的名义号令天下诸侯南下清君侧了。 考虑到先前曹、蔡两家间的种种不快,以及曹家父子天怒人怨的名声。贾诩决定先用毒路子试探一下蔡吉的底线。“主上可是要出面调停三家纷争,助天子另择王畿?” 王畿指的是帝都周围千里的地域。贾诩的本意是问蔡吉打算将汉帝这只烫山芋丢给谁。可蔡吉对于“王畿”二字却有着另一番见解。但见她慢条斯理地颔首道 “文和公言之有理。天子成年已久,是该另择王畿亲政也。” 贾诩显然没料到蔡吉竟会顺着他的话头提出让天子亲政。乍一听起来这个提议十分荒谬。因为历经曹操多年架空之后,刘协早已成了泥塑木雕。就算这会儿的曹昂放手让刘协去亲政,汉天子的政令怕是也出不了王畿。且慢!王畿…亲政…莫非是… “主上可是要天子效仿周制,分封诸侯、以藩屏汉?”思维敏捷的郭嘉先贾诩一步道出了蔡吉的意图。 而蔡吉听罢郭嘉所言,亦是报以嫣然一笑,“知孤者奉孝也!” 贾诩虽曾建议蔡吉通过分封来巩固统治。却料想不到眼前的女子竟比他这个毒士还要胆大妄为。须知贾诩所谓的分封指的是“封国制”,其目的旨在为蔡吉的后代谋得对封国的继承权。从而巩固蔡吉的统治。而蔡吉此刻认可的“分封诸侯、以藩屏汉”,原话是“分封亲戚、以藩屏周”,指的是周武王把他的同姓宗亲和功臣谋士分封各地,建立诸侯国。在此制度下一个个诸侯国成为对一方土地进行统治的据点,它们对周王室也起到拱卫的作用。 两者固然都叫“分封”却有着本质的区别。汉朝的分封皇帝与封臣之间的关系是“君臣”。而周朝的分封周王与各诸侯之间的关系是“共主”,即首领与盟友的关系。此外自打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中原地界上便再无共主之说。因为皇帝不会容忍封臣与其平起平坐,而封臣一旦有机会染指皇权必会取而代之。 此刻眼见蔡吉有意恢复先秦时期的共主制,贾诩和郭嘉心里都没什么底。因为他们不知道一旦复古之后,天下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是像东周时那般维持表面上的统一?还是令天下陷入更为混乱的战国时代? 面对着眼前比自己还没底线的女娃儿,贾诩干脆不再遮掩,直接挑明道,“主上心中既无汉室,何不将刘协送与刘备、孙策,待其反目后,再以勤王之名兴师讨伐?” 耳听贾诩提出祸水南引之计,蔡吉由不得微微蹙起了娥眉。作为一名穿越者蔡吉有着比贾诩、郭嘉更为强烈的统一情绪。但她也同样清楚以她目前的实力暂时还无法阻止天下分裂的趋势,唯有继续积蓄实力才能在未来力挽狂澜改变历史进程。所以自打那次贾诩提议分封之后,蔡吉便开始认真琢磨起分封的优劣以及该如何达成分封来。可依贾诩此刻之计,则无疑是要将刘协置于火坑之中。因为曹操已经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做到了极致,除非孙策和刘备真心诚意地打算做周公,否则他们不可能做得比曹操好。而一旦与孙、刘等南方诸侯反目,刘协能否再一次保住性命那可就难说了。毕竟这个时代南方的风气远比北方要野蛮得多。 刘协或许能力有限无法担负起中兴汉室的重任,蔡吉却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历史上的山阳公死于非命。这不单单是因为蔡吉在内心深处还存有一丝对“万世一系”憧憬,同时也与蔡吉对李达等人的承诺有关。于是就见蔡吉正襟危坐着凛然答道,“孤曾答应智深解救天子,不可令天子才出虎口又如狼穴。” 贾诩被蔡吉如此一顶一时间不禁为之语塞。眼瞅着蔡吉前一刻还毫无负担地同他讨论着如何瓜分汉室江山,后一刻却又会为了一句承诺而放弃最有效的计策,贾诩实在是有些捉摸不透眼前的这个女子。话说贾诩辅佐过许多军阀与诸侯,不论对方有多暴戾、多残忍,他总能沉着应对。因为贾诩十分清楚这些个军阀诸侯想要什么。可唯独在蔡吉面前他却始终无法抓住蔡吉的心思。 且就在贾诩深感无力之时,一旁的郭嘉却是甚感宽慰。因为在他眼里蔡吉不单单是在信守同李达的承诺,同样也是在兑现昔年“不负天下不负卿”的誓言。要知道当年正是有感于蔡吉这份将臣下理想一肩担的气魄,郭嘉方才推掉了荀彧的邀请转而留在东莱出仕。而今蔡吉既然没有忘记最初的理念,郭嘉自付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就见他长袖一展,冲着蔡吉俯身一拜道,“主上既有决断,嘉自当全力辅佐。” 随着郭嘉主动表态,贾诩也收敛起了纠结的心思。说到底这分封的法子也是他主动提出的,蔡吉不过是在他进言的基础上进行调整而已。更何况贾诩本就不是汉室的死忠。既然蔡吉已然挑明了她的目标,贾诩便跟着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而替自家主上谋划起了具体的实施方案,“罢也,主上有心促使天子分封诸侯,可知成事关键在何处?”(未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二节 慷他人之慨 这一夜齐侯府书房内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天明时分。(..tw好看的小说£∝,散会后郭嘉仅草草眯一会了小半个时辰,便马不停蹄地只身前往鲁肃位于阳丘山下的暂居之地。不过守门的童子却告诉郭嘉,鲁肃出门垂钓去了。 郭嘉当然不会就此打道回府,在童子的指引下,他很快便在阳丘山上的一处山涧边找到了鲁肃的身影。但见鲁肃身披月白葛袍,头扎白纱折巾,手持青竹钓竿,俨然一派姜太公钓鱼的打扮,郭嘉不由朗声上前招呼道,“吴侯扬威赤壁,马撼中原,子敬却在此悠然垂钓,莫非想学范蠡归隐江湖乎?” 说起来自打鲁肃随孙权来龙口之后也曾数度出席齐营的宴会,席间更是与好酒的郭嘉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可这会儿面对不请自来的郭嘉,鲁肃却是紧盯着鱼竿头也不回地自嘲道,“肃寸功未立,岂敢以商圣自居。” 郭嘉倒也没有在意。且见他自来熟地盘膝坐到鲁肃的身边,手摇折扇探头问道,“可有斩获?” “犹未可知。”鲁肃轻轻抖动鱼竿,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 郭嘉听罢鲁肃所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谐谑的笑意,继而神定气闲地故意拉长音道,“吾家主上倒是幸得一尾黄鲤。” 此刻郭嘉的一席话无疑是搔到了鲁肃的痒处。须知《辛氏三秦记》曾载:“河津一名龙门,禹凿山开门,阔一里餘。黄自中流下,而岸不通车马。每莫春之际,有黄鲤鱼逆流而上。得过者便化为龙。”于是再也装不下去的鲁肃赶紧扭头向郭嘉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郭嘉则是敛起了笑容,转而一收折扇正色道,“天子已遣使下旨,请齐侯入京勤王。” 虽说一早就料到郭嘉所谓的“黄鲤”是在暗指天子,可此刻听闻天子单独发诏书向蔡吉求援,还是让鲁肃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慨江东的影响力终究比不得中原。明明是孙策在赤壁打败了曹操挥师进逼许都,天子却依旧舍近求远召蔡吉入京勤王。由此可见就算是身为女子。地处中原的蔡吉也比偏居江东的孙策更得天子的信任。当然考虑到现下围困曹操的是刘备,而孙策声势虽大却没有对许都造成实质性的威胁,鲁肃只得酸溜溜地冒出了一句。“齐侯真乃大汉股肱之臣。” 其实鲁肃哪里知晓郭嘉说法可谓半真半假。吴硕固然是宣称带了圣旨出使青州,但到目前为止众人都没见过圣旨,也不知晓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而蔡吉的“勤王”大计却是少不得孙策的支持。所以郭嘉并没有因自家主上圣眷素厚而得意忘形,反倒是不失时机地奉承了孙策一把。“吴侯亦为大汉栋梁。此番若非江东江东健儿骁勇。天子又岂能重见天日。” 耳听郭嘉高度评价了孙策等人的功绩,鲁肃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冷静下来后他很快就意识到天子的特使之所以能出许都城必是得了曹昂的首肯。考虑到曹蔡之间的姻亲之盟,蔡吉在接圣旨的同时,多半也已收到了来自曹氏一族的求援信。[..tw超多好看小说]可是郭嘉却并没有提起曹昂求援的事。难道说蔡吉已决意撕毁曹蔡之盟转而与孙刘两家一同围攻曹氏一族瓜分其地盘?还是说对方是在通过自己打探孙营的底线从而决定最终站在那一边?想到这里,鲁肃当即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冲着郭嘉试探道,“曹蔡结有姻亲之盟,齐侯不怪吾主逼曹公入绝境乎?” 郭嘉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曹公虽为齐侯尊长,然天子成年已久。曹公却拒不还政,越厨代庖至今,实非人臣所为。” “齐侯欲大义灭亲乎?”鲁肃略感疑惑地追问道。在他看来郭嘉固然是口口声声指责曹操所作所为有违臣道,但听其口气却又不像是要同曹军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果然下一刻就见郭嘉摇起了头道,“非也,齐侯是要两全忠孝。” 两全忠孝?眼瞅着郭嘉睁着眼睛说瞎话,鲁肃差一点就要笑出了声来。先前蔡吉受困辽西之时曹操便已鼓动徐州的侯成、臧霸侵掠齐军治地。之后两者又为争夺并州而闹得势同水火。最近鲁肃还听说占了常山的张燕时常与周边的齐军勾勾搭搭。总之蔡吉和曹操之间有利益,有恩怨,却唯独没有孝道可言。不过郭嘉作为蔡吉的谋主做出以上表态,可能表明蔡吉并不打算对曹家落井下石。于是鲁肃便换了一种方式,突然扬起剑眉对着郭嘉怒目而视道,“齐侯是要助纣为虐,欲与天下为敌乎!” “非也。”郭嘉再次摇起了头。待见鲁肃的脸上浮起了温怒,郭嘉方才将话锋一转,一字一顿道,“齐侯是欲与吴侯共富贵。” “共富贵?”鲁肃冷笑了一声。此时的他已然可以确定蔡吉是打算给曹家当说客助曹操脱困。 然而郭嘉却是无视鲁肃讥讽的笑意,继续自顾自地讲解道,“吾家主上欲邀吴侯携手上京,护送天子迁都襄阳亲政,介时两家便可共享救驾之功。” 上京、迁都、亲政、救驾一系列词汇彻底颠覆了鲁肃之前的判断。但他旋即也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机遇的味道。须知孙策之前虽也曾上书朝廷向曹昂讨要天子,但在鲁肃看来这等虚张声势之计根本无法逼迫曹昂就范。反观荆州的刘备却是实打实地围困住了曹操。除非许都的曹昂下定决心玉石俱焚,否则不出意外刘备必能抱得天子归。而站在孙策的角度上而言让刘备得到天子可不是一桩好事。荆扬两州本就互相毗邻,一旦刘备手握天子,其必会声势大涨,近而动摇到孙策在扬州的统治。要知道就在两年多前孙策和刘备还在为争夺扬州的郡县大打出手呢。 不过郭嘉此刻的提议倒是给了孙策破局的机会。首先依照郭嘉的说法。蔡吉上京乃是护送天子迁都亲政,而不是将天子据为己有。并且她提议的新都位置远离她的治地,也不存在挟持天子的猫腻。光凭这一点蔡吉在姿态上就比刘备高出了一截。使得那位刘皇叔无法再挟大义来用曹操换天子。 再来蔡吉的釜底抽薪之策固然也让孙策无法挟持天子,但只要孙策与蔡吉一同前往许都迎出圣驾,那便是占了从龙之功。作为回报刘协必会对孙、蔡两家有所赏赐。而从郭嘉划荆北三郡为王畿的说法上来看,鲁肃判断蔡吉和她帐下的谋臣们多半是想让天子将青、徐、冀、幽四州分封给蔡氏,从而在法理上令身为女子的蔡吉能将爵位与封地传承给她的子嗣。这当然也是孙氏一族梦寐以求的东西。反正荆北本就不是孙家的势力范围,用慷他人之慨来换取天子割许江南以封孙氏,何乐而不呢? 此刻的鲁肃虽已然被郭嘉说动了心。恨不得立刻就快马加鞭赶去孙营撮合孙蔡联盟,但表面上他还是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故做矜持地发问道,“曹子修肯放天子乎?” 郭嘉又岂会不知鲁肃心中所想。就见他一展白扇悠然笑道,“曹子修会否放天子,未有定论,然若由刘玄德拿下曹孟德。则万事休矣。” 鲁肃被郭嘉一语点穿软肋。只好打消了讨价还价的念头。毕竟就如郭嘉所言,眼下时间紧迫,孙、蔡两家若不能赶在刘备擒获曹操之前抢得先机,则一切都是白谈。于是鲁肃当即便将手中的鱼竿往山涧一扔,进而转过身郑重其事地朝着郭嘉抱拳一拜道,“齐侯即有此决心,肃自当竭尽心力,促成孙蔡结盟。” 郭嘉亦是调整了坐姿拱手还礼道。“善,嘉便在青州静侯子敬佳音也。” 且就在郭嘉游说鲁肃成功的同时。睡了个回笼觉的蔡吉亦是精神奕奕地在侯府的花园之中请孙权喝起了早茶。九月的龙口已然褪去暑气,一树金桂下铃兰一边守着一尊红泥小火炉,一边将一团茶饼放进小锅里悉心捣碎。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就用沸水冲调茶粉,而是又陆续往锅里搁了些盐、葱、姜和一小把糯米之后方才加水,继而将小锅架到炉子上烹煮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盏热气腾腾混合着糯米甜香的茶汤便被端到了孙权的面前。 除了铃兰精心烹煮的茶汤之外,此刻孙权眼前的食案上还依次摆放着角黍、蒸饺、汤包、馒头、白糖糕、桂花糕、紫菜包饭等七八种点心。这些糕点有些是时令小吃,有些则是齐侯府的特色佳肴。但无论是何种点心都被做成一口大小装在由楠竹编成的蒸笼之中,乍一看起来是既精致又让人食欲大增。而在齐侯府的诸多特色点心中,孙权最喜欢的点心莫过于汤包。这种用细面面皮包裹着馅料制成的面点,有着滚圆的外表和浓郁的汤汁。以至于孙权第一次看到汤包时还用其来比拟过曹丕的脸型,惹得后者颇为不快。只是到目前为止孙权都没搞明白齐侯府的厨子是如何将汤汁包裹进面皮里的。 然而今天面对满眼的美食孙权却迟迟没有动筷意思。端坐在对面的蔡吉见此情形不由搁下手中的奶茶,好奇地向孙权询问道,“今日茶点不合仲谋口味乎?” 孙权赶紧小心翼翼地答道,“未免失仪于特使,权不敢饱食。” “吴大夫为人素来和善,仲谋无须紧张。”蔡吉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再一次端起奶茶品了起来。 孙权却是在心中暗暗叫苦。原来寄居侯府的他一大早便被蔡琰请来花园陪蔡吉喝茶,并且还被告知喝完早茶后就要和蔡吉一同去面见天子派来的特使。试问对此毫无准备的孙权又哪儿会有胃口大吃特吃。 所谓天子特使究竟是天子所派?还是曹昂所派?其来龙口有何目的?是求援乎?还是另有图谋?呜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子敬搬进侯府同住!——孙权一边暗自懊悔着身边没有问计之人,一边心不在焉地喝茶吃点心。饶是铃兰煮得一手好茶,齐府的点心更是堪称天下一绝,可这会儿在孙权嘴里却都味同嚼蜡。 不过更令孙权糟心的是齐侯好像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这不孙权才刚咬了一口桂花糕,就听对面的蔡吉突然发问道,“仲谋可知孤为何与汝一同面见特使?” 孙权赶紧将嚼两口的桂花糕硬吞了下去,继而拱手道,“还请齐侯赐教。” 就见蔡吉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怡然自得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孤决意同令兄携手上京,护送天子迁都襄阳亲政,故需汝这江东特使在场。” “咳!咳!”差一点被噎着的孙权,赶紧咽了两口唾沫追问,“家兄可知此事?” “不知。”言罢蔡吉搁下茶杯,抬起头望着一脸哭笑不得的孙权,悠然一笑道,“然则孤已派奉孝先生已前往阳丘山请子敬先生赶赴豫州游说吴侯。” 耳听蔡吉竟跳过自己直接郭嘉去见鲁肃,孙权不由眼皮一跳反问道,“子敬先生同意乎?” “子敬先生不会拒绝。”蔡吉自信地强调道。而她之所以会如此笃定地坚信郭嘉能说服鲁肃,鲁肃能说服孙策。一来是因为无论是历史上的孙权,还是这个时空的孙策,都以割据一方为己任。二来在原有历史上鲁肃曾向孙权献《榻上策》,其中有一段记载如下,“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由此可见相比复兴汉室鲁肃更倾向于辅佐孙氏一族割据江东。 然而孙权却是觉得蔡吉太过想当然。凭什么子敬就会被郭嘉说动?又凭什么他孙氏兄弟要照着她蔡安贞的剧本行事。心气上来的孙权当即赌气着问道,“若家兄拒绝?齐侯又当如何是好?” “无论吴侯答应与否,孤皆会上京。若吴侯执意与孤为敌,孤亦不介意兑现曹蔡盟约。”蔡吉瞥了一眼孙权傲然道。 一瞬间孙权只觉面前女子的笑容寒彻刺骨。再一想到齐军的水师以及蔡吉在幽州杀伐果断的表现,孙权当即便将话锋一转服软道,“齐侯勿虑,吾孙氏兄弟远比曹氏父子识时务。”(未完待续。。) (..) 第一百二十三节 因势利导 昨日在书房中贾诩曾问蔡吉“可知成事关键在何处”,最后得出的答案是吴硕。[txt全集下载]因为蔡吉自信可以用分封诸侯来促使孙策、曹昂乃至刘备互相妥协,以实现四家分封奉汉帝为共主的格局。但她却无法保证作为帝党的吴硕接受得了“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提议。要知道刘协现在虽然只是个傀儡皇帝,但在理论上他还是有翻身中兴的机会的。而刘协一旦分封诸侯则等于是将祖宗传下的基业拱手相让给了外姓人。 诚然无论是出于历史的记载也好,还是刘协本人在这个时空的表现也罢,都让人觉得许都的那位汉天子不像是能中兴汉室的模样。却并不代表刘协身边的帝党就会甘心放弃复兴大业,转而辅佐这位有名无实的汉天子效仿周室偏安一隅。倘若吴硕因此而固执地拒绝同蔡吉合作,或是阳奉阴违故意拖延时间致使蔡吉错过时机,那可就麻烦了。 好在之前的衣带诏事件极大地打击了帝党的势力,以董承为首的死硬派更是已被曹操屠戮殆尽。蔡吉相信那些血腥的过往应该能让吴硕看清现实,从而替天子作出更务实的选择。另一方面未免刺激到吴硕身为汉臣的自尊心,蔡吉一开始并没有将孙权介绍给吴硕,而是屏退左右同吴大夫先来个单独会面。 不过待两人坐定一番寒暄过后,倒是吴硕先将一只小巧玲珑的檀木匣子摆到了蔡吉面前,“临行前陛下托老夫将此物带给齐侯。” 蔡吉伸手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就见匣中静静地躺着一枚色泽醇厚的美玉,正是昔年她在云台殿内赠予刘协的那枚玉佩。刹那间往事就想潮水一般涌上了蔡吉的心头。那时的刘协意气奋发,对大汉和他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而蔡吉本人也曾一度以为自己的介入能改变刘协的命运。然而那位汉家天子之后数年的表现却是令她深感失望。刘协既没有接受她的进言在曹操面前忍辱负。也没抵住董承等人的鼓动,最终还是像原有历史记述的那般仓促行动一败涂地。正如后世所言性格决定命运,或许刘协性格之中就是缺了一份韧劲使得他注定无法成为一个中兴之主。 不过在透过玉佩追忆往昔的同时蔡吉倒也没忘会见吴硕的目的。此刻但见她如接圣旨一般将手中装有玉佩的木匣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顶礼膜拜道,“臣蔡吉听候天子差遣。” 眼见蔡吉时值今日还对天子如此恭敬,吴硕顿时鼻子一酸哽咽道,“齐侯真乃大汉忠良!忠良也!” 吴硕老泪纵横的模样让蔡吉心里一阵汗颜。心虚之下她连忙收起匣子探问道。“吉当不得此谬赞。却不知天子有何圣谕?” 面对蔡吉的询问吴硕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浊泪,跟着唏嘘道,“不瞒齐侯。老夫此番来访乃是受曹子修所托,来向齐侯求援解救其父。曹子修恐齐侯推脱,命老夫入宫向天子求旨。[txt全集下载]天子便赐下此玉,言齐侯见得此物必会救驾。” 见得此物必会救驾——蔡吉细细回味着刘协的口谕陷入了沉思。吴硕所说的情况与蔡吉之前的判断相差无几。吴硕明面上的身份是曹营的特使。暗地里则是替刘协传旨的钦差。当然曹昂应该也料到刘协会趁机向蔡吉求援。但他显然默认了刘协与吴硕的小动作。也就是说曹昂俨然已经做好了出让天子的打算。对于蔡吉而言这当然是桩利好的消息。但相比曹昂,刘协的反应却是有些耐人寻味。 本来依蔡吉的判断刘协多半会抓住曹操受困荆州的机会,发血诏历数曹氏父子的罪状进而命她入京勤王。谁曾想这一次刘协竟仅让吴硕带了一枚玉佩来求她兑现当年的承诺。不可否认刘协这一手确实是比一纸洋洋洒洒的血诏更能打动人心。换做其他没有准备的诸侯此刻多半已被裹挟着照吴硕的思路行事了。然则对于蔡吉而言刘协此举倒是给了她发挥的空间。于是就见蔡吉微微簇起了眉头假意为难道,“救驾之事,事关重大,大夫可有章程?” 蔡吉这话还真叫是问住了吴硕。对于现下纷繁复杂的局势吴硕心里其实也没个底。所以他只得斟酌着回应道,“曹子修欲以天子换其父。然则刘玄德与孙伯符皆有迎奉天子之志,各怀心计。互不相让。故还需齐侯出面调停三家纷争。” 吴硕所说的情况与蔡吉掌握的情报相差无几。说白了就是刘备和孙策都想将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但目前是刘备抢得先机将曹操困在了当阳。于是心有不甘的孙策便出手拖后腿阻挠刘备得到天子。同样的倘若刘备与孙策易位处之,相信那位刘皇叔也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有曹丞相这块金玉在前。但凡有点实力有点野心的诸侯都会对汉帝垂涎三尺。然而天子只有一个,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者的也仅有一家。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在各家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独霸天子者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事实上莫说“挟天子”,哪怕是蔡吉现下谋划的“分封”也容不得她一家吃独食。所以在蔡吉的计划中分封诸侯绝不是单指她一人,而是涉及了此次争夺天子的曹、孙、刘三家。 此刻吴硕既已提出要她蔡吉调停三家纷争,蔡吉自然是因势利导地引出了她的计划,“若是如此,吉有一策,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硕听罢蔡吉所言便知对方这是要提条件了。不过吴硕并非迂腐之人,在他看来蔡吉肯提条件就代表面前的女子必有解救天子的良策。想到这里,吴硕当即长袖一撩,虚怀若谷地作揖道,“齐侯请指教。” 蔡吉亦是调整了一下情绪。扬起头正视着吴硕抑扬顿挫道,“天子成年已久,为避王莽之嫌。曹公理应致政。且许都弹丸之地,亦非王都之选。故吉以为可效周制,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至于迁都之选。长安、雒阳久经兵灾,早已荒芜。倒是襄阳乃世祖龙兴之地。未经战火,实为天子中兴养息之处。” 蔡吉这一席话吴硕刚开始听着还连连点头,觉得眼前的女子字字珠玑一针见血。须知刘协和曹操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要亲政。一个不肯放权。再联想到其他几方诸侯这些年的表现,显然需要避嫌的远不止曹操一人。而许都也确实远不及长安、雒阳乃至邺城有王都之相。一旦曹昂与蔡吉等人达成协议那迁都更是铁板钉钉之事。然而越听到后头吴硕便越觉得不对劲。特别是当蔡吉道出“分封诸侯,以藩屏汉”之时,吴硕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以至于后头蔡吉有关迁都襄阳的提议他都没怎么听进去。 说实话令周室江山传承八百年的周制历来都对于华夏的士大夫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否则当初王莽也不会借复古周制之名推行他的新政。然而刘协终究不是克商的周武王。如今的大汉也早已日薄西山。吴硕相信一旦刘协效仿周制放手蔡吉等诸侯封邦建国。那等待汉室的绝非中兴之世,而是列国纷争。 列国纷争?而今这世道与之战国又有何异?——对于脑中兀自冒出的念头吴硕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此时的他已然明了摆在汉室面前的道路仅有两条。一条是继续寄居权臣羽翼之下,直至权臣如王莽那般逼迫天子禅让,从而令汉室彻底消亡。另一条则是效仿周平王迁都避祸,坐视列国纷争。此项从长远来看虽也是条死路,但只要处理得当汉室至少还能像东周那般传承几代。 这一刻吴硕深感汉室四百年的江山如千斤之鼎压在了他的身上。与此同时他脑中亦随之浮现出了那一日刘协枯坐永宁宫中的模样以及刘协将玉佩交给他时那双因求生而黑得发亮的眼眸。 蔡吉坐在对面静静地观察着吴硕的神色由激动变为震惊,再由震惊变为自嘲,并最终陷入沉思。整个过程蔡吉没有插一句话。没有打一个眼色。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有关的利害干系吴硕其实都懂。问题是眼前的这位老者肯不肯担下责任,能不能下得了决心。 半晌过后吴硕脸上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平静。就听他沉着地探问道,“齐侯既有心效仿郑武公护天子迁都,却不知各路诸侯会否相应?” 郑武公乃春秋时代郑国的第二任君主,其在周幽王被杀后,与秦、晋、卫三国联军击退犬戎,受封卿士,并因护送周平王迁都雒邑,受赏大片土地。诚然郑武公的儿子郑庄公后来凭借周朝卿士和诸侯国君的双重身份以又打又亲的手段削弱了周王室的地位。但后世对于郑武公的评价还是极其正面的。 因此当听到吴硕将自己比作郑武公之时蔡吉胸口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要知道历史上的曹操在建安十七年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嚣张之气直逼昔年的董卓。而在不久之后一些大臣更是在曹操的授意之下,劝曹操进位为魏公。此举很快就遭到了忠汉人士的一致反对。特别是曹操的谋主荀彧更是指桑骂槐着数落那些劝进的大臣,并直接导致曹操与他彻底翻脸,两个曾经相互扶持的男人也就此分道了扬镳。考虑到曹操仅是进位魏公尚且引起如此轩然大波,蔡吉一直都担忧自己提出“分封诸侯,以藩屏汉”会触怒到吴硕等忠汉之士。 好在从此刻吴硕的反应上来看,只要不篡皇权、不取汉代之,光是封邦建国还算是在汉室可承受的底线之内。毕竟历史上的曹操除了进封魏公,还外加了一条“加九锡”。莫看加九锡仅是一种礼仪待遇,但在深层的意义上此举却代表着王莽以来的一个潜规则,那便是加九锡乃篡位的信号。因为王莽正是在加九锡后不久便操纵刘婴禅让于他。当然倘若加九锡者不在朝堂不是权臣那就另当别论了。正如后来曹魏给孙权加九锡,就被认为是孙权向曹魏臣服的一种象征而非是要篡位。总之相较之下效仿周制封邦建国至少还能保留下汉室的名分。两弊相衡取其轻,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眼瞅着吴硕已然下定决心,蔡吉自是趁热打铁向其鼓动道,“大夫大可放心。孤与吴侯已有密约。” 吴硕没料到蔡吉动作竟如此之快,不由脱口而出道,“此话当真?” “大夫若不信,大可问询于吴侯之弟。”蔡吉说罢,嫣然一笑,朝门外拍了拍手。 早已在屋外等候多时的孙权听到蔡吉发出的信号,当即翩然而至,脱履入坐,恭恭敬敬地朝吴硕施礼作揖道,“孝廉孙权拜见吴大夫。” 吴硕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说话带着南方口音的年轻男子。但见对方颐大口,目有精光,形貌奇伟异于常人,再联想到世人有关孙氏兄弟的种种传闻,吴硕顿时一扫心中疑虑。于是他跟着捻须笑道,“素闻孙破虏之子,皆英杰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孙权的父亲孙坚曾任破虏将军名扬天下,被世人尊称为“孙破虏”。此刻耳听中原的士大夫夸赞他孙氏兄弟为英杰孙权自是颇为得意。不过在蔡吉的面前孙权终究不敢有轻浮的表现,就见他赶紧拱手自谦道,“大夫谬赞也,权一介士子岂敢与兄长相提并论。” 孙权先是以孝廉自称,后又连连自谦,如此这般的种种表现都给了吴硕以极其良好的印象。令其不仅认同了孙权的身份,还相信了蔡吉有关与孙策有密约的说法。而孙家的加入更是曾强了吴硕的信心。所以吴硕跟着便迫不及待地向蔡吉探问道,“齐侯与吴侯既已联手,不知何时迎天子迁都?” 八字未有一撇,何来联手之说——孙权一边在心中暗暗腹诽了一下所谓的“齐吴联手”,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蔡吉。却见蔡吉脸不红心不跳地欣然作答道,“事关天子安危,迁都时机需大夫出面与子修斡旋后方可定夺。”(未完待续。。) ... (..) 第一百二十四节 荆扬群英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站在蔡吉的立场上而言,不论孙氏兄弟也好,曹家父子也罢,都是她计划中的一环,没有敌我之分。但是在诸葛亮眼里曹操始终都是意图篡汉的逆贼,而对付逆贼自然是不用讲什么道义的。所以就算曹操已然派遣刘晔、杨修为使赴刘营议和,诸葛亮还是在谈判陷入僵局之时对当阳城发起了突然袭击。 咚!咚!咚!伴随着沉着有力的鼓点,一拨拨箭矢应声而出,如飞蝗一般射向当阳城头,压得城上的曹军无法抬头。与此同时数十艘以生牛皮蒙船覆背的小舟在箭雨的掩护下载着近千名刘备部军士一路突击到当阳城下开挖城墙。倘若在寻常时节让千把人冒着满天箭矢用锄头、铲子开挖城墙无疑是桩滑稽的蠢事。但是眼下的当阳城俨然已被洪水浸泡了一个多月,夯土城墙在水的渗透下墙根已然松软,甚至有些部位还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痕与脱落。而这些位置自然也就成了刘备军重点照顾的对象。 城头上的曹军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对手抡起锄头甩开膀子开挖自己脚下的城墙。因此不多时大小石块便如雹子一般落到了刘备军的头上。被砸中的兵卒哀嚎着跌入水中,后续的袍泽却无视眼前血腥的场面赶紧补上继续开挖。而在一些舟船密集的位置,曹军甚至不惜血本撒下滚油和火把,直将整片水域连同舟船、兵卒化作一片火海。 刘晔和杨修并肩站在营帐前遥望远方杀声震天的当阳城,脸上的表情瞧不出悲喜。作为弱势的一方。他们的抗议无人倾听,他们的存在也好似早已被人遗忘,只能像现下这般待在刘营无奈地坐视对手耀武扬威。 骤然间前方传来一声轰隆巨响。紧接着就听刘营上下此起彼伏地爆出了阵阵欢呼之声――“城塌也!城塌也!” 听闻“城塌”二字杨修的神色顿时为之一变。就见他一把拉住刘晔的袖子小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刘晔此刻的脸色虽也是惨白如纸,但擅长守城的他终究还是比杨修多了一份冷静,“德祖莫急!还有子城。” 子城指的是大城所属的小城,即内城及附郭的瓮城或月城。刘晔在出使刘营之前就已经开始组织城内民夫沿着当阳城城墙用木石搭建一层子墙以备不测。刘晔相信以曹操的脾性绝不会因为议和而放松警惕,反而会抓紧时间加固城池。 事实也确如刘晔所料,刘备部虽然拼死在当阳城西扒开了一道口子。但是随洪水一同涌进城池的刘备军将士很快便发觉在他们的面前还当着一道墙。这道墙不算高,看上去也颇为简陋,却给攻城的军队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由于水位不够冲入城内的刘备部将士不得不下船趟着及腰的泥水向前进攻。[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而守城的曹军却可以攀在子墙上放箭或是用枪将来犯之敌扎落墙下。经过一个多时辰血泥飞溅的苦战。曹军终于击退了涌入城中的刘备部,同时也用砖木和尸体堵住了城墙上的口子。 眼瞅着好不容易掘开的口子又被堵了起来,河面上更是漂浮着数不清的尸首和舟船残骸,策马立于阵前督战的刘备只觉口中泛苦头皮发麻。话说从戎至今刘备还从未经历过如此艰辛的鏖战。想当年他还曾觉得袁绍以数十万大军历时近两年才攻下易京城太过夸张。而今轮到自己攻城刘备这才意识到昔年有天崩地裂之术相助的袁绍是多么的幸运。 “主公。关将军云。右军损伤过半,可否增派援兵?” 传令兵捎来的口信,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刘备打消了继续攻城的心思。但见他心有不甘地瞥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当阳城,咬牙切齿道,“鸣金收兵!” 铜锣一响不仅昭示着刘备部的进攻暂时告一段落,同时也让刘晔和杨修长舒了一口气。要知道先前看到刘备部蜂拥入城之时杨修可是吓得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过还未等他开口向刘晔道贺,就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素闻刘议郎擅长墨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修与刘晔双双回头一看,就见诸葛亮正手摇羽扇站在二人身后似笑非笑。杨修本就讨厌诸葛亮。再联想到先前刘备部的不宣而战,他当即板起脸扬手一指当阳城厉声质问,“此乃刘公诚意乎?” 面对杨修的指责诸葛亮扬起剑眉针锋相对,“尔等百般拖延在先,何来诚意之说?” 杨修被诸葛亮一语点穿心事,只得长袖一甩,冷哼着撇过了脸去。刘晔则顺势接过话题,沉声警告道,“洪水将退,诸葛军师莫要欺人太甚!” 诸葛亮横扫了一眼看不远处似平静的河面,不得不在心中承认刘晔确实观察入微。掐指算来雨势已然停歇了十多天,虽然期间诸葛亮也曾派遣民夫筑起堤坝蓄水,却依旧无法阻止当阳城外的水位逐渐降低。至于南郡其余各县的洪水更是早已退得一干二净。而原本被洪水拖累的曹仁也趁机集结起了数万大军再次南下进逼当阳。诸葛亮相信此刻的刘晔和杨修之所以还能如此神定气闲地同自己周旋,主要还是仗着有曹仁这支援军在侧。想到这里,他便开门见山着向刘晔发问道,“议郎在等曹子孝乎?” “诸葛军师以为呢?”刘晔故作矜持地反问道。其实无论是刘晔还是杨修心里都清楚,经过今日一战留给曹操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今他们唯一能指望的筹码只有同在南郡的曹仁。好在关羽现下正在主持围攻当阳,张飞则在长沙坐镇后方。哪怕是曾经与许褚、赵云一同诛杀吕布的陈到也被刘备留在身边充当护卫。在刘晔和杨修看来除了拥有万人敌之称的关羽、张飞以及艺高胆大的陈到,刘备麾下的其余将领皆是平庸之辈绝非曹仁的对手。 诸葛亮并没有直接回答刘晔的反问。而是将话题一转道,“议郎可知曹公为何会一败再败?” 诸葛亮的这个问题无疑是吊起了刘晔与杨修的胃口,引得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青年军师。下一刻就见诸葛亮羽扇一挥昂首傲然道。“皆因尔等小觑荆扬群英!” 诸葛亮这话倒是没有冤枉曹操。由于赤壁之战前曹操在荆州、扬州没打过什么硬仗,刘备在曹操面前也是屡战屡败的手下败将,所以曹营上下一直都没有把荆扬两地的文武名士放在眼里。赤壁一役以及稍后的水淹当阳倒是让曹营君臣见识到了荆扬两地谋士的厉害。可论起武将不管是眼前的刘晔、杨修二人,还是南下驰援的曹仁等曹营将校眼中都只有关羽、张飞、陈到等北地宿将。 这不,就在刘备围攻当阳的同时,曹仁麾下的先锋战将朱盖已然率部扑向刘备在当阳东北方向上的城寨章乡。上一次关羽曾在此地成功阻击南下的曹仁,使得曹军错过了解救曹操的最佳时机。不过考虑到现下的章乡没有关羽坐镇。朱盖当即抓紧时机命令全军全速前进,力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制住章乡的守军,为后续赶来的主力大军扫清障碍。 顶着正午炙热的烈日朱盖连同三千曹军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漳水畔。而他们此次的目标章乡城就伫立在河的对岸。据探子所报眼下章乡城内共驻扎有刘备部两千余人。守将糜芳是刘备的小舅子。这部兵马人数虽不算多却占有地利优势,卡在曹军救援当阳的粮道上令曹仁如鲠在喉。但是曹军若出兵攻打此寨又会耗费时日影响救援曹操。于是曹仁便命令朱盖领一票兵马来此牵制章乡的刘备部,令对方无法威胁曹军的后路。 然而朱盖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靠裙带爬上位的糜兰。在他看来刘备的这位小舅子根本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只要自己摆出攻城的架势稍一威吓必能将其吓得落荒而逃。如此一来便可一劳永逸地解决章乡这边的麻烦。所以在粗略打探了一番周遭的情况之后。朱盖便果断地下令全军泅水渡河。 许是受诸葛亮引水淹当阳的影响。眼下漳水的水位并不算高,曹军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仅有齐胸水深的河道来渡河。不过朱盖并没有立即渡河,而是先派出一队斥候摆出警戒的架势严密观察四周的动静。其余兵马则排队等候渡河。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见几名水性较好的曹兵先行游过河,从西岸的大树上引了四条绳索在东岸栓好。紧接着在岸上排队的兵卒便以二十人为一组,背负着盾牌、环首刀等物,扶着绳索小心翼翼地泅水过河。 曹军的这番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对岸刘备部。伴随着鼓号齐鸣章乡城内骤然杀出了一队骑兵打着旌旗直奔曹军而来。此时渡河的曹军人数虽少,却丝毫不惧来犯之敌。在朱盖的指挥下这些先头部队迅速迅速排成了一个冲锋的锥型战阵严阵以待。与此同时留在对岸的曹军则继续有条不紊地渡河支援已经过河的朱盖。 对于曹军的镇定表现身为指挥官的朱盖自是得意之极。在他看来刨去阴谋诡计。无论是刘备部也好,孙策部也罢都不是中原精锐之师的对手。然而朱盖的这份优越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未等章乡城内的刘备部杀到跟前,他的背后又突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呼喊之声。深感不满的朱盖不由瞪起虎目回头想要呵斥扰乱军心之人,却一眼望见对岸树林之中俨然已是烈焰冲霄。 在风的助威之下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来势极其凶猛。面对迅速逼近的烈火,前一刻还阵容整齐的曹军刹时便乱了阵脚。毗邻岸边的曹军不论是否会游泳,都慌忙跳入水中逃命。离岸边较远的兵卒则丢盔弃甲,四散奔走。可饶是如此依旧拥有行动迟缓的可怜虫被大火吞噬化作一团团哀嚎着的火球。 不过对于东岸的曹军而言他们的噩梦这时才刚刚开始。伴随着灼热的烈焰,从东南方向上又猛然杀出一票兵马。蹄生动地,嘶鸣震天,与章乡城内那支虚张声势的兵马不同,眼前的这票骑兵冲锋的姿势就好似雨燕扑食般流畅无比。风驰电掣间一队队骑手纵马跃过火墙,挥舞起手上长枪铁槊像驱使牛羊一般将早已乱作一团的曹军往河里赶,稍有不从者立即便会脑浆崩裂骨肉分离。 眼瞅着对岸的兵马在烈火与刘备部的挤压下彻底溃散成一盘散沙,心急如焚的朱盖终于意识到他已落入敌手设下的陷阱。但他非但无法控制住局势,甚至连领兵回援也无法做到。因为对方早已砍断了连接两岸的绳索。当然他也可以选择逃跑。然则就算逃回曹营等待他的也将是严厉的军法。所以朱盖最终选择了留下,并且死死地紧盯着着对面的那支兵马,想要从中找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整个东岸现下已然成了一个偌大的屠宰场,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有一个身影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一员身披厚重铁甲体型魁梧、气魄雄壮的战将,其胯下的战马早已被血泥遮去了原本的毛色,一杆铁槊更是被他舞得虎虎生威,宛若浴血蛟龙。 莫不是汝南陈到? 许是感受到了朱盖投来的视线,那员战将猛然转身,一双犀利如鹰隼眸子自朱盖的脸上横扫而过。昔年曹操东征吕布之时,朱盖曾与陈到有过一面之缘,眼前兜鍪下的那张年轻而又陌生脸孔显然并不属于陈到。 不是陈到又会是谁?刘玄德麾下何来此等人物! 正当朱盖心生疑惑之时,对面的战将突然露出了一丝桀骜的笑容。就见其抡起手中的长槊划了一道圆弧将枪尖直指朱盖的鼻尖,高声通报,“义阳魏延在此!”(未完待续。。) ,阅读请。 第一百二十五节 天资聪颖 “义阳魏延……” 牙帐内曹仁面‘色’铁青地在口中呢喃着对他而言极其陌生的一个名字。[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最新章节访问:.。》,可就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却能让朱盖以下近三千名曹军命丧漳水之畔。更有甚者曹仁还隐约觉得逃回来的那十余骑是对方故意放走来向他示威的。不过不论对方是有意也好,无心也罢,此番出师不利都令曹营本就低‘迷’的士气愈加雪上加霜。 且就在曹仁兀自烦恼接下来该如何‘激’励士气之时,帐外骤然响起了一阵‘骚’动之声。心情不悦的曹仁当即拍案怒喝,“何人在外喧哗!” 话音未落就见一员小校兴匆匆地跑进牙帐禀报道,“禀大帅,彰公子、植公子押送辎重来援。” 前头刚损失三千‘精’锐,这厢就有辎重兵马补充,本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然而闻讯的曹仁却是大失惊‘色’。须知曹‘操’的四子曹植年仅十一岁,三子曹彰亦是刚满十四。两个十来岁的童子押送辎重从襄阳一路穿过叛‘乱’四起的地带来到南郡,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愈想愈后怕的曹仁赶紧起身快步流星地来到辕‘门’前,果见曹彰、曹植两兄弟正领着大队兵马策马立于营前。曹彰虽是身形高大乍一看来已与‘成’人无异,但兜鍪下稚气未脱的面孔还是出卖了他的年龄。至于头戴冲天冠身身着‘裤’褶服的曹植则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看都还是个没张开童子。不过莫看曹彰、曹植年纪尚幼,这小哥俩却是已然从军一年有余。曹彰固然天赋异禀。勇猛过人,未及弱冠便敢搏猛虎驱饿狼,在军中深得军士爱戴。曹植更是天资聪颖。年仅十岁就能诵读《诗经》、《论语》及先秦两汉辞赋,诸子百家也曾广泛涉猎。并且曹植思路快捷,谈锋健锐,进见曹‘操’时每被提问常常应声而对,脱口成章。有一次曹‘操’曾当面质问曹植,“汝倩人邪?”意思是“你找人代写的吧?”结果曹植跪答,“言出为论。下笔成章,顾当面试,柰何倩人?”此事过后曹植在曹营的名声大振。不少人都将他与十二拜相的甘罗相提并论。 此刻眼见曹仁出得营来,曹彰与曹植当即双双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施以军礼道,“曹彰、曹植见过征南将军。” 曹仁却不管曹彰、曹植俩兄弟有多么优秀。直接就板起脸斥责道。“尔等不留守襄阳,来此作甚?” “吾等奉命押送辎重来援!”面对曹仁的斥责曹彰不服气地‘挺’身而出指着身后的大队人马洋洋自得地说道,“此两千兵马乃沿途所募义勇。[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tw]” “两千义勇?”曹仁抬头越过曹彰、曹植兄弟横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兵马,但见人群之中服‘色’各异的义勇竟比押送辎重的曹军还要多。诧异之下曹仁不由狐疑地问道,“是何来历?” 就听曹植作揖答道,“回子孝叔,此乃绿林山义勇。” 在曹植的引荐之下两个山贼打扮的魁梧男子赶紧上前毕恭毕敬地朝曹仁行礼道,“草民王安、草民牛参。拜见将军。” 曹仁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不似善类的所谓义勇,突然爆喝一声。“尔等真是义勇?” 那俩人被曹仁如此一喝顿时两‘腿’发软,扑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求饶道,“将军饶命!小人不该冒犯天兵!小人瞎眼!小人该死!” 曹仁见状扭头就向曹彰与曹植质问起来,“这是何故?” 曹彰却是不屑地白了那俩人一眼,大大咧咧地上前解释说,“此二人盘踞山林,‘欲’劫辎重。四弟与之打赌,若四弟能以一绳牵动二人,则其部曲受吾等招安,反之吾等则将辎重奉上。” 曹仁听罢曹彰所言,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两个壮汉,又瞅了瞅一旁文弱的曹植,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若说是曹彰击败这两个山贼曹仁还有点相信。但换做曹植可就匪夷所思了。想到这里,曹仁便向曹植问道,“此话当真?” 曹植倒是扬手一指其身后的兵马自信地回应说,“子孝叔若不信,可问话于诸将士。” 眼见曹植如此反应,曹仁由不得在心中啧啧称奇,心想难道还真是子建收服了这帮匪徒?于是他便回头冲着王安与牛参喝问道,“尔等细细说来!若有半句造假,定斩不饶!” 王安与牛参打了个‘激’灵,连忙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原来曹彰和曹植押送辎重途径绿林山时遇上了王安、牛参这伙山贼。眼见押送辎重的曹军才一千多人,且队伍之中还有曹植这等幼童随行,于是乎一干山贼便起了歹心。那曾想眼前的这支曹军人数虽不多却是曹家的‘精’锐护卫,王安、牛参不仅没有偷袭得手还被对方穷追猛打堵在了山坳之中。 且就在一干困兽犹斗的山贼打算同追击曹军决一死战之时,先前被他们视做鱼腩的小公子却突然‘挺’身而出表示要同他们斗将,简单点来说就是比臂力,输的一方要听从胜者的调遣。眼见一个小娃娃要同自己比臂力,王安与牛参在窃喜之余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同时他们还大方地表示由曹植选择比臂力的方式。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大大出乎了王安与牛参的预料。就见曹植先是用一根结实的绳子在两根光滑木‘棒’上绕几圈,跟着又指示王安、牛参各自抓住一根木棍往相反的方向牵扯,而他本人则远远地拉住绳子的另一头。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听曹植一声爆喝猛地拉动绳索,王安与牛参竟鬼使神差般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动着撞到了一块儿。 见此情形周遭的山贼各个惊得目瞪口呆,而作为亲历者的王安与牛参更是直接弃了手中的木棍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曹植自然也就毫无悬念地取得胜利将一干山贼纳入了麾下。此外在之后的路途中曹彰和曹植又相继招纳了些散兵游勇。这才使得队伍中的义勇人数上升到了两千余人。 许是整件事听起来太过离奇,直到王、牛二人结结巴巴地把来龙去脉说完,曹仁脸上依旧端着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见此情形。说话还算利索的王安赶紧手指上天连声赌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将军。” 与此同时王、牛二人的部曲连同押送辎重的曹兵也跟着一起附和了起来。“确实如此!”“四公子以一已之力牵动了两人。”“四公子神力。” 眼见众人众口一致,曹仁亦不得不接受了现实,转而惊愕地向曹植求证道,“四公子,汝真有神力乎?” 面对周遭将士投来的好奇目光。曹植倒也没卖关子,直接拱手向曹仁坦言道,“回子孝叔。非植身怀神力,而是滑轮之术显威。” “滑轮之术?”曹仁听得一头雾水。 “正是,此乃东莱所传墨学。”曹植颔首道出了此计的出处。话说自打蔡吉将讲武堂的教材刊印成册后,后世的诸多理化知识便借着墨学的名义开始向外流传。曹植本就好学。加之曹丕在来信中曾多次提起各种有趣的理化现象。一来二去之下这位曹家四公子便对墨学产生了兴趣。为此曹植不仅托人从东莱采购了各种与墨学有关的书籍,还在家中同众兄弟尝试着做各种理化试验。而他此番应用的机械原理也不复杂,即两根光滑的木‘棒’相当于一个滑轮组,把其中任意一个看作定滑轮,另一个则是动滑轮。使用滑轮组本就省力,而王安、牛参不仅没有准备一开始甚至还心存小觑之心,这便使得曹植轻而易举地就当众上演了一场四两拨千斤的好戏。 曹仁虽不懂墨学,但闻听此术来自东莱。当即就流‘露’出了了然于心的表情。毕竟东莱的机关之术早已闻名于世。试想东莱既然有能轰塌城墙的山崩地裂之术,那再出现能令小儿拉动力士的滑轮之术也就不足为奇了。倒是曹植小小年纪便能掌握此等秘术并活学活用。令曹仁不禁由衷赞叹道,“四公子真是博学多才。” 一曹彰眼见曹仁当众夸赞曹植,不由燃起了争强之心,也跟着凑上前跃跃‘欲’试道,“此术吾也会。吾能一下拉动四人!子孝叔若不信,可当场比试。” 曹彰的表态虽充满了孩子气,却甚合曹仁的脾胃。就见他捻须大笑道,“三公子臂力惊人能搏猛虎,区区四士何足道哉。” 曹彰被曹仁如此一夸自是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而在场的曹军将士更是一扫先前漳水之败的颓然之气,在曹仁的起头下齐声高呼,“四公子博学!三公子武勇!” 曹植的智慧与曹彰的武勇固然是重新燃起了曹仁部的昂扬斗志。可对于留守许都的曹昂等人而言,现如今的危局却不是略施小计就能扭转得了的。事实上就在曹仁点兵南下的同时,一场极其艰难的抉择正摆在许都君臣的面前等待着他们做出最后的决断。 “大公子遣吴子兰向蔡安贞求援?” 许都司马府书房内一盏雁鱼灯燃得正旺,跳动的火苗映照着司马懿沉思的侧脸忽明忽暗。而坐在他对面的司马朗这会儿却是难掩眉间忧‘色’,唏嘘着说道,“是。据悉蔡安贞倡议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 “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司马懿低头回味着蔡吉的十六字倡议,嘴角扬起了一丝无声的笑意。但这份笑意转瞬即逝,跟着他便不动声‘色’地向司马朗反问道,“荀令君作何反应?” “文若自是竭力反对。”司马朗说到这儿,忍不住扼腕叹息道,“昔年奉天子之举成就曹公惊世伟业,如今大公子却要将天子拱手相让。无怪乎,文若会如此失态。” 对于荀彧的反应以及司马朗的说法,司马懿心里颇不认同。在他看来以曹氏目前的状态,失去天子固然可惜,却也不见得是天塌地陷的坏事。特别是蔡吉现在还提出了“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倡议,只要处理得好非但可以救下曹‘操’,连带着曹家的基业也能就此得保。当然若是以一统天下复兴汉室为志,那让出天子倒确实有鼠目寸光之嫌。 总之是否让出天子最终取决于曹大公子的野心,而非荀彧等人的志向。眼下真正面临生死抉择的人也绝非曹昂,而是许都城内的文武百官。因为是否让出天子不仅事关曹家兴衰存亡,同时也是一个站队问题。即天子与曹家孰轻孰重? 哪怕曹昂今日听从了荀彧的建议紧抓天子不放,而曹‘操’又被曹仁救出顺利脱困。依曹‘操’多疑的脾‘性’日后依旧会清算那些看重天子甚于他曹孟德的人。同样的倘若曹昂是一个视野心重于孝道的男子,那他也会像其父曹‘操’那样用各种借口清算那些偏向天子的人士或家族。毕竟曹氏与汉室的矛盾已无法调和。倘若经过此番变故曹氏任能保有天子,那最后的结果不是曹氏篡汉自立,便是汉室清算曹氏。在这场不死不休的争斗之中,任何站错队的家族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由此可见曹昂的抉择固然是牵动着曹‘操’的生死,此刻司马朗的站队更是关系着司马一家老小的存亡。所以饶是司马懿本不想趟这趟浑水,此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向司马朗探起底来,“兄长有何打算?” 司马朗这会儿也是矛盾之极。一方面他和荀彧一样舍不得让出天子这杆大旗,另一方面他又担不起对曹‘操’“见死不救”的罪名。于是在低头纠结了一番之后,司马朗最终还是决定向面前天资聪颖的二弟讨教一二,“仲达以为为兄当如何进谏?” 如何进谏这是摆在所有曹营臣子面前的一大难题。然而此时的司马懿却并没有同司马朗长篇大论,而是抬起头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不谏。”, 第一百二十六节 众望所归 司马懿的一句“不谏”无疑道出了宦海权谋的‘精’髓所在。(..tw好看的小说,最新章节访问:.。¥f,须知臣下向君主进谏往往存有多种目的,有时是为了替君主出谋划策,有时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才华,还有的时候仅仅只是为了向君主表态。所以只晓得一味进谏的臣下充其量也就是个卓越的谋士。唯有会揣摩君主心思,能审时度势,懂得不谏之妙的人方能从众多俊杰之中脱颖而出达到位极人臣的高度。 以目前的局势而言,曹昂从一开始就存了以天子换曹‘操’之心,如今蔡吉又抛出“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倡议来给曹大公子当台阶下,司马懿相信用不了多久曹昂及其背后的谯沛武人便会配合蔡吉上演一出迁都分封的好戏。毕竟以曹氏、夏侯氏两家为首的谯沛武人效忠的主公是曹‘操’而非汉天子。分封诸侯不仅能满足谯沛武人‘鸡’犬升天的心愿,同时也免除了日后遭汉室清算的威胁。要知道汉室固然是害怕曹‘操’效仿王莽谋朝篡位。支持曹‘操’的谯沛武人又何尝会忘记昔年河东霍氏的下场。 不过就算明知出让天子已成定局,出言阻挠只会得罪曹家父子及谯沛武人从而陷司马家于死地,却并不代表他兄弟二人就可以公开表态支持曹昂。因为此刻持反对意见的荀彧代表着曹‘操’帐下的另一大派系——汝颍世家。 话说谯沛一系虽然是曹‘操’最为信得过的嫡系,但是受出身和教育的限制。谯沛一系多为武将,缺少能运筹帷幄的文人谋士。荀彧的及时出现为曹‘操’带来了汝颍世家的支持,而他之后提出的“奉天子入许”之策更是令曹军从一支由乡党组成的豪强部曲一跃成为了堂堂的大汉王师。曹‘操’也就此将曹营的后勤与内政全权托付给了以荀彧为首的汝颍世家。 来自河内的司马家即不是曹‘操’的乡党。也不及汝颍世家根基深厚。值此两大派系对阵的敏感时刻,弱小的司马家当然是少‘插’嘴为妙。所以司马懿所谓的“不谏”并不是保持中立的意思,而是要司马朗以实际行动来支持曹昂。如此一来既不留话柄,也向曹氏一族表了忠心。 司马朗做为“司马八达”之首亦非等闲之辈,此刻不用司马懿多加解释,他便已然从“不谏”二字中回过了味来,进而汗颜道。“非仲达提醒,为兄酿祸也。” “兄长毋须自责,关心则‘乱’尔。”司马懿微笑着安慰司马朗道。眼前的兄长是司马懿自幼效仿的榜样。荀令君的气度与风姿更是他自惭形秽。所以司马懿自信以司马朗智慧不可能分析不清现下局势。以荀彧的城府也不可能瞧不出事到如今他的反对已无济于事。可这两位令司马懿为之心怡的人物,却恰恰都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被“关心”二字一叶障目,作出了极不理智的反应。 归根到底人心一旦有了牵绊就无法超脱,无法超脱就无法冷静。[起舞电子书]无法保持冷静也就难免会丧失理智。而今看来司马朗在辅佐曹氏的过程中已然心生牵绊。至于荀彧更是深陷曹‘操’与汉室两方的牵绊之中左右不得顾。面对如此活生生的前车之鉴。司马懿由不得在心中暗暗自戒,他司马仲达日后无论是辅佐曹氏还是另谋高就,都不得向任何人何势力付出真心。 事实上,值此礼崩乐坏的‘乱’世还真没几个人会真心付出忠诚。绝大多数人努力追求的不过是个人的前途与家族的利益。正如此刻荀彧的长子荀恽就在荀府书房内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自己的父亲接受现实。 “典韦护送吴硕入相府,宫城亦由夏侯将军把守,出让天子已成定局。丞相脱险后若得知父亲阻扰大公子救父,那可如何是好!” 荀彧却是端坐案前奋笔疾书,对儿子的软磨硬泡完全置若罔闻。由于没料到素来忠厚老实的曹昂会自作主张暗中派遣吴硕以天子的名义向蔡吉求援。之前一直忙于调派粮草南下供给曹仁的荀彧错过了阻截吴硕的最佳时机。待他发觉情况不妙之时,吴硕已然离开许都直奔青州而去。与此同时荀彧的短板也就此暴‘露’。那便是没有兵权,无法调动兵马追击吴硕。 莫看荀彧贵为曹‘操’的谋主,但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却是极其有限。特别是在迎奉天子入许之后,荀彧和他所代表的汝颍世家更是彻底与军界绝缘,几乎碰不到兵权。这一方面是因为汝颍世家人才多以内政、谋略见长,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曹‘操’对世家始终抱有防范之心。 然而荀彧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在他看来只要曹昂还没出让天子,那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至少他还能动用汝颍世家的力量以舆论来迫使曹昂就范。 眼见自己说了半天父亲依旧无动于衷,荀恽不由急的额头直冒冷汗。做为曹‘操’的‘女’婿,荀恽平日里与曹家、夏侯家的年轻一辈多有往来,深知谯沛一系对汉天子早已厌烦,巴不得曹‘操’取而代之,他们也好随之过一把开国元勋的瘾。汝颍世家不掌兵权,光靠笔杆子又岂是那帮丘八的对手。想起谯沛武人一贯的蛮横作风,荀恽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蔡安贞倡议分封诸侯,乃是众望所归。事到如今父亲又何苦妄作恶人。” “众望所归?”荀彧突然停笔,抬头盯着儿子质问道,“何为众?有汝乎?” 面对父亲犀利的眼神,荀恽心虚地撇过脸避实就虚道,“孩儿只是实话实说。” 荀彧却是一针见血地呵斥道,“汝出身书香世家,岂可如谯沛武夫那般无君无父,视汉室如弃履!” 正当荀恽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道讥讽的声音,“此言差矣。便是书香‘门’第亦有登天之心。” 荀恽循声回望,就见风尘仆仆的荀攸正站在‘门’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父子俩。没有多想的荀恽连忙就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向荀攸求助道,“公达兄长快劝劝家父。” 荀攸在辈分上虽是荀彧的侄子。却比荀彧大六岁。因此平日里两人素来以平辈相处。此刻面对不请自来的荀攸,荀彧不禁拧起了眉头冷声道,“公达可是来作说客?” “非也。”荀攸摇了摇头,撩起长袍兀自脱履上榻,与荀彧相视而坐道,“余今夜来此是要告知文若,陈长文已入相府。” 荀攸的话音刚落。只听啪嗒一声,荀彧手中的‘毛’笔掉在了榻上,墨汁肆意飞溅在雪白的苇席上留下了一抹极为刺眼的黑渍。 陈群。字文长,颍川许都人士,早年曾被刘备辟为豫州别驾。建安三年曹‘操’入主徐州,陈群被辟为司空西曹掾属。后转任参丞相军事至今。陈群的资历与名声或许不及荀彧、荀攸两叔侄。却是汝颍世家年轻一辈中公认的翘楚。然而眼下这位汝颍世家的代表人物却与一干谯沛武人同坐在相府议事堂中侧耳倾听着吴硕的禀报。 诚然早在吴硕回京之前,蔡吉的十六字倡议已然通过密信传到许都成为众人皆知的秘密。但此刻听罢吴硕亲口所言,陈群依旧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叹蔡吉魄力惊人。须知随着刘协在衣带诏事件中输光其仅有的那点资本,“汉室不可兴”便俨然已成诸多世家‘门’阀‘私’下里的共识。蔡吉在这时节提出“分封诸侯,以藩屏汉”一下子就挠中了各地世家‘门’阀的痒处。因为一旦实现分封列国,不仅曹‘操’能成为开国之君,那些追随曹家父子建功立业的世家豪强也将随之拔宅飞升封妻荫子,不必再忧心被其他诸侯借拥汉之名群起而攻之。亦无须忧虑被汉室倒反清算。 更为难得的是蔡吉及其幕僚对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提早了曹‘操’不会放人,提晚了天子易手。也就是眼下刘协急着要逃离曹氏魔爪。曹昂急着要救父亲,而没了曹‘操’的压制曹营文武两系也得以释放出压抑已久的**。无怪乎蔡吉的倡议一经传达许都不仅谯沛一系趋之若鹜,就连汝颍世家内部亦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可怜荀令君还想借汝颍世家之力留下天子,却不知这世道已然改天换地。 不过陈群虽是代表汝颍世家出席会议,但出于世家子弟的矜持他这会儿只是低调地端坐一角,冷眼旁观黄‘门’‘侍’郎丁冲与吴硕进行周旋。 丁冲,字幼阳,沛郡人士,昔年他曾与荀彧一同提议曹‘操’迎奉天子入许,是谯沛一系中难得的文胆。此外丁冲还是曹‘操’的发小,两人之间的关系甚是亲密。据说有一次曹‘操’邀丁冲与他共宿,丁冲直接调侃曹‘操’说,“昔狂病,傥发作持兵刃,我畏汝。”结果曹‘操’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着将丁冲送回了家。 此番丁冲之所以会出面帮助曹昂主持大局,一方面是受夏侯惇等谯沛同乡所托,另一方面也与曹昂的出身有关。须知曹昂本是曹‘操’妾室刘氏所出。后来刘氏早逝年幼的曹昂才被转‘交’给曹‘操’的正妻丁夫人抚养。膝下无子的丁夫人一直以来都将曹昂视如己出。而丁夫人又是丁冲的族姐。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曹昂的成败也关系着丁氏一族的兴亡。 此刻就听丁冲朗声说道,“卜都定鼎事关社稷,岂可草率行事。不若先由天子出面,命齐侯与吴侯调停当阳之围。” 在救出刘协之前吴硕自是不肯纵虎归山,更何况蔡吉和孙策何时出手救曹‘操’也不是天子能决定得了的。于是吴硕当即拱手反驳道,“丁‘侍’郎此言差矣。今日‘乱’局皆因丞相恋权而起。曹氏若不还政天子,又如何能解当阳之困?” 耳听吴硕当众指责曹‘操’恋权,包括曹昂、夏侯惇在内的曹营文武脸‘色’都有些难堪。但难堪归难堪众人也不得不承认吴硕这话已经说得很客气了。照曹家父子之前的所作所为,便是判他们个谋逆的诛族之罪也不为过。 与此同时丁冲倒是面不改‘色’地朝曹昂使了个眼‘色’,连连点头附和道,“吴大夫言之有理,还政天子实乃当务之急。” 曹昂得了丁冲的暗示连忙跟着拍‘胸’脯保证道,“吴大夫放心,昂明日便率文武请天子上朝亲政。” 何为亲政?是上朝?是令出皇城?还是将尔等曹家父子绳之于法?吴硕一遍在心中暗自嘲讽着,一边毫不妥协地抬出蔡吉与孙策向曹营文武施压道,“恕老夫直言,光是如此恐难取信齐、吴二侯。” 正当现场气氛陷入僵持之时,陈群突然开口发话道,“吴侯真与齐侯联手乎?” 吴硕横扫了陈群一眼,“老夫曾与吴侯之弟面谈岂会有假?” “吴侯之弟是吴侯之弟,吴侯是吴侯,不可一概而论。”陈群不依不饶地反问道,“若吴侯与齐侯真有心护天子迁都,理应遣使入京面圣,否则又如何取信于人?” 陈群一席话道出了一干曹营文武的心声。分封诸侯‘鸡’犬升天的前景固然是极其‘诱’人,但众人更担心蔡吉会在背后使诈。特别是有关蔡孙联手的说法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吴硕的一面之辞。万一吴硕与蔡吉联手设局掳走天子,闹得曹营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在场的众人岂不成天下笑柄。 所以陈群说完,曹昂也跟着用委婉的语气附和道,“非余等不信大夫,实乃事关重大不可草率行事。” 吴硕见曹营君臣不肯再做让步倒也没有继续硬顶。说到底刘协的‘性’命还捏在曹氏一族的手中,真要是惹‘毛’了面前坐着的一干人等落得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此外陈群的质问也让吴硕隐隐有些心虚。但无论蔡吉是否使诈,曹营内部已经受其十六字倡议的影响发生了分裂。所以为了救出天子,为了让汉室能延续下去,吴硕都必须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想到这里吴硕当即长袖一振,以退为进着向曹昂拱手进言道,“既然如此,就请大公子信守承诺,速速还政于天子!”, 第一百二十七节 有此雅兴 当“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十六字倡议在许都搅起轩然大‘波’之时,身为始作俑者的蔡吉已然携郭嘉、赵云等文臣武将南下与坐镇徐州的张郃会师于青、徐、兖、豫四州‘交’汇之处的微山脚下。-..-⊥, 微山乃青州的南大‘门’,其下为微山湖,是淮河以北最大的淡水湖。每到七、八月份,湖间十万荷‘花’争相开放,荷香四溢,莲叶接天,美不胜收。眼下的微山湖虽已过了‘花’期,然金秋十月,湖上长天一‘色’,蒲苇织金,又是另一派宜人景‘色’。 值此鱼‘肥’藕熟之季蔡吉在微山湖畔支起华帐丽幄临水设宴,席间自然少不得对酒娱乐,雅歌投壶。雅歌,即伴以雅乐‘吟’唱诗歌。投壶则是一种由礼‘射’演化而成的投掷游戏,以席间酒壶为靶,参加者在离壶5~9尺外,轮流向壶口或壶耳投‘射’一定数目的无镞箭,按投中的箭数或中箭之格局分别给以一定的“数”,“数”多者为胜,输者罚酒。秦汉之时,士大夫们每逢宴饮,必得以“雅歌”伴“投壶”助兴。然则许是汉末的勋贵士大夫自小玩腻了雅歌投壶,亦或是嫌弃讲究繁文缛节的雅歌投壶不够洒脱。总之时下流行的宴饮方式乃是纵情畅饮,不醉不休。不过蔡吉素来反感狂喝烂饮,在她看来喝酒浅酌怡情便可,把酒当做白水来鲸吞牛饮简直就是在作死。无怪乎,从三国到魏晋南北朝的史书中常有“饮醉烂肠死”之类的记载。以升为单位来喝酒,不喝出胃出血、肝硬化才怪呢。 相较之下雅歌投壶不仅风雅,还能使宴饮之人保持克制。正如此刻蔡吉与群臣环帐而坐。当中设有铜壶一具,各人即席或赋诗或投壶,不能成颂者或投壶失手者须罚酒一杯。郭嘉、辛毗、崔林、蔡琰、等文官自是以赋诗轮高下。蔡吉、孙权以及张郃、赵云、李达等武将则不约而同地选择投壶来定胜负。但不论雅歌也好,投壶也罢,没人会为多喝一杯酒而故意放水。 一圈戏耍下来很快便轮到曹丕出场了。由于事先得知蔡吉此番南下的目的是联手孙策调停当阳之围,曹二公子这会儿的心情还算轻松。擅长诗词的他照例选择了雅歌。就见他轻扫了一眼不远处一对正在湖面上互相咬颈以示亲昵的戏水鸳鸯,旋即有感而发朗声咏唱。 “泛泛渌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水,随风靡倾。 芙蓉含芳,菡萏垂荣。朝采其实。夕佩其英。 采之遗谁,所思在庭。双鱼比目,鸳鸯‘交’颈。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曹丕所作的诗歌名为《秋胡行》。属乐府《相和歌.清调曲》。古辞原意是写鲁国男子秋胡戏妻的故事,夸奖秋胡妻坚贞的情‘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曹丕借秋胡行的调子,不仅描写了眼前的景‘色’,还适时地向蔡吉献了把殷勤。原来蔡吉穿越至今虽已创下傲世基业但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方面始终没有太大的长进。唯有仗着天生清丽的嗓音和后世资讯陶冶出的乐感,在音律方面颇有些建树。当然身为一方霸主的蔡吉只会在‘私’下里一展歌喉。不过想到曹丕流传后世的《秋胡行》竟是为恭维自己而作,蔡吉刹时两颊飞红,由不得羞涩地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曹丕的这首《秋胡行》也让在场的众人一阵动容。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没料想到作为质子的曹丕竟敢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向自家主上大胆示爱。而蔡吉对此的反应更是耐人寻味。 难道主上真与曹家子处久生情? 一些人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揣测起了蔡吉的心思。而曹丕本人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感惴惴不安。要知道他作诗时完全是灵光一闪有感而发。直到周遭齐营文武投来的异样目光,曹丕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逾越了质子的身份。但蔡吉那一低头的风情却又让十六岁的曹丕隐隐有些怦然心动。 且就在曹丕心猿意马之时,就见郭嘉手执酒盏朗声笑道。“子桓才思敏捷,余自罚酒一杯!” 回过神来的辛毗等人赶紧斟酒举杯,连声附和,“同饮,同饮。” 于是乎,推杯换盏间曹丕以诗示爱的事很快就被揭了过去。唯有孙权吃味地看着曹丕坐在蔡吉身边大出风头。诚然孙权早已放弃追求蔡吉,但眼见蔡吉收下曹丕献上的情诗还是令争强好胜的他醋意盎然。甚至觉得鼻腔之中都溢满了浓浓的酸味。 酸味?孙权先是一愣,继而又仔细嗅了嗅,发觉空气中不仅洋溢着醋酸,还隐隐飘着另一种熟悉的味道。蟹乎?孙权脑中才浮现出个“蟹”字,下一刻果见铃兰领着一群‘侍’‘女’托着一盘盘煮得通红的河蟹鱼贯而入。 话说早在《周礼》之中就国人吃蟹的记载,但那时的吃蟹方式主要是将张牙舞爪的螃蟹制成蟹胥即螃蟹酱来吃。而在唐宋之前整只蒸煮河蟹的吃法则仅限于南方。因为在古代北方人的眼中螃蟹就是一种可以辟邪的怪物,对于有食蟹之风的江南人更是深以为怪。在后世的《洛阳伽蓝记》中就曾记载,北魏的杨元慎如此嘲笑来自江南的南梁将军陈庆之:“吴人之鬼,住居建康。小做冠帽,短制衣裳。自呼阿侬,语则阿傍。菰稗为饭,茗饮作浆,呷啜莼羹,唼嗍蟹黄。手把豆蔻,口嚼槟榔。乍至中土,思忆本乡。急急速去,还尔丹阳。” 所以当一雄一雌两只河蟹被整个儿摆上食案之时,除了孙权这样的南方人,以及像郭嘉、张郃等游历过南方或常住南方的人士,其余来自北地的文武脸‘色’通通为之一变。倒是蔡吉这一世虽说从未在南方待过,但穿越前的记忆却是让她对美味的大闸蟹念念不忘。须知受生产力和地域的限制就算蔡吉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汉朝餐饮缺油少料的现实。大闸蟹可以算是少数能原汁原味复原后世味道的佳肴。此番难得来一次微山湖。试问蔡吉又岂会放过品蟹赏‘花’的大好时机。 当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为了让臣下与自己一同品酒吃蟹,蔡吉特地备下了后世鼎鼎有名的蟹八件。由‘侍’‘女’替不会吃蟹的臣下剥蟹。虽说文吃不及武吃来得快意,却胜在吃相风雅不会毁形象。特别是看到‘侍’‘女’使用‘精’巧的小锤子、小勺子等器件拆开河蟹,更是让从小吃蟹的孙权自惭形秽,深感江东豪族不及荆州世家会享受。 趁着‘侍’‘女’温酒剥蟹的档口,蔡吉扶杌倚坐漫不经心地向张郃探问道,“儁乂将军,怎不见萧治中?” 话说萧建在蔡吉受困辽西时曾暗示张郃投靠曹‘操’。现如今眼见蔡吉毫发无伤。反倒是曹‘操’身陷当阳岌岌可危,深受打击的萧老先生又岂敢再与蔡吉碰面。不过萧建虽对蔡吉不忠,但他这些年倒是实打实地辅佐张郃将大半个徐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无怪乎。此刻面对蔡吉的问询张郃赶紧替萧建开脱道,“萧治中身染风寒未能随余出征,还请齐侯见谅。” “无妨。”蔡吉大度地摆了摆手。其实她也没有追究萧建的意思。毕竟萧老先生没有对蔡吉在徐州的统治造成实质‘性’的损害。至于杀‘鸡’儆猴之说有王彦云一人足矣。于是蔡吉便将话锋一转询问起了徐州的情况,“孤闻白狼之围时臧霸、侯成曾袭扰东海。不知现下状况如何?” 一提起臧霸张郃的脸上立马浮现起了些许不屑之‘色’。就见他一撩长须抱拳傲然道。“区区奴寇何劳齐侯挂念,郃早将二贼驱逐出境,而今泗水以北已皆归侯君所有。” 张郃这话倒不是在吹牛。早前臧霸和侯成确实入侵过东海郡,但他二人很快就被张郃领兵驱逐。待到曹‘操’兵败赤壁受困当阳,臧霸、侯成更是整日蜷缩在昌邑、下邳二城之中不敢轻举妄动。张郃则乘机发兵接连拿下陆湖、沛县、广戚、留县、曲阳、海西诸城,一举将齐军的边境线压到了下邳、彭城两城的眼皮子底下。若非如此蔡吉这会儿又岂能如此悠哉地在微山湖畔与众人一同赏景品蟹。 联想到穿越以来张郃对自己的一路支持,以及其在徐州的出‘色’表现,蔡吉不禁由衷地赞叹道。“将军真乃当世良将,国之所依!” 此时的张郃同样庆幸于自己能遇上蔡吉这等心‘胸’开阔的明主。因为倘若换做以前的袁绍。这会儿必会忌惮张郃,甚至像对付麴义那般暗下杀手。反观眼前的‘女’子不仅从不任人唯亲,更不会嫉妒臣下。然则还未等张郃开口向蔡吉表忠心,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打断了他与蔡吉之间的对话。 “报——!启禀主上,吴侯已抵沛国,正在砀山猎饮。” 听闻孙策应邀北上,却又故意停在砀山游猎,蔡吉意味深长地扫了孙权一眼,继而娇声一笑,“难得吴侯有此雅兴。” 无独有偶,此时此刻远在砀山猎饮的孙策听说蔡吉携群臣在微山湖畔宴饮,亦是冷笑着揶揄道,“品蟹宴饮?难得齐侯有此雅兴。” 与孙策并肩而立的周瑜却是从中品出了另一番滋味,“看来蔡安贞对会盟一事志在必得。” “会盟?蔡安贞未免一厢情愿也。”孙策把脖子一梗冷哼道。 周瑜心知孙策对蔡吉横‘插’一杠的行为颇为不满。在孙策看来正是他们这伙江东健儿在曹‘操’声势最盛的时候,以区区五万兵马击溃曹军三十万大军,如此战绩堪比昔年的长平之战。可刘备和蔡吉非但不感‘激’江东健儿舍身抗曹,反而先后冒出头同他孙策抢天子,抢风头。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则不满归不满。蔡吉让鲁肃带来的“分封大计”对孙策和周瑜而言还是颇具吸引力的。须知据荆州的探子来报,当阳城内的曹‘操’已然派出刘晔和杨修出使刘营与刘备议和。想来刘备必会借机向曹‘操’讨要天子。一旦曹‘操’答应用天子‘交’换其‘性’命,刘备势必会取代曹氏成为新一代的挟天子之臣。这对同在南方发展的孙策来说无疑是一桩极为糟心的事。 相较之下,蔡吉“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倡议虽也断了孙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头。其将天子安置到襄阳的提议,无疑会阻断日后孙策西进之路。但是此计一旦达成包括蔡吉在内的其他诸侯同样无法获得天子。天子在襄阳挡的也不是孙策一家的路。刘备的北上之路,曹‘操’的南下之路同样也会受阻。倒是孙策可以借势获得分封从而达成孙氏一族鼎足江东建国立业的夙愿。所以就算心中再有不甘,嘴里再有不满,这会儿的孙策还是得应邀北上同蔡吉碰面,商讨如何联手实现分封列国。 想到蔡吉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天下大局控于素手之中,周瑜的脑中不禁浮现出了《论语》季氏篇中孔子的一段话,“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蔡吉无疑就是孔子所说的“生而知之者”。这位名满天下的‘女’诸侯不仅年纪极轻,且从未拜任何名宿大家为师,却偏偏同时拥有管仲之才、齐桓之霸。除了天授其道之外,周瑜想不出其他理由能解释蔡吉那些惊为天人的表现。退一步而言,哪怕此番蔡吉提出的十六字倡议出自贾诩、郭嘉等幕僚之手,也要身为君主的蔡吉能有足够的眼光与魄力抓住时机。否则再绝妙的计策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当然同蔡吉这等棘手的人物联手难免会有与虎谋皮之嫌,万不可掉以轻心。不过就在周瑜暗暗思虑接下来该如何同蔡吉周旋替孙策谋取最大利益之时,忽见鲁肃自山下一路策马飞奔至孙策面前气喘吁吁地下马禀报道,“启禀主公,天子下旨诏主公与蔡安贞、刘玄德、曹孟德一同护驾迁都。”, 第一百二十八节 丰西泽会盟 热门推荐:、、、、、、、 建安八年十月,接到圣旨的蔡吉与孙策各领两万人马会盟于介于微山湖与砀山之间的丰西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tw]丰西泽乃是沛郡境内的一处湖泊,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丰西泽纵徒”便发生于此。话说当年汉高祖刘邦以亭长的身份为沛郡押送徒役去骊山,很多徒役们在半路上逃走了。刘邦估摸着照这样下去没等到骊山徒役就会全跑光,自己也难逃一死。于是在走到丰县西大泽乡时,他便停下来饮酒,并趁着夜色把人都放了。徒役中有十多个壮士愿意跟随他一块走。半道上众人遇白蛇挡路,刘邦大呼:“大丈夫走路,有什么可怕的!”于是赶到前面,拔剑去斩大蛇。大蛇被斩成两截,道路打开了,继续往前走了几里,醉得厉害了,就躺倒在地上,后边的人来到斩蛇的地方,看见有一老妇在暗夜中哭泣。有人问她为什么哭,老妇人说:“有人杀了我的孩子,我在哭他。”有人问:“你的孩子为什么被杀呢?”老妇说:“我的孩子是白帝之子,变化成蛇,挡在道路中间,如今被赤帝之子杀了,我就是为这个哭啊。”众人以为老妇人是在说谎,正要打她,老妇人却忽然不见了。后面的人赶上了刘邦,刘邦醒了。那些人把刚才的3∴事告诉了刘邦,刘邦心中暗暗高兴,遂更加坚定了逐鹿天下之心。 而今的丰西泽畔早已不见白蛇踪影,唯有连绵不断的各式军帐、幡旗、戈矛在旭日下结成的壮阔行营,环绕水面形成两道巨大的弧形。宛如两尾相生相克的阴阳鱼。齐吴两家会盟的大帐就设在丰西泽北面依山傍水的半山腰上,放眼望去山下两家营地中的一举一动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此刻就见大帐内蔡吉坐西朝东,郭嘉、辛毗、赵云等齐营文武分侍两侧。孙策则领着周瑜、鲁肃等吴将坐东朝西。 “江东仕女梦中人。踏破荆州并蒂春。举众争衡寿不永,却得孙吴百年身。” 在后世孙策和周瑜历来都是少年英豪与美男子的代名词。眼下坐在蔡吉对面的孙、周二人虽已不再年少,却依旧完美地诠释了何为“雄姿英发”。孙策的容貌与孙权有几分相似,然较之其弟身段要更为修长匀称,眉宇间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傲气。素有“美周郎”之称的周瑜则比孙策还要高上半个头,不仅面若冠玉,仪表堂堂。连举手投足都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无怪乎,蔡吉在入座后会情不自禁地多看二人两眼。 且在蔡吉大胆赏美的同时,孙策和周瑜也在打量着蔡吉。依外界的种种传闻中齐侯蔡安贞要么凶悍如虎。要么美艳如妖。平心而论蔡吉仅就外表而言那是既不犷悍,也不妖艳,至多也就是个华服美女而已。可孙策和周瑜却丝毫不敢有所懈怠,甚至他们都没有将蔡吉视做女子。txt全集下载因为再华丽的衣衫。再沁人的熏香。再柔弱的外表,都掩盖不了蔡吉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特殊气息。那是一种唯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武人才会拥有的煞气。正是这种煞气让孙策在看到蔡吉的第一眼起便已知晓面前的女子是他的同类。 眼见两位传世美男对自己如此警惕,蔡吉由不得暗自叹了口气。话说自打袁绍伏诛之后,蔡吉的女子身份就越来越不好使了。那些诸侯军阀们非但不怜香惜玉,反而是对她处处提防,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于是为了缓解现场紧张的气氛,蔡吉便主动向孙策示好道,“素闻吴侯好兵刃。孤有百炼宝刀一枚,还请吴侯笑纳。” 言罢蔡吉素手一挥。立即便有侍女莲步轻移奉上宝刀。汉朝人好铸刀剑,曹操就曾命有司造宝刀五枚以龙、虎、熊、马、雀为识,并命名为百辟刀。辟者,襞也,即多层积叠、反复折叠的意思。百辟是百炼一种形式,指的是工匠把“精铁”加热锻打一百多次,一锻一称一轻,直到斤两不减,即成百炼钢。孙策身为一方霸主在这方面自然也不能免俗。眼见侍女手中的宝刀,刀鞘饰有金钿,刀柄长而无环,与寻常环首刀形制有异,又听蔡吉称其为“百炼”,心痒难耐之下他当即接过宝刀扬手一拔。只听一声龙吟,长刃出鞘,光似流星,艳惊四座。孙策本人更是轻抚刀身由衷赞道,“好刀!” 然则获赠宝刀固然是令孙策喜不自胜,可一想到自己两手空空并没有给蔡吉准备见面礼,他又隐隐有些汗颜。不由地心想该回赠何物好?首饰?衣衫?玉器?亦或是……在快速盘算了一通后就见孙策将手中的宝刀往案上一搁,冲着蔡吉坦言道,“孤来得匆忙未备厚礼,唯有砀山猎得虎皮一张,粗陋之物聊表心意,还望齐侯见谅。” 耳听孙策用虎皮来当还礼,坐在后头的孙权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苦笑,心想兄长真是不解风情。赠人虎皮?是讥讽蔡安贞悍如雌虎?还是暗示今日之会乃是与虎谋皮? 不过蔡吉并不像孙权想象中的那般小气。面对吴军力士献上的虎皮,她不仅欣然笑纳,还不失时机地奉承孙策道,“好一头吊睛白额虎!吴侯真乃当世项籍。” 来自漂亮女人的夸赞总能让男人醺醺然。此刻听罢蔡吉所言,心情愉悦的孙策当即爽朗地大笑道,“齐侯过奖!过奖也!” 周瑜看着蔡吉一步步解除孙策的防范,打心底里对这位女诸侯所表现出的睿智与内敛深感钦佩。自古以来无数英雄豪杰在取得一定的权利与地位之后往往会放不下身段。能身处高位又不为所动者,要么是天生视名利为粪土,要么就是不甘现状另有图谋。周瑜相信一个敢于抛头露脸参与争霸大业的女子绝不会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但这并不妨碍孙蔡两家的合作。有道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蔡吉此刻伏低做小乃是为了从孙策身上谋取利益。同样的一旦摸清了眼前女子的底线。周瑜亦能有的放矢替孙策谋利。 想到这里周瑜便明知故问地向蔡吉试探道,“此番天子招四家护驾迁都。据闻齐侯提议天子迁都襄阳,不觉荆州偏远乎?” 面对来自周瑜的质疑。坐在蔡吉左手边第二个位置上的辛毗当即接过话茬,侃侃作答道,“襄阳乃世祖故里,天子迁都理应首选汉家龙兴之地。” 辛毗一席话固然是说得冠冕堂皇,周瑜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其实汉世刘秀真正的出生地是在陈留郡济阳县。虽然其后刘秀在南阳郡蔡阳县长大成人并乘势起兵,而在汉末蔡阳县又给划到了襄阳郡治下,但所谓“襄阳乃世祖故里”的说法终究还是勉强得很。更何况汉家的龙兴之地又岂止蔡阳一处。 此刻就见周瑜扬手一指山下的丰西泽。似笑非笑着反问道,“沛郡亦为高祖故里,何不迁都沛郡?” 周瑜这一问真可谓直击蔡吉的软肋。确实。论地位,论资历,位于中原腹地的沛郡都比襄阳更适合安置天子充当国都。此前由于实力对比太过悬殊,一心只想借齐军之力救天子脱险的吴硕没敢在蔡吉面前提出异议。不过眼前的周瑜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在他看来蔡吉既然口口声声自诩忠汉。那为何不在自家门前划几个县给天子做王畿呢? 蔡吉当然不是个计较一城一地得失的人。只要条件允许她不会介意让出几个县给天子。然而沛郡终究不像襄阳扼守南北要害能一连牵制曹、刘、孙三家。此外曹家父子占据沛郡多年早已在此地扎下根基。而荆北诸郡落入曹军之手才不过寥寥数月。两相对比之下自然是割让襄阳更能为曹家父子所接受。 当然有些话是不可对外言明的。所以蔡吉抬手阻止了想要反驳的辛毗,继而故作无奈地朝周瑜苦笑道,“若非曹公身陷当阳重围,孤倒是想与天子毗邻而居。” 依照蔡吉这会儿的说法,她是顾忌曹操在刘备手中,这才提议天子迁都襄阳。咋一听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若不是被刘备抢了先机,孙策与周瑜此刻也不会同蔡吉坐在一起商讨迁都分封之事。故而蔡吉此话一出,感同身受的孙策立马就一拍大腿大笑起来。“哈哈,齐侯真乃直爽之人!” 对于蔡吉的这番说辞周瑜却是半信半疑。不过还未等他提出质疑。对面的郭嘉已然代蔡吉大方地向孙策征询道,“不知吴侯对新都之选有何见教?” 诚然卜都定鼎本就是在几个备选城池中“卜算”出京师方位,理论上可以孙策也可以提名大汉境内任何一个郡县作为帝都。但帝都最终的位置还是得由汉廷连同曹、蔡、孙、刘四家诸侯商议后方可作数。所谓的“卜都”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更不可能孙策说定都吴郡就定都吴郡。所以周瑜一上来就拿迁都说事,并不是在打天子的主意,而是借择都的名义与蔡氏讨价还价。 此刻同周瑜早有默契的孙策当即大大咧咧地放话道,“孤提议天子迁都沛城,划沛郡、彭城二郡为王畿。至于王畿南门广陵,交由孤拱卫便可。” 听罢孙策一席言语,蔡吉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位江东小霸王,并暗暗腹诽这哪儿是江东虎,分明就是大开口的南蛮狮啊!本来划沛郡、彭城二郡为王畿已是挑战曹营底线,孙策竟还大言不惭地宣称要将广陵郡占为己有。须知历史上广陵郡是魏晋南北朝时期长江北岸的军事重镇。倘若没有蔡吉乱入,篡汉后的曹丕会对东吴发起三次南征,其中有两次都是以广陵为据点。至于孙策本人更是在一年多前趁着曹操与刘表、刘备交战无暇东顾之际领兵围攻广陵。不过坐镇广陵的曹军守将乃是昔年“计锄吕布”的陈登,陈元龙。孙策屡次进攻皆败于其手。莫看如今孙策横扫江淮气焰正盛,可他却不敢让主力深入中原腹地。因为一旦曹军稳住阵脚,驻扎广陵的陈登随时都能抄了孙策的后路,让其有家归不得。试问这样一处军事要地曹家父子又岂会轻易地拱手让人。此刻孙策不顾现实大局提出如此唯利是视的条件,可算是让蔡吉见识到了何为“扬士多轻侠狡桀”。 然则未等蔡吉发作,郭嘉便已抢先一步对着孙策拱手正色道,“吴侯明鉴,吾家主上受天子之托调停三家争端,旨在平息战乱,护驾迁都。然吴侯所提事宜太过苛刻,恐难为曹氏父子所接受。” 孙策和周瑜当然清楚自家的要求有多牵强。但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能多圈一块地是一块地。于是孙策剑眉一竖,虎起脸道,“吾江东儿郎为天子披荆斩棘,区区广陵不抵曹公性命乎!” 哪知郭嘉根本不吃孙策这一套,直接就毫不客气地反问说,“而今兵围当阳者可是吴侯乎?” “郭治中此话何意!”孙策猛地一拍案大声呵斥。 赵云立马摆出防御的架势以防孙策发难。郭嘉却是面不改色从容应对,“郭某是提醒吴侯,此时此刻曹公亦在与刘玄德议和。” 如果说迁都襄阳是蔡吉整个计划中最为薄弱的一环,那曹刘议和就是孙策这会儿的软肋。毕竟曹操、刘备那头一旦议和成功也就没他孙策什么事了。无怪乎,郭嘉话音刚落孙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也随之弱了几分。 眼见郭嘉一口气打掉了孙策的嚣张气焰,蔡吉欣慰之余便跟着便顺水推舟道,“吾等今日在此会盟,旨在助天子迁都归政,理应求同存异,共襄盛举才是。” 在一旁观察许久的周瑜听罢蔡吉所言,顿时眼前一亮,拱手问道,“敢问齐侯,如何求同存异?”(未完待续。。)i752 第一百二十九节 求同存异 求同存异乃是后世外‘交’大家周公为中华处理复杂关系、解决复杂矛盾创立的一种思维方法和行为模式。,最新章节访问:.。这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找出共同点,保留不同意见”,而是包含了异中而求同、求同不求异、求同又存异、存异以待同四层境界的辩证之法。实施者必须心怀大义,意志坚定,如此方可做到高瞻远瞩,不被‘私’利‘蒙’蔽。所以求同存异不是目的,求同存异之后要做什么才是重中之重。 正如此刻在新都之选和广陵郡的归属问题上孙策和蔡吉各自存有异议。孙策‘欲’割据一方自立‘门’户,在天子分封诸侯之前,自然是占据越多城池越好。蔡吉则始终以统一天下为己任,分封诸侯对她而言仅是权宜之计。故而以大局为重的蔡吉不会太过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然则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两家可以暂且保留意见分歧,在抓住重点的同时找出双方的共同思想、共同要求、共同利益,最终达成统一阵线。而眼下孙蔡两家最大的共同利益当属“分封诸侯”。 因此面对周瑜的探问,蔡吉成竹在‘胸’地朗声说道,“国语有云,和实生物,同则不继。诸公各有所想,各有所图,乃是人之常情。然吉以为今日大计,因以奉诏迎驾为重。还请吴侯以大局为先,暂且搁置争议,以免错失分封良机。” 鲁肃坐在孙策身后,看着蔡吉在孙策与周瑜的连番施压之下始终面不改‘色’谈笑自若,不禁为眼前‘女’子的非凡气度所深深折服。特别是当蔡吉提出“求同存异”之时,鲁肃更是忍不住在心中拍案叫绝。话说依齐军目前的实蔡吉完全可以同孙策大谈如何瓜分曹家地盘。可谁曾想蔡吉不仅没有迎合孙策,反倒以求同存异之说劝孙策以大局为重莫要因小失大。在鲁肃看来蔡吉的这番做派正应了她所引用的那句“和实生物,同则不继”。 “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出自西周名士史伯之口。史伯这句话的本意是指不同的事物互相结合才能产生百物,如果同上加同,不仅不能产生新的事物,而且世界的一切也就变得平淡无味。同样的一个联盟内的各个成员也不可能大家都是一个想法,对任何问题的看法都一样。所以唯有像天地包容万物那般包容不同意见,如此方能争取到一切可以争取的因素,团结到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站在蔡吉的角度而言。唯有同时争取到孙策、曹‘操’、刘备三家达成统一阵线。方能实现她那“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十六字倡议。 蔡吉灵活大气的外‘交’手腕让鲁肃对之术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只可惜以鲁肃目前的身份暂时还无法出面参与谈判,所以这会儿的他只能暗暗祈祷孙策和周瑜能言归正传,别再试探蔡吉的底线。 周瑜当然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更何况此刻的他对蔡吉的惊‘艳’表现亦是钦佩之至。事实上对于郭嘉、辛毗等齐谋士的反应周瑜是早有预备,却唯独没料到真正棘手的对象竟会是蔡吉本人。于是在一番试探与‘交’锋之后。周瑜终于心悦诚服地向蔡吉拱手拜服道,“齐侯深明刚柔之势。通晓捭阖之术,周某佩服。” “周都督过奖也。”蔡吉羞涩地颔首一笑,继而又将话锋一转正‘色’道,“天子召孟德公、玄德公、吴侯与孤一同护驾迁都。然则孟德公与玄德公尚在荆州对峙互不相让。孤以为当今之势,唯吴侯与孤携手南下,方可调停当阳之围。” 听罢蔡吉一席分析周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不管是天子迁都亲政,还是他们这群诸侯分封列国。都得先将曹‘操’从当阳那个泥坑之中捞出来才行。否则曹昂不会放天子离开许都。天子不恢复自由之身,分封之说更是无从谈起。想到这里周瑜由不得回头同孙策‘交’换了一下眼神。 此时的孙策早就被蔡吉提出的“分封”二字吊起了胃口。毕竟相比广陵郡分封列国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的目的。所以在与周瑜目光‘交’错后,孙策立马心领神会地大笑道,“哈哈,齐侯言之有理。新都之选暂且不议,不知齐侯打算何时南下?” 孙策的笑声充满了阳光与活力,全然不见先前争执时的咄咄‘逼’人之势。让人不得不感叹每一个诸侯都是天生的演员,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当然蔡吉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就见她斯条慢理地挑眉道,“为免夜长梦多,自是愈快愈好。” “夜长梦多?齐侯真是妙语如珠。”孙策回味了一番从蔡吉嘴里冒出的新词汇,继而调整了一下坐姿,嘴角微微一扬,“孤与齐侯南下救曹倒也无妨。唯恐夜长梦多,许都生变。” 孙策这里所说的“夜长梦多”指的是曹‘操’脱荔曹营的反应。毕竟若非曹‘操’身陷囹圄曹昂也不会捏着鼻子放出天子迎合蔡吉提出的十六字倡议。而一旦曹‘操’脱离危险,难保那位曹大公子不会过河拆桥。 面对孙策的现学现卖,蔡吉不动声‘色’地回应道,“吴侯无须多虑,奉孝先生会代孤进京面圣,向朝廷阐明吾等南下缘由。” 所谓的进京面圣说白了就是与曹昂以及支持曹家的谯沛武人、颍川世家一同商议如何以曹‘操’换天子,如何一起实现分封诸侯的美好前景。从而保证曹营在曹‘操’脱荔仍会与蔡、孙两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此刻眼见蔡吉派出了心腹重臣郭嘉出使许都与曹营接洽,孙策又岂肯甘于人后。然而考虑到南下之后自己还要和蔡吉一起调解刘备与曹‘操’之间纷争,孙策又舍不得派周瑜出使许都。毕竟捭阖从来不是他孙伯符所长。 且就在孙策左右为难之际,忽听身后的鲁肃‘毛’遂自荐道,“肃愿代主公出使许都。” 想到鲁肃之前不顾艰险渡海去找孙权,之后又积极奔走促成今日的会盟,孙策遂点头应许道。“进京之事就拜托卿也。” 莫看今日会盟鲁肃全程只在孙策身后充当看客,蔡吉却深知这位看似默默无闻的子敬先生乃是这个时代堪比张仪、苏秦的大家。鲁肃或许不及周瑜才华横溢、雅量高致,但他思维敏捷、善于把握人心,且对天下局势也有着极为敏锐的判断。正是凭借着这些特质鲁肃在原有历史中促成了令后世人等津津乐道的孙刘联盟。蔡吉相信有鲁肃与郭嘉联手,此番许都之行定能事半功倍。而她也可以腾出手来专心调解当阳之围。 不过远在荆州的刘备可比不得身处中原的蔡吉、孙策消息灵通。当蔡吉与孙策就南下救曹一事达成共识之时,被‘蒙’在鼓里的刘备却正为迫近当阳的曹仁而烦恼。话说曹仁的兵力其实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左右的规模。然而许是应了那句“哀兵必胜”。曹仁所率的这支曹军士气旺盛。斗志昂扬。相较之下连续数月的攻城战则令刘备部上下身心俱疲,士气低‘迷’。此外洪水退去后留下的千亩沼泽也成了横在刘备部与当阳城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从而变相保护城内守军不被攻击。 也许有人会觉得曹‘操’以三、四千人马依托当阳这样一座小城挡住刘备十万大军的进攻有些不可思议。然则在中华的历史上还真有过比这更不可思议的战例。倘若蔡吉不‘乱’入这个时空的话。按原有历史的发展,诸葛亮会在二十六年后即公元229年以蜀汉丞相的身份携十万之众攻打由曹将郝昭把守的陈仓城。 当时诸葛亮自以为坐拥十万兵马,而成仓城内的守军才有一千多兵众,又估计东来曹魏的救兵未必就能赶到。遂下令进军攻打成仓。擅长机关之术的诸葛亮先是以改良过的云梯攻城,哪曾想守城的郝昭也是一位奇人。郝昭命人将沾有油、硫磺等易燃物的麻布绑在箭头上。点燃后迅速‘射’出,不仅一举将诸葛亮的云梯烧得一干二净,同时也在中华战争史上留下了首次使用“火箭”的纪录。眼见云梯被烧诸葛亮立马祭出冲车攻击陈仓的城‘门’。郝昭则用绳子系上石磨,掷击汉军的冲车。随着冲车被击毁。诸葛亮又命人连夜赶制了百尺高的井字形木栏,以向城中‘射’箭,用土块填塞护城的壕沟。想置接攀登城墙。这一次郝昭选择了与刘晔相似的方法守城,即在城内再筑一道城墙。好不容易翻过城墙的蜀军发觉自己夹在两道城墙之间进退不得一时间挤做一团成了曹军的活靶子。而蜀军的井栏则被挡在第一道城墙后头无法‘射’到第二层城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诸葛亮不久之后又派遣兵卒开挖地道。想从地道进入城里。郝昭应对之策便是在城内挖横向地道进行拦截。结果当蜀军捅开最后一层薄土,迎接他们的不止是阳光,还有守株待兔的曹军。 如此这般双方昼夜攻守相持了二十多天,诸葛亮最终因粮尽而不得不退兵。无怪乎后世的学者将成仓之战视作《墨子.公输》的实战版,称“孔明不减公输,郝昭不减墨翟。”不过郝昭却因此战熬得油尽灯枯,年仅三十八岁便已撒手人寰。 由此可见围绕城池展开的攻防战绝不是单纯的兵力比拼,而是一场智慧的较量,一场意志的较量。眼下曹‘操’以坚韧的意志与老辣的经验固守住当阳终于等到了曹仁的援军到来。刘备却并不甘心就此放弃。毕竟自他从戎以来还从未像在当阳这般对曹‘操’取得如此大的优势。故而刘备一面命关羽领兵北上长坂坡阻击曹仁,一面则将麾下文武招入帅帐内商讨下一轮的应对之策。 由于诸葛亮之前已尝试过各种攻城方法都未能攻破曹‘操’驻守的当阳城,深感黔驴技穷的刘备部幕僚便开始从其他方向上集思广益起来。此刻就听新近归附刘备的荆州名士廖立进言道,“可否以议和之名,诳曹孟德出城,再将其一网打尽!” “不可。曹孟德生‘性’多疑,定不会犯险出城。”刘备摇头否定了廖立的提议。作为曹‘操’的老对手刘备十分清楚依曹‘操’那只老狐狸脾‘性’,你越是主动邀请他出城,他越是不会出城。 “或可反其道而行之!”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刘备思绪。 刘备一抬头正对上了诸葛亮那双漆黑泛亮的双眸。虽说诸葛亮在过去的两个月内未能拿下对面的当阳城,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刘备对其的信任。因为刘备坚信坐在他对面的这位年轻谋士是上天赐予他刘备的王佐之才。于是刘备赶紧向诸葛亮探问道,“孔明此话何解?” “曹孟德既不肯出城议和,主公大可将刘子扬、杨德祖放归当阳,令其传话曹孟德。”诸葛亮说到这儿手摇羽扇悠然一笑道,“就言刘营兵粮已尽,主公‘欲’兵退江陵。” 刘备听罢诸葛亮所言顿觉眼前一亮。的确,既然曹‘操’生‘性’多疑,那就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以为自己怕他出城。反正曹阿瞒那货就是个“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脾气。不过要怎样才能让刘晔和杨修替自己带话呢?总不成直接同那两位说自己没粮了要退兵吧。刘备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从事刘琰的身上。 刘琰,字威硕,豫州鲁国人,在刘备出任豫州刺史时投奔刘备。此人生得仪表堂堂,又善于‘交’谈议论,因此深得刘备厚待,经常作为宾客的身份跟随着刘备应酬‘交’际。历史上这位追随刘备多年的老臣因怀疑入宫月余向太后祝贺新‘春’的妻子胡氏与后主刘禅有染,对妻施以‘私’刑并逐出家‘门’。胡氏因此上告刘琰,结果刘琰被后主下狱并弃市而死。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刻的刘备倒是决议要好好运用一番刘琰的‘交’际手腕。 “威硕,汝与子仲今夜设宴款待曹使。”q 第一百三十节 使臣南下 刘琰得了刘备的指示当夜便与糜竺摆下酒宴邀请刘晔、杨修一同宴饮。.tw[棉花糖小说]许是没了诸葛亮在场冷嘲热讽,亦或是曹仁的来援让刘晔和杨修吃了一颗定心丸,总之席间刘琰与糜竺的频频劝酒,刘晔和杨修妙语如珠,一时间帐内气氛融洽全然不见百里外两军对垒的剑拔弩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糜竺借故离席,并且屏退了侍从,只留下刘琰一人招待刘晔与杨修。莫看刘琰是刘备帐下的头号清客,可他那点帮闲凑趣的本事在刘晔、杨修这两位真名士面前还真上不了台面。好在这会儿的刘晔和杨修并没有在学识方面刁难刘琰,而是一左一右将刘琰夹在中间推杯换盏,猜起了字谜。 此刻就见杨修手持酒樽,带着三分醉意七分自得地朗声问道,“闻江东有曹娥碑,上书黄绢幼妇,外孙蓥臼。威硕可知其意?” 在酒精的作用下刘琰张红着一张俊脸,连连摇头,“不知,余自罚一杯。” 言罢刘琰爽快地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一旁的刘晔则不失时机地提起酒壶将刘琰的耳杯再次斟满。浑然不觉的刘琰却是盯着向杨修追问道,“还请德祖赐教。” 杨修笑而不语举杯轻磕了一下刘琰的耳杯,刘琰醉眼朦胧地低头看了看杯中水酒,二话不说仰起脖子又是一杯。杨修见状这才眉飞色舞着解开谜底道,“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子也,于字为‘好’。臼,受辛也,于字为‘辤’,所谓‘绝妙好辤’也。” “妙解!妙解!真乃妙解!”刘琰拍案叫绝。 “为妙解干杯。”刘晔微笑着举杯相邀。 刘琰自斟满满一杯酒水哈哈大笑,“同饮!同饮!” 就这样在杨修和刘晔的轮番灌了刘琰两、三斗酒。直到这位刘备的清客舌头开始打结。刘晔方才凑到其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今日宴饮怎不见孔明身影?” “诸葛军师忙于征粮,无…无暇招待,嗝~”刘琰打了个酒嗝。再次举杯道,“来,来,来!再干一杯。今日一别,怕是再难相聚。” 杨修与刘晔听罢刘琰所言。不约而同地神色一凌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跟着就见杨修搁下耳杯又试探着问道,“再难相聚?威硕此话何解?” 哪知刘琰只含含糊糊地重复了一句,“就…就是再难相聚”,便一头栽在食案上打起呼噜来。 刘晔和杨修见状心知已无法再向刘琰打探消息。于是便朝帐外守候的侍从大声招呼道,“来人!来人!快扶刘从事下去歇息。” 侍从闻声赶紧入帐将俨然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的刘琰一把架起扶出了大帐。不过侍从出帐后并没将刘琰送回他所住的营帐,而是一路架着刘琰七拐八转地来到了刘备的帅帐。[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只见前一刻还醉得好似一滩烂泥的刘琰一跨入帅帐。立马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地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侍从,信步走到刘备面前躬身一揖道。“臣已遵主公之命将话传于曹使。” “辛苦威硕也。”刘备一边夸赞着刘琰,一边手捻长须露出了得意地笑容。原来刘琰看似温文尔雅,酒量却是大得惊人。刘备之所以喜好带着刘琰出去应酬交际,除了看重他的风度翩翩与谈吐不凡之外,也与刘琰酒量大能替刘备挡酒有关。这会儿眼见刘琰运用他的酒量成功放出了风声,刘备不由跃跃欲试着向诸葛亮问道,“孔明,汝说杨德祖与刘子扬会否入局?” 诸葛亮却不似刘备这般乐观,但见他摇了摇头,谨慎地说道,“刘子扬明智权计,仅凭只言片语,恐难令其入套。” 事实证明诸葛亮的判断还是相当精准的,就在刘琰向刘备复命的同时,回到营帐歇息的刘晔与杨修正在就刘琰先前的那番“醉言”展开讨论。 且见满身酒气的杨修在帐内来回晃了一圈,继而兴匆匆地凑到刘晔面前断言道,“刘备定是粮尽,欲退兵也!” 刘晔却是不置可否地将一碗醒酒汤递给杨修道,“酒后胡言岂可当真。” 杨修接过醒酒汤随手往案上一搁挑眉道,“子扬此言差矣!君不闻酒后吐真言呼?” “余只知以不变应万变。”刘晔自顾自地灌了一口醒酒汤道。在他看来刘备缺粮固然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但以曹操目前所处的境遇而言,还是以静制动为妙。 “以不变应万变?”杨修坐在蒲席上侧头琢磨了一番,旋即懒腰一伸打了个哈气道,“罢也。余等在此待不了几日。” 刘晔这次没有反驳杨修的判断,因为他也认为无论刘备是否如刘琰所言兵粮将尽,还是对方故意设下圈套,他和杨修在刘营的日子都不会太长。 之后的数日,刘备又命人旁敲侧击着向刘晔和杨修暗示他有心退兵。而刘晔与杨修也借机旁敲侧击打探刘备的虚实。双方如此这般斗智斗勇了五天左右。可就在刘备满心期待刘、杨二人入套之时,本该在长坂坡协助关羽阻击曹仁的徐庶却是心急火燎地替刘备带回了一则消息。正是这则消息彻底打乱了刘备与诸葛亮的悉心部署。 “天子遣使南下招孤与曹孟德、孙伯符、蔡安贞一同上京护驾迁都?此话可当真!”牙帐内前一刻还在盘算如何引蛇出洞的刘备乍一听闻朝廷遣使南下,忍不住拍案而起,长袖带起案上的令签哗啦一声撒了一地。 徐庶虽知朝廷的使节来得极不是时候,但怎奈事实如此,这会儿的他也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拱手作答道,“千真万确。少府孔融与议郎司马朗已携天子手谕入驻长坂曹营。” 耳听朝廷派来的使者乃是自个儿的老相识孔融,刘备不由愣在了原地。须知孔文举乃是世人公认的名士帝党,由其出面颁旨,至少说明天子知晓此事。而非曹昂假传圣旨。难道真要遵从朝廷旨意与曹操握手言和? 正当刘备迟疑之际,就听诸葛亮朗声进言道,“天子身陷囹圄,岂有迁都一说。定是曹昂挟天子矫诏,主公万不可当真!” 诸葛亮此话一出立马就获得了在场绝大多数文武的认同。圣旨又如何?许都的天子不过是曹家父子的应声虫。所谓的“上京护驾迁都”之说,怎么看都像是曹昂在借天子的名义故意拖延时间。试想以曹家父子目前好似落水狗一般的境遇又有哪家诸侯会响应此等矫诏。 然而徐庶却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曹子修是否挟天子矫诏尚不得而知。据闻青州蔡安贞已然应召。并倡言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 从徐庶口中缓缓吐出的十六字倡议宛如一场旋风在牙帐内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但见前一刻还在对“圣旨”嗤之以鼻的刘备部文武。顿时众议汹汹,全堂哗然。与此同时,刘备本人则是以五味具杂的口吻感叹道,“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蔡安贞终于长剑出鞘也!” 作为一个看着蔡吉由一介孤女步步成长为一方霸主的诸侯,刘备深知盘踞在北地的那位女诸侯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诚然从四家联盟到刘表过世,从赤壁之战到水淹当阳,蔡吉从未插手过南方的乱局。好似与其他袖手旁观的诸侯没什么两样。可刘备始终觉得有一双犀利如鹰的眸子正从千里之遥的北方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宛如跗骨之蛆令其深感不安。所以此刻听罢蔡吉提出的十六字倡议,刘备在惊诧的同时。总算也搁下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重石。毕竟不知何时会射来的上弦之箭远比出鞘利刃更为凶险。 相较如释重负的刘备,此刻诸葛亮的心境只能以“如坠冰窟”四个字来形容。一直以来诸葛亮都对自己的计划甚是自信。哪怕在吴营被周瑜拆穿。哪怕围攻当阳受阻都未曾令其产生过动摇。因为在诸葛亮看来这些突发情况都是包含在他算计之内的小挫折,只要稍加调整便可令局势回归正道。然而现在蔡吉的这招釜底抽薪却是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莫看“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只有短短十六个字,却为世人勾勒出了一篇极为宏大的格局。在此寥寥数语中蔡吉不仅巧妙地占据了道德高地,还深谙人心地抛出“分封诸侯”为饵拉拢天下间存有割据之心的诸侯与世家。须知盘踞在地方上的世家豪强素来以家族利益为上,在他们的眼里自家占据的一亩三分地远比统一天下来得重要。所以越是依赖世家豪强的诸侯越是趋于割据自保,不积极进取,只消息防御。哪怕是汉朝自汉武帝起就开始实践的异地为官制也没能阻止这一大趋势。 所谓异地为官制指的是官员不得在原籍为官,不能在一地久任的流官制度。自从汉武帝中叶起,汉朝地方官任用的籍贯就开始按“凡中央任命之地方官,上自郡国守相,下迄县令、长、丞、尉、边侯、司马均用非本郡人,刺史用非本州人”的原则来筛选。待到汉灵帝时期,汉廷更是明文规定立了“三互法”,从而在异地为官的基础上增加了婚姻之家及两州不得交互为官。婚姻之家不得为官自然指的是官员不得在配偶的娘家当官。两州不得交互为官简单点来说就是不允许张三在李四的老家当官,同时李四又在张三的老家当官。 然而枉费汉廷如此绞尽脑汁地防止官员在地方坐大割据,哪曾想大汉帝国最先崩坏的部位却是离帝王最近的中央。自董卓乱政后丧失中央压制的地方豪强很快便对朝廷派遣到地方的官吏发起了反噬。于是乎,在汉末一番大浪淘沙之下,无能的官吏或是被世家豪强赶下台或是干脆死于非命。唯有真正拥有才干与气魄的豪杰枭雄方能从残酷厮杀中脱颖而出成为称霸一方的诸侯。 只是成为诸侯并不代表这些豪杰枭雄就能压制住其治下的豪强世家。像是孙策虽号称江东小霸王,但他治下江东诸郡的大量土地与人口却掌握在以张、朱、陆、顾四大家族为首的江东世家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寒门素族出身的孙家不过是因武力被江东世家看中,从而被他们推到台前的代理人而已。所以诸葛亮就算没有出席丰西泽会盟,也能料想得到眼下的孙策定会响应蔡吉“分封诸侯”的倡议。勇盖天下的孙伯符尚且如此,其他一些碌碌无为的诸侯就更不用说了。 事实上在诸葛亮眼里曹操是天下间唯一能压制住豪强世家的诸侯。这位挟天子以令天下的枭雄,厉行名法之治,打击世家豪族,将权利牢牢地掌控在以他曹孟德为代表的朝廷手中。可是倘若曹操遭遇不测,留守中原的曹昂还能否压制得了中原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从此番天子下达的旨意来看,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然则一个四分五裂徒有共主之名的大汉是否还是大汉? 专制擅权的曹孟德与分封割据的蔡安贞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汉贼? 意识到大汉俨然已在蔡吉的推波助澜下不可逆转地走向分裂,诸葛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昔年庞统在书信中对这位女诸侯的评价——“权智英略,有逾齐桓、晋文,乃达政之主。”现如今的诸葛亮自是不再怀疑蔡吉拥有超越春秋五霸的胆略,但他同时也将蔡吉与曹操一并划作颠覆汉室的心腹大患。 仿佛正是要印证诸葛亮有关世家态度的判断,荆州本地的世家已然在蔡吉十六字倡议的诱惑之下开始向刘备鼓动起分封割据来。这会儿就见别驾张存忙不得地向刘备拱手进言道,“此乃天赐良机,将军万不可错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节 荆州名士 张存,字处仁,南阳人,擅长谋划及臧否士人,本为前荆州牧刘表帐下官员。(..tw棉、花‘糖’小‘说’).访问:.。△,刘表过世后张存并没有随大流投降曹‘操’,而是南下投奔了刘备。张存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除了仰慕刘皇叔的仁义之名外,也与刘备占据长沙名噪荆南有关。 须知张存所在的南阳张家乃是荆州的名‘门’望族。其从祖张温,官至东汉太尉,历职三公。其从兄张羡更是在孙坚战死后被荆南军民推举为长沙太守,盘踞荆南四郡与刘表长期分庭抗礼,若非染疾病故,此刻俨然已是一方诸侯。 正如东吴的少年名士陆逊为了吴郡陆家摒弃前嫌投效孙策。张存在刘备帐下出仕也是代表了南阳张家在荆南的利益。刘备作为一个逐鹿多年的诸侯,自然清楚其中‘门’道。所以张存一来就被刘备辟为了别驾从事。莫看刘备的豫州牧只是个虚衔,张存的别驾头衔却是实打实地身份象征,令其在职位上一举压过了孙乾、简雍、糜竺等老臣。此刻面对张存的进言,刘备更是收敛起了心中不快,虚心向张求教道,“还请先生赐教。” 眼见刘备如此知趣,张存当即手捻长须,摇头晃脑道,“昔幽王失国,镐京残破,郑、秦、晋三公,逐戎狄,拥平王,护周室东迁,奠百年霸业。而今汉室倾颓,天子‘蒙’尘,将军何不应召北上,与孙伯符、蔡安贞一同奉天子迁都,届时封疆列国。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刘备曾拜大儒卢植为师求学,多少还能听得懂张存这是在引用平王东迁的典故来劝他接受蔡吉“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十六字倡议。不过刘备总觉得张存的说法欠缺了一些东西,有点隔靴搔痒。 在刘备看来他的实力不及孙、蔡两家,实际控制的地盘满打满算也就半个荆南。一旦丧失围困曹‘操’的优势,其他诸侯还会与他刘玄德共谋大业乎?此外刘备身为汉宗室一直以来都以复兴汉室为 口号对外招贤纳士。倘若他就此同人称汉贼的曹‘操’达成和解,并与一干异姓诸侯一起分封列国。放任汉室成沦为周室,那天下间的忠汉人士又会如何看待他这位皇叔? 一旁同为荆州名士的习祯眼见刘备低头不语,料想刘备可能是顾忌实力不够。不想轻易放跑曹‘操’。于是他便顺着张存的话头以富有磁‘性’的声音朗声道,“郑、晋二家皆姬周血脉,王室之后。郑氏虽弱,然郑武公。保平王东迁。兴灭国,存周祀,功莫大焉。建都开疆,奠郑国四百年基业,雄才大略,谦俭恤民,国人称颂。将军乃中山靖王之后,理应效仿郑武公。匡复汉家社稷,成就盖世功德!” 习祯。字文祥,南郡襄阳人。与张存相仿习祯也是先效力刘表后投奔刘备。.tw[棉花糖小说网]襄阳习家虽不及南阳张氏显赫,在荆州只能算是新近崛起的寒‘门’,但习祯本人却是荆州士林公认的俊杰才子,有风流,善谈论,人称“楚之兰芳”。此外习祯与鹿‘门’子弟也往来甚密。他的妹妹习氏在不久之间刚刚嫁给了庞统的弟弟庞林。事实证明习文祥确非徒有虚名之辈。随着他以郑武公的事迹‘激’励刘备,前一刻还在犹豫中的刘备顿觉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微微点起了头。 眼见习祯说动了刘备,牙帐内诸如殷观、廖立、卫文经、韩士元等荆州名士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刘备响应蔡吉“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十六字倡议,并借机在荆州建立封国。连带着糜芳、刘琰等出身中原的老臣也随之附和起来。毕竟这些老臣之所以会抛家弃业追随刘备颠沛流离多年,除了仰慕刘备个人魅力之外,多少也存了封侯拜将的心思。 一干文臣武将的劝进鼓动直听得刘备心‘潮’澎湃。说到底刘备已经四十二岁了,虽然他在不‘惑’之年好不容易谋得了一方安身之地,击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一代枭雄曹‘操’并将其困于当阳城中。然而在孙策、蔡吉那等二十来岁的就已名动天下称霸一方的“珠‘玉’”面前,刘备好不容易取得的这点成就显然就有些黯然失‘色’。以至于两年前他被曹军由庐江驱赶到长沙时曾不无忧虑地感慨道,“平常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如流,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刘备这声唏嘘充满了对年华逝去的哀叹。尤其是想到身边还有两个比他小了足足二十多岁的对手虎视眈眈更是令他寝食难安。所以当诸葛亮提出以曹‘操’换天子的进言时,刘备毫不犹豫就接受了那位年轻谋士的全盘计划。然而当阳城虽小,曹孟德却是极为难缠。在久攻当阳城不下的档口,骤然得知有机会可以获得天子认可受赐封国,试问自诩等不起的刘备又怎会不为之心动。 不过就在刘备打算接受张存、习祯等人的进言之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了坐在一旁的诸葛亮。就见这位年轻的军师端坐一枰垂首凝思,在周遭兴致高涨的众人面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见此情形刘备的脑中由不得浮现起了昔年诸葛亮在船舱中手摇羽扇指点江山的风流姿态。 “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那时的诸葛亮虽提出了三分天下的设想,但他在字里行间始终都以统一中原、光复汉室为己任。正是这份意气奋发、力挽狂澜的气魄让感同身受的刘备发出了“如鱼得水”的赞叹。如今再看看这会儿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诸葛亮,刘备突然意识到倘若他贸然答应张存、习祯等人的进言。无疑会伤到这位青年谋士的心。想到这里,刘备当即按捺下心中的悸动,转而环视了一圈帐内文武。扬手一挥道,“事关重大,待孤三思而后定。” 刘备此话一出张存、习祯等人倒也没有再坚持下去。毕竟正如刘备所言奉天子迁都、分封诸侯之类的大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下决定的。更何况进谏也是要讲究技巧的,有时一味的强谏只会适得其反。适当地给主公留有一定的思考空间,才是合理的进谏方式。与此同时诸葛亮诧异地抬头望了一眼出言推辞的刘备,心头不禁泛起了层层涟漪。 虽说刘备并没有当场拍板决定是否接受蔡吉的十六字倡议,但通过张存的暗中布置。天子遣孔融携旨南下以及蔡吉所提的那十六字倡议,还是在当天夜间时分传到了刘晔和杨修的耳朵里。张存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想要借刘、杨二人在谈判桌上向刘备施压。从而断了刘备抓曹‘操’换天子的念头。不过刘晔和杨修毕竟一直处于软禁状态,对外界的情形知之甚少,所以面对张存故意放出的讯息,他二人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谨慎态度。 “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就这跳动的灯光杨修背手在帐内来回晃‘荡’了一圈后,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驿动,悄声向刘晔探问道,“子扬,汝说此事可当真?” 说实在的刘备部这几日的表现在刘晔看来多少有些自我矛盾。倘若真是天子派人南下调停曹刘纷争,刘备显然应该向他们两位曹军特使示强才对。因为这样一来刘备才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取得先机。可在过去的数日中刘备却始终都在向他二人示弱。这显然不符合谈判的原则。难道说大公子真被蔡吉、孙策等人说服答应出让天子?亦或是说孔文举携旨南下是刘玄德故意放出的烟雾,旨在引曹公出城? 对于此刻的刘晔而言可以容他分析的情报实在有限。而曹‘操’目前的处境又容不得曹营孤注一掷。于是在手捻长须沉‘吟’片刻后。刘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此事尚难定论。余等宜以静制动。” 杨修见刘晔回应得如此谨慎,当即剑眉一挑以轻佻的口‘吻’追问道,“若此事当真耶?” “若此事当真……”刘晔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杨修的问话,旋即深吸了一口气肃然道,“则山河变‘色’也!” 刘晔此话一出杨修顿时收敛起了轻浮的笑容,因为他深知刘晔的山河变‘色’之说一点都不为过。作为出身世代簪缨之家的世家子弟,杨修对于汉室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遥想当年曹‘操’奉天子入许之时,杨修也曾立志报效朝廷。然而现实很快就将他的那点理想撕裂得七零八落。特别是衣带诏事件爆发后天子与曹‘操’彻底决裂,使得他们这些个朝臣每天都得在汉室与曹氏之间做着如履薄冰的抉择。如今蔡安贞抛出了分封诸侯的倡议,想来许都不少人都会为之欢呼雀跃吧。可如此一来汉家天下也将随之名存实亡。 正当杨修黯然神伤之际,夜空中忽然飘来了一阵如泣如诉的琴声,仿佛是在为汉家的末路而哀鸣。被勾动心弦的杨修忍不住抬手撩起‘门’帘,迎着皎洁的月光闭目倾听了片刻,继而回味着感叹道,“未曾想刘营之中也有此等善琴者。” “诸葛孔明善音律,许是其在抚琴。”刘晔信步走到杨修的身后提点道。 杨修惊诧地睁开了眼睛,随即若有所思地自语道,“诸葛村夫有心事乎?” 一轮皓月下,诸葛亮端坐帐前,将一张梧木琴架于膝上,任由纷‘乱’的心绪随着指尖轻‘弄’琴弦宣泄而出。诚然一早便知荆州世家会鼓动刘备接受蔡吉分封诸侯的倡议,但白天群臣的表现还是令他深感齿冷。在一干劝进者中既有誉满荆州的名士,如张存、殷观;也有与诸葛亮关系密切的好友,如习祯、廖立。然则无论这些荆州名士身份如何,与诸葛亮的关系如何,都无一例外地对割据分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一刻作为寓居人士的诸葛亮与荆扬本地士人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也由此显现了出来。正如寓居东吴的张昭不论再怎么受孙策器重,始终都会心向朝廷。而南阳张氏哪怕出过历职三公的张伯慎,其子弟张存依旧会为了自家利益鼓吹分封。诸葛亮作为从琅琊南迁荆州的寓居人士,在感情上自然也是更偏向于大统一。 如今唯一让诸葛亮略感庆幸的便是徐庶并没有参与劝进并且刘备也没有当场表态。不过诸葛亮也敏锐地意识到刘备白天之所以没有表态,不是不想在荆州建立封国,而是在顾忌他的情绪。不可否认刘备的这份体贴令诸葛亮甚是感动。毕竟像刘备这般在乎臣下心思的君主世间少有,更勿用说还是在这等事关天下大局的重大问题上。 因此诸葛亮一方面在情绪上对列国分封始终存有抵触;另一方面他又深感刘备的知遇之恩,不忍坐视这位仁德之君继续蹉跎下去。矛盾间诸葛亮没由来地心情一阵浮燥,指下一涩,琴弦应声而断。 随着琴声嘎然而止,诸葛亮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孔明有心事乎?” 诸葛亮循声抬头就见刘备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月光下的刘备既不高大威猛,也不风流倜傥,身着一袭布衣的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好似一位平易近人的长者。却令诸葛亮心念一动,由不得搁下手中的桐木琴,赶紧起身相迎道,“见过主公。” “孔明无需多礼。”刘备伸手扶起诸葛亮,横扫了一眼断弦的桐木琴,旋即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孤令孔明为难也!”, 第一百三十二节 何为忠汉 一句“孤令孔明为难也”,瞬间触碰到了诸葛亮心底深处最为柔软的部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如果说早先他选择辅佐刘备是看中刘备的汉宗亲身份以及刘备本人以光复汉室为己任,百折不挠的精神。那经过一年来的相识相知,诸葛亮已然深切地感受到刘备有别于其他诸侯的魅力,不在于宗室血统,不在于雄心壮志,而在于刘备“济大事以人为本”的宽厚胸怀。 须知一个人若想成就一番伟业,光靠一己之力单打独斗是万万不行的。身为君主必须礼贤下士,知人善用,如此方能得天下能人贤士辅佐。刘备本着“以人为本”的信念,宽厚待人,重情重义,令他在诸葛亮眼中颇具高祖遗风。反观其他出身宗室的诸侯,刘繇徒有虚名,刘表志大才疏,刘焉任人唯亲,刘璋懦弱无能。便是许都皇宫内的刘协亦不过是董贼、曹贼拥立的“更始帝”,想那传国玉玺早晚也会由其拱手让人。 既然如此余又何须为分封诸侯而纠结。便是刘协大肆分封最终如更始帝那般失国,玄德公亦可效仿光武帝一统天下,光复汉室! 想到这里,诸葛亮当即一扫心中郁结,转而拱手朝刘备深深一拜道,“非也!是亮令主公为难。” “孔明…”刘备诧异地望着诸葛亮,一时间有些弄不清这位年轻军师的真实想法。在刘备看来诸葛亮对汉室颇有感情,且年纪轻轻就一手策划了名动天下的当阳之围,恐怕一时间会难以接受刘、曹、蔡、孙三家一同护送天子迁都,并受赐封国的现实。所以刘备在白天并没有当场拍板接受张存等人的进言,而是在入夜后单独来找诸葛亮谈心。希望经过一番推心置腹交流能让诸葛亮理解他的苦衷。 且就在刘备不知该如何应答之时就见诸葛亮直起身,带着他那一贯自信的笑容向刘备问道,“主公可是为分封诸侯而来?” 望着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刘备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与诸葛亮对策的那叶扁舟上,就听他脱口问道,“孔明有何高见?” 诸葛亮并没有直接回答刘备的问题,而是如白天的张存、习祯那般同刘备讲起了典故。“主公明鉴。昔年绿林灭新室,诛王莽,拥更始为主。然天下愤汉之亡而望刘氏之再兴。乃人之同情也,非绿林之情也。更始不思其反,受其推戴而尸乎其位,恃诸将。广封王,亲小人。陷忠良,终落得众叛亲离,国破身亡。若非光武出巡河北,延揽英雄。一举击灭赤眉,扫平关东,则汉室亡矣。” 诸葛亮所提到的更始乃是光武帝刘秀的族兄刘玄。因其被绿林军立为皇帝,年号更始。故人称更始帝。刘玄登基后没多久,绿林等义军便攻破长安斩杀了王莽,汉家江山也好似就此光复。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以李松、赵萌为首的大臣向刘玄进言,建议将勤王有功的军阀一并封王。唯有将军朱鲔以汉高祖有约“异姓不得封王”主动推辞。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不过在众军阀的施压之下刘玄最终还是违背祖训分封异姓军阀为王。 倘若仅是如此刘玄的境遇与举动,同眼下身处许都的刘协还真有几分相似。然而刘玄并不像诸葛亮形容的那般无能,相反他还是一个颇有权谋的人物。在大肆封王之后不久刘玄便仗着有绿林诸将支持,开始动手剪除对他皇位造成威胁的权臣。 首当其冲的便是汉信侯刘縯。刘縯是刘秀的同胞兄弟,生性刚毅,好侠养士。早前在绿林军刚刚发展到十万之众时,义军内部曾为立刘玄为帝,还是立刘縯为帝的问题上产生过分歧。最后由于绿林统帅忌惮刘縯的威名,生怕其一旦被立为皇帝就不易左右,而刘玄性格怯弱,立他为皇帝较易控制。于是绿林统帅便故意支开刘縯,拥立刘玄为帝。刘縯虽然没能当上皇帝,但他与其弟刘秀之后在昆阳城下大破王莽精兵四十万,可谓名满天下。深感威胁的刘玄便借大会诸将之机,举玉佩为号,使武士乘刘縯不备,一举将其击杀。 刘縯死后,刘秀能强忍悲伤,隐忍负重。为了不受更始帝的猜忌,他急忙返回宛城向刘玄谢罪,对大哥刘縯部将不私下接触,虽然昆阳之功首推刘秀,但他不表昆阳之功,并且表示兄长犯上,自己也有过错。刘玄本因刘縯一向不服皇威,故而杀之,眼见刘秀如此谦恭,考虑到谋杀刘縯已然在民间引起公愤,故非但没有治罪于刘秀,反而封其为武信侯。刘秀受封后在河北的封地招贤纳士,务悦民心,暗中积蓄实力。 另一方面刘玄却是自诩高枕无忧,终日与妇人在后庭饮酒取乐,无视民间疾苦。三年后来自青州的赤眉军攻破长安,刘玄肉袒出降向赤眉军拥立的汉帝刘盆子献上玉玺,但在不久之后还是被赤眉军缢杀于牧马途中。此时的刘秀早与刘玄决裂自立为帝,并在绿林与赤眉两方鹬蚌相争得差不多后,一举出手将这两大为害中原十数载的兵祸彻底铲除,从而成为了军阀混战的最终赢家。 更始与光武的典故显然比平王东迁更为刘备所熟悉。两个典故与眼下的局势多少都有点暗合之处,不过前者的结局是光武中兴天下一统,后者的结局则是周室衰微列国纷争。由此也隐射出诸葛亮与张、习等人对未来的两种不同期待。此刻就看刘备如何选择了。 “孔明要孤效仿世祖乎……”刘备低头回味了一番诸葛亮所提的典故,跟着又兀自摇了摇头道,“当今天子天性慈爱,绝非更始之流,孤又岂能与之决裂。” 对于刘备对天子刘协的评价诸葛亮持不置可否的态度。在他看来刘协的品行或许优于更始帝,然而光靠纯良的天性并不能力挽狂澜光复汉室。更何况刘协连名义上的大一统都保不住,只能以“共主”之名勉强维系皇帝的身份。所以眼见这会儿的刘备面对刘协还有些犹豫不决,诸葛亮当即跨前一步,郑重其事地进谏道。“当今天子虽非更始,然其封疆列国,终会为祸天下。亮在此恳请主公以光武为例,封疆列国之余,勿弃兴汉之志!” 诸葛亮一席进言直说得刘备血脉偾张,由不得在心中暗自忿然——同为高祖后裔,许刘协小儿列土封疆。就不许孤复兴大汉乎!想到这儿。刘备一把抓住诸葛亮的双臂,沉声起誓道,“苍天在上!孤定不负孔明所托!” 此时此刻身处许都的刘协并不知晓他已被刘备、诸葛亮视作为当世更始帝。事实上。这位重获自由的汉天子非但没对即将到来的封疆列国感到羞愧,反而怀揣着雀跃地心情在云台殿内同心腹大臣吴硕讨论起了新都的位置。 “蔡安贞提议迁都襄阳?”刘协坐在龙榻上,俯身看着案上的锦帛地图,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为难之色。显然位于荆州的襄阳对于从未到过淮河以南的刘协而言实在是偏僻得很。 “蔡安贞言。襄阳乃世祖故里,金城汤池。故倡议迁都襄阳。划荆北三郡为王畿。”吴硕说到这儿见天子皱起了眉头,于是连忙又将话锋一转抛出了另一处候选地,“吴侯孙伯符则提议迁都沛城,划沛郡、彭城二郡为王畿。沛郡乃高祖龙兴之地。较之襄阳更具王气。” 刘协听完吴硕的介绍,看了看地图上襄阳的位置,又瞅了瞅沛郡的方位。非但没有做出选择,两道剑眉反倒是越拧越紧。正如吴硕所言。沛郡作为高祖的龙兴之乡,又地处中原,本该是迁都的最佳之选。但是从地图上看沛郡几乎位于曹家势利的腹地,唯有东北一角与蔡氏控制的徐州接壤。慑于曹家父子的淫威,刘协实在是不敢将新都迁入此等虎穴之中。反观襄阳虽也与曹家势利有所接壤,但胜在地处偏远又有刘备、孙策两方势利从旁协助,且曹军不善水战,北地凶悍的骑兵又无法在水网纵横的荆州施展开手脚。论安逸自然是襄阳更胜一筹。 于是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刘协最终还是将白皙的手指点在了襄阳的位置上,“襄阳真如蔡安贞所言,堪称金城汤池乎?” 眼见刘协倾向于迁都偏南偏安的襄阳,吴硕在内心深处多少有些失望。但考虑到刘协自小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的经历,这位汉家老臣最终还是认可了天子的选择,进而拱手介绍,“回陛下,襄阳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形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之初平元年,刘表曾扩建筑城池,挖沟渠引汉水护城。称其金城汤池并不为过。” 听闻襄阳如此牢不可破,刘协板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就见他一面摩挲着地图上的襄阳城,一面兴致勃勃地发话道,“若得此城,朕高枕无忧也!吴卿,齐、吴使节何时进宫?” 吴硕俯身作答道,“回陛下,荀令君已安排齐、吴使节入住驿馆,明日便可进宫面圣。” 哪知刘协一听是荀彧安排接待齐吴两家的使节,立马就收敛起笑容,眉头一皱不满道,“朕听闻荀彧竭力反对朕迁都分封,怎可由其接待齐、吴使节?” 吴硕见状赶紧替荀彧向刘协解释道,“陛下明鉴,荀令君素来守正持重,其持异议乃是出于谨慎,绝非有意冒犯陛下。” 然而吴硕哪里知晓这会儿刘协对荀彧的厌恶丝毫不亚于其对曹操父子的愤恨。在刘协看来荀彧虽口口声声自诩忠于汉室,却从未将他这位正牌汉天子放在眼里。不仅如此荀彧还助纣为虐替曹操出谋划策多次阻扰刘协亲政。哪怕曹家父子落到如今这等山穷水尽的地步,荀彧依旧固执地想要代曹操阻止刘协迁都。 正所谓疑邻盗斧,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主观成见之后,他看对方做任何事都不会顺眼。刘协现在就陷于疑邻盗斧的怪圈之中。除了吴硕、孔融等帝党人士,刘协对于曹家父子一手提拔上来的许都文武皆持怀疑甚至敌视的态度,认为这些人都是投靠曹家父子的叛逆随时可能充当曹家父子的细作甚至加害于他。 刘协的这种态度恰是荀彧等诸多中原忠汉人士的共同悲哀。他们虽在感情上忠于汉王朝,却怎奈龙榻上的刘协能力有限无法担负起中兴大业。于是像荀彧、沮授这等有才华有抱负的士人便主动前去辅佐曹操、袁绍之类的当世豪杰,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光复汉室。然而豪杰之所以能被称之为豪杰,是因为他们拥有寻常人等无可比拟的胆识与野心。所以一旦豪杰们羽翼丰满,势必就会与天子争夺天下的控制权,从而转变为威胁汉室存亡的枭雄。于是曹操成了囚天子弑贵妃的权臣逆贼。而袁绍则干脆自立为王。站在刘协的角度不忠于他个人的“忠汉”毫无意义。于是夹在天子与枭雄之间的荀彧、沮授等人便两头不落好,一方面他们被刘协视作为叛逆,另一方面却又因倾向于汉室而深受枭雄们的猜忌。就这一点而言诸葛亮无疑是幸运的,至少刘备汉宗室的身份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辅佐心目中的“光武帝”中兴汉室。 然而刘协本人并不认为自己能力有限。在这位汉天子看来他只是缺乏一方可以施展才华舞台。只要给他一支忠诚的兵马,一片完全听令于皇室的王畿,他刘协便能向天下人证明他乃高祖之后无愧于天子之名。所以刘协毫不犹豫地全盘接受了蔡吉“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倡议。至于外界关于他将汉天子由“德兼三皇,功盖五帝”的皇帝降格为天下共主的指责,刘协则是完全嗤之以鼻。足不出内苑,令不出宫门的皇帝又算哪门子的皇帝! —————— 久违小剧场: 大家好,这里是襄阳会盟主会场,请问各位诸侯,乃们的口号是—— 小霸王:东据吴会,报仇雪耻,为朝廷外籓。 小蔡:不负天下不负卿。 刘皇叔:以人为本。 众:(⊙o⊙)~~~皇叔您是卖砸核桃神器的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节 闲坐对弈 齐吴两家使节入京的消息不仅令皇城内的天子跃跃欲试,同时也在许都城内掀起了一阵不小旋风。(..tw无弹窗广告)话说早在吴硕回京之初,蔡吉“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十六字倡议便已在许都的大街小巷悄然流传,待到曹昂率百官请天子出宫亲政,蔡、孙二侯丰西泽会盟,天子迁都诸侯分封俨然已成铁板钉钉之势。无怪乎齐吴使节一经入城,便立即引得京师各色商贾豪强乃至宗室勋贵趋之若鹜。 然而无论是代表蔡吉的郭嘉,还是代表孙策的鲁肃,对这些异常热情的拜见者都持避而不见的态度。待到华灯初上,许都驿馆外依旧车水马龙,人头攒动,驿馆内却是一片寂静与外界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鲁肃自是早早地闭门谢客,手持一卷东莱新近刊印的《吕氏春秋》秉烛夜读。另一头的屋舍内郭嘉正与久未谋面的老友荀彧闲坐对弈。 不大的屋舍内两盏凫鱼灯将居间搁着的一张鸡翅木小几照得透亮。小几两侧,荀彧执黑子,玄衣峨冠,正襟危坐;郭嘉执白子,白衫拽地,长发披肩。几上棋局已近收宫,一枚枚黑白棋子在厚重的沉香木棋盘衬托下散发出莹润如玉的光芒,就好似它们各自的主人,一黑一白,一静一动。 荀彧与郭嘉的形象恰巧代表了前后两个时代对仪表美的定义。荀彧清秀通雅,恪守礼法,乃汉官威仪之表率。郭嘉则脱离了两汉儒家礼法的束缚,褒衣博带,散发箕坐。尽显不羁本色。而这种以张扬个性为美的做派,最终会在未来演变成魏晋风度,并对华夏后世的美学思想产生深远影响。 然则值此承前启后的纷乱年代,新旧交替的又岂止仪容举止。正如荀、郭二人此刻对弈之局,荀彧所执黑子本占据中腹优势将白子迫入濒死绝地,却被郭嘉自角地逆袭,以左下二十枚白子换取中腹受困白子突出重围。至此盘上局面已由黑子大优变成了颓势尽现。隐隐之中恰与当今天下之势不谋而合。占居中腹的黑子便是曹操。论疆域,论人口,皆略强于象征四方诸侯的角地白子。被郭嘉舍去的二十枚白子好似刘表死后被曹操吞并的荆北。至于自中腹突围的白子赫然便是当今天子。 不过无论是眼前的棋局,还是当下的局势,荀彧显然都不甘心就此认输。但见巍然端坐的他执棋凝思,俨然已是全情投入浑然忘我。然则棋局迫近收宫。可由荀彧盘活空间极为有限。反倒是郭嘉顺势而为在保住角地优势的同时,不断渗透中腹。大有中间开花之势。 望着两鬓斑白尤不肯放弃的荀彧,郭嘉不禁回想起了昔年在颍川与荀彧把酒论天下的那段岁月。当时的荀氏一族已有多名成员死于朝堂党争,荀彧本人亦因董卓专政而弃官返乡。但在与郭嘉的交流过程中,荀彧的言谈举止全然不见归隐者的消极遁世之气。反而处处透着拥刘扶汉、济困救民的雄心壮志。连番促膝长谈令这两位以天下为己任的智谋之士惺惺相惜,互相引为知己。在那之后不久荀彧与郭嘉双双北上面见袁绍。热门小说网但在与袁绍接触过一段时日后,他两人很快便发现这位四世三公。门第显赫的本初公缺乏对汉室起码的尊重与忠诚,绝非兴汉之良臣。于是荀彧和郭嘉先后决意弃袁南下另谋高就。只是郭嘉万万没料到他与荀彧这一别就是十六载。待到两人再见面时双方早已是物是人非,各为其主。 且就在郭嘉追忆往昔兀自分神之际,荀彧却是抓住时机竭力搜刮,最终以一目半的优势小胜郭嘉。面对此等结局郭嘉倒也不懊恼,就见他扬手一挥潇洒地将棋子收归棋奁道,“余输也。” 荀彧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赢棋的喜悦。毕竟他虽在棋盘上小胜了郭嘉一局,但在整个天下大局上却是输得一败涂地。加之先前郭嘉晃神的表现,荀彧不由面无表情地回敬道,“奉孝未尽全力,余胜之不武。” 郭嘉被荀彧点穿了心思,只得苦笑着一语双关道,“世事如棋局局新,文若又何苦执着于一局之胜负。” “世事如棋局局新……可是出自蔡安贞语?”荀彧横眉一挑追问道。在他的印象中这种用词简练,富含深意的遣词方式十分符合蔡吉的一贯风格。像是当年那段“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就曾给荀彧和曹操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果然下一刻就见郭嘉颔首确认道,“此句确为吾家主上所做。文若兄真乃齐侯知音。”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荀彧低声吟诵了一遍蔡吉昔年的“名言”,跟着便以嘲讽的口吻笑道,“齐侯志存高远,神人难测,余又岂敢妄称知音。” 面对荀彧带刺的言语,郭嘉平静地摇了摇头道,“文若此言差矣。齐侯素以保汉平乱为己任,十年来未曾变心移志。倒是曹公自袁氏败亡后,不臣之心日益显现。却不知周公、王莽,曹公欲仿何人?” 郭嘉一席言语可谓直击荀彧的软肋。曹操确实在袁绍覆灭后对汉室多有僭越之举,其杀贵妃囚天子的恶行更是人神共愤。然而就算是如此,荀彧依旧固执地坚信汉室与曹操可以并存,因为在周公与王莽之间还有着霍光这等亦正亦邪的先例存在。 霍光,字子孟,河东平阳人,乃西汉大司马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兄弟,历经汉武帝、汉昭帝、汉宣帝三朝,官至大司马大将军。后元二年(公元前87年),汉武帝临终之时明确指定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与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一同辅佐年仅八岁的汉昭帝。但汉昭帝在位仅十三年,且死后未留子嗣。于是当时总揽大权的霍光便决意迎立汉武帝孙昌邑王刘贺即位。可仅仅二十七日后霍光又以淫乱无道的理由报请上官太后废除了昌邑王,改从民间迎接武帝曾孙刘病已继承帝位。史称汉宣帝。而霍光也因废立天子之事,与殷商时期的丞相伊尹一同作为权臣代表,被后世并称为“伊霍”。 不过汉宣帝即位后,没有依照群臣提议立霍光之女霍成君为皇后,而是委婉的以寻故剑的名义表示要立自己的元配妻子许平君为皇后。霍光当场没有反对,只是以许皇后父亲许广汉受过宫刑的缘故反对汉宣帝依照汉朝惯例封后父为列侯。可霍光的继室显然对女儿没有成为皇后不满,背着霍光趁许皇后生产的机会买通医生淳于衍毒死许皇后。许皇后死后。宣帝追究医生责任。淳于衍下狱受审,因害怕而向霍光坦白了此事。霍光惊骇之余,想要追究显的责任。但最终还是碍于夫妻情分替她掩盖了过去。事后霍成君则如愿以偿地被立为皇后。 故而在荀彧看来曹操送女入宫,诛杀董妃的种种举动不过是在重复霍光的老路。只要曹操不学王莽篡汉自立那便无伤大雅。毕竟霍光虽为权臣却终其一生殚精竭虑辅佐昭、宣二帝实现昭宣中兴。 想到这里荀彧当即理直气壮地替曹操辩白道,“曹公虽专制成事,然其忧国家之危败。愍百姓之苦毒,率义兵为天下诛残贼。匡国家,安社稷,终不下伊霍也。” 郭嘉见荀彧将曹操拟作霍光、伊尹,当即剑眉一挑针锋相对地反问道。“曹公为伊霍,曹氏子弟亦如博陆侯乎?” 博陆侯乃霍光之子霍禹的封号。霍禹仗着其父霍光的权势与其诸昆弟诸侄为朝官、给事中,亲党连体。根植于朝廷。结果霍光一死,汉宣帝立即就着手剪除朝中霍氏羽翼。他先是将霍禹任命为右将军。后又将其迁任大司马,无印绶,削去兵权。霍氏的其他兄弟亲党也随之逐渐调任外官,日见削黜。不肯坐以待毙的霍禹遂伙同非霍云、霍山阴谋反叛,结果事发被抓,腰斩于市。 郭嘉以霍禹为例无疑是在告诫荀彧,曹操不篡汉并不代表曹操的子孙也不会篡汉。但荀彧显然并不领情,但见他抱拳肃然道,“昂公子忠厚贤良,绝非霍禹之流!” “昂公子非霍禹之流,谯沛武人,汝颍世家,亦非霍云、霍山乎?世事如棋,乾坤莫测,文若岂可刻舟求剑?”郭嘉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说到底如今的汉室与昭宣中兴时代的汉室根本无法比拟,由谯沛武人和汝颍世家辅佐的曹家势力也远胜于当年的霍家。这种情况下用霍光的经历来硬套曹操的未来无异于刻舟求剑。 荀彧身怀王佐之才,又岂会不明白个中道理。然则引导曹操效仿霍光辅佐汉室,是荀彧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正如诸葛亮认准了刘备是当世光武,荀彧则认准了曹操是当世的霍光、伊尹。只可惜丰满的理想往往伴随着骨干的现实。不管曹操是否存有篡汉之心,他身边的文武亲信俨然已有自立之志。而汝颍世家的背叛更是令荀彧深感愤恨与无奈。现如今荀彧也知反对分封已无可能,可他还是希望能通过郭嘉来说服蔡吉,好将汉帝留在曹操的势力范围内。 于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荀彧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放缓语气说道,“余自知天子亲政,诸侯分封,已是成定论。然关中残破,荆扬闭塞,岂如许都据原适中之地,土田沃衍,百信殷阜。不若便由曹公迁出许都,另择邺城为幕府,亦可免除齐侯后顾之忧。” 不得不承认荀彧虽在迁都分封的问题上被蔡吉摆了一道,但这位荀令君的眼光还是十分毒辣的。他一阵见血地瞧出以蔡吉的心气与女子身份绝不会去接手形如烫手山芋的汉天子,同样也不会愿意看到天子落入刘备、孙策囊中。否则蔡吉也不会在曹操身陷当阳的档口横插一杠,从而破坏刘备以曹操换天子的预谋。所以荀彧有关曹家势力迁出许都的提议对蔡吉而言亦不失为一种折中的选择。 事实上倘若蔡吉事先没有定谋,郭嘉极有可能会接纳荀彧的这一提议。但眼下蔡吉既已敲定将天子迁至襄阳,郭嘉自然也就不再多做他想,而是直接以婉转的口吻谢绝道,“嘉以为迁都一事,文若兄还是顺应人心为妙。” “顺应人心?”荀彧不置可否地抬头问道。 迎着荀彧质疑的目光,郭嘉朗声答道,“孟子有云,得人心者得天下。齐侯顺应人心,倡议‘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方可得天下诸侯相应。天子迁都,事关社稷,余等又岂能不顺应人心? 耳听郭嘉将话说到这份上,荀彧心知自己今晚想要说服前这位齐营谋主怕是不易。联想到昔年他与郭嘉意气相投,秉烛夜谈的景象,荀彧的心中不由泛起了一阵酸涩。难道余真老矣?公达、长文皆心向分封,便是奉孝亦以辅佐蔡氏为荣。 荀彧虽怅然若失,却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于是他又试探着问道,“奉孝欲辅佐蔡氏为齐桓乎?” “非也。”郭嘉兀自摇起了头。 荀彧先是一愣,跟着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由于蔡吉自青州起家又受封齐侯,外界总习惯于将她比拟为春秋霸主齐桓公。但齐桓公最终饿死于内乱,姜齐后来也被田齐所取代。以齐桓公自居实在是有些不祥。于是荀彧又例举另一位春秋霸主,“秦穆乎?” “非也。”郭嘉依旧摇头。 “晋文?” “非也。” “楚庄?” “非也。” “宋襄?” “非也。” 无怪乎荀彧会将春秋五霸问个遍。这个时代的谋士习惯于以古代帝王将相为榜样塑造自家主公,如光武、如霍光。蔡吉倡议分封自然便被很容被荀彧划归了春秋霸主一类。然而在郭嘉的心目中蔡吉绝非某个古代帝王将相的效仿者。 下一刻就见郭嘉端正了坐姿,挺直了腰板,正色道,“吾家主既非齐桓晋文,亦非秦穆楚庄,吾家主上乃亘古未有之明主。” —————— 小剧场时间: 郭嘉:今晚文若来!用主上所赐香皂洗个澡澡~~~ 四分之一柱香后~~~ 郭嘉,披头散发,白衣拖地:哟~文若~ 荀彧,玄衣娥冠,正襟危坐:下棋。 郭嘉:余澡都洗了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节 亘古未有 “亘古未有!” 荀彧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显然是被郭嘉的一番惊世之言吓了一跳。txt小说下载不过他跟着又转念一想,若仅就女子而言,蔡吉的所作所为倒也担当得起“亘古未有”四个字。毕竟芈八子、吕雉虽女主称制,然受后妃出身所累终免不了被好事之徒诟病为以狐媚取天下。反观同为女儿身的蔡吉自青州起兵,南征北战,东伐西掠近十年,终成一方霸主。即便是那些个成天叫嚷着“牝鸡司晨,天下大乱”的偏见人士,亦不得不在内心深处对这位白手起家的女诸侯心存敬畏。再联想到蔡吉多年来的惊艳表现,荀彧不由神色一敛,捻须微吟道,“蔡安贞以女身逐鹿天下,确实堪称亘古未有。” 哪知郭嘉非但没有附和,反而扬起剑眉纠正道,“文若此言差矣,吾家主上便为男儿,亦是亘古未有!” 眼见郭嘉竟给予蔡吉如此高的评价,荀彧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搭腔才好。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中还浮现出了市井之中有关郭嘉与蔡吉的某些暧昧传闻。当然这些念头一闪而逝,因为荀彧相信郭嘉绝不会色令智昏。所以荀彧最终只是静静地望着郭嘉,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 迎着荀彧那双饱含质疑的眸子,郭嘉不慌不忙地开讲道,“吾家主上,开科取士,均田给民,创制立法不下管商;审时度势,倡议分封,纵横捭阖堪比苏张;治军有道,运筹帷幄,讨贼伐逆功盖皇甫。此等允文允武之明主,岂非亘古未有?” 莫看郭嘉当着荀彧的面将蔡吉一路夸上了天,可有一点他并没有提及,那便是“齐侯擅机关术,造水车,铸火炮,智不输墨翟。”不过就算郭嘉为保密火炮故意不提蔡吉在技术上的造诣。光是他这会儿所例举的三大项俨然已令荀彧情不自禁地点起了头。毕竟郭嘉的措辞高调归高调。内容却并无不实之处。在他人眼中蔡吉确实开创了开科取士。均田给民等一系列新法,并由此被世人尊称为女中管子。而她此番更是借分封之名联手各方诸侯豪强撬动天下大局,其影响正如郭嘉所言堪比昔年苏秦、张仪“合纵连横”。至于军事方面蔡吉固然是弱于曹操等人。但她所率的齐军终究是打败了自立为王的袁绍,说其功盖平定黄巾之乱的皇甫嵩倒也并不为过。不论性别是男是女,一个人只要达成以上任何一条都足以青史留名,更不用说是三条全占满了。 然而正是认识到蔡吉具有超凡的才华。荀彧才更对眼下的局势痛心疾首,进而愤然感慨道。“齐侯乃天纵奇才,若虔心辅佐汉室横扫四方,还天下太平,定能如伊尹、周公青史留名。岂可为一己之私。分疆裂土,陷天下苍生于战国之苦!” 作为一员出身中原的谋士郭嘉与荀彧一样拥有大统一情怀,但他却并不认同荀彧前半段说辞。就见郭嘉不动声色地开口反问道。txt全集下载.80txt“依文若之见,当今天子能容伊尹、周公乎?” 郭嘉的这声反问可谓一针见血。不是每个臣子都能成为伊尹、周公,也不是每个君王都拥有商汤、周武的胸襟。荀彧当然清楚依刘协的气度无法驾驭曹操、蔡吉那等才华横溢的臣子。事实上,莫说商汤、周武,刘协甚至都赶不上宣帝刘询。至少宣帝刘询面对霍氏一族嚣张跋扈,杀妻害子,依然能做到伏低做小,隐忍不发,直至霍光过世,才动手铲除霍氏。 不过刘协在荀彧眼里并不是问题。伊尹、周公、霍光这些人物之所以会被人摆在一起相提并论,除了他们都是权相之外,还因为他们都干过一件事,那便是自主“行废立事”。既然某人不适合龙座,那便换能者居之。至少那样还能保住汉室大统一的格局。 一旦打定了主意,荀彧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寒光,旋即压低了声音向郭嘉提议道,“当今天子懦弱无能,不辨贤愚,致使天下分裂,汉室将倾。不若便由齐侯与曹公效仿伊霍,另择宗室拥立为帝!”荀彧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郭嘉低头凝思并没有搭腔,又趁热打铁道,“至于孙策、刘备之流,可借分封之名,将此二獠引入京师,一网打尽!” 诚然荀彧以生动的语言为郭嘉描绘出了一片诱人的前景,此时的郭嘉却只是抬起头淡然地反问道,“文若还记得桑霍之争乎?” 郭嘉所提的桑霍之争中的“桑”即桑弘羊,“霍”即霍光。话说当年汉武帝临终前指定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四人为辅政大臣,一同辅佐时年八岁的汉昭帝。桑弘羊出身洛阳一户富商家庭,论家世自然是比不上霍光、金日磾、上官桀三者来得尊贵。但他的个人能力极强,堪称天纵奇才。在武帝大力支持下,桑弘羊先后推行算缗、告缗、盐铁官营、均输、平准、币制改革、酒榷等经济政策,同时组织六十万人屯田戍边,防御匈奴。然而桑弘羊最终却因与霍光政见发生分歧,并被卷入燕王刘旦和上官桀父子的谋反事件,牵连被杀。 桑弘羊和霍光之间的争斗证明有才华的权臣和帝王一样都是一山容不得二虎的生物。因为权臣要想推行新政,实现抱负,就必须揽大权于一身,绝不允许有其他杂音存在。无怪乎,郭嘉一提“桑霍之争”,前一刻还口若悬河的荀彧立马就沉默了下来。其实蔡吉早在昔年进京面圣之时就曾放话“本府有管仲之才,却不知司空可有鲍子遗风。”当时荀彧只是觉得蔡吉太过狂傲,如今回头看来那女娃儿确有狂傲的资本。 既不愿意以春秋五霸自居,又不愿意与曹操同殿为臣携手辅佐汉帝,那剩下的答案显然只有一个。 一番深思熟虑过后,荀彧终于艰涩地张口问道,“奉孝决意辅佐蔡氏夺江山乎?” 面对荀彧的诛心之问。郭嘉信手自棋盘上捻起一枚棋子道,“余等百年之后,亦为后世楷模,便是另辟蹊径,创亘古未有之制又如何?” 郭嘉的答复固然是让荀彧意识到他今晚注定说服不了自己这位老友了。然而那句“余等百年之后,亦为后世楷模”却在不经意间再次激起了荀彧内心深处近乎要被磨灭的斗志。 翌日一早,荀彧一反常态亲自护送郭嘉与鲁肃入宫面圣。从而平息了外界有关他反对天子迁都的传言。而身处内廷的刘协哪里知晓他差一点就要被人拉下龙座。此时的他俨然已是深陷即将脱离虎口的喜悦之中。面对代表蔡吉、孙策进京面圣的郭嘉、鲁肃。龙颜大悦的刘协。当场金口一开赏赐二人玉如意各一柄以表彰二人心系汉室。只不过由于皇室财力有限,这御赐之物只能暂时靠丞相府友情赞助。 救父心切的曹昂哪儿会在乎这点身外之物,在替刘协撑完场面后。他当夜便在相府内摆下酒宴为郭嘉、鲁肃二人接风。郭嘉本就出身颍川,席间自然是与昔日的汝颍同门推杯换盏,如鱼得水。便是来自江东的鲁肃亦是坦荡豪爽,妙语如珠。不坠楚士之名。 然而这些其乐融融的景象仅是表象而已,随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昂终于忍不住探身向郭嘉问道,“沛郡与南郡相隔千里,齐侯与吴侯十月南下会否为时晚矣?” 曹昂此话一出。周遭作陪的曹营文武纷纷跟着竖起了耳朵。说白了曹昂之所以会相应蔡吉的倡议放天子出宫亲政乃至迁都,就是想救出受困当阳的曹操。倘若这会儿蔡吉和孙策的联军不能及时赶到荆州,让刘备攻破当阳置曹操于死地。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毕竟依寻常的行军速度,从沛郡到南郡往往得耗费两个月的时间。 此时在众人注视之下。就见郭嘉手持酒盏,带着迷离的眼神冲曹昂微微一笑道,“执金吾莫忧,沛郡与南郡虽相隔千里之遥,然以幽州突骑之脚程,令弟现下定然已抵荆州。” 原来蔡吉那日在丰西泽与孙策达成同盟后,未免夜长梦多她一面派遣郭嘉、鲁肃进京面圣,一面则让曹丕、孙权二人率领一队突骑先行南下与南郡的曹仁取得联系。这队突骑共三百人,每人配两匹钉有马掌的战马轮换着骑。一路上曹丕曹家子的身份令这支联军在曹军境内畅通无阻,而孙权则对荆扬两地的捷径水道了如指掌。如此这般日夜兼程,曹丕和孙权最终在建安八年的十月末渡过汉水抵达位于长坂坡的曹军大营。 “不愧为幽州突骑,旬月间便由沛郡抵达南郡。”等候在曹营外头的孙权,望着对面迎风招展的“曹”字战旗,不禁对胯下的战马赞誉有加。可一想到任务完成后,这些来自幽州的战马就要归还齐军,他又隐隐有些不舍。 曹丕见孙权眼露贪婪之光,心知对方定是打起了齐军战马的主意。然想到自己还需要借助孙氏兄弟的威势向刘备施压救出父亲,他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拱手向孙权做小伏低道,“赤壁一战家父损兵折将,故曹营上下对贵部成见颇深,稍后若有无礼之处,还请仲谋见谅。” 回过神来的孙权装腔作势地重重拍了拍曹丕的肩膀大笑道,“无妨,无妨,余既受命南下,自当以大局为重。” 且就在孙权活力充沛的笑声充斥天际之际,对面曹营紧闭着的吊桥终于放了下来,就见一员鲜衣怒甲的虬髯大将跃马而出,正是征南将军曹仁。同时紧随其后的还有议朗司马朗以及曹彰、曹植俩兄弟。 “二哥!”“二哥!” 眼见久未谋面的曹彰、曹植双双欢呼雀跃着飞身下马,一路朝自己本来,曹丕顿觉鼻子一酸,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一把将两个幼弟搂在怀里。与此同时足足压抑了三年的情绪也随着喜悦的泪水一同盈眶而出。 曹仁望着曹家三兄弟在辕门前抱头痛哭,心情亦是五味俱杂。一方面曹丕的出现代表着蔡吉会出手援曹。另一方面依曹仁对曹操的了解,他家丞相恐怕并不愿意接受蔡安贞的这份“救命之恩”。因为照孔融等人的说法大公子此番是以让出天子为代价方才换得蔡吉出手相助。 趁着曹仁兀自感慨,曹家兄弟抱头相认的档口,司马朗却是径直走到孙权面前拱手施礼道,“敢问这位郎君可是吴使?” 孙权见司马朗身形修长,气度不凡,赶紧收敛起看热闹的心思,下马还礼道,“在下吴侯之弟孙权,字仲谋,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原来是仲谋公子。失敬,失敬。在下议郎司马朗,奉天子之命,南下调停曹刘之争。”司马朗一面客气地自报家门,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孙权。话说早在出京之前,司马朗便已从吴硕口中得知蔡吉与孙策结盟联手倡议“天子迁都,诸侯分封”。但当时的他对吴硕的一家之言始终心存疑虑。直到此刻亲眼见到曹丕和孙权所率的齐吴联军,司马朗这才相信蔡孙两家确如吴硕所言已然结成同盟,同时也暗自庆幸他这一次押对了宝。 另一边孙权听闻司马朗乃天子使臣,不禁微微一愣,心想天子下旨好生迅捷,若曹操已然脱困,那大哥和齐侯岂不白来一趟。想到这里,孙权便试探着向司马朗问道,“议郎既已携圣旨南下,想必曹丞相已然脱困乎?” 孙权此话一出,曹丕也随之抬头朝曹仁问道,“子孝叔,父亲现在何处?” 面对孙权和曹丕的连番追问,司马朗与曹仁略显尴尬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二位公子,丞相尚未自当阳脱困。” 听闻曹操还被困在当阳城中,曹丕立马怒目圆睁道,“刘备敢抗旨不尊!” “非抗旨不尊,是不予答复。”司马朗无奈地纠正道。其实刘备对身为天子使臣的孔融和司马朗还算是客气,只是对他们带来的圣旨却始终持拖延的态度。 正当众人提及刘备之时,忽见一员小校自辕门一溜小跑到曹仁跟前禀报道,“禀将军,刘营遣使来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节 不可等闲视之 一叶扁舟载着诸葛亮和马良越过碧‘波’‘荡’漾的云梦泽驰向对岸的曹军大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最新章节访问:.。∈↗,云梦泽又称云梦大泽,乃是江汉平原上湖泊群的总称。先秦时这一湖群的范围曾一度涵盖450公里,后因长江和汉水带来的泥沙不断沉积,汉江三角洲不断伸展,云梦泽范围逐渐减小。待到汉末时期云梦泽较之先秦时期已缩小了一半。不过绕是如此云梦泽的规模仍不容小觑,也就夏侯渊不通荆州地理水文才会在原古湖泊的位置上安营扎寨,最终被诸葛亮水淹长坂成为关羽刀下亡魂。 如今诸葛亮发动的那场人为洪水已然退去,关羽和曹仁隔着云梦泽各自寻了一处高地安营扎寨互相对峙。望着对岸杀气腾腾的“曹”字大旗,年仅十六岁的马良那是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自己有幸被倾慕已久的诸葛先生选为副手出使曹营面见天子使臣。忐忑的是曹刘两军鏖战数月已成死敌,此番曹营之行无异于深入虎‘穴’。 眼见马良难掩紧张之情,诸葛亮信步走到船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沉声安慰道,“季常无需多虑,曹营之行至多有惊无险。” 诸葛亮之所以敢如此断言,一来是瞅准了曹营为救曹‘操’投鼠忌器不会违反“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二来诸葛亮深知蔡吉擅长以势压人,他由此判断用不了多久那位‘女’诸侯便会联手孙策南下干预当阳之战。以刘备目前的实力当然无法同曹、蔡、孙三家抗衡,但在蔡吉抵达荆州前刘备还是有机会同许都来使好生争取一番宗室待遇。不过考虑到以张存等人为首的荆州名士皆倾向于偏安分封。未免荆州籍人士在谈判过程中自降身份,诸葛亮便主动向刘备请缨出使曹营。刘备显然也不信任张存等人,他不仅同意了诸葛亮的请求。还特意派遣陈到护送诸葛亮出使曹营。 年少的马良并不知晓诸葛亮此番出使曹营的背后有着何等复杂的政治博弈,但诸葛亮的一席言语倒是给了他极大的鼓舞。就见回过神来的马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神态坚毅地朝诸葛亮抱拳道,“先生之言,良受教也。上岸后良定当有礼有节,决不坠将军威名。” 马良的反应让诸葛亮甚感欣慰。这至少证明荆州士人的年轻一辈中还有忠厚之士。此外马良之弟马谡才思敏捷。亦是个难得的可造之材。且就在诸葛亮暗下决心要好生培养马氏兄弟之时,小舟已然摇晃着靠上了曹营的码头。小说txt下载http://.80txt/ 不同于马良之前在船上的诸多想象,此刻在岸上迎接他们的既非杀气腾腾的枪林刀阵。亦非盛气临人眼高于天的曹营官僚,而是一位容貌清雅气宇不凡的老者。就见这位老者在一群甲士的簇拥之下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拱手上前道,“老夫少府孔融,这位郎君可是左将军使臣?” 听闻来者竟是大名鼎鼎的孔融。诸葛亮和马良俱是一惊。想到出使之前刘备曾特意强调孔融昔年在许都时对他多有关照。是朝中少有忠君之士,诸葛亮赶紧快步迎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孔融施礼道,“琅琊后学诸葛亮拜见孔少府。” 此时的诸葛亮凭借四家结盟、水淹当阳两项大事件已然名满天下。孔融见面前这位将曹‘操’‘逼’入绝地的年轻谋士身高八尺,犹如松柏,不由心生好感,当即执起诸葛亮的左手捻须大笑道,“素闻诸葛军师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诸葛亮自是连声自谦。二人遂携手并行,一路谈笑风生。恍若结伴郊游。待到与左右‘侍’卫拉开一段距离后,孔融突然压低了声音向诸葛亮‘露’了个底道,“蔡安贞已遣曹家次子曹丕与吴使入曹营,孔明好自为之。” 诸葛亮听罢孔融所言心头不由微微一颤,暗叹蔡氏出手好生迅捷,才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竟已与孙策结成同盟,并联手干预起荆州战局来。但他现在身处敌营又不方便深究下去,于是只得朝孔融拱手一揖以表谢意。 不过孔融此举可不是简单地凭借个人喜好来向刘备卖好。在他看来天子另择王畿亲政固然是好过留在许都当曹氏的傀儡。然则缺兵少将的刘协想要在新都站稳脚跟,却终究免不了要求助于周边诸侯支持。而放眼天下诸侯,曹‘操’嚣张跋扈,蔡吉诡计多端,孙策僄悍滑贼,唯独刘备弘毅宽厚,又是中山靖王之后,适合与迁都后的汉廷互为表里共同牵制其他异姓诸侯。本着刘备实力越强对天子就越有利的想法,孔融这会儿会偏向刘备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一日诸葛亮、曹丕、孙权三方的同时抵达在长坂曹营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营地的各个角落充斥着各种流言蜚语。有的人认为刘备迫于曹蔡联盟这是要释放曹丞相了,有的人却说刘备是要拿曹丞相换取天子,更有甚者还有人断言许都的大公子已然向蔡、孙两家投降。曹仁身为主将自然不会允许这些个流言扰‘乱’军心。于是他一面派出亲卫斩了几个妖言‘惑’众之徒以儆效尤,一面则将诸葛亮和孙权分别安置在营地东西两侧,以防刘、孙两家使节趁机串谋。而在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曹仁又连夜将司马朗和曹丕招入牙帐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曹仁一上来便向曹丕问起了北方的情况,曹丕自然也是毫不保留地将吴硕如何前往东莱向蔡吉求援,蔡吉又是如何同孙策在丰西泽会盟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司马朗早前对蔡孙联盟还有诸多疑问,此刻听罢曹丕所言,他终于心悦诚服地抚掌赞叹道,“齐侯捭阖。真乃当世苏张!” 曹仁却是对蔡吉和孙策均没好感,这会儿的他更关心的是曹‘操’何时能脱困。就见这会儿的曹仁忙不迭地向曹丕探问道,“蔡安贞与孙伯符何时驾临?” “齐侯与丕同时启程南下。若无意外一个月后便可抵达南郡。”曹丕沉声答道。 “尚需一月?”曹仁呢喃着皱起了眉头。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特别是在眼下这等敏感时节,稍有不慎极有可能横生出枝节来。 然而司马朗却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有二公子与吴使在,余料刘玄德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起干戈。攻伐当阳。” 耳听司马朗判断刘备会因自己的到来而投鼠忌器暂时停止攻打当阳城,曹丕不由两眼发亮心头一阵悸动,因为司马朗的这声肯定无疑证明了他过去三年在齐营没有白待。而深受鼓舞的曹丕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又跟着向曹仁询问道,“仁叔,听闻刘营使节已入大营,不知来者何人?” 曹仁听闻曹丕问起刘营使节。联想到刘备竟派了两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后生来出使曹营。当即没好气地说道,“便是那诸葛村夫。” “诸葛村夫?”曹丕先是微微一怔,跟着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探身求证道,“可是与庞士元并称为凤稚卧龙的诸葛孔明?” “卧龙?”曹仁腻歪地大手一挥道,“许是有此称呼。” 曹丕见曹仁如此轻视诸葛亮,连忙向其劝说道,“齐侯曾言。诸葛孔明治国有分,御军有法。乃王佐之才,仁叔切不可等闲视之!” 曹仁当然知道诸葛亮之前曾一手策划水淹当阳之计,从而致使曹‘操’受困当阳,夏侯渊命陨长坂。但身为武将的他始终认为武力才是决定战场胜负关键。正如若非刘备麾下拥有关云长这等万人敌,便是诸葛亮再计谋百出也奈何不了曹‘操’和夏侯渊。 此外曹丕张口“齐侯”闭口“齐侯”的样子也让曹仁甚是不满。在他看来曹家男儿顶天立地,岂可被自家婆姨呼来喝去。哪怕蔡吉是天下无双的‘女’诸侯,曹丕在齐营不得不寄人篱下。可现在都到自家营地了,还用得着对那妖‘女’如此客气乎。由此曹仁不禁联想起了外界有关曹赝蔡吉的种种传闻。早先曹仁只将这些传闻视作好事者的无聊之作。而今看来却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不过还未等曹仁张口教训曹丕,一旁的司马朗已然手捻长须兀自感慨道,“丞相曾赠诸葛孔明‘鸡’舌香,‘欲’与其同朝为官。未曾想齐侯对此人评价竟如此之高。” “齐侯善臧否人物,绝不会有错。”曹丕刚信誓旦旦地把话说完,就见司马朗和曹仁双双意味深长地横扫了他一眼,于是心虚之下他又跟着慌忙解释道,“齐侯若非慧眼识才,又岂能以‘女’身争天下。” 对于曹丕的后半段补充,司马朗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话说蔡吉慧眼识才、知人善用已是天下皆知的共识。历来招纳人才都是诸侯们的一桩心腹大事。有才的不见得有德,有德的不见得有才,便是德才兼备也不见得做到与诸侯上下齐心。所以诸侯们一般都是优先从自家血亲中挑选人才,或是退而求其次提拔自己的同乡。总之德才皆可另论,忠心最为重要。 而在汉末众多诸侯军阀之中唯独刘备和蔡吉二人不任人唯亲,并且知人善用。当然这也与刘备出身贫寒,蔡吉直系近乎绝户有关。但不论是客观因素也好,主观因素也罢,刘备和蔡吉确实比其他诸侯更善于识人。特别是蔡吉借助后世史书典籍的品评,一路招纳了大量德才兼备的文臣武将为己所用。这种现象在不知情的汉朝人眼里,自然就成了“齐侯慧眼识才、知人善用”。 所以这会儿听罢蔡吉对诸葛亮的评价,司马朗俨然已在心中将年轻的诸葛亮视作为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但他自诩对诸葛亮知之甚少,于是又向曹丕潜心讨教道,“二公子,齐侯夸赞诸葛孔明之余,可还有其他品评?” 曹丕低头回想了片刻,果断复述道,“齐侯还曾言,亮志大而不见机,多谋而少决,好兵而无权。” 司马朗哪里知晓蔡吉的这段品评乃是历史上其弟司马懿对诸葛亮评价。由于这段话出自《晋书.宣帝纪》,后世亦有人认为这是晋朝史官的马屁之作。但不管是司马懿铁口直断也好,史官的马屁之作也罢。站在马后炮的角度来看,这段话还是颇有意思的。 其中司马懿以“志大而不见机”指责诸葛亮志向很大却不识机微。而诸葛亮也确实拘泥于《隆中对》中荆、益两路出兵的设定,结果千里之遥两地分兵致使蜀汉失去了兵力上的优势。“多谋而少决”是说诸葛亮谋划很多却稀少决断。这一条又有些过分苛刻。毕竟历史上蜀汉资源有限,诸葛亮以一州之地挑战中原膏腴之地,自然得慎之又慎。至于最后一句“好兵而无权”则最值得回味。这句话仅从字面上解释是说诸葛亮喜欢用兵却不通权变,常用来证明诸葛亮不好奇谋,如偷袭陈仓劝降郝昭失败,想不出计策只能死磕城墙。但若将“权”字解释为权谋,亦可将这段话诠释为诸葛过于强调战争手段,穷兵黩武,轻视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在平定天下中的作用。事实上,历史上的司马懿也确实仗“势”拖死了诸葛亮。陈寿更是在《三国志》中评价诸葛亮“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 当然眼下的诸葛亮仅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谋士。莫说两路出兵,五出祁山,到目前为止他甚至都还没有过独立带兵出战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志大而不见机,多谋而少决,好兵而无权”的评价显然有些莫名其妙。然则考虑到此话出自蔡吉之口,且诸葛亮的同‘门’庞统又是蔡氏的重臣,所以这会儿曹丕转述的品评还是引起了司马朗高度重视。, 第一百三十六节 奉旨行事 翌日,心中有了计较的司马朗一面请曹仁以接圣旨的规格在中军大帐内搭起高台,摆下香案,一面则在曹丕的陪同下来到孙权的住处造访这位年轻的吴使。.tw[棉花糖小说]面对一大清早就不请自来的司马朗与曹丕,孙权虽在心中打起了鼓,但明面上他还是客套地将二人请进了营帐。 一番寒暄过后,双方各分宾主落座。望着倦意未消的孙权,司马朗唏嘘着感叹道,“公子自沛郡日夜兼程赶赴南郡,一路辛苦也。” 提起过去十多天艰苦的急行军,孙权至今任觉得大腿内侧的肌肉隐隐作痛。不过当着司马朗和曹丕的面他还是故作轻松地回应说,“重任在肩,区区千里行军,何足挂齿。” “公子真乃将门虎子。”司马朗不动声色地奉承了孙权一句后又将话锋一转切入正题道,“然则沛郡与南郡相隔千里之遥,中间水道纵横山峦迭起,往来行军终有不便。据悉吴侯与齐侯尚需行军一月方可驾临南郡。却不知公子南下前,吴侯对当阳之局可曾有交代?” 交代?阻扰曹刘和解乎?为孙家谋利乎?这些个大实话孙权当然不会说出口。眼见司马朗是来摸底的,孙权当即卖起了关子道,“回议郎,余南下前家兄确曾嘱咐过四字。” “哦?哪四字?”司马朗饶有兴致地问道。 孙权拢袖一揖,轻轻吐出四个字道,“谨遵圣旨。” 司马朗显然就等着孙权这句话。且见他长袖一撩抚掌笑道,“善!既然如此,就请公子随余等前往中军大帐接旨。” 孙权微微一怔,心想这就去接圣旨。莫不是鸿门宴乎?但他转年又一想,眼下曹操还被困在当阳城,曹营便是真摆下鸿门宴,他孙权充其量也就是个陪客而已。于是孙权遂即不动声色地应答道,“但凭议郎做主。” 司马朗在与孙权通过气后,方才差人前往营地的另一头邀请诸葛亮入中军大帐议事。此时的诸葛亮哪里知晓只因蔡吉的一句“预言”,就为他接下来的谈判设置了重重障碍。不多时被蒙在鼓里的他便领着马良和陈到应邀而至。 一踏进中军大帐诸葛亮便敏锐地感受到现场气氛不对劲。但见偌大个牙帐内早已围坐了一圈人。却偏偏不见诸葛亮认识的孔融。此外正对帐门的主座上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被置于高台之上的香案。 曹军摆出如此架势显然不是“议事”那么简单。再联想起昨日孔融的提醒,诸葛亮心中顿时就有了计较。就见他目光炯炯地环视了一圈现场,继而长袖一振拱手发问道。“左将军麾下军师中郎将诸葛亮,奉吾家主公之命前来议事,敢问征南将军何在?” 曹仁见诸葛亮丰神飘洒,气宇轩昂。不由得收敛起了小觑之心,进而起身相迎道。“某便是征南将军曹仁。先生请入席。” 诸葛亮矜持地点了点头,领着马良和陈到在曹仁的指引下落了座。[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跟着他又将视线落到孙权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旋即便向对方作揖探问道,“这位郎君可是吴侯之弟?” 被点穿了身份的孙权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诸葛亮昔年为撮合四家结盟曾亲赴吴营吊唁孙翎,与孙策和周瑜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孙权料想诸葛亮定是见自个儿与兄长在容貌上有几分相似方才有此一问。不过考虑到兄长提起这位“诸葛村夫”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孙权由不得谨慎地拱手还礼道。“先生好眼力。某便是吴侯之弟孙权。” 诸葛亮在确认了孙权身份后,又将目光挪到了看着与马良差不多大的曹丕身上。不过这一次还未等他发问。忽听帐门外有人高声通传道,“圣旨到!” 众人闻声纷纷收敛起各自的小心思俯身跪迎圣旨。下一刻就见孔融手捧圣旨昂首阔步迈进牙帐,身为副使的司马朗则手持天子髦节紧随其后。当两人自诸葛亮身边走过时,孔融偷偷撇了诸葛亮一眼,但后者仅是低着头并没有与他有任何眼神或肢体上的交流。于是乎,孔融只得故作矜持地一路走到位于主座的香案前,转过身仰起脖子横扫了一眼面前跪着的众人,遂展开圣旨以纯正的洛阳雅音高声咏诵,“朕在位十有四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 刘协的这份诏书出自乃是出自孔融之手,辞藻华美,气势恢宏,但撇开冗长的篇幅与堆砌的辞藻,就诏书实质的内容而言其实很简单,就是号召包括刘备、曹操在内的诸侯停止争战,一同上京护送天子迁都亲政。无怪乎,司马朗先前在听到孙权“谨遵圣旨”的保证后会抚掌大笑,毕竟这份圣旨本身已然偏向于曹操,遵旨就是与曹营战在同一条战线上。 不多时孔融已然念完整篇诏书,并在众人高呼的“遵旨”声中,将圣旨供于主座的香案之上。而他与司马朗则分坐于香案之前,俨然一派以圣旨为尊的架势。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会儿坐在孔融左手边的是以司马朗、曹仁为首的曹营文武。而在他的右手边则依次坐着诸葛亮、孙权以及曹丕。其中孙权和曹丕又下意识地与诸葛亮保持了一段距离。 面对如此微妙的座次,便是坐在诸葛亮身后的马良和陈到也已瞧出他们此番是被完全孤立了。头一次面对此等局势的马良忍不住惴惴不安地偷偷瞄了一眼诸葛亮。眼见诸葛亮坐姿英挺,泰然自若,大有舌战群英之势。年少的马良顿觉脸颊发烧,羞愧之余他连忙按捺下心中的忐忑,也随之挺起了胸膛。 诸葛亮处变不惊的风度亦是令司马朗深感叹服。然则欣赏归欣赏,两人是终究各为其主。说白了,司马朗忙里忙外一个上午为的就是要让诸葛亮措手不及。因为照蔡吉那段”志大而不见机,多谋而少决,好兵而无权”的评语。诸葛亮似乎不是个有急智的人。但此刻对方的反应却显示这招似乎并不管用。亦或是说司马朗此举并未超出诸葛亮的预计。于是一计不成的司马朗立马又生一计。就见他祭起“圣旨”大旗朗声发问道,“天子下旨命各路诸侯罢兵休战,不知诸君何时响应?” 早与司马朗有过合谋的曹仁率先唱起高调道,“回议郎,曹军自即日起便休兵免战。” 曹仁之后孙权也跟着知趣地抱拳附和道,“家兄与曹军停战已一月有余,请议郎放心。” 随着曹仁与孙权先后表态。司马朗回头望向诸葛亮微微一笑道。“不知左将军何时自当阳撤兵?” 面对曹孙两家联手施加来的压力,诸葛亮长眉横挑,勾起一抹冷笑。“议郎,堂上圣旨真出自天子之手?” 诸葛亮话音刚落,未等其他人做出反应,孔融已然迫不及待地厉声呵斥道。“诸葛军师此话何意!” 顺着孔融的话头诸葛亮抬手直指案上圣旨傲然说道,“世人皆知曹氏父子独断专行。余又怎知圣旨出自天子真心?” 诸葛亮此话一出,牙帐内刹时一片哗然,曹仁的脸色更是黑得发青。众人都听得出诸葛亮这话明里像是驳斥孔融,实质上却是在控诉曹家父子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司马朗早料到诸葛亮会以曹家父子独断专行来质疑圣旨真伪。故而这会儿的他一面暗自在案下摆手示意曹仁莫要中对方激将之策。一面以推心置腹的口吻反驳诸葛亮道,“诸葛军师此言差矣。天子早已上朝亲政,何来执金吾独断专行一说。更何况齐、吴二侯皆已奉召南下。在下与孔少府又岂敢假传圣旨?” 司马朗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引得在场文武纷纷点头附和。其实论战讲究的就是个“理”字。司马朗一开场就占据“奉旨行事”这一大义制高点,自然是怎么说都有“理”。深谙辩论之道的诸葛亮见状心知再在圣旨真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会显得他“无理搅三分”,甚至可能落下话柄让人诟病刘备不敬天子。更何况抗旨不尊并非诸葛亮的本意,为刘备谋取最大利益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而当阳城内的曹操又是刘备手上最大筹码,诸葛亮自然不会轻易纵虎归山。 想到这里,诸葛亮果断改变策略,祭出“拖”字诀道,“亮就久居荆州不知许都实况,司马议郎既言齐、吴二侯已奉召南下,不若便等齐、吴二侯驾临后再做定夺。” 然而司马朗又岂会放过任何一丝可以解救曹操的机会,面对诸葛亮的推脱之词,他立马不假思索地针锋相对道,“齐、吴二侯已遣使到场,诸葛军师若有疑问可当场问询,何须舍近求远。” “齐、吴二侯已遣使到场?亮只见过吴使,何来齐使?”诸葛亮明知故问道。 司马朗扬手一指曹丕介绍道,“齐使在此。” “哦?齐使?”诸葛亮遂将目光投向曹丕,饶有兴致地问道,“郎君如何称呼?” 曹丕连忙拱手,如实应答,“关内侯曹丕。” 诸葛亮却是失声笑道,“若亮未记错,关内侯乃曹丞相次子,如何能以齐使自居?” “关内侯乃齐侯夫君,奉齐侯之命南下,如何算不得齐使?”司马朗不甘示弱道。 “可有凭据?”诸葛亮追问。 这一次诸葛亮还真把司马朗给问住了,因为蔡吉确实没给过曹丕任何书面上的授权。其实司马朗本人也没把曹丕当成齐使。他只是想借曹丕特殊的身份压一压诸葛亮而已。此刻眼见诸葛亮愣是柴油不进,司马朗一反先前温文儒雅的风范,图穷匕见大喝一声,“诸葛军师当真是要抗旨乎!” 诸葛亮以同样强硬的姿态回敬道,“圣旨真伪难辩,恕亮难以从命!” 随着司马朗与诸葛亮之间的争论逐渐升级,现场的气氛也直降到了冰点。孔融碍于身份无法亲自上阵直接替诸葛亮说话。孙权则乐得坐视曹刘两家互不相让。至于以曹仁为首的曹营将校一个个急的恨不得撸袖子上场好好教训一番对面的白面书生,却又投鼠忌器不敢破坏司马朗的布置。 正当谈判陷入僵局之时,曹丕用他那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嘶哑声音,打断了司马朗与诸葛亮之间的争执,“二位稍安,且听丕一言。” 面对曹丕的横插一杠,司马朗和诸葛亮皆愣了一下。说实话无论是司马朗也好,诸葛亮也罢,他们都没将眼前这位曹家二公子当回事。不过曹丕的插话倒是在无形之中缓和了气氛,让司马朗与诸葛亮都有台阶下。毕竟今日仅是双方头一轮谈判,真闹僵了对任何一方而言都不是好事。于是这会儿的司马朗和诸葛亮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停止争论,静候曹丕发话。 迎着众人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曹丕深吸一口气,进而恳切地朝诸葛亮俯身一拜道,“家父受困当阳近三月,城内粮草定然不济,丕有心运粮入城,还请贵军成全。” 曹丕之所以会提出运粮入当阳的请求,主要还是受了白狼之围的启发。须知当年蔡吉之所以能在辽西白狼河坚守上三个月,除了赵云善战将士用命外,也与蔡吉带足了粮草有关。事实上倘若那时的蔡吉早早地将粮草赏赐给蹋顿,或是蹋顿再多隐忍一些时日自蔡吉手中骗得粮草,那齐军绝不可能挨过三个月。总之那段艰苦的岁月让曹丕充分体会到了粮草对军队的重要性。反观曹操自华荣溃败逃入当阳,身边辎重多半早已丢得一干二净。当阳城内虽也有存粮,但要同时供养不请自来的曹军以及被洪水围困在城内百姓显然是有些捉襟见肘。故而在曹丕看来不管刘备撤兵与否,当务之急理应先送一批粮食入城以解当阳守军燃眉之急才对。 司马朗经曹丕如此一点拨,顿时也回过了味来,赶紧附和曹丕道,“关内侯言之有理!诸葛军师,贵军便是无视关内侯一片孝心,又岂能忍心坐视当阳百姓忍饥挨饿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节 送粮入城 汉朝“以孝治天下”,刘备又素有仁义之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哈,曹赝司马朗把话说到这份上,绕是诸葛亮再能言善辩,亦不好驳了曹丕的请求。最终双方各让一步,诸葛亮允许曹丕给当阳城内的曹‘操’送粮,曹仁则将云梦泽畔的两处前哨后撤三十里以示休战诚意。 三日后,曹丕等人押着粮草如约来到渡口准备渡河。刘备则得了诸葛亮口信,事先派遣兵马守在渡口对曹军的粮草逐车进行检查,以防止曹军伺机夹带兵器渡河。而碍于曹‘操’还处于刘备部的围困之中,曹丕等人就是心里头再有不痛快,这会儿也只得忍气吞声站在一旁,任由对方将粮草里里外外翻个遍。 不过当看到刘备部的军士手持黑‘色’玄石在粮草上来回‘摸’索之时,素来心大的曹彰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向曹丕问道,“二哥,刘军此举何意?” 曹丕仔细观察了一番刘备军的举动,沉声判断道,“定是在以磁石寻铁器。” “《吕氏‘春’秋》曾言,慈招铁,或引之也。可是此物?”年幼的曹植连忙追问。原来古人把磁石吸引铁看作慈母对子‘女’的吸引,认为石是铁的母亲,但石有慈和不慈两种,慈爱的石头能吸引他的子‘女’,不慈的石头就不能吸引了。曹植所说的“慈”即为“磁石”。 “正是此物。”曹丕点了点头又跟着补充道,“昔始皇建阿房,以磁石为‘门’,朝者有隐甲怀刃。磁石吸之不得过。羌胡以为神。” “真神器也!”曹彰惊叹着吐了吐舌头,旋即又压低了声音向曹丕问道,“二哥。粮中可有藏刃?” 曹丕昂首瞥了一眼不远处负手而立的诸葛亮,朗声放言道,“清者自清。” 诸葛亮并没有回应曹丕,但曹家三兄弟刚才的那段对话,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昨日曹丕在牙帐中的表现,已然令诸葛亮对其刮目相看。如今眼见曹丕一眼就认出极为罕见的磁石,年幼的曹植更是能脱口说出《吕氏‘春’秋》中有关磁石的典故。诸葛亮由不得在心中暗自感叹曹家兄弟博学多才。不过感叹归感叹,诸葛亮却并不认为曹‘操’能从中获益。在他看来曹‘操’的长子曹昂论学识不及曹丕、曹植,论武艺日后怕也绝非曹彰之敌。长弱幼强之下。若曹氏兄弟‘成’人后以幼凌长,则曹家必会重蹈昔年袁氏兄弟阋墙之祸。哪怕曹‘操’以袁氏为戒,谨守长幼之序,诸葛亮自诩以他的才华也定能辅佐刘公及其子嗣战胜曹家父子。 曹丕并不知晓看似不动声‘色’的诸葛亮已然在心中推演了一遍曹氏兄弟如何兄弟阋墙。更料想不到倘若没有蔡吉‘乱’入他会与曹彰、曹植一同作为兄弟阋墙的代表人物被收入史册。此时眼见刘备部已然查验完毕。粮草亦已装运上船,心知离别在即的曹丕信步上前拍了拍曹彰和曹植的肩膀勉励道,“二哥去去就回,尔等在此好生守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 “喏。”曹彰与曹植像小大人似的双双拱手领命。跟着曹植又抬头向曹丕问道,“二哥与父亲何时归营?” 曹丕斩钉截铁地许诺道,“齐侯驾临之时,便是父亲归营之日。” 曹植睁大着圆滚滚的双眼再次追问,“届时二哥会随齐侯去青州乎?”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曹丕却是完全没有头绪。因为他与蔡吉之间的婚约。取决于天子的旨意,取决于父亲的野心。取决于蔡吉的筹划,却唯独由不得他曹丕做主。想到这里,曹丕无言地‘摸’了‘摸’曹植的头,继而大步转身登上了运粮船。 不多时十艘小船载着曹丕连同大批粮草越过云梦泽抵达对岸的刘军营地。得知曹丕即将运粮入当阳的刘晔与杨修一早便在码头上等候多时。这会儿眼见曹丕上岸,两人赶紧双双上前相迎道,“见过二公子。” “二位辛苦也。”曹丕一面拱手还礼,一面忙不迭地向刘晔和杨修询问道,“不知当阳城内境况如何?” 耳听曹丕问起当阳城内的状况,刘晔同杨修‘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压低了声音凑上前道,“刘备部未能攻入内城,然城内粮草已告罄。而今得幸二公子送粮,丞相无忧也!” 其实刘晔完全用不着说得如此小心翼翼,因为当阳守军缺粮在刘营业已是人尽皆知之事。早在洪水未退之时,就有胆大的曹兵自城头攀绳而下,坐木筏沿城脚‘摸’虾捞鱼。期间虽免不了会受到刘备部的攻击,但捞鱼者却仍然屡屡以身犯险,足见城内粮草早已不济。待到洪水退去之后,曹军便是连鱼都没得捞了,只能整日守在泥泞的城池之中以草根、树皮果腹。 如今的当阳城内像样的房舍早就被曹军拆得一干二净用来加固城池抵御刘备军的进攻。街市上不仅成堆的老百姓挤在破烂窄小的草棚里哭哭啼啼。便是曹‘操’本人这会儿也只得躺在湿漉漉的帐篷里忍受着头痛与风湿的双重折磨。 且就在曹‘操’被帐外的飘来的哭声闹得心烦意‘乱’之时,就见许褚端着一个粗陶大碗来到曹‘操’榻前道,“主公请用膳。” 曹‘操’支起身子看了一眼碗中之物,那是一碗由糙米、糟糠、野菜叶、草根乃至树皮烹煮成的糊糊。可就是这么碗看着连猪食都不如的东西却是目前城内最为难得的“珍馐”。曹‘操’不是袁术、不是袁绍,不会在山穷水尽的时候还哭闹着要蜜水喝,更不会嫌弃糟糠难以下咽。就见他一把接过许褚奉上的陶碗,直接就用手抓着吃起来。这糊糊的味道与它的卖相一样,黏糊糊带着一股子臭臭涩涩的草腥味,但曹‘操’却如食甘饴地将整碗糊糊狼吞虎咽着吃了个干净。 许褚见曹‘操’眨眼的功夫便将半碗糊糊吃得一干二净不禁心头一喜。在他看来主公能吃得下东西就代表主公暂无大碍。然而正当许褚想问曹‘操’是否要再来一碗时,忽听帐外有人高声欢呼道。“送粮也!送粮也!” 曹‘操’听罢立马皱起眉头向许褚下令道,“去看看何人喧哗,扰‘乱’军心!” 许褚得令后杀气腾腾地冲出了营帐。却在不多时又领着一员小校,眉开眼笑地折了回来,“主公,喜讯,喜讯也!二公子送粮来也!” “此话当真!”曹‘操’霍地一下自病榻一跃而起。 跟在许褚身后的小校见状连忙跪禀道,“回丞相,此事千真万确。二公子与刘议郎、杨主簿已押粮入城也!” 听闻曹丕与刘晔、杨修等人皆已入城,曹‘操’的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寒光。显然曹丕的突然出现预示着蔡吉已然‘插’手南方的战‘乱’。就见曹‘操’神‘色’凝重的背手在营帐里来回绕了一圈,随即横扫了小校一眼道。“还不速速带路!” “喏!”小校打了个寒颤连忙引着曹‘操’前往北‘门’。 此时的曹丕正和刘晔、杨修二人在城‘门’口指挥曹军兵卒搬运粮草,周遭围了一圈欢呼雀跃的将士与百姓。说实在的曹丕长这么大还从未被如此多的人关注过,来自四面八方的赞扬声好似美酒一般令他沉浸在飘飘然地快意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然而这份快意并没持续太长时间,曹丕便远远瞧见许褚等人簇拥着一位依稀像是父亲的老者朝他这边走来。在曹丕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高大威武需要仰视的存在。可对面走来的老者却是头发‘花’白。身形偻佝。以至于直到看清那张苍老而又威严的脸庞。曹丕才敢确定对面走来的老者是他的父亲。 想到父亲过去数月来所遭受的磨难,心头一阵酸楚的曹丕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曹‘操’面前哽咽着叩首道,“孩儿来迟,令父亲受苦也!” 曹‘操’却是冷冷地打量了一番跪在面前的次子,继而漠然地抛下一句道,“汝随孤来。” 耳听曹‘操’语气不善,刘晔和杨修不约而同地各自打了个寒战。曹丕却是没有多想什么,直接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跟着曹‘操’来到了中军大帐。哪知曹丕前脚刚跨进帐‘门’,后脚就被曹‘操’劈头盖脸一顿暴喝。“汝怎会来此!汝为何来此!” 曹丕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出现竟会引来父亲勃然大怒。被骂懵了他连忙结结巴巴地自辩道,“孩…孩儿是奉齐侯之命,南…南下救…救援父亲。” “奉齐侯之命?哼,蔡安贞意‘欲’趁火打劫乎!”曹‘操’怒目圆睁冷哼一声道。其实曹‘操’一早也曾判断蔡吉趁自己受困荆州之际会在其背后捅刀子,却没料到那‘女’娃儿竟敢撸袖子直接上。 曹丕见父亲质疑蔡吉的救援,忍不住张口替蔡吉辩驳道,“非也!齐侯乃是奉天子之命,与孙策一同南下调停当阳之战。” 奉天子之命!与孙策一同南下!从曹丕嘴里连续迸出的语句好似晴天霹雳一般炸得曹‘操’脑袋嗡嗡作响。这一刻曹‘操’忽然意识到城外的局势可能远比他想象中的要糟糕得多。一瞬间这位曾经叱咤中原的枭雄好似被人‘抽’干了气力一般跌坐在了卧榻上,吓得曹赝许褚赶紧上前搀扶,又是推背又是‘揉’‘胸’。 过了好一会儿曹‘操’方才缓过劲来,吐出一口浊气,指着曹丕问道,“究竟出何事?汝给孤细细道来。” 在曹‘操’的质问下,曹丕低着头将近两三个月来中原所发生的大事件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一开始听到曹昂派吴硕前往东莱向蔡吉求援之时,曹‘操’还涨红了脸连声叱责曹昂“蠢货,引狼入室”,吴硕“该杀!”等曹丕说到蔡吉倡议“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以及许都众人对这十六子倡议的反应之时,曹‘操’俨然已是脸‘色’发白彻底陷入了沉默之中。 依照曹丕所言,此番支持出让天子换取分封的曹营文武有丁冲、有夏侯惇、有程昱、有满宠,零零总总不下数十人。面对这些个一路追随自己出生入死征战十多年的老伙计,曹‘操’实在无法祭出道德大‘棒’指责他们短视、自‘私’。因为就连曹‘操’本人在听到荀彧不肯以天子换取当阳解围之时,心头亦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人非圣贤孰能无‘欲’。怪只怪蔡吉那妖‘女’太会蛊‘惑’人心! 曹‘操’哪里知晓就算没有蔡吉‘乱’入,随着时局的推移曹家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在自保与忠汉之间做出最终的抉择。历史上的曹‘操’虽到死都没有篡汉,但作为继任者的曹丕还是在曹‘操’过世的那一年登坛受禅,改国号为魏,改元黄初,并尊曹‘操’为武皇帝,庙号太祖。因为那时曹家夺取汉室天下已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便是曹丕不愿夺天下,那些等着‘鸡’犬升天的大臣们也不会答应。 然而对于当下位面的曹‘操’而言“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依旧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所以此刻一想到蔡吉那所谓的十六字倡议,曹‘操’只觉‘胸’口一阵气闷。如今上至天子勋贵下至世家宗党皆津津乐道于“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全然不顾汉家江山分裂在即。反观他曹孟德现下却是背负汉贼之名,只能坐困在荆南小城中眼睁睁地看着蔡氏祸‘乱’天下!这世道难道果如妖道张角所言“苍天已死”乎?若是如此孤征战十数年又有何意?不可!孤决不能坐视那妖‘女’葬送大汉江山! 曹丕见曹‘操’垂首不语,身躯微颤,不由小心翼翼地上前唤了一声,“父亲。” 哪曾想曹‘操’猛一抬头,一双犀利如鹰的眸子正对上曹丕的视线。曹丕一个‘激’灵恍惚间竟萌生了父亲要杀自己的念头,惊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过曹‘操’很快便将‘胸’中涌动着的那股杀意压了下去,转而平静地冲曹丕挥了挥手道,“汝去罢,记得匀一份粮草给城内百姓。” “喏。”曹丕赶紧拱手领命。待到他退出营帐方才发觉自己背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一阵秋风吹过整个人都凉飕飕的。不过与刚才曹‘操’那道满含杀意的视线相比,这点凉意根本算不了什么。曹丕自认父亲没有理由会要杀他。那父亲‘欲’杀之人是谁?难道是齐侯?!, 第一百三十八节 叩关求封 无论曹‘操’如何恨蔡吉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欲’至置其于死地,都无法否认蔡吉这一次确实把握住了天下诸侯的心思。[txt全集下载],最新章节访问:.。±,建安八年十一月,在蔡吉“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十六字倡议的“感召”下,偏将军马超以“上京护驾”为名携麾下关西军叩关陇西。面对来势汹汹的马超,凉州刺史韦瑞一面屯兵凉州州治冀城阻击关西军东进,一面遣使日夜兼程赶往许都求援。 莫看汉帝刘协早已对外宣称亲政。但当马超叩关东侵的战报传到许都之时,曹昂还是运营手中所掌兵权在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并迅速将夏侯惇、丁冲等亲信文武召入丞相府内商讨应对之策。没了天子、帝党在场,曹昂说话自然少了几分顾及。就见他猛一拍案,虎目圆睁道,“马超如此趁火打劫,不惧连累其父乎!” 曹昂此话一出,‘性’烈如火的夏侯惇立马抱拳附和道,“子修,事不迟疑,某这就提兵将马腾一‘门’老幼悉数收监,看那马超小儿还敢有异动否!” 眼见夏侯惇杀气腾腾,大有马超一有异动就将马腾灭‘门’泄愤之势,一旁的将军娄圭赶紧出言阻止道,“不可。马超乃边地胡种,心中无君,亦无父。此番其领兵叩关,俨然已是将马氏一‘门’置于死地。公子若因此杀马腾,只会授口实于马超。得不偿失也!” 娄圭,字子伯。荆州南阳人,年轻时与曹‘操’有过些‘交’情。初平年间,娄圭在荆北聚集了一些部众。先依附于刘表,后转投曹‘操’,被曹‘操’任命为大将,参与谋划军国大事,但不掌管兵权,故也算是曹营一位颇有智谋的人物。而他此刻称马超为“边地胡种”倒也不算是在故意贬低马超。因为马腾的祖上虽为东汉开国元勋伏‘波’将军马援,但到他祖父马平那一辈早已家道中落。马平。字子硕,原为天水兰干尉,后失了官留在陇西。穷困潦倒,只得一个羌‘女’为妻,生了马超的父亲马腾。而马腾连同他的几个儿子也个个生的身体洪大,面鼻雄异。让人一看便知是‘混’了胡羌血统。至于马超不顾父亲和弟弟在许都为官为质。领兵东侵讨要分封的冷血做派,在素来讲究孝道的汉朝人眼里更是堪比当年弑父的吕布。 其实若按原有历史的进程,就算没有蔡吉倡议“迁都分封”,马超也会在建安十六年起兵反曹,从而致使马腾在次年被曹‘操’诛杀,夷灭三族。但曹昂终究不是曹‘操’。在意识到马超根本不把马腾及马氏一族的死活放在心上后,曹昂并没有将马氏一族灭‘门’泄愤,而是冷静下来拱手向娄圭问计道。“依娄将军之见,余当如何处置凉州之‘乱’?” 娄圭捻须沉‘吟’道:“马超借上京护驾之名挟关西兵东侵。旨在向朝廷讨要分封割据凉州。大公子可遣卫尉马腾护驾南下接受分封,以此稳住马超,待丞相脱荔,再调集重兵讨伐此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 考虑到曹营目前拙荆见肘的兵力,娄圭的建议赢得了现场多数人的认同。谏议大夫王朗更是顺着娄圭的话头直言道,“凉州民风彪悍,胡汉杂居,便是割予马超,亦无大碍。” 耳听王朗提议将凉州割让给马超,曹昂由不得皱起了眉头。虽说曹军到目前为止在凉州仅占据汉阳一郡之地,可一想到马超仅仅耀武扬威一下便将偌大个凉州收入囊中,曹昂又实在是有些心有不甘。更何况以马超的野心,一旦夺得凉州又岂会放过三辅乃至整个关中。就在曹昂犹豫不决之时,忽听‘门’外有人朗声放话道,“万万不可!” 曹昂与在场文武纷纷循声回望,就见久未谋面的荀彧与一身戎装的钟繇联袂而至。许是连日行军的缘故素来清雅的钟繇这会儿看上去整个人都灰‘蒙’‘蒙’的。想到已经五十有二的钟繇为了南下救援一路风尘仆仆地自并州赶到许都,曹昂动容之余赶紧起身相迎道,“钟帅一路辛苦也。” “见过大公子。”钟繇一面拱手还礼,一面沉声说道,“老夫听闻马超率关西兵叩关陇西,便与荀令君赶来相府。大公子,荀令君言之有理,马超狼子野心,切不可任其得寸进尺!” 曹昂被钟繇点中心事,悸动之余不禁想起以前曹营遇到危机,父亲总是问计于荀彧,而荀彧每每都能助父亲化险为夷。直到最近一次父亲没有听荀令君的劝。曹昂最近一次也没听荀彧的劝,甚至还瞒着荀彧去向蔡吉求援。他本以为自此之后荀彧对他曹氏父子失望、愤慨、乃至就此闭‘门’不出。然而时值今日荀彧仍旧矜矜业业地在为曹营劳心劳肺,甚至还前不久还接待了出使许都的郭嘉和鲁肃。 想到这里,曹昂顿时深感愧疚,进而转身朝荀彧俯身一拜道,“还请令君为昂指点‘迷’津。” 荀彧望着眼前向自己低头曹昂,心中亦是感慨万千。曹昂虽感情用事,却是个难得的孝子,且威而有恩,勇而有义,终究强过马超之流百倍。此外经过那日与郭嘉的一番秉烛夜谈,荀彧也已然认识到分封割据乃是大势所趋,为今之计他只有尽量为曹家保存实力,如此方能令曹‘操’在接下来的诸侯争霸中取得优势。而向马超妥协,表面上像是避免了一场兵戈,让兵力本不充裕的曹军无需同彪悍的关西军死战。实质上此举却极有可能令曹‘操’治下的州郡四分五裂。因为在关中、并州乃至江淮一带盘踞着各‘色’军阀、豪强。当曹‘操’强盛时这些势力纷纷依附曹军成为曹‘操’的爪牙。可一旦曹‘操’失势,这些军阀、豪强便会在瞬间化身猛虎饿狼,一个个就等着曹军‘露’出怯意,好一拥而上将曹家‘乱’刃分尸。 在荀彧看来曹昂没有答应王朗等人的建议而是向自己问计。至少证明曹大公子还没完全糊涂。于是荀彧伸手上前扶起曹昂道,“大公子请起。” 言罢荀彧抬头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同僚,继而把脸一板肃然道。“马超领兵叩关求封便割让凉州。若关中、淮北军阀竞相效仿之,在场诸君亦割让关中、淮北乎?” 荀彧的这声反问让前一刻还在叫嚷着要放弃凉州息事宁人的王朗等人尴尬地低下了头。然而之前一直没表态的丁冲却是突然‘插’嘴道,“依荀令君之见,余等当如何抵御马超?” 丁冲的疑问道出了多数人的心声。大道理谁都懂,可是如何送走马超那瘟神才是当务之急。于是乎,众人的目光又刷地一下聚集到了荀彧身上。荀彧对此早有准备,且见他态度强硬地横眉冷扫道。“自是调兵驰援陇西,助韦使君固守凉州!” “援军何在?令君‘欲’撒豆成兵乎?”丁冲以讥讽的口‘吻’反问道。曹军现下兵力有限早已是天下皆知的秘密。荀彧“调兵驰援”的说法显然有些一厢情愿。此外以丁冲为首的谯沛一系好不容易借迁都分封一事涉足朝堂,多少也不愿意看到身为汝颍领军人物的荀彧卷土重来。 然而就在丁冲对驰援一说嗤之以鼻之时。钟繇却是一个箭步上前向曹昂主动请缨道,“大公子,老夫愿携三千部曲驰援陇西。” 曹昂听罢大失惊‘色’道,“钟帅刚抵京师。鞍马劳顿。岂可再长途奔袭陇西!” “大公子勿虑。”钟繇摆了摆手,沉着地同曹昂分析道,“马超与凉州诸部多有不和,若其久攻冀城不克,后方必然不稳。故老夫只需抵达凉州摆出决战之势,便可令马超知难而退。” “话虽如此。然陇西与许都相隔千里,若援军抵达陇西前,冀城已然失陷。钟帅岂非白跑一趟?”娄圭捻须质疑道。 面对娄圭的疑问,荀彧抱拳作保道。“凉州刺史韦瑞曾调停马韩之争,在凉州素有威名,其别驾杨阜更是德才兼备,足智多谋。有此二人坐镇冀城,定能保城池不失。” 原来马腾与韩遂本为义兄弟,后因部曲间的矛盾,两人反目成仇。初平年间,马腾领兵进攻韩遂,韩遂战败退走。但不久之后韩遂再次招集士兵还攻马腾,并杀死了马腾的妻子和嫡长子。至此马腾和韩遂彻底成为不死不休之敌,凉州因此战火连年,直到建安初年,两人才在钟繇和韦瑞的调解下达成和解。此刻耳听荀彧提起昔年韦瑞和钟繇成功调停马腾、韩遂之争的过往,现场不少人都心悦诚服地点起了头。便是丁冲这会儿也只得酸溜溜地冒出一句道,“马超狼子野心,岂是其父可比。” 不过且不论韦瑞和钟繇是否还能像调停马韩之争那般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得马超退兵,至少荀彧与钟繇的出现给了曹昂战胜马超的信心。下一刻就见下定决心的曹昂毕恭毕敬地朝钟繇拱手一拜道,“凉州便拜托钟帅也。” 钟繇得了曹昂的托付,在补充了足够的粮草之后,便悄然率领部曲直奔凉州而去。至于马超的“叩关游行”则被暂时粉饰成一场边地‘骚’‘乱’。不过曹昂此举只能‘蒙’蔽得了许都城内的寻常百姓。像是郭嘉就通过齐营安‘插’在许都城内的探子以及颍川同乡那里探听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当然出于同盟的需要郭嘉也大方地将这一情报分享给了尚被‘蒙’在鼓里的鲁肃。 听闻凉州的马超也想借蔡、孙、刘、曹四家分封诸侯的势头从天子那里讨一杯羹,鲁肃当即怒目圆睁不满道,“物以稀为贵,人以贵为尊。若耀武扬威一番便可分封,岂不天下大‘乱’乎!” 对于鲁肃的说法郭嘉深表赞同。因为就如鲁肃所言“物以稀为贵,人以贵为尊”,天子分封的诸侯越少受封的诸侯就越尊贵。反之倘若随便哪个军阀稍一施压就能从天子手上讨要到分封,那不仅会天下大‘乱’,连带着蔡、孙、刘、曹四家受封的头衔也将随之黯然失‘色’。 于是鲁肃的话音刚落,郭嘉便颔首附和道,“子敬言之有理。曹昂虽未答应马超,则然未免夜长梦多,余等宜尽早劝天子南下,达成四家分封之势。” 可鲁肃听罢郭嘉所言,却是皱起了眉头道,“新都尚未确定,如何护天子南下?” 原来汉天子刘协虽一早就已选中襄阳做为新都,可曹营方面却倾向于迁都沛城。加之曹昂并不打算在曹‘操’脱困前放走天子。这就使得各方在迁都问题上陷入了互不相让的僵局之中。不过郭嘉对此显然并不在意,但见他自信地冲着鲁肃微微一笑反问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马超叩关求封,曹子修又岂敢再拖延迁都?” 被郭嘉如此一提点,鲁肃亦是会过了味来,旋即兴奋地一拍大‘腿’道,“奉孝所言极是!此番新都之选,终可尘埃落定也!” 望着兴致勃勃的鲁肃,郭嘉笑而不语地站起身,信步走到庭院一角的鸽笼前,从袖袋中取出一片写满蝇头小字的锦帛,卷成小卷塞入皮筒,继而又从鸽笼中挑了一只蓝鸽绑上皮筒,朝天一放。 挣脱了束缚的鸽子展开双翅带着情报一路朝东南方向穿过颍水越过淮海平原,历经数日兼程飞抵寿‘春’一处青州商邸。原本东汉只有官方的邸阁用来囤积粮食顺带接待往来的官员。也就在蔡吉穿越‘乱’入后一些南北重镇之中方才陆续冒出由青、徐两州商人建造的商邸方便这两个地区的商人存放货物落脚歇息。另一方面这些邸店亦在暗中充当着齐军的情报联络站。这不,青州商邸的掌柜见罢皮筒上的封印立马派出店内最信得过的信差骑上最好的快马带上皮筒追赶南下的齐吴联军。待到信使将皮筒被送到蔡吉前,距离郭嘉放出鸽子已经是七、八天之后的事了。不过饶是如此蔡吉在通讯上依旧能傲视这个时代的群雄,毕竟远在蜀中的刘璋到目前为止都还不知道“迁都分封”这回事呢。, 第一百三十九节 夜渡汉水 当郭嘉的飞鸽传书传到蔡吉手中时,齐吴联军正在为西渡汉水而做准备。小说txt下载http://.80txt/↑,..话说组织数万大军渡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秋朝已退,但汉水下游水深江宽,战马无法直接趟水过江。为提高大军过江效率蔡吉遂命人在江上搭起两座浮桥方便车马渡江。 孙策和周瑜得知齐军要在汉水上架设浮桥,双双领着亲兵跑来江边看热闹。就见齐军先在汉水两岸把两艘,三艘,或四艘船联成一段一段的浮桥单元,然后衔尾徐行江中,组拼成桥。连接船只的材料是就地取材的竹子。起先齐军仅在两岸固定浮桥,后来因江心风大,为了稳住浮桥齐军便用铁链绑上三、四斤重的山石充当船锚固定船身。而在一些水流湍急的地方,齐军则用大木排数层交差绑成木筏用来代替舟,以减少迎水面,降低桥身水压。 起先孙策与周瑜只是抱着好奇而又轻松的心态在旁观察,待看到造桥的齐军各司其职,不大一会儿工夫便搭出了浮桥的雏形,两人脸上的表情由不得地愈来愈凝重,愈来愈严肃起来。半晌过后,孙策终于忍不住低声向身旁的周瑜探问道,“公瑾,大江能架此桥乎?” 孙策所说的“大江”乃是指后世的长江的下游。长江作为华夏第一大河,历来都是南方势力用来自保的天险。而蔡吉在汉水架设浮桥的做法则让孙策不禁担忧有朝一日齐军会照葫芦画瓢也在长江上横架起数道浮桥。不过面对孙策的疑虑,周瑜却是一边凝视着江面上几近成型的浮桥。一边兀自摇了摇头道,“大江宽四百余丈,数倍于汉水。且江上风高浪急,仅凭浮舟难稳桥身。” “若将楼船以铁索相连铺以木板乎?”孙策不甘心地追问道。 周瑜回过头冲着孙策似笑非笑道,“伯符,犹记得赤壁否?” 孙策经周瑜如此一提醒,立马就回过了味来,转而失声笑道,“若非公瑾提醒。孤险些一叶障目也。”不过孙策嘴上虽说得轻松,心里却是对齐军架桥铺路的本事颇为眼红。就听他跟着感叹道,“素闻蔡安贞深得墨学真传。能造巧夺天工之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瑜却是摆起了手道,“伯符有所不知,浮桥并非蔡安贞独创之物。新莽末年。伪帝公孙述为阻止汉军入蜀。曾于荆门、虎牙间架设浮桥,阻断江面,人称虎牙浮桥。此桥后被舞阴侯岑彭焚毁,公孙述亦兵败被杀。故浮桥绝非水战利器。倒是齐军架桥分工明确,井然有序,足见蔡氏治军有方。” “公瑾言之有理。”孙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其实就算没有周瑜提醒,孙策通过近些日子与齐军的接触,多少也见识了点蔡吉的治军之道。在他看来能将数万兵马操练得纪律严明、进退有度的人在军事上至少不会是个门外汉。 且就在孙策和周瑜你一言我一语地评品齐军之时。[..tw超多好看小说]远远瞧见一席戎装的蔡吉在一干齐营文武的簇拥之下正朝他俩这边打马走来。孙策当即与周瑜一同拍马上前,朗声笑道。“齐侯连舟为桥,好生令人佩服!” “雕虫小技让吴侯见笑也。”蔡吉拱手还礼。这倒不是蔡吉故作谦虚,实在是与后世的诸多著名的军用浮桥相比,眼前这两座浮桥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功用上都显得有些简陋。倘若听到刚才周瑜有关长江江面宽无法架浮桥的说法,蔡吉多半会报以人畜无害的一笑。因为后世的宋太祖赵匡胤就曾在长江采石矶段用三天时间“不差尺寸”地架好一座一千多米长的平坦浮桥。 而照目前的施工进度,齐军在前土遁旗主萧柏的指挥下,多半也能在天黑前架架好两座浮桥。所以在同孙、周二人寒暄一番后,蔡吉立马便自信地放话道,“浮桥落日前可成,孤今夜便会渡江,还请吴侯早作准备。” 孙策和周瑜听闻蔡吉要连夜渡江双双为之一惊,同时他二人也总算弄明白了齐军搭建浮桥的真正用意。而考虑面前这位女诸侯做事向来有章法,孙策当即神色一凌探问道,“齐侯急于渡江,可是刘备攻曹?” “非刘备攻曹,而是时局有变。”蔡吉说着从怀中取出郭嘉发来的情报递给孙策。 孙策接过锦帛快速扫了一眼,旋即剑眉一竖冷笑道,“马超叩关请封?区区胡种亦想分封诸侯乎!” 孙策之所以会如此小觑马超。一来是因为两者没有交过手。仅比马超大一岁的孙策早已是割据东吴名满天下的诸侯,而马超则在他老爹进京为官之后才开始在凉州崭露头角。二来孙策的父亲孙坚早年在讨伐董卓的关东群雄中,是唯一数次与董卓军队进行正面交锋且取得大胜的英豪,官拜破虏将军并受封乌程侯。反观马超的父亲马腾直到前年才被曹操上表封为卫尉。也无怪乎孙策会对后起的马超产生心理上的优越感。 不过熟读史书的蔡吉却知马超既不是《三国演义》中的忠臣孝子,也不是各色戏剧中的正义之友,更不是后世一些人口中孔有武力头脑简单的坑爹货。相反在蔡吉眼里马超是一位有勇有谋有想法的枭雄。任何小看马孟起的人都会为他们的轻敌付出代价。历史上曹操直到经历潼关渭南之战,方才认识到马超的厉害,并发出“马儿不死,吾无葬身之地”的感叹。 而从此番马超叩关求封的举动上来看,当下位面的锦马超不管是否有“信、布之勇”,至少他的政治野心与史书所载毫无偏差。须知马超的父亲马腾至多也就追求封侯拜将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个逍遥快活的“土皇帝”。但马超本人不甘于此。这位在后世小说戏曲中常以“五虎将”身份示人枭雄一直以来都怀揣着一统凉州进军关中之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超与孙策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只可惜马超没有孙策幸运,终其一生也没碰上属于他的周瑜。 蔡吉当然不会任由马超搅局削弱四家分封的政治成果。所以她遂即便向孙策告诫道,“马孟起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不可等闲视之。” 别说,蔡吉的这句提醒还真引起了孙策与周瑜的重视。须知这一路上蔡吉闲暇时常与孙、周两位美男一同臧否人物。臧否人物即评论人物优劣,受汉朝察举制的影响汉朝人特别热衷于这类品评人物的活动。像是东汉末年由汝南郡人许劭兄弟主持的月旦评,就以对当代人物或诗文字画的品评、褒贬而著称于世。无论是谁,一经品评,身价百倍,世俗流传。以为美谈。其中月旦评最著名的一次评品,莫过于许劭评曹操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蔡吉虽不像许劭兄弟那般善于识人。但灵魂来自后世的她熟知诸多汉末人物的经历乃至盖棺定论。几番臧否人物之后,蔡吉识人之广,断人之准,着实让孙策和周瑜叹为观止。 故而在孙策、周瑜看来。蔡吉既然说马超比得上韩信、吕布。那此人不就绝非等闲之辈。孙策身为习武之人,碰到能与韩信、吕布比肩的人物,难免会有争强好胜之心。特别是孙策之前曾在周瑜的辅佐下取得赤壁大捷,难免会拿曹军做参照与相隔千里之遥的马超一争长短。但见他兴致勃勃地向蔡吉追问道,“依齐侯之见,曹军非马超之敌乎?” 孙策这话还真问住了蔡吉。马超固然有能力有想法,可胡汉杂居的凉州却多得是扯他后腿的势力。胜负什么的还真不好判断。于是这会儿的蔡吉只得斟酌着回应道,“马曹之争胜负犹未可知。然物以稀为贵。免夜长梦多,余等宜尽早救出曹公。北上护驾请封。” 蔡吉说罢一旁的周瑜也跟着颔首附和道,“伯符,齐侯言之有理。” 眼见周瑜也赞同蔡吉的说法,孙策自然是不再有二话,直接拍板道,“既然如此,今夜孤也渡江!” 齐吴联军夜渡汉水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长坂曹营。此时的曹仁尚不知晓马超叩关求封一事,以为蔡吉为救曹操不惜冒险连夜渡江。深受感动的曹仁当即放下了之前对蔡吉的种种偏见与提防,转而派出亲信部将前去接应南下的齐吴联军。 不过同样身处长坂大营的诸葛亮却是完全不似曹仁那般天真。得知蔡吉与孙策不顾风险夜渡汉水,诸葛亮当即便冲身旁的马良断言道,“蔡、孙两家夜渡汉水,必是许都有变!” 马良听闻许都有变,顿时神色一变,赶紧脱口问道,“先生,许都出何事也?” “暂且还不得而知。”诸葛亮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诸葛亮来说,他目前所面对的最大困难不是蔡、孙两家的大军压境,而是荆南蔽塞的环境。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谋士的运筹帷幄都是建立在大量情报分析基础上的。可是诸葛亮眼下对中原的情况却是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不过绕是如此,诸葛亮还是寻着少得可怜的蛛丝马迹沉着分析道,“然蔡、孙两家急于南下,多半与分封有关。” 马良深知分封之事关系着自家主公日后的争霸大业。虽然此刻的他尚未完全弄清楚状况,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继续向诸葛亮探问道,“先生,余等现下当如何处之?” “或可向孔少府打探消息?”坐在一旁的陈到也忍不住插嘴道。昔年在许都陈到曾随刘备多次造访孔融府邸,在他的印象中主公与孔少府私交甚密。这时节在曹营最能帮得上他们的也就孔融而已。 “许都与南郡相隔千里通信不便,且曹营对孔少府提防甚深,怕是难有斩获。”诸葛亮摇头否决了陈到的提议。 碰了钉子的陈到倒也没有生诸葛亮的气,而是与马良一同以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诸葛亮,静候面前这位睿智的年轻军师拿出应对之策。就见诸葛亮低头凝思了片刻,缓缓吐出了一个字,“拖。” “拖?”陈到与马良面面相觑,显然都没弄明白诸葛亮要干什么。 此时的诸葛亮则俨然已是理清了思路,为了让同僚们明白他的意图,诸葛亮便跟着解释道,“蔡、孙两家急于南下,便是急于救曹,急于救曹便是急于上京请封。余等只需拖住蔡、孙两家,便可逼其说出实情。” 陈到与马良听罢诸葛亮一番分析,心中顿时有了底,于是双双抱拳道,“但凭军师作主。” 一个“拖”字说起来简单,真要实施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齐吴联军,诸葛亮一面派遣陈到暗中四处打探消息,一面亲自领着马良逐一拜访孔融、司马朗摸底。只可惜孔融就如诸葛亮之前所判断的那般对中原的状况毫不知情。至于司马朗则是彻底同诸葛亮打起了马虎眼。更为糟糕的是蔡吉和孙策留给诸葛亮的时间极其有限。 建安八年十二月初,历经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蔡吉与孙策总算是领着数万齐吴联军浩浩荡荡地抵达了位于当阳东北方的漳水河畔。诚然驻守在河西岸章乡城内的刘将糜芳、魏延此前曾在此处成功伏击曹军朱盖部。不过这一次面对兵强马壮的齐吴联军,小心谨慎的糜芳还是颇为知趣地在紧闭的城门上高挂起免战牌,任由联军沿着漳水安营扎寨。待见到齐军大兴土木建起高墙、塔楼,便是素来大胆的魏延也放弃了偷袭劫营的念头。 与此同时驻扎长坂的曹仁却是欣喜若狂。在他看来无论蔡吉和孙策抱着怎样的私心,至少他们的出现能让曹操解困。而一旦曹操回归曹营也就有了主心骨。于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二日,曹仁便领着一干曹营文武敲锣打鼓赶赴漳水面见蔡吉和孙策。一干旌旗招展的曹军队伍中,纶巾鹤氅的诸葛亮显得尤为扎眼。不过诸葛亮毫不在意周遭充满敌意的视线,因为他要亲眼瞧瞧那位让他多年心血近乎毁于一旦的女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节 漳水大营 曹仁一行三百余人抵达漳水大营之时已是晌午时分。小说txt下载http://.80txt/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远远就见大营行辕前彩旗招展,仪仗林立,领队一员武将白马银甲,赫然正是虎威将军赵子龙是也。曹仁早年随曹‘操’东征吕布时曾与赵云有过几面之缘。此刻熟人相见,曹仁当即缰绳一抖纵马上前热络地招呼道,“子龙将军,别来无恙?” 赵云赶紧抱拳还礼,“见过子孝将军。” “子龙恁地多礼。”曹仁自来熟地哈哈大笑,跟着又回过身向司马朗引荐道,“伯达,此乃齐营第一战将赵子龙是也。” “议郎司马朗见过子龙将军。”司马朗拱手一揖,朗声赞道,“久闻子龙将军一身是胆,今日一见果然姿颜雄伟。” “谬赞,谬赞。”赵云连声谦逊之余,目光恰巧正扫到在队伍后面陪同诸葛亮的陈到身上。想起昔年与陈到、许褚携手大战吕布的过往,赵云顿觉‘胸’口一热,抱拳朝陈到招呼道,“叔至将军。” 陈到并没有拍马上前同众人叙旧,而是守在诸葛亮身旁微笑着拱手向赵云还礼。曹仁见状神情不禁有些尴尬,倒是一旁的司马朗及时扯回话题道,“子龙将军,齐侯与吴侯安在?” 赵云经曹仁如此一提醒,方才回过神来,扬手相邀道,“齐侯与吴侯在校场阅兵,诸君请随云来。” “那便有劳子龙将军也。”言罢曹仁与司马朗双双一夹马肚领着大队人马在赵云引导下浩浩‘荡’‘荡’地走进了漳水大营。 漳水大营分上下游两部分,齐军驻扎在上游,吴军驻扎在下游。之所以会如此分配,是因为齐军营寨布局合理,军法严明。绝不会出现粪水四溢、垃圾遍地的腌臜事。此外出于保存实力的小心思,孙策和周瑜一致提议在齐营接待前来拜访的曹仁等人。蔡吉倒是大方地接下了这一“长脸”的任务,为了迎接曹仁等人,她特地调拨了五百铁甲骑手沿辕‘门’到校场一路排列成一条半里长的甬道。 事实证明,蔡吉这一手效果还真不错。这条甲士甬道给曹营文武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曹仁和司马朗一开始还想保持矜持,但越走到后面神‘色’便越是凝重。须知作为一个坐拥幽、冀二州的大诸侯。蔡吉挑出五百匹骏马组成骑兵甬道本不足为奇。但是这五百匹战马在一大票陌生兵马通过时。始终保持整齐的队列却是实属不易。这说明眼前这五百骑兵皆训练有素,绝非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 然而正当众人的目光被两旁高头大马、衣甲鲜明的骑兵深深吸引之时,‘混’在队伍中间的诸葛亮却是透过林立的长枪与飘扬的旗帜。努力观察着齐军的营地。但见两侧排列整齐的营帐旁各‘色’武器被堆叠得井然有序。空气中虽飘散着马粪的臭气,但目光所及的角角落落并未出现成堆的粪便。txt全集下载()诸葛亮由此判断蔡吉治军应该十分严苛。但当他想要进一步勘查齐军营房布置时,却发觉自己的视线被战马和骑手挡掉了大半,实在是难以一窥究竟。这使得诸葛亮忍不住暗自揣测——蔡氏以甲士为甬道。耀武扬威为假,遮掩营盘为真。 且就在诸葛亮腹诽蔡吉之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原来众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完甬道来到了齐军的校场前。但见校场坐北朝南处耸立着一顶由八杆铁枪支起的毡帐,毡帐两侧分立两杆大纛旗,一绣“蔡”字,一绣“孙”字。毡帐下蔡吉与孙策、周瑜等人分坐在胡‘床’上。正目不转睛地观看着校场上的比武。 就见校场中央两员处于对峙中的战将,一人着赤‘色’胡褶服,燕颔虎须。‘操’长矛;一人着绿‘色’胡褶服,细腰乍臂。持铁枪。刚才的欢呼声显然是场边的齐吴将士在为这两位武士打气造势。而身为当事人的比武者却是丝毫不为周围嘈杂声所扰,双双气凝如山摆出蓄势待发的架势。 历经过大阵仗的曹仁一眼就瞧出场上二人皆是坚毅彪悍之士,绝非寻常‘花’拳绣‘腿’之辈可比拟。于是他当即心念一动指着场上的比武者向赵云问道,“子龙,场上二人如何称呼?” 赵云逐一介绍道,“赤衣者乃吴军破贼校尉凌‘操’,绿衣者为齐营奋武将军李达。” 其实赵云还漏了李达另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那便是天子亲赐的羽林中郎将。这不,赵云的话音刚落,司马朗就立马接口追问道,“李达?可是羽林中郎将李智深?” 赵云颔首,“正是。” “智深将军与大公子亦有‘私’‘交’。”曹仁为拉关系再次补充道。 赵云听罢曹仁所言却是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李达对曹‘操’父子素来恨之入骨,实在不像是与曹昂有‘私’‘交’的样子。不过还未等赵云提出质疑,一旁的司马朗已然手捻长须提议道,“既然如此,未免打扰二位将军比武,余等还是在旁稍候片刻,待胜负分出后再拜访齐吴二侯。” 司马朗此话正合赵云、曹仁之意。于是一干人等便暂时守在校场边与周围的齐、吴两军将士一同观看场上的比武。此时就见李达猛然爆喝一声,右足发力,身子前冲,长枪犹如蛟龙出世,笔直击出,枪尖锐啸,直‘逼’凌‘操’面‘门’。凌‘操’却是巍然不动,猿臂轻抡,长矛似极缓地一转,指向李达左肩,可才转到三成,长矛骤然加速,好似银线一般绕上了李达的长枪。 曹仁见吴将凌‘操’沉着冷静后发制人,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赵云。却见观战中的赵云神态自若,丝毫不为所动。“难道李达尚有后招?” 不等曹仁将疑问说出口,急刺中的李达枪势陡然一顿,让在旁观战的众人纷纷到‘抽’了一口冷气。而已缠上了枪杆的长矛却没能收住手,向右暴突而出,凌‘操’大喝一声。身子往后猛仰,几与地平,终将长矛握住了。可李达已趁这一空隙抢进内圈,枪尖上指,似蟒蛇出‘洞’般直噬凌‘操’咽喉。 凌‘操’岂肯坐以待毙,但见他手腕一转,长矛尖头划出一个浑然无缺的圆弧。直点李达面颊。李达急忙收回长枪。枪尾击在矛头上。只听“滋啦”一声,两件兵刃磨出一道刺耳的闷响,直振得人耳膜难受。 不过还未等众人捂上耳朵。场中胜负俨然已决。且见凌‘操’向后摔退数步,手中的长矛矛尖断飞不知所终。李达脸上青紫了一块,隐隐泌出血来。不过李达手上的长枪完好无损,倘若此刻他再上前一步。自可至凌‘操’于死地。当然校场比武讲究点到为止。所以李达旋即收起长枪冲着凌‘操’抱拳道,“承让。” 凌‘操’弃了手中没头的长矛。忙回了一礼,“李将军技高一筹,凌某甘拜下风。” 这场比试虽短得差不多刹那便毕,却是惊险万分。夺人魂魄,直叫场边的看客看得热血沸腾,叫好连连。倒是场下的玲兰见李达脸颊被擦伤很是心疼了一番。却又羞于在大庭广众下示爱,只得守在角落里以自豪而又疼惜的心情注视着心上人站在校场中央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趁赞。 与此同时。眼见李达与凌‘操’皆无大恙,看台上蔡吉亦是长舒了一口气。要知道刚才有那么一刻她还真以为李达要与凌‘操’同归于尽了呢。不过考虑到真实战场上凌‘操’出手不会有所顾忌,蔡吉最终命人奉上美酒、锦缎送于二人,并朗声宣布,“二位将军勇冠三军,今日一战,不分胜负!” 蔡吉此举明显是在偏袒凌‘操’,可孙策却是毫不领情地扬手嚷嚷道,“文武第一,武无第二。世人皆知齐营第一战将乃子龙将军,不若便由孤上场与之切磋一二。” 眼瞅着孙策大有脱了袍子上场与赵云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蔡吉顿觉一阵风中凌‘乱’。好在正当她尴尬之际,周瑜及时出面规劝孙策道,“伯符,曹使已到场,比武之事稍候再论。” 孙策听罢周瑜所言,瞥了一眼在不远处等候多时的曹仁等人,方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对于孙周二人之间这种亦臣亦友的‘交’流方式蔡吉早已见怪不怪。在她看来‘性’格轻狂的孙策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需要有周瑜这样一位稳重的友人作为剑鞘保护他不伤人伤己。 随着周瑜劝住孙策,蔡吉扭头向身后的‘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赵云便引着包括曹仁、司马朗、诸葛亮、陈到、马良在内的一行十来人来到了毡帐前。就见领头的曹仁和司马朗双双并肩上前朝蔡吉与孙策躬身行礼。 “征南将军曹仁见过齐侯,见过吴侯。” “议郎司马朗见过齐侯,见过吴侯。” 孙策神情倨傲地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了曹仁与司马朗。蔡吉则面带微笑着向二人颔首道,“二位不必多礼。孤听闻此番司马议郎与孔少府一同携旨南下,怎不见孔少府?” 耳听蔡吉问起孔融,司马朗只得苦笑着替自己那位固执的同僚圆场道,“孔少府水土不服,未能前来觐见,还请齐侯见谅。” 蔡吉听罢司马朗的解释,想起昔日孔融与自己之间积怨,不由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同其较真下去。事实上,相比闹别扭的孔融,蔡吉对眼前的司马朗更感兴趣一些。毕竟历史上正是司马朗篡了曹家的江山,进而实现三国归晋一统天下。虽然司马朗在史书上一直以忠厚仁德的形象示人,但从其积极参与分封一事上来看,想来这位“司马八达”之首亦非等闲之辈。此外蔡吉也对目前蛰伏在许都的司马懿颇感兴趣,并为司马仲达未能南下而深感遗憾。要知道蔡吉这一路上可没少脑补司马懿充当曹使与诸葛亮对峙的动人场景。 然而此时的蔡吉哪里知晓,就在她细细打量司马朗的同时,‘混’迹在人群中的诸葛亮也在偷偷观察着她。在诸葛亮看来孙策的种种倨傲姿态不过是在掩饰其出身寒‘门’的自卑心而已。孙家父子出身富‘春’小吏,论家世连赘阉遗丑的曹‘操’都不如。曹家祖上好歹还能追溯到平阳侯曹参,孙家却只能扯起孙武的虎皮当大旗。所以就算孙策成为了一方霸主,在面对世家豪‘门’以及朝廷使节时依旧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诸葛亮出身琅琊世家,自幼颠沛流离侨居荆州,见惯了世家与军阀之间的明争暗斗,故而十分清楚这种微妙的自大与自卑关系。 反观以‘女’装示人的蔡吉却是淡妆自持,姿容娴雅,丝毫没有因为其‘女’子的身份而自卑得故作高傲,也没有因为其出身书香‘门’第而清高得瞧不起寒‘门’武夫。顾盼生辉间蔡吉的一双眸子闪烁着谦而不卑,高而不傲的光芒,仿佛世间万物在其眼中皆是平等的存在。诸葛亮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女’子,如此不凡的诸侯。可就在他晃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孔明许久不见乎。”周瑜一早就在人群中认出了诸葛亮的身影。眼瞅这位老相识故作低调地跟在队伍后头,他便揶揄着高声招呼起来。 孔明?诸葛孔明?诸葛亮!蔡吉听闻诸葛亮在场猛然回首,恰巧对上刚刚抬起头的诸葛亮,两人目光就此‘交’错。一瞬间无须任何介绍,蔡吉已然确信面前这位面若冠‘玉’,气度洪雅的美丈夫,正是名垂青史的诸葛武侯。 蔡吉灼热的目光让从未与陌生‘女’子有过接触的诸葛亮很是不自在。于是脸颊微热的他连忙一个箭步出列,拱手施礼道,“左将军麾下军师中郎将诸葛亮见过齐侯,见过吴侯。” 孙策对诸葛亮素没好感,这会儿由不得没好气地问道,“先生又来替刘使君游说乎?” 诸葛亮不卑不亢地回敬道,“亮奉刘使君之命,前来求证圣旨真伪。” “圣旨真伪?”周瑜横扫了司马朗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刘使君质疑许都假传圣旨乎?”q 第一百四十一节 回转之机 “刘使君质疑许都假传圣旨乎?” 周瑜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热门小说网○无论是质疑圣旨也好,假传圣旨也罢,都是了不得的指控。这会儿的曹仁脸色铁青几欲发作,司马朗背手而立沉默不语。至于孙策则手捻须髯在旁看起了热闹。 不过诸葛亮既然敢亲赴漳水大营,自然是早有准备。面对来自周瑜的质问,诸葛亮从容不迫地辩驳道,“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迁都分封事关社稷,不辨清圣旨真伪,在坐诸君岂不沦为后世笑柄!” 诸葛亮言罢抬起头坦然直视堂上的孙策与蔡吉,就见孙策目光一滞,显然是被他说中了心事。再看一旁的蔡吉却是泰然自若丝毫不为所动。见此情景,诸葛亮不由心头一紧。据他所知但凡入世争天下之人不论贵贱多少都会在意后世的评价。蔡吉现下如此反应,要么是圣旨确实出自天子本意,要么幕后的矫诏者正是她蔡安贞本人! 迎着诸葛亮充满敌意的目光,蔡吉饶有兴致地反问,“那依诸葛军师之见,余等当如何辨明圣旨真伪?” 诸葛亮朝天拱手肃然道,“自是由天子亲口定夺!”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总算是明白了诸葛亮的意图,那便是先放天子再解当阳之围。孙策、周瑜自然是无所谓。可曹仁和司马朗又岂会答应这等要求。就听司马朗沉声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刘使军亲赴许都求证。” 诸葛亮毫不客气地针锋相对道,“世人皆知曹家父子囚君弑妃,亮又岂能坐视主公身赴虎穴!” “大胆狂生。休得胡言!”曹仁爆喝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对诸葛亮报以老拳。陈到见状赶紧一跃而出将诸葛亮护在了身后。帐内气氛也随着曹、陈二人之间的对峙直降到了冰点。 对于见惯了大场面的蔡吉而言,这点小插曲还不足以令她乱阵脚。且见作为东道主的她神定气闲地摆了摆手道,“诸君稍安勿躁。圣驾不日便会迁都襄阳,届时刘使君可亲自面圣一探真伪。” 蔡吉话音未落,司马朗与诸葛亮俨然已是神色双双为之一变。司马朗惊的是曹昂竟如此轻易地放天子南下。而诸葛亮从一开始压根就不知道有迁都襄阳这么一回事。此刻骤闻天子即将南下,绕是诸葛亮再有急智。这会儿也由不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然则不等诸葛亮细思,蔡吉已然素手一挥朗声宣布道,“迁都分封一事稍候再议。今日便由孤做东设宴款待诸君。” 孙策显然也已厌烦了谋士之间的唇枪舌剑,转而兴致勃勃地朝蔡吉问道,“有酒乎?” 原来为了尽快赶到南郡,齐吴联军这一路上都严禁饮酒。蔡吉心知孙策憋了数月的酒瘾。不由微笑道。“管够。” “哈哈!齐侯最是爽快!”孙策抚掌大笑,“孤今日不醉不休!” 随着蔡吉一声令下蔡琰与铃兰遂在军中备下酒肉菜肴款待众人。txt小说下载酒是名满天下的即墨醪酒,此酒虽不及蔡吉在龙口所酿的“烟霞烈火”烈性,但胜在酒香浓郁,口味醇厚,关键不上头,所以常被蔡吉用来奖励有功之士。肉是现杀的黄羊炖芦萉。另有清蒸鱼腩、豆腐鳙鱼头汤、凉拌豆芽等时鲜佳肴令人赞不绝口。 在南方湿冷的冬天品着醪酒,吃着黄羊炖芦萉。本该是桩挺惬意的事。只可惜眼下的诸葛亮满脑子盘算的都是如何应对天子南下,根本没有心思品尝面前的美酒佳肴。在他看来天子迁都襄阳对刘备而言既有利也有弊。有利的是刘备终于能够畅通无阻地与朝廷取得联系。进而以宗室的身份辅佐天子。有弊的是天子一旦移驾襄阳无疑会堵塞刘备自荆州北上中原的道路,从而使得诸葛亮不得不重新修订他北伐中原的计划。除此之外,蔡吉与孙策夜渡汉水的原因依旧在困扰着诸葛亮。因为照蔡吉的说法,她和孙策根本不需要如此急着南下。 诸葛亮故作镇定却又胃口欠佳的样子完全被蔡吉看在了眼里。虽然眼前的卧龙先生还青涩得好似一枚未成熟的梅子,但一想到对方是青史留名的诸葛武侯,蔡吉便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前一世经历过商业谈判的她深知谈判就是一场场融合了权力、资源、信息、时间与压力的心理战。任何一个合格的谈判者都会对即将举行的谈判都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以适应谈判场上变幻莫测的各种情况。蔡吉相信至多一夜的时间对面的卧龙先生便会想出新的应对之策。好在到目前为止蔡吉还算了解诸葛亮的底线,而诸葛亮却并不了解她的底线。所以为了进一步压制诸葛亮,蔡吉决定趁热打铁在宴席上爆个猛料,彻底封死对方的后路。 想到这儿,蔡吉便搁下手中的酒盏,转身向坐在一旁喝得正高兴的孙策发问道,“吴侯,汝说此番护驾迁都者能有几人?” 孙策打了个酒嗝,掰着手指回应道,“孤、齐侯、曹丞相、刘使君四人也。” “非也。”蔡吉摇了摇头道,“孤以为当算上马孟起。” 当蔡吉提起马超之时,刚将酒盏送到嘴边的周瑜,嘴角扬起了一道微妙的弧度。显然他已经明白了蔡吉想要干什么。但周瑜并没有插手蔡吉与孙策之间的对话,而是任由孙策继续自行发挥。因为他深知有些话由伯符说出来会比他更有震撼力。 孙策也确实没有令周瑜失望,面对蔡吉抛出的包袱,看似醉醺醺的他不以为然地口吻反问道,“依齐侯之见,曹军非马儿之敌乎?” 孙策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好似一阵狂风在看似平静的大帐内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头一个绷不住的曹仁豁然起身追问道。“吴侯此话怎讲?” 蔡吉叹了口气替孙策解答道,“不瞒曹将军,马超以进京护驾为名。携数万关西子弟叩关陇西,兵指三辅。司隶校尉元常公虽已领兵支援,然曹军兵寡,胜负犹未可知。” 听罢蔡吉这番解释,莫说曹仁等曹营文武心急如焚,便是坐在一旁的诸葛亮脸色也是刷地一下发了白。要知道蔡吉所说的三辅本是指西汉时本指治理京畿地区的三位官员,后来逐渐演化为指代这三位官员所管辖的地区。计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依照诸葛亮之前为刘备量身定制的方略,刘备在夺取荆、益二州后,本应兵分两路北伐中原。其中一路由刘备挑选一员上将率领荆州的军队直指中原一带。另一路由刘备亲自率领益州的军队从秦川出击。可如今天子迁都襄阳俨然已是堵住了刘备兵自荆州北伐的道路。倘若再让马超统一凉州拿下三辅,进而获得朝廷正式的分封的话,那刘备岂不是连兵出秦川的路线也被挡住了。 这一刻诸葛亮终于明白了蔡吉和孙策为何要急着夜渡汉水。可是照眼下的局势刘备较之蔡吉与孙策两家更耗不起时间。当然诸葛亮也可以赌钟繇击破马超化解困局。但是这种赌性却又不符合他诸葛亮一贯的做事风格。 仿佛是看穿了诸葛亮的心思一般,蔡吉优雅地回过头冲诸葛亮微笑着说道。“事出紧急。还望诸葛先生转告刘使君,孤与吴侯愿与使君共襄盛举。” 站在蔡吉和孙策的角度跳过诸葛亮与刘备直接面对面地展开谈判最为节省时间也最为有效。所以蔡吉话音刚落,周瑜也跟着用半规劝半警告的口吻向诸葛亮提醒道,“孔明贤弟,关乎社稷之事还需贵主亲自定夺。” 事到如今司马朗与曹仁也已明白蔡、孙两家的意图,虽说凉州的局势还揪着他俩的心,但一想到数月来令他们难做的诸葛村夫终于吃了瘪,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向诸葛亮投去了幸灾乐祸的目光。 其实光是蔡、孙、曹三家联手施压。诸葛亮还不觉得难办。真正令他产生动摇的,却是周瑜的那句“关乎社稷之事还需贵主亲自定夺。”莫看诸葛亮年纪轻。出身书香门第的他对于为臣之道颇有一番研究的,心知哪些事可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哪些事又不能以臣子之身越俎代庖。所以就算心中再有不甘,这会儿的诸葛亮还是恭顺地拱手应答道,“亮必会将齐侯之言转告使君。” 见诸葛亮选择了让步,蔡吉暗舒一口气,继而举杯敬道,“难得诸葛先生如此深明大义,孤在此敬先生一杯。” “齐侯客气。”诸葛亮大方地举杯还礼,昂首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酒过穿肠的灼热感好似他心中燃起的熊熊斗志。 翌日诸葛亮带着蔡吉的口信回到了当阳城外的刘备部大营。此时的刘备早已获知齐吴联军进抵漳水的消息,并对蔡吉与孙策到来忌惮不已。所以领着众文武在牙帐前等候多时的他,一见诸葛亮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拉起对方的手问道,“孔明一路辛苦也,不知蔡安贞与孙伯符南下有何目的?” 诸葛亮横扫了一眼周遭神色各异的同僚,继而面带笑意地朗声说道,“主公勿虑。齐、吴二侯此番南下,乃是要与主公共襄盛举。” “共襄盛举?”刘备微微一怔,旋即想起了之前徐庶带回的消息,于是又跟着探问道,“可是护驾迁都一事?” 面对刘备的追问,诸葛亮并没有当场给出答案,而是压低了声音向刘备提醒说,“主公,事关重大,此地人多嘴杂,还是入帐详谈为妙。” 回过味来的刘备赶紧点了点头,牵着诸葛亮的手快步走进了牙帐。在一干君臣各分主次入座之后,刘备方才再次向诸葛亮探问道,“孔明,究竟出何事也?汝给孤细细道来。” 这一次诸葛亮倒没有卖关子,而是将其在曹营以及漳水大营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同刘备等人说了一遍。相较之前徐庶传回的零星消息,诸葛亮所掌握的情况更为详细也更为动人心魄。当其说到天子即将迁都襄阳时,刘备等人的眼中流露出了欣喜之色。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便被马超叩关请封的消息给彻底打破了。 不过相比一心想着北伐的诸葛亮,刘备更在意的是他地盘日后能不能继续对外扩张。所以不等诸葛亮把话说完,刘备便已拍案而起道,“若马超受封凉州,与汉中张鲁互为表里,孤岂不困守荆州乎!” 一旁的别驾张存见状连忙捻着胡须向刘备提议道,“主公明鉴,一兔走,百人追之,积兔于市,过而不顾,非不欲兔,分定不可争也。为今之计,宜尽早与齐、吴二侯护驾南下,分定名份。” 刘备在张存的鼓动下连连点头道,“处仁言之有理。孤即日便与齐、吴二侯会盟!” 眼见刘备急于议和,诸葛亮不禁蹙起眉头拱手进言道,“主公与齐、吴会盟虽势在必行,但不可急于求成。” 刘备扭头问道,“孔明此话怎讲?” 面对刘备的问话,诸葛亮起身走到牛皮地图前,指着地图上襄阳的位置分析道,“主公请看,天子迁都襄阳,必将重划王畿。余听闻齐、吴二侯与许都诸公欲划荆北三郡为王畿,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孤便仅剩荆南也。”刘备苦笑着替诸葛亮道出了后半句。作为奉召护驾中最弱的一家诸侯,刘备十分清楚以他目前所持有的兵力根本无法同齐吴联军抗衡。倘若蔡吉和孙策真如诸葛亮所言打算通过划分王畿来削弱他的实力,那他刘备这会儿也是无能为力。 且就在刘备心灰意冷之际,诸葛亮却是自信满满地向他抱拳,“主公勿忧,事情尚有回转之机。” “回转之机?”刘备自嘲着笑了笑道,“孤兵甲不及齐吴联军,名望不及许都诸公,何来回转之机。” “话虽如此。”诸葛亮扬手直指当阳方向道,“然主公有曹公。” 刘备听罢此言忽觉眼前一亮,旋即朝诸葛亮拱手作揖道,“还请孔明赐教。”(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节 泛舟云梦泽 五日后,刘备怀揣诸葛亮替其量身定制的方略与蔡吉、孙策一同泛舟于云梦泽之上。棉花糖小说网..tw由于会晤的单桅帆船空间有限,为保公平起见,蔡吉、刘备、孙策三人各自仅带一名贴身保镖登上帆船会晤。蔡吉照例由赵云在旁守护,刘备则携心陈到登船。孙策自负武勇本打算单刀赴会,但在周瑜的劝说下,他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带上了娴熟水性的周泰。 虽说蔡吉、刘备、孙策三人也算是老相识了,可在如此密闭的环境下汇聚一堂还是头一次。此刻就见铺满苇席的船舱内五男一女围坐一圈,四周帘幕低垂,当间燃着一盏熏香紫铜暖炉。舱外另有四名俏丽的婢女,一人在船尾操橹,两人控帆,最后一人支小炉烹茶。 若非帆船外围环绕着蔡、曹、孙、刘四家的战船。不知情者还以为船上贵人们这是要品茶赏景呢。只可惜眼下舱内一干男女全然没有此等闲情雅致。特别是四十多岁的刘备,望着面前比自己足足小了十几二十岁,地盘却比大了自己数倍的蔡吉和孙策,心情真可谓是五味杂陈。遥想当年刘备入主徐州之时,孙策不过是袁术麾下的一员爪牙。而蔡吉更是仅为一介孤女,甚至差一点被龙口本地的段家老儿送给刘备作妾。可谁曾想仅仅十年过后,三人竟同坐在一艘船上,商讨起了如何迁都8定鼎、分封诸侯来。并且他刘备还是三家之中最弱的一方。 不过能屈能伸外加二脸皮是老刘家一贯的处事传统,所以就算内心深处再怎么唏嘘。再怎么不甘心,刘备表面上还是摆出一派神定气闲的架势,静候对面的两个小辈先出招。 事实上此刻不仅刘备缄默其口。就连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的孙策这会儿也突然变得矜持起来。登船后他仅是礼貌地寒暄了几句,便再也没有发过话。孙策之所以会如此做派,一来是上船前周瑜曾嘱咐他要后发制人,二来嘛孙策也想看看蔡吉如何拿捏刘备这只老狐狸。 眼瞅着面前的两位大老爷们同自己玩起了沉默是金,蔡吉不动声色地开门见山道,“天子召余等北上护驾迁都,不知左将军与曹丞相何时奉旨启程?” 刘备眼皮一挑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与曹孟德奉旨北上护驾?孤奉衣带诏讨贼又怎生论处?” 刘备此话一出,孙策一双虎目顿时眯成猫眼,不由地在心中暗想:然也。孤等奉衣带诏讨伐曹贼,朝廷亦当有所表示。 蔡吉当然不会坐视刘备离间她与孙策之间的攻守同盟,此时就听她顺着刘备的话头,用她那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恭维道。“左将军与吴侯于天子危难之际。奉召勤王,拨乱反正,实乃天下诸侯之楷模,大汉股肱之臣,想来二位早已是简在帝心。起舞电子书”蔡吉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待见刘备与孙策双双流露出受用之色后,方才将话锋一转道,“然曹操犹是相国曹参之后。天子念其祖乃大汉开国元勋,许以曹氏一门悔过之机。也请左将军体谅天子仁德之心。与曹丞相化干戈为玉帛。” “化干戈为玉帛?”刘备扬手一指对面飘扬着“刘”字大旗的营地,怒目冷哼道,“让孤如何向麾下阵亡将士交代!” 孙策也跟着大义凛然地附和说,“左将军言之有理,此番勤王荆扬儿郎多有伤亡,岂可轻言化干戈为玉帛。” 蔡吉见状一面在心中暗自腹诽了一通江东孙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投机客秉性,一面耐着性子继续与刘备磋商道,“不知左将军如何才能放归曹公?” 刘备横扫了蔡吉与孙策一眼道,撩起长袖亮出三根手指道,“奉天子南下襄阳;割让南郡、南阳郡、章陵郡、上庸四郡;送子为质。” 蔡吉听罢刘备所言顿觉牙根一酸,心想 开国之君果然都有一颗狮子大开口的心。刘备的头一条不难理解,毕竟刘营上下奉衣带诏打生打死几个月,如今天子南下迁都襄阳,总算是让刘备在政治上有了交代,无损于他刘皇叔的忠义之名。第三条虽有故意羞辱曹操之嫌但也还算是在情理之中。可第二条就夸张了。要知道先前在丰西泽孙策也就讹个广陵郡而已。眼下的刘备却是一张口就要鲸吞四个郡。虽说上庸目前实际掌控者是刘表的从子刘磐,但依刘备目前的实力,只要有出师之名,拿下上庸完全不成问题。更为重要的是刘备所图的几个荆州郡县恰恰都在新王畿的范围内。一旦将这几个郡划归刘备,就意味着刘协得从别处获取王畿。 于是蔡吉跟着便向刘备试探道,“左将军,天子迁都襄阳,荆北三郡怕是皆要划为王畿。” 刘备挑眉反问,“此事二位与许都诸公已有定论乎?” 蔡吉听刘备这么一问,心知他定是还有后招,便顺势搭腔道,“此事未有定论。不知左将军可有高见?” “高见不敢当。”刘备摆了摆手道,“二位如若不弃,便听老夫一言。” “左将军请讲。”蔡吉颔首相邀道。孙策亦是跟着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刘备接下来又会说出什么有利于自己的话来。只不过孙策万万没有想到刘备接下来的一席话语却是险些把他带到坑里去。 就见刘备腰板一挺,义正辞严地放话道,“天子迁都襄阳,余等身为臣子,理应献出一郡充当王畿。孤为宗室,在此以身作则,献章陵郡为王畿!” 望着刘备以一派正义凌然的姿态干着漫天要价的事,蔡吉不禁感叹,都道古人讲究礼仪廉耻,到末了才发觉最在乎礼仪廉耻的是自个儿。刘备所谓的献郡为王畿,完全就是在慷曹操之慨。并且被他献出的章陵郡乃是当初曹操占据荆北后从原南阳郡中划出的一个小郡。也就是说刘备就算借花献佛。献的也是一束花中最小的那一朵。 此外刘备摆出如此“高”的姿态也是在变相地向蔡吉和孙策施压。毕竟他俩也是天子钦点的护驾之臣,怎么着也得献上一个郡或划几个县天子做王畿才行。当然这事现在还轮不着蔡吉发作,因为一旁的孙策已然绷不住率先否决道。“不可!江夏郡乃江东儿郎血肉所换,岂可轻易拱手让人!” 无怪乎孙策反应如此强烈。江夏郡是孙策目前所辖之地中唯一与襄阳郡接壤的郡府,同时也是吴军在荆州最为重要的一处据点。为了夺取江夏,孙坚、孙策父子曾先后与刘表、曹操数度鏖战,直至最近孙策才借着赤壁大捷的势头彻底拿下江夏全境。正如孙策所言江夏乃是他麾下江东儿郎用血肉之躯所换,岂会为区区虚名而拱手送给天子。 面对口出大不敬之言的孙策,刘备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继而回头饶有兴致望向蔡吉,大有等蔡吉“原形毕露”之势。然则蔡吉又岂会像孙策那般口不择言,且听她斟酌着回应道。“孤所辖之地与襄阳相隔甚远…不若便将一郡之税献于天子,聊表忠心。” 孙策见蔡吉竟欣然附和了刘备提议,心中由不得一阵焦急。要知道汉末长江以南的大部分地区相比中原都极其落后。对孙策而言一郡之地的税赋可不是个小数目。故而蔡吉的话音才刚落,孙策便迫不及待地耍起无赖道。“扬州地贫人稀。比不得中原富庶。一郡之税,孤负担不起。” 眼瞅着孙策既不肯献地做王畿也不肯上税给天子,蔡吉本以为刘备会继续拿忠汉的道德大棒挤兑孙策。哪曾想对面的刘皇叔竟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冲着孙策大方地一挥手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将南阳郡匀给吴侯。” 刘备此言一出,蔡吉顿时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而孙策更是显然没料到刘备会来这么一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他赶紧追问道,“将南阳郡匀给孤?此话当真乎?” 刘备手捻长须欣然颔首道。“吴侯与孤共奉衣带诏讨伐曹贼,而今自曹贼手中割得二郡转献于天子。岂不为天下美谈乎。” 孙策听罢刘备所言,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尴尬地大笑道,“左将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会谈进行到此处,蔡吉方才明白刘备此番所提的三条要求根本不是狮子大开口,而是深思熟虑下的精心设计。刘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吞并南阳、章陵两郡,他之前的狮子大开口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进而一步步将蔡吉和孙策引入他事先设定好的陷阱之中。如今依旧是定都襄阳划荆北三郡为王畿,但是其中一郡成了刘备献给天子的“王畿”,另一郡则作为香饵成功拉拢到孙策替其张目。也就是说刘备凭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不仅博得了忠汉的美名,离间了蔡吉与孙策之间的同盟关系,末了还让蔡吉大出血白白送给天子一个郡的税赋。 恍惚间蔡吉仿佛看到刘备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而又修长的身影。正是这个身影在另一个时空留下了千古美名。哪怕舌战群儒、草船借箭、借东风都仅是小说家之言,亦难掩其耀眼锋芒。想到这儿蔡吉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了一声由衷感叹:孤终究是小觑武侯也…… “齐侯有何异议?” 刘备的一声探问将蔡吉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诚然今日算是被刘备摆了一道,但她并没有因此恼羞成怒。事实上蔡吉之所以会一张口就放话将一郡之地的所有赋税悉数上缴给天子,并非是单纯受刘备胁迫,而是考虑到刘协匆忙迁都襄阳,百废待兴之际必然急需钱粮。蔡吉在这时节向朝廷提供钱粮,不仅能帮助刘协在荆北站稳脚跟牵制曹、刘、孙三家,同时也利于她在襄阳小朝廷中安插眼线。所以这会儿的蔡吉仅是淡然一笑冲着刘备拱手作揖道,“左将军一言,令吉茅塞顿开。” 当蔡吉、刘备、孙策三人泛舟云梦泽,在船上开闭门会议商讨如何瓜分曹军在荆北的领地之时,作为曹营代表的司马朗和曹仁这会儿却只能站在岸边干瞪眼。眼瞅着蔡吉等人已然在湖面上飘了一个多时辰,却始终没有要散会的迹象,素来性急的曹仁忍不住向站在身旁的司马朗探问道,“伯达,汝说蔡吉与孙策能说服刘备释放主公乎?” 司马朗听罢曹仁所言,却是回过头苦笑道,“子孝真以为蔡、孙、刘三家泛舟云梦泽是为丞相乎?” 听出司马朗话里有话的曹仁心念一动,赶紧追问道,“伯达此话怎讲?” 司马朗没有直接回答曹仁的问话,而是转过身指着对面的刘备军大营问道,“依子孝之见,以曹、蔡、孙三家之力几日可拿下刘备大营?几日可救出曹丞相?” “只需蔡、孙两家从旁策应,余一日便可踏平刘备大营,三日便可救主公出城!”曹仁拍起胸脯道。 曹仁这话倒也不算是在吹牛。须知打仗最是讲究气势,刘备之前连续数月也没能拿下当阳城,军中士气早已呈现颓势。而曹军方面则随着齐吴联军的到来士气大涨。加之曹、蔡、孙三家在兵力上又对刘备部享有绝对优势。这种情况下,曹仁甚至无须取得大胜,只需击破刘备部就能掩护曹操突围。 司马朗上下打量了一遍自信满满的曹仁,进而笑非笑地反问道,“既然如此,蔡吉与孙策又何须同刘备多言?” 曹仁听司马朗这么一说,先是楞了一下,继而也回过了味来,“难道蔡、孙、刘三家另有图谋!” 大公子此番怕是引狼入室也――司马朗兀自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其实明眼人都瞧得出蔡吉与孙策乃虎狼之辈,倘若曹营不能满足他们所图,齐吴联军很可能在转瞬间由援军变成曹操的催命符。但以目前的局势又容不得曹营说个“不”字。于是为了大局着想司马朗旋即便将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向曹仁提醒道,“子孝将军,稍后无论蔡、孙、刘三家有何图谋,余等皆得以救丞相为先!”(未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三节 终得子房 “割让南郡、南阳郡、章陵郡、上庸四郡,献质子两名,刘备与孙策真当余曹家父子是泥捏面塑乎!”砰地一声,曹昂将刚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一掌拍在了书案上。txt全集下载.80txt。更新好快。○ 原来那日云梦泽会晤后,刘备与孙策便忙不迭地向司马朗、曹仁两人施压,‘逼’迫二人签署割地送质的停战协定。司马朗与曹仁哪敢‘私’自作主答应这等要求,便以位卑言轻为由提议先放曹‘操’出当阳城,再由曹丞相亲自来与三家诸侯商讨停战事宜。但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刘备却是以极其强硬的态度表示在天子南下之前坚决不会放曹‘操’出城,更不会再给曹仁等人与曹‘操’接触的机会。无奈之下司马朗只得将刘备和孙策提出的停战协定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回许都‘交’由曹昂定夺。 曹昂本以为司马朗自南郡送来八百里加急定是刘备在蔡吉和孙策的联手施压下放父亲出城了,哪曾想一拆封竟得了这么一个结果,直气得他火冒三丈。好在此时与曹昂在书房内对坐的是丁夫人的从弟黄‘门’‘侍’郎丁冲。未等曹昂将手中协议撕成碎片,丁冲已然向其拱手规劝道,“大公子息怒。刘备、孙策割地送质之说固然刻薄,然则只需丞相解困,一切皆有回转余地。” “回转余地?”曹昂心念一动,赶紧追问道,“舅父此话怎讲?” 丁冲手捻长须沉声分析道,“此番天子迁都襄阳,荆北三郡理应划为王畿;上庸为刘磐所据;南郡曹、刘各半;故刘备、孙策割让四郡之说不过图一虚名。实则仅割半郡。至于纳质为押乃‘春’秋古制。丞相子嗣甚多,大公子可挑选两员庶弟为质。” 丁冲的一番分析虽句句在理,可一想到以联姻为名被送往齐营为质的曹丕。心怀愧疚的曹昂当即把脸一板断然否决道,“不可!余身为兄长怎可将幼弟送入虎口。” 眼见曹昂不肯将幼弟送去敌营当质子,丁冲一面在心中感慨曹昂为人太过仁厚,一面则将话锋一转道,“割地送质一事可稍后再议,当务之急应先送天子迁都襄阳。一旦天子南下,刘备便再无借口抗旨不尊。” 曹昂听罢丁冲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送子为质这种事是可以慢慢拖延的。正如早些年曹‘操’以天子的名义要孙策送子入许都为质。孙策每一次都满口答应,稍后又以各种借口拖延。所以直至今日孙策都没送过任何一名孙姓子弟入曹营为质。而从司马朗传回的书信来看,刘备一直以来都以质疑圣旨真伪为由拒绝解除当阳之围。如今看来也唯有天子南下方能令刘备那伪君子就范。反正襄阳目前还在曹军的控制之下。就算刘协到了襄阳也无法过河拆桥。 事已至此,曹昂自认再拖下去只会令局势愈来愈复杂,愈来愈难收场,可是一想到荀彧之前对迁都分封一事的态度。txt电子书下载http://.80txt/他又不无担忧地自语道。“就怕荀令君反对。” 丁冲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荀令君既已亲自接待齐吴使节,又岂会反对天子南下。大公子如若不信,派人一试便知。” 曹昂得了丁冲的提点,当天夜里便急匆匆地亲自前往荀府拜会荀彧。当荀府的下人领着曹昂来见荀彧时,荀彧正在书房内练字。面对不请自来的曹昂,荀彧头也不抬地直接发问道,“大公子今夜来访。可是为天子南下一事?” 曹昂先是一愣,旋即恭恭敬敬地朝荀彧俯身一拜道。“为救老父,昂不得不出此下策。” 荀彧搁下笔,抬头看了一眼曹昂,幽幽地叹了口气,“罢也,天子终须南下。然有一事还请大公子成全。” 曹昂连忙欠身回应道,“令君请讲。” 荀彧长袖一振,郑重其事地拱手道,“由老夫亲自护驾南下。” 建安八年十一月末,经过连续数月的谈判磋商,大汉天子刘协终于得以摆脱困了他八年的许都城,由代表曹营的荀彧、代表齐营的郭嘉、代表吴营的鲁肃以及吴硕等一干帝党的护送下南下襄阳。消息传至南郡,从蔡吉、孙策到司马朗、曹仁皆不由自主地长舒了一口气。至于刘备虽还心有不甘,但面对即将驾临荆州的天子以及来自蔡、曹两家的施压,他也只得捏着鼻子接下圣旨,并允许司马朗进入当阳城向曹‘操’宣旨。 许是先前已经从曹丕那边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的缘故,曹‘操’在收下圣旨后,情绪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相反他倒是沉着地向司马朗问起了外界的情况。司马朗自是将曹丕入城后城外所发生的事件一五一十地向曹‘操’汇报了起来。当听闻马超“叩关求封”时,曹‘操’由不得凤眼一眯‘阴’测测道,“区区小贼亦来撩须乎!” 司马朗回说,“主公勿忧,钟校尉已率部赶往凉州驰援。” 曹‘操’听罢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说下去。” 于是司马朗又将蔡吉、孙策如何在急着夜渡汉水,又是如何同刘备在云梦泽上泛舟会晤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通。直至说到刘备和孙策要曹‘操’“割地送质”,方才引得包括许褚、曹休、刘晔等人在内的曹营文武皆为之一惊,纷纷破口大骂刘备、孙策趁火打劫。 这会儿的曹‘操’虽也是面沉如水,却并没有加入谩骂的行列之中。因为他十分清楚事已至此便是骂破了嗓‘门’也无助于扭转眼前的劣势。事实上除了许褚、曹休等曹‘操’的心腹爱将之外,其余人等开骂也仅是在向曹‘操’表态而已。所以等一干人等骂得差不多之后,曹‘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继而又向司马朗问道,“子修可曾答应?” “回丞相,大公子未作答复。然大公子已命荀令君护驾南下襄阳。”司马朗抱拳答道。 听闻曹昂没有理会刘备与孙策的狮子大开口。而是直接放刘协南下,曹‘操’铁青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就听他跟着追问道。“天子既已南下,孤何时能北上护驾?” 司马朗却是略显尴尬地回应说,“回丞相,刘备放言,待天子驾临襄阳后,要与丞相一同面圣。孙策亦为其张目,以调停为由引兵封死了子孝将军后路。” 刘备所谓的“一同面圣”摆明了就是要继续围困曹‘操’要挟曹营。而孙策显然也已被刘备拉拢为一伙。想到这儿,曹‘操’起身下榻信步走到司马朗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伯达。此番辛苦汝也。” “为主公分忧乃臣之本分。”司马朗一面欠身自谦,一面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数月前其弟司马懿对局势的种种判断。 且就在司马朗暗自庆幸自个儿这次押对宝之际,忽听曹‘操’则在其耳边低声嘱咐道,“汝替孤传话刘玄德。割让四郡也好。送子为质也罢,只需其邀孤出城相叙,万事皆可谈。” 曹‘操’这几句话声音虽轻,却被一旁的曹丕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遥想起当年父亲将自己推给蔡吉的场景曹丕不禁有些心寒。然则心寒归心寒,年少的曹丕终究还是不敢忤逆父亲的决断,更没有勇气当众指责父亲凉薄。所以他最终也只是将种种情绪深埋在心底,并暗暗祈祷他那一母同胞的三个弟弟曹彰、曹植和曹熊不要被选为质子。 司马朗可没有曹丕这般物伤其类的情绪,得了指令的他一出城便将曹‘操’的口信传达给了的刘备。得知曹‘操’要与自己单独会面的刘备那是既心动。又狐疑。心动的是,一旦曹‘操’同意割让四郡。他便无须再与蔡吉、孙策等人扯皮。毕竟刘备同蔡、孙二人也多有龃龉,眼下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在局势压迫之下不得已的与虎谋皮。而狐疑的是,曹‘操’为人素来狡诈,刘备生怕那位鼎鼎有名的曹阿瞒在会面之时做手脚,甚至借机逃离当阳城。 犹豫不决之下刘备便将诸葛亮招入牙帐内商讨应对之策。诸葛亮听罢刘备所言,二话不说便斩钉截铁地否决道,“不可!主公万万不可听信曹‘操’之言!” “为何?”刘备略不甘心地追问道,“只需将会晤之地布置得固若金汤,谅曹孟德‘插’翅也难飞。” 诸葛亮却是摇着头点穿道,“曹‘操’此举旨在离间主公与蔡吉、孙策所结之盟。主公若与其会晤便是中其离间之计。” 刘备耳听诸葛亮提起“同盟”二字,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道,“孤与蔡、孙结盟本就无异于与虎谋皮。而今曹家小儿拒不割地送质,待天子驾临襄阳,孤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不用刘备言明,诸葛亮也清楚自家主公这会儿在担忧什么。确实,论实力刘备绝非曹、蔡、孙三家联手之敌,甚至光是曹、蔡两家联手也足以至压制刘备救出曹‘操’。更勿用说一旦天子抵达襄阳,刘备便会丧失继续围困当阳城的大义,进而丢掉‘逼’迫曹营割地送质的筹码。所以曹昂拖延的态度令刘备十分焦急。但是诸葛亮却对眼下的局势有着另外一番见解。就听他,“可同蔡安贞一叙。” “与蔡安贞一叙?”刘备不解道,“孤令其丧失一郡税赋,其又岂会再为孤张目?” 诸葛亮没有正面回答刘备的问题,而是出言反问,“依主公之见蔡安贞此番南下所图何物?” “当是分封。”刘备不假思索道。 谁知诸葛亮却摇了摇头道,“还差一物。” “还差一物?”刘备一头雾水着问道,“何物?” 诸葛亮抱拳道,“主公明鉴,蔡吉若只图分封,大可与孙策联手西进兵临许都,‘逼’迫曹昂签下城下之盟。” “孔明言之有理。”刘备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诸葛亮的说法。 诸葛亮见状又跟着讲解道,“余曾对蔡吉南下之举颇为不解,直至那日主公与蔡、孙人泛舟会晤后,余方才明了其所图何物。” “何物?”刘备再次追问。 诸葛亮轻轻吐出了两字,“制衡。” “制衡?”刘备低头琢磨了一番,恍然大悟道,“制衡余等诸侯?” “正是。”诸葛亮欣然颔首道,“蔡吉以‘女’身制霸一方,多有不便之处,故其急需分封列国。然蔡吉此‘女’向远大,绝不甘于偏安一隅。其若有心逐鹿天下,必效仿先秦合纵连横。而今蔡吉联手主公与孙策压制曹‘操’便是合纵。故亮以为主公大可与蔡吉坦诚详谈,其为制衡曹‘操’,必会支持主公。” 所谓的“合纵”就是联合许多弱国抵抗一个强国,以防止强国的兼并。与之对应的“连横 ”则是‘侍’奉一个强国以为靠山从而进攻另外一些弱国,以达到兼并和扩展土地的目的。眼下的曹‘操’虽受困于当阳城中,但论疆域、论人口曹家势力都在其他几家诸侯之上。所以蔡吉联手孙策、刘备压制曹‘操’确实可以称之为“合纵”。此外诸葛亮透过蔡吉主动献出一郡之赋税的举动,隐约瞧出蔡吉不仅有“合纵”之意,同时也怀有一颗“连横”之心。不过在有进一步的实证之前,诸葛亮并没有向刘备言明此事。而刘备听完诸葛亮一番分析,再联想到昔年在杨彪府上向蔡吉问计的经历,心中顿时也有了底。 曹‘操’在当阳城内一连等了两天都没等到刘备的回复。待到第三天傍晚,有些沉不住气的曹‘操’兀自登上城头远眺城外连绵不绝的刘备部大营,就见夕阳下对面的营地战旗飘飘,炊烟袅袅,一派祥和气息。正当他看得出神之际,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曹‘操’回头一瞧,就见刘晔和杨修双双登上了城楼,于是他便张口问道,“刘备可有回信?” 刘晔与杨修无奈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旋即摇头抱拳道,“回主公,据司马议郎传信,刘备已前往齐营与蔡吉会晤。” 曹‘操’听罢刘晔所言,深吸一口气后,终于无可奈何地怅然一叹道,“刘备终得其子房也!”, 第一百四十四节 一诺千金 蔡吉在自家内帐接待了前来“叙旧”的刘备。.tw[棉花糖小说网]莫看外面冷风刺骨,帐篷里头却是温暖如春,满室飘香。刘备脱了厚重的裘皮大袄与蔡吉相对而坐,面前食案上摆放的甜酒与糕点,令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六年前在许都杨府同蔡吉小酌对饮的情景。那时节刘备刚被吕布夺了沛城,走投无路之下只得赶赴许都投奔曹操。哪曾想才不过短短六年的时间,刘备已然在荆南打下偌大片基业,并且反将曹操逼入了绝境。当然刘备取得的这点成就与对面的蔡吉比起来可就小巫见大巫也。要知道眼前这位女诸侯不仅诛杀了前“恩主”袁绍,还将袁氏半片江山尽数收入囊中,摇身一变称为了坐拥青、徐、冀、幽四州的大诸侯。其手段之狠辣让刘备都自叹不如。 然则这会儿还未等刘备开口,倒是蔡吉先提起了陈年旧事,“孤与左将军上次对饮还是在许都杨太尉府上,未曾想六年过后竟是物是人非。” “昔年若非齐侯指点迷津,助孤南渡扬州,孤难有今日之基业。”说到这儿刘备端起面前的酒樽向蔡吉敬道,“孤在此先敬齐侯一杯。” “左将军谬赞也。孤当年不过是互惠互利。”蔡吉举杯谦逊道。 “那便敬互惠互利。”刘备言罢,仰首将杯中酒水豪饮而尽。 ±⊙ “敬互惠互利。”蔡吉亦不动声色地举杯饮尽。 随着两杯水酒下肚,现场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就见刘备一抹嘴角酒水。直接同蔡吉开门见山道,“不瞒齐侯,孤今日造访乃是想向齐侯讨教一二。” “讨教不敢当。”蔡吉搁下手中酒盏。调整了坐姿正色道,“左将军有话请讲。” “那孤便不客气也。”刘备说着微微探身向蔡吉询问道,“天子即将驾临襄阳,若曹操脱困违约,当如何是好?” 蔡吉听罢此言,心知刘备是怕先前订立的“云梦泽之约”不能兑现。须知眼下四家之间的关系恰应了那句俗语“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就是说这个麻杆这武器其实并不厉害,拿它打狼的人害怕对狼不起什么作用,而狼看到人拿杆子打它也会害怕。正如蔡、曹、孙、刘四家眼看着好似已然达成协议。只待天子驾临襄阳便可开启分封大典。可实际上刘备却在担心纵虎归山后,曹家父子拒不承认“云梦泽之约”。毕竟到目前为止曹昂还没有正式对刘备提出的条件作出回应。至于曹昂亦是害怕自己一旦满足了蔡、孙、刘三家提出的条件,对方会突然翻脸不认人进而加害曹操。 既然当阳之围这根“麻杆”已渐渐失去了威慑力。那自然就需要介入更强大的力量来约束各方。事实上这也正是蔡吉此番南下的目的之一。所以面对刘备的试探,蔡吉当即素手一挥,傲然放话道,“玄德公勿忧。有孤在。定叫曹公兑现云梦泽之约。(..tw无弹窗广告)” 蔡吉爽快的态度一方面让刘备颇感意外,另一方面又证实了诸葛亮之前的照片判断。蔡安贞确实拥有制衡诸侯之心。也正因为胸怀一统天下之志,眼前的女子方才会舍弃眼前的小利,专注于促成分封大业。 刘备素以光武自励,同样心怀一统天下、中兴汉室之志。但他自知实力有限,无法像蔡吉那般大手笔地撬动天下之局。也正因为如此刘备从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以积蓄实力的机会。不过这会儿的他并没有追问蔡吉具体要如何让曹操就范。因为刘备要的是蔡吉的态度,或者更为确切点说是蔡吉的承诺。于是下一刻刘备赶紧追问道,“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玄德公如若不信。孤可击掌为誓。”说完蔡吉竟大方地朝刘备伸出了芊芊玉手。 刘备没料到蔡吉会来这一出,惊愕之下他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齐侯真乃女中豪杰。击掌为誓不必也,孤信齐侯一诺千金。” 刘备这么说倒不是在故作矜持,而是蔡吉在外界确实享有“一诺千金”之名。因为不管是面对早年的袁绍父子,还是后来的曹操父子,亦或是天子朝廷,蔡吉不管与对方关系如何,只要她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兑现承诺。加之刘备现在也没约束蔡吉的实力,所以与其逼着蔡吉赌誓,不如干脆信任对方来得潇洒。 果然刘备此举博得了蔡吉的好感。后者随即收手,边示意侍女为刘备倒酒,边自斟了一杯甜酒向刘备敬道,“难得玄德公如此信任孤,孤再敬公一杯。” 刘备举杯回应,“齐侯客气也。” 只听“叮”地一声脆响,酒盏相碰的一刹那,蔡吉与刘备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会心一笑。 随着蔡吉将刘备纳入己方阵营,从许都出发的刘协一行人等也终于在建安八年十二月中旬抵达了位于襄阳城西南三里处的北津戍。由于通过湖东与汉江相贯通的北渠——檀溪水河道可方便出入汉江,江斜对岸是地势高爽的铁窗口,可与北津戍对置往来回返的码头,具备作大型军事渡口的优越天然条件。所以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盘踞南方的霸主楚国历次北进、东扩、西拓,都会将北津戍作为楚王师出入的聚散地。久而久之楚国便在此建立起了有相当规模的基础设施和舟楫粮秣之备的军事要塞,逐步发展成戍卒守卫的城邑。待到秦汉时期,城西之水因雨季和洪水季节被迫改道襄阳城南诸山北麓转岘山东麓,最后从岘山南的观音阁北流入汉江,称之为襄水,于北津戍所设县因位于是水之阳在汉高帝时期被改称为襄阳县,北津戍遂被改称为襄阳。 不过眼下世人所称的襄阳城不是北津戍故城,而是刘表在北津戍东北处另建的新城。新城的规模不仅比老城大上数倍。且设施也更为宏大舒适。至于北津戍则再次蜕变为纯粹的军事要塞,现由裨将军曹真把守。 曹真,字子丹。乃曹操义子。话说曹真本姓秦,其父秦邵素来与曹操相善。兴平末年,袁术部曲与曹操在豫州交战,曹操一次外出时侦察时,遭遇袁术部曲追杀,幸得曹真之父冒名顶替,袁术部曲误以为他就是曹操。遂杀之而去,使曹操躲过一劫。曹操顾念秦邵恩德,遂收养其子。并改姓为曹。曹真自幼与曹家诸子一同生活,曹操更是对其视若己出。有一次曹真随众曹将外出打猎。途中被老虎追赶,曹真转身射虎,老虎应声倒下。曹操闻讯对曹真的武勇大加赞赏。让他统领虎豹骑。征讨盘踞在灵丘的黄巾贼。年少的曹真初战便大获全胜,一举将黄巾贼悉数歼灭,并由此被朝廷封为灵寿亭侯。 想当初曹操刚被关羽驱赶入当阳城之时,曹真正在曹仁帐下听令。得知曹操受困当阳的曹真二话不说便向曹仁主动请缨要南下救援义父。曹仁考虑到北津戍乃南北水路要冲,一旦失守则荆州曹军悉数尽成瓮中之鳖,不仅驳回了曹真的请战,还命他北上固守北津戍。曹真起先拒不受命,但在曹仁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下。他最终还是领着一千部曲赶赴襄阳固守北津戍,并在不久之后成功击退了来自吴军的偷袭。 如今面对迁都南下的刘协一行人等。曹真亲率帐下最为精锐的部曲在北津戍城外摆开阵势迎接圣驾。然而曹真哪里知晓他的这番举动在天子眼中却是带着一股子挑衅的意味。尤其是那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曹”字军旗,更是在无形之中触动了刘协那敏感的神经。 “为何满眼皆是曹字旗?”年轻的汉天子铁青着脸质问道。 守在刘协身旁的荀彧拱手作答道,“回陛下,北津戍守将乃裨将军曹真。” 荀彧的这番回答显然不能令刘协满意,就听他又换了一个方式质问说,“为何不见汉字旗?” “普天之下,皆是汉土,四海之内,皆是汉臣,又何须独挂汉字旗。”荀彧不动声色地狡辩道。 刘协被荀彧顶得无话可说,只得冷哼一声撇过了头去。而跟在后头的一干汉臣面对周遭鲜衣亮甲、长枪林立的曹军亦是敢怒不敢言。说到底眼下的刘协尚处于曹军的控制之中,且他身边又缺少一支可以为他所用护他周详的亲军。这种情况下刘协就算到了襄阳亦难摆脱寄人篱下的处境。 正当现场气氛趋于尴尬之际,身着戎装的曹真已然一个箭步上前向刘协行大礼道,“臣曹真,叩见陛下。” 曹真的大礼让刘协稍稍平复了一下不满的情绪。但见他挂起矜持的笑容,微微颔首道,“曹卿,请起。” 可谁知曹真并没有起身,反而继续跪在刘协面前恳求道,“臣有一事相求,还请陛下成全。” 耳听曹真有事相求,刘协清了清嗓子,朗声放话道,“卿但讲无妨。” 曹真心中一喜,赶紧抱拳道,“臣恳请陛下降旨解救曹丞相。” 刘协听罢曹真所言,脸上的笑容顿时为之一僵。此时就见之前一直没有发话的郭嘉拱手向刘协进言道,“陛下,曹丞相早日脱困,齐侯与吴侯便可早日北上护驾。” 刘协经郭嘉如此一提醒立马就回过了味来。想他此刻之所以会如此憋屈,还不是身边没有可用之兵的缘故。一旦蔡吉、孙策、刘备三家北上,曹军还能在朕面前撒野乎。想到这里,刘协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当即大声下令道,“来人!笔墨伺候。” 荀彧先是意味深长地扫了郭嘉一眼。待见郭嘉已然退到一旁依旧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他又回头朝刘协身旁的内侍点了点头。内侍见状赶紧将笔墨纸砚连同案几一同摆在到了天子面前。心情大好的刘协大笔一挥不多时便洋洋洒洒写下一篇圣谕赐予曹真。 曹真得了刘协的亲笔手谕,连忙派遣手下最好的骑手骑上营中最快的战马,带着手谕一路南下南郡。那骑手倒也争气,仅仅花了三天时间便将天子手谕送达长坂曹营。曹仁和司马朗得了手谕亦是如获至宝。未免夜长梦多,司马朗当天便携旨前往刘营要求刘备放人。这一次面对天子在襄阳城外亲手所写的手谕,刘备再也无法以圣旨的真伪为借口借故推脱,只得奉旨撤兵放曹操出城。 翌日一早,在历经近四个月的困守之后后,曹操终于得以走出当阳城重见天日。迎着初升的朝阳,以及略带寒意的晨风,曹操策马跃过当阳城的吊桥。这一刻重享自由的他只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那些缠绕他数月的病痛亦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由内而外溢满身心的充沛精力。 早已在城外等候多时的曹仁和司马朗眼见曹操出了城,赶紧拍马上前恭迎道,“见过主公。” “子孝、汝等辛苦也。”曹操伸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勉励道,“走!随孤一同回中原。” “喏!”曹仁与司马朗齐声应答,双双纵马领着大队人马跟上了曹操。 可谁曾想众人才行了不过三、四里路,忽见前方的地平线上冒出黑压压一片潮水般的人影正缓缓朝这边涌来。此起彼伏的长矛铁戈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刺眼的寒光,绣着“蔡”字、“孙”字、“刘”字三家战旗迎着晨风猎猎作响。 “蔡、孙、刘三家联军!是蔡、孙、刘三家联军!” 也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引得曹军阵营一阵骚动。可这会儿的曹操并没有去追究是谁在扰乱军心。就见他眯一起一双丹凤眼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紧盯着着对面漫山遍野的包围上来的联军。不多时为首的三位主帅已然映入曹操的眼帘。他们分别是赤衣金甲手提长戟的孙策,峨冠博带脚跨的卢的刘备,以及青衫翠裳眼含笑意的蔡吉。(未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五节 进宫护驾 诚然蔡吉一早便知曹操此番备受打击,却怎么都没想到才不过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不见,曾经踌躇满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一代枭雄,竟会变成一个发须灰白、形容憔悴,干枯瘦小的老头儿。[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唏嘘间蔡吉不禁在心中感慨:世间难堪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末路。 不过曹操到底是曹操,眼下虽看着落魄,却终究还未到穷途末路的地步。面对大军压境的三家联军,这位枭雄当即端起架子高声喝问道,“诸君在此挡道,意欲何为!” 可惜对面的三家诸侯根本不吃曹操这一套,就听刘备拖起长音针锋相对道,“孤与吴侯奉衣带诏讨贼,而今胜负已分,孟德就此不告而别未免太过无礼也!” 眼见对方摆明了是先以引蛇出洞之计诱使曹操出城,再在半道阻截迫使其兑现“云梦泽之约”,之前负责同三家谈判的司马朗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但见他一面强作镇定,一面拍马上前拱手朝对面的三家诸侯唱了一圈大喏,“曹丞相奉天子之命北上护驾,事出紧急怠慢不得,至于衣带诏之事,不如待面圣后,由天子当庭决断可好?” 哪知对面的孙策可不似刘备那般“客气”,且见这位小霸王扬手举起长戟隔着司马朗直指曹操鼻尖道,“废话少说!曹孟德,汝今日不割地∴☆送子,休想离开此地半步!” “竖子!休得张狂!”曹仁见孙策态度嚣张蛮横,当即亮出手中长枪欲与对方大战三百回合。却被曹操抬手给拦了下来。眼下敌众我寡,论强行突围曹军显然不是三家联军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先安抚下眼前这群虎狼,等到了襄阳有了天子和援军事情就能有所转机了。 想到这里。曹操不由将目光转向蔡吉,进而冲其发话道,“听闻齐侯倡议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而今吾家子修已还政天子,天子也已迁都襄阳。汝等在此阻孤去路,岂非出尔反尔乎!若是如此,孤麾下将士不惧鱼死网破!” 曹操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曹昂放刘协迁都襄阳乃是为了救他曹操脱困,如果三家联军敢伤他曹操分毫那就是毁约。到时候鱼死网破,蔡吉的分封大计也将随之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曹仁也不愧为曹操的心腹爱将,曹操话音刚落他便挥手示意麾下曹军摆出决战的架势。 面对来自曹操的威胁。蔡吉微微一笑拱手道。“曹公此言差矣。丁是丁,卯是卯,右将军归政天子乃是响应天命。(..tw无弹窗广告)公与左将军、吴侯之战亦需对天下有所交代。吉年少斗胆劝公一句,早日了却前账,好随余等一同北上复命共襄盛举。” “了却前账?齐侯亦要向孤讨账乎?”曹操把脸一虎阴测测地冷笑道。 “非也。”蔡吉摆了摆手正色道,“吉未曾响应衣带诏,岂敢厚颜邀功。” 蔡吉此话一出,刘备和孙策的脸上双双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且不论蔡吉如何半道截胡。至少在衣带诏这件事上她的态度还是公允的。至此刘备也不再怀疑蔡吉替其张目的诚意,当即便向曹操继续施压道。“难得齐侯如此深明大义,孟德仍要负隅顽抗,至于万余曹军将士于死地乎?” 且就在蔡、刘、孙三方文攻武吓连番威逼曹操就范之时,曹操的四子曹植纵马出列用他那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众人间的对话,“余愿入质为侍,请诸位将军放家父北上。” 曹植话音刚落,曹操的三子曹彰也跟着丢了手中的长枪上前表态道,“余也愿入质为侍。” 眼瞅着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陈思王曹植即将入质为侍,蔡吉心里不禁一阵扼腕痛惜。要知道曹植之所以能在后世享有“才高八斗”之名,除了他本人拥有天纵之才之外,也与他长期生活在中原腹地深受河洛文化熏陶有关。“河”指黄河,“洛”指洛河,两河交汇的流域正是华夏文明源头之一。而反观刘备所处的荆州,孙策占据的东吴,在汉末远不及中原腹地来得文学昌盛。在蔡吉看来曹植脱离了河洛之地的滋养无异于明珠暗投。 不过痛惜归痛惜,蔡吉并没有出面阻止曹植和曹彰入质为侍。毕竟眼下终须有人做出牺牲方可化解当下僵局。既然曹植和曹彰肯出面替曹操尽孝,蔡吉也只能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曹公有此孝子,好生令人羡慕。” 想到要送自己的两个幼子入质为侍,曹操亦是既痛心疾首,又倍感屈辱。但身为一代枭雄的自尊容不得他在敌手面前流露出真情。所以曹操仅是扫了一眼曹植和曹彰,便转而故作强硬地拿蔡吉开涮道,“齐侯只需与孤家子桓圆房亦可得孝子。” 蔡吉被曹操如此一调侃,只得苦笑着闭上了嘴。倒是刘备不耐烦地催促道,“孟德休得左言他顾,割地如何兑现?” 事到如今曹操也知不实质上出点血是不可能打发眼前这票“虎狼”的,于是他当即大手一挥高声问道,“条约何在?” 刘备朝身后的陈到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高举起一份帛书纵马来到了曹军阵前。与此同时许褚亦在曹操的授意下拍马上前从陈到手中接过帛书转交给了曹操。曹操打开帛书上上下下快速扫阅了一番,随即当着众人的面在帛书上郑重其事地盖上了自己的官印。 眼看着曹操签下了城下之盟,刘备暗暗长舒了一口气。但他并不敢就此懈怠,毕竟纸上的条约随时都可能被人撕毁,唯有将上面的内容逐一兑现之后,刘备方能搁下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所以在与蔡吉、孙策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他便顺势向曹操邀请道。“前事已了,请孟德随余等一同北上面圣。” 曹操眉头一皱本想拒绝,但看着周遭漫山遍野的联军也只得将到嘴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就这样在三家联军的裹挟之下。曹操一路北上边走边如约将曹军所占的城池据点逐一移交给刘备。待到大队人马抵达襄阳郡时间已是建安八年十二月的月末。 时值岁末襄阳城内外到处都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对于襄阳城的百姓而言即将过去的建安八年乃是个大落大起、否极泰来的一年。这一年先是州牧刘表奉衣带诏起兵伐曹,再是刘表、刘备、孙策、张羡四家联盟抗曹。可当襄阳百姓翘首企盼刘使君北伐告捷之时,刘表却莫名其妙地被曹操的天崩地裂之术给吓死了。接下来便是刘家子嗣内斗,蔡夫人开城降曹。于是乎,曾经被千万人唾弃的曹贼转眼之间便成了襄阳城的新主人。然则还未等众人适应这位新主人,曹操又在不久之后折戟赤壁。不仅数十万曹军水师一朝尽毁于周瑜的熊熊烈火之下,就连曹操本人亦在关羽的追杀之下遁逃入当阳城中。并在不久之后被刘备水淹当阳彻底困于城中生死未卜。 那时节襄阳城内谣言四起,有人说曹操已死,有人说孙策即将入主襄阳。更有甚者还有人掐指一算说刘备刘皇叔会得天下。总之在多数人看来守城的曹军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襄阳易主已是铁板钉钉之事,却偏偏任谁都没想到襄阳城最终迎来的主人竟会是当今天子。 天子迁都襄阳——这一消息好似一枚金饼直愣愣地砸在了襄阳城每一个百姓的头上。要知道经过刘表多年来的悉心经营如今的襄阳城俨然已是荆州最大的城池,其规模直逼当年袁术经营的寿春城。然而襄阳城的百姓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尤其是遇到中原来客时。总免不了会自惭形秽。说白了中原便是再屡造兵灾那也终究是王都之所在,中原人自古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现如今天子迁都襄阳,襄阳城便成了天下的中心,连带着襄阳城内的百姓也能在天子脚下沾着些贵气,不必再在中原人面前低人一等。 事实上,早在天子南下之前便有消息灵通的荆、扬两地商人开始往向襄阳不断地转移财产。待到刘协本人驾临襄阳,荆北诸郡更是彻底沸腾了起来。短短旬月间便有十来支义军近一万余人赶赴襄阳勤王。一时间整个襄阳城内人头攒动,酒肆饭铺里到处可见弹剑而歌的侠士与高谈阔论的儒生。 面对如此众多的勤王义士。刘协一方面欣慰于民心可用,另一方面理智却告诉他这些个乌合之众绝非曹军的对手。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刘协可以凭借汉室百年威名招募数万兵勇,但善战的名将却不是说召就能召到的。所以刘协虽对曹军多有不满,但近半个月来他一直都约束着手下的义军,对于禁部和曹真部持忍让的态度。直到得知蔡、曹、孙、刘四家抵达襄阳郡,刘协方才忙不迭地召吴硕入宫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刘协所处的皇宫乃是昔年刘表的宅邸,论其规模及华丽程度而言早已僭越。甚至就连刘协本人都觉得刘表的宅邸远比他在许都的皇宫住得舒服。须知曹操是个生性节俭的人,其府内的日常生活用品皆尚朴素,摒弃一切华丽雕饰之物,连他的内衣都是打着补丁的粗布衫。曹操虽没有用同样严格的标准来要求刘协,但许都的皇宫也仅是满足皇室规格而已。总之曹丞相素来宁愿多招些兵马,也不愿意在天子身上多花一分民脂民膏。所以考虑到刘表替自己留下了如此如此舒适的现成皇宫,刘协也就懒得去追究那位“刘皇叔”的僭越之罪了。 吴硕在内侍的引领下绕过巨大的影壁,穿过环形排列的官署,来到了位于东边的御书房。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刘协,一见吴硕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吴卿,蔡、刘、孙三位卿家何时领兵入城?” 吴硕拱手应答道,“回陛下,蔡、曹、孙、刘四家已互相约定只在城外安营扎寨,没有陛下召见,任何人都不得领兵入城。” “不进城?”刘协微微蹙起眉头,显然是对蔡吉等人如此安排颇为不满。要知道刘协可是千盼万盼等着蔡吉等人来帮他驱赶城内的曹军。 吴硕见状连忙向其解释道,“陛下明鉴,蔡、刘、孙三家联军人数众多,一同入城恐有不便。陛下若忧心曹军存有二心,可命三家各遣甲士五百人进宫护驾。” 刘协听罢吴硕所言顿觉眼前一亮,豁然起身连连点头道,“吴卿言之有理。听闻智深已与齐侯一同南下,此番朕定要召智深入宫。” 然而吴硕却不似刘协这般跃跃欲试,但见他不失时机地向面前的年轻天子进言道,“陛下,李将军虽忠于陛下,然陛下若想复兴汉室,还须广纳才俊为已所用。” “朕何尝不想广纳才俊。然则近日入宫自荐者多为大言不惭之辈,难堪大任也。”刘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吴硕也知道荆州本地缺乏有才干的名士。但是既来之则安之,襄阳是刘协自个儿挑的新都,自然就得承受迁都之后带来的相应缺点。想到这里,吴硕便向刘协规劝道,“陛下勿忧,近期自荐者多为寒门之士,良莠不齐在所难免。稍后自会有荆州世家子弟来投,届时陛下只需从中挑选忠义之士许以要职便可。” “荆州世家若有心效忠朝廷,为何至今不来勤王?”刘协皱起眉头质问道。 为何不来勤王?还不是怕曹操突然翻盘倒转清算,想多观望些时日。吴硕在心中兀自感叹了一番人心不古,继而苦口婆心地向刘协开解道,“陛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荆州世家眼下或有难言之隐,然只需其投效朝廷,便是心怀汉室。” 刘协亦非昔年不知进退的愣头青,此刻听完吴硕一席话,他只得叹息着摆了摆手道,“罢也,先命蔡、孙、刘三家各遣甲士五百进宫护驾。”(未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六节 重拾斗志 天子降下圣旨,各家诸侯岂敢不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热门刘备差遣自个儿的小舅子糜芳领兵赴命,孙策亦选了他的舅父吴景统领吴军进城护甲。唯独蔡吉这边是刘协钦点李达入宫。蔡吉当然不会拒绝天子的要求,遂调拨了五百甲士给李达。临行前李达来到牙帐向蔡吉请辞,蔡吉照例勉励了李达几句,并赏赐其金银各五百两、绸缎百匹充作军资。可李达谢恩后却没有退出牙帐,而是继续跪在蔡吉面前一言不发。 望着对面李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蔡吉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慨有些事情该来的终归会来。于是下一刻的她欣然发话道,“智深有话尽管说。” 跪在堂下的李达身躯微微一颤,旋即恭恭敬敬地朝蔡吉俯身叩首道,“主上,达欲长伴圣驾左右,还请主上成全。” 蔡吉哑然失笑道,“卿即将入宫护驾,何来成全之说?” 然而面对蔡吉半开玩笑似的反问,生性倔强的李达却是紧闭双唇前额叩地,大有得不到确切答复便不起身之势。见此情形蔡吉由不得心头一阵酸楚。话说李达不单单是蔡氏的家将,更是蔡吉穿越之后结识的头一批伙伴。甚至可以不无夸张地说,如果没有张青和李达当初的支持就没有蔡吉今时今日的地位。蔡吉一直以为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的张、李二£人会配她一路走到最后,却不曾想李达早已在不经意间与她形同陌路。 在一派死一般地寂静过后,蔡吉最终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罢也。自今日起孤与汝皆为汉臣。” 李达本以为蔡吉会答应他伴驾左右的请求,并勉励他不要忘本。哪曾想小主公竟直接断绝了他俩的主仆关系。慌乱之下李达猛然抬头辩解道,“主上!达无论身在何处皆是主上之仆!” “智深。孤从未将汝与张大哥视作奴仆。汝既已决意效忠天子,便不可再有二心。”蔡吉说到这儿稍稍顿了顿,以近乎命令的口吻冲着李达嘱咐道,“铃兰对汝一片痴情,汝明日便来向孤提亲。” 谁知蔡吉的话音才刚落,本守在帐外的铃兰竟直冲入牙帐,噗通一声跪倒在蔡吉面前朗声说道。“铃兰不嫁。” “铃兰!”李达诧异地望着身旁素来温柔贤淑的少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堂上的蔡吉更是皱起了眉头开口规劝道,“铃兰……” “铃兰不嫁!”铃兰打断了蔡吉的劝阻。并以不输李达的倔强朝蔡吉叩首起誓道,“若要离开主上铃兰此生不嫁!” 面对铃兰义正辞严的表态,李达涨红着脸沉默了半晌,末了还是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走出了牙帐。.tw[棉花糖小说网]望着李达远去的身影以及眼前叩首不起的铃兰。蔡吉忍不住替二人着急道。“铃兰,汝这是何苦?” 铃兰扬起脸,红着眼圈,泪眼婆娑着说道,“主上,李大哥终究没留下。[超多好看小说]” 铃兰黯然神伤的模样让蔡吉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不要考验爱情,爱情经不起考验。身处乱世爱情更是犹如浪花间的飞沫稍纵即逝。因为对于一些人而言爱情并不是唯一,这世上还有许多更为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们去守护。 事实上不仅是爱情。人心又何尝不是如此。且就在李达向蔡吉辞行的同时,曹操亦在自己的行帐中接见了久未谋面的荀。面对昔年曾同自己并肩作战度过层层难关,之后又拒绝用天子交换自己性命的荀,曹操心中充满了矛盾。一方面理性告诉他荀的判断并没有错,另一方面生性多疑的他又忍不住在内心深处一再自问:文若忠于孤乎?亦或是其心中只有汉室? 不过曹操终究是一代枭雄,凭他的城府又岂会在眼下这时节袒露心声。所以一见荀,他便忙不迭地拉起对方的手连声自责道,“悔不听文若所言,酿成今日大祸,实乃孤之过错!孤之过错!” 荀见状赶紧拱手拦过,“使不得,使不得。未能及时救援主公,致使主公受辱,还请主公降罪。”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曹操摆了摆手将救援之事一语揭过,旋即拉起荀坐上胡床向其讨教道,“不知文若对当下局势有何见解?” 荀手捻长须,低头沉吟道,“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若尽可道来,孤自当洗耳恭听。”曹操颔首道。在他看来不管荀是忠汉,还是忠曹,至少眼下唯有荀能替他统筹全局出谋划策。 此刻面对一脸殷切的曹操,荀长袖一振拱手坦言道,“主公明鉴,自刘协迁都南下,汉室已难兴。” 曹操没料到荀一上来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深感诧异的他不禁脱口而出道,“文若何出此言?” 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悲凉,作为一个出身名门自幼深受儒学熏陶的士大夫,荀决不愿意看着汉室就此消亡。但是数月来局势的进展,却又让他不得不往最坏处想。此刻面对来自曹操的追问,荀痛心疾首地分析道,“昔五诸侯灭秦,霸王项羽,弃关中王都,而东归彭城,裂天下,封王侯,世人皆称其沐猴而冠。直至高祖拨乱反正,一统天下,方才四海升平,百姓称颂。当今天子不思统一天下,反倒听信谗言,迁都分封,偏安一隅。长此以往,汉室王气渐失,何谈王业中兴!” 荀一席话直说到了曹操的心坎里。话说他曹操不辞辛苦地北战南征还不是为了一统汉家江山。可龙榻上的刘协非但不鼎力相助,反而处处扯他曹操的后腿,到末了竟还做出迁都分封这等自掘坟墓之举。越想越生气的曹操“碰”地一声一拳砸在案牍上骂了句,“刘协小儿误国!” 荀自然也对刘协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但眼下木已成舟,便是立马杀了刘协小儿也已于事无补。所以荀在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又向曹操规劝道,“主公息怒。现今朝廷南迁襄阳,列国分封已成定局,主公当务之急应理清头绪,重定方略。” 曹操敛起怒容,肃然道,“文若请讲。” 荀见状旋即清了清嗓子。沉声分析起来,“主公明鉴,天子迁王都。封王侯,天下至此裂作五份。天子占荆襄,跨蹈汉南,固守自封。此其一。孙策据江东。图天下争衡,此其二。刘备此番虽仅得荆南,然其素有大志,分封后必染指益州,窥视关中,此其三。蔡吉辖齐、燕故地,怀灭六国之志,此为其四。” 耳听荀评价蔡吉“怀灭六国之志”。曹操动容之余,忍不住以酸溜溜的口吻插话道。“未曾想蔡安贞竟怀有始皇之志。” 荀却是把脸一板,极其郑重地向曹操告诫道,“主公切莫小觑蔡安贞。其麾下谋主郭奉孝曾坦言:余等百年之后,亦为后世楷模,便是另辟蹊径,创亘古未有之制又如何?可见蔡氏君臣皆胸怀鸿鹄之志。” “好个百年之后亦为后世楷模!”曹操一面拊掌赞叹于郭嘉的豪迈,一面又自嘲着笑了笑道:“孤沦落至此又岂敢小觑蔡安贞。文若,其五者便是孤乎?” “正是。”荀点头道,“主公坐拥中原精华腹地,称霸一方犹如探囊取物。” 言至于此荀突然停了下来,向曹操投去了一束意味深长的目光。就见曹操豁然起身,大袖一摆重拾斗志道,“蔡安贞身为女子尚以始皇自勉,欲创恒古未有之制为后世楷模。孤堂堂男儿岂能甘于人后,偏安一隅。刘协小儿裂天下也好,封王侯也罢,大汉江山便由孤来统一!” 曹操一席话说得荡气回肠,令荀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初见曹操的场景。正是这份“知其不可而为之”豪气激励着当年的他一路追随曹操转战南北。此刻热血沸腾间两鬓斑白的荀当即站起身冲着曹操俯身一拜道,“主公,愿助主公一臂之力!” 同样头发花白的曹操回过身一把扶起荀,捻须大笑道,“孤早说过,文若是孤之子房。” 荀亦是一扫颓然之气,直起身双目炯炯有神道,“主公,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方可举无遗策。吴、荆虽蕞尔小国,然刘备有雄才,孙策识虚实,且两国依阻山水,据险守要,皆难卒谋也。至于蔡氏,兵强将勇,亦难争锋。故以为主公当下宜休养生息,整军备战,待兵强马壮后,再以雷霆之势横扫八方。” “文若言之有理。”曹操微微颔首兀自沉吟了片刻,又跟着皱眉道,“就怕孤休养生息之际,蔡吉趁势举兵来犯。” “主公勿忧。”荀摆了摆手道,“蔡吉以女身争天下,最是爱惜名声。只需曹蔡姻亲之盟尚存,便可暂保边境无忧。” 耳听荀提起蔡吉与曹丕之间的婚事,曹操的脸上由不得浮起了一丝无奈的苦笑,“文若有所不知,子桓年幼不得蔡吉青睐,二人至今尚未大婚。若孤料想不差,此番蔡吉必借分封之机趁势退婚。” “曹蔡联姻乃天子钦点,岂可说退便退。至于大婚之事……”荀说到这里故意拖了个长音,捻须笑道,“只需天子一道圣旨便可引刃而解。” 曹操却是不以为然地摇起了头,“刘协小儿恶孤已久,恨不得孤与蔡吉鹬蚌相争,好令其渔翁得利。试问其又怎会替孤催促蔡吉与子桓完婚。” “主公此言差矣。当今天子生性多疑,志大才疏,其恨主公之余,亦容不得蔡氏做大。”荀一针见血地分析道。 曹操听罢荀所言,立马两眼放光追问道,“文若能说服刘协乎?” “而今天子视如若仇寇,又岂会听余之言。”荀如拨浪鼓般摇起了头。然而就在曹操失望之际,又听荀跟着补充了一句道,“然有一人可作主公说客。” 被吊起胃口的曹操一把抓住荀的袖子追问道,“是何人?” “孔文举。”荀缓缓吐出了一个令曹操意想不到的名字。 “孔融?”曹操先是一怔,旋即哭笑不得道,“文若说笑也。孔少府怎会替孤做说客。” 曹操之所以有如此反应,除了孔融是帝党之外,也与那位孔老先生屡屡戏弄曹操有关。话说孔融不满曹操奸雄诡诈,在许都时时常在言语上侮慢曹操。像是当年曹操攻下邺城纳袁熙之妻甄氏为妾,孔融便在与曹操的书信中戏称“周公纳妲己”。曹操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才疏学浅忽略了某个“典故”,便回信向孔融讨教出处。孔融直接回了句,“以今度之,想当然耳。”回过神来的曹操勃然大怒,却又对这位名满天下的当世鸿儒无可奈何。所以这会儿的曹操完全能想象得到自己去求孔融出面会换来怎样一番羞辱。 不过荀此刻既然推荐了孔融当说客,自然不会是在故意拿曹操寻开心。就见他拱手解释道,“主公有所不知,昔年孔融北海为相之时,对袁绍父子多有轻慢。袁绍遂遣蔡吉讨伐北海。起先孔融隐几读书,谈笑自若,待到蔡吉夜攻北海,融遂抛妻弃子,遁逃出城。事后蔡吉虽将孔融妻、子平安奉还,然孔融却就此视蔡吉为奸邪,常与宾客一同讥讽蔡吉。故余以为孔文举必乐见蔡吉受掣肘。” 曹操听完荀一通解释,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文若言之有理。却不知何人能说服孔少府?” 曹操这问题倒是问得实际,世人皆知孔融脾气倔强,就算他真的讨厌蔡吉也不见得会出面帮曹操。好在荀对此早有腹稿,当即便笑着回复道,“能说服大儿孔文举者,自然是小儿杨德祖。” “大儿孔文举者,小儿杨德祖。余子碌碌,莫足数也。”乃是当年狂士祢衡对孔融和杨修的溢美之词。此刻听罢荀的安排,曹操立马心领神会地抚掌大笑道,“妙哉!就依照文若之计行事。”(未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七节 何时完婚 曹操得了荀彧指点,翌日便派杨修前去拜访孔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老友相见自然少不得把酒言欢,谈笑人生。然而杨修终究是怀揣曹操嘱托而来,不可能陪孔融山南海北地闲扯上一天。所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杨修便手持酒盏切入正题道,“文举可曾听说蔡安贞欲退婚改嫁?” 孔融刚要喝酒,听杨修这么一说,不由将手中的酒盏往食案上一搁,饶有兴致地问道,“此事怎讲?” “文举想必也有所耳闻。蔡吉以曹丕年幼为由拒不与其完婚,并将幼夫驱若奴仆。而今其又将曹丕遣回曹营更是大有退婚之势。”杨修半真半假地危言耸听道。 孔融听罢大手一挥吹胡子瞪眼道,“天子赐婚岂能说退便退!” 见孔融情绪已被调起,杨修赶紧趁热打铁,“正是!事关天子威仪,三纲五常,不可不察也!” 然而就在杨修以为孔融会满口附和并拍胸脯保证会劝天子再下圣旨催促蔡吉完婚之时,孔融却是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冒出一句道,“德祖可是来替曹公做说客?” 杨修被孔融一语道破心事,不由老脸一红举杯掩饰道,“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余等身为儒者,岂能任由蔡吉坏三纲。” 孔融当然不会坐视蔡吉破坏三纲,但他也不会任由杨修避重就轻。于是下一刻就见孔融抬眼望向杨修似笑非笑道,“蔡吉虽牝鸡司晨,然对天子素来恭顺。怕是曹公忧心齐侯退婚也。” 话说到这份上杨修也不好再遮掩下去,只得叹了口气向孔融示弱道,“不瞒文举。曹公历经赤壁、当阳二败,对征伐之事已然心灰意冷,只求治下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若蔡吉退婚毁约,北地难免再起兵戈,届时生灵涂炭,文举于心何忍?” 孔融听完杨修一席话,再联想起曹操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冷笑:曹贼。尔也有今天!然则看笑话归看笑话,孔融同样也对蔡吉心存偏见与忌惮。在他看来蔡吉之前对天子的种种恭顺之举,不过是因为蔡吉身为女子需要借“忠汉”之名狐假虎威。一旦天子授其领民。授其疆土,其还会一如既往地尊汉乎?孔融对此深表怀疑。他甚至认为一旦时机成熟蔡安贞必然会成为第二个袁本初。所以一番斟酌过后,孔融最终还是决定在正式分封之前再给蔡吉添一添堵。就见他手捻长须点头道,“罢也。难得曹公肯改过自新。余便上奏请天子敦促蔡吉与曹丕尽早完婚。” 杨修得了孔融许诺顿时大喜。赶紧拱手致谢,“修在此代曹公谢过文举也。” “曹公若早些悔悟。何至割地送质。”孔融一日既往地讥讽了一把曹操后,跟着又意味深长地扫了杨修一眼道,“不知德祖今后有何打算?” “自是随曹公北归。”杨修唏嘘了一声。遥想当初南下之际,意气奋发的杨修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追随曹操封侯万户。棉花糖小说网..tw可谁知不过半年时间曾经不可一世的曹操竟输得一败涂地。连带着身为丞相主簿的杨修也不得不亲赴敌营遭受他人的白眼与羞辱。 看着杨修一派黯然神伤的模样。孔融心中顿时就有了计较。要知道刘协虽享有天子之名,但此番追随他一同南迁的官僚却十分有限,其中又以蒯良、蒯越等前刘表部文武占了多数。所以孔融一开始便存了招揽杨修之心。此刻眼见时机成熟。他立马便循循善诱着向杨修劝说道,“德祖出身名门。何不留在襄阳辅佐天子?如今新都百废待兴,正需德祖这等青年俊才为国效力。” 眼见孔融主动招揽自己,杨修由不得心头怦然一动。在他看来天子现在正求贤若渴,一旦自己留在襄阳必然能得享高官厚禄。可杨修转念又一想,荆襄之地终究地处偏远,汉室偏安于此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大作为的样子。于是乎,患得患失间杨修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另一方面孔融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因此这会儿的他并没有急着逼迫杨修当场表态,而是端起食案上的水酒热情地朝杨修劝酒道,“去留之事改日再谈。来,来,来,饮酒,饮酒。” 只可惜这会儿的杨修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未来的前途,哪儿还会有心思与孔融推杯换盏。两人只是匆匆对饮了几杯后,杨修便借口身体不适起身告辞了。临走前他还不忘提醒孔融劝说天子今早下旨催促蔡吉的婚事。孔融倒也没唬弄杨修。事实上没过多久他便等到了向天子进言的时机。 话说随着蔡、孙、刘三家甲士入宫护驾,刘协顿时就有底气。他不仅用这五千甲士将宫内的曹军替换得一干二净,还下旨命于禁将襄阳城防交接给勤王义军。至于于禁连同其麾下的三千曹军则悉数被调去城外驻扎。然而就算是如此年轻的汉天子仍不满意。于是就在孔融与杨修会面后的第三天,刘协在襄阳城西的校场检阅了包括三家甲士以及勤王义军在内的总共两万兵马。 有道是人一过千漫山遍野,人一过万无边无际。望着面前一眼看不得到头的两万人马,点将台上雄心拳拳的刘协颇有一种征伐天下的冲动。特别是排在最前面的蔡、孙、刘三家方阵,各个衣甲鲜亮、士气饱满,一看便知是三家诸侯悉心挑选出来的威武之师。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不看旗帜,不看服色,分辨出三家之间细微的差别。像是孙策部的将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杀气。刘备部将士的装备虽不及其他两家精良,但那一张张质朴的面容上都洋溢着坚毅的表情与高昂的斗志。而蔡吉部的将士身量最高,列队也最为整齐,从正中望去甲士头盔上的红缨笔直排成一线。领队的李达更是身披鱼鳞甲,脚跨五花马。在两旁年纪较长的吴景、糜芳映衬下更显得意气风发,英武豪迈。 “恭喜陛下得此威武之师!” “有此雄师,大汉中兴在即也!” “天佑大汉!” 在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赞扬声中,龙颜大悦的刘协倒也没被奉承话冲昏头脑。就见他捻着上唇刚刚蓄起的胡须告诫众臣道,“勤王义军尚需磨练,众卿万不可就此洋洋自得。” 刘协这番话倒也说的实诚。莫看他现下汇聚了两万兵马俨然也算是有了一方小诸侯的实力,但除去蔡、孙、刘三家派来的一千五百名甲士。其余的勤王义军都还只是一群鱼龙混杂的乌合之众而已。所以刘协的话音刚落。吴硕便忙不迭地拱手附和道,“陛下言之有理。臣以为可从蔡、孙、刘三家护驾甲士中调拨将校操练义军,假以时日义军必成大汉王师。” 吴硕一席话直说到了刘协的心坎里。事实上刘协也确实有相似的想法。于是他当即点头拍板道,“善!就依吴卿所言行事。” 见吴硕的进言得到了天子的首肯,孔融亦不失时机地跟着进言道,“陛下。齐侯此番不仅遣甲士入宫护驾,还进献战马三百匹。铠甲五百副以充军资。齐侯忠贞勇干实乃天下诸侯之楷模。北地子弟对其更是倾慕有加。然则齐侯双十妙龄却与曹家幼子定有婚约徒耗年华。臣在此恳请陛下解除曹蔡婚约,以便齐侯自北地豪门世家另觅佳偶。” 孔融这招叫以退为进。表面上看着他是在替蔡吉鸣不平,请求天子解除曹蔡之间的婚约。实质上他却是在提醒刘协一旦解除曹蔡婚约,蔡吉势必会乘机与北方的豪门世家结亲壮大实力。正如昔年光武娶郭圣通那般。 果然刘协刚开始时还频频点头。待听到孔融最后一句“以便齐侯自北地豪门世家另觅佳偶”刘协的脸色瞬间就为之一变,跟着就见他扬手一挥道,“曹蔡联姻事关北地安危。岂可说解便解。至于蔡卿忠义之举,朕自会另作赏赐。” 众臣见天子如此表态。由不得一阵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至于身为始作俑者的孔融则一面唯诺着退了下去,一面暗自舒一口气心想此番总算是对各家都有了个交代。哪曾想阅兵结束后,孔融刚要上牛车打道回府,却被吴硕挡住了去路。 “文举适才是何用意?” 孔融停下脚步,头也不抬地故作无辜道,“子兰所谓何事?” 吴硕却不与其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汝为何鼓动天子逼曹蔡完婚?” 孔融失声笑道,“子兰此话怎讲。余先前乃是劝陛下解除曹蔡婚约,何来逼婚一说。” “果是如此?”吴硕紧盯着孔融不罢休地追问道。 联想到吴硕与蔡吉关系匪浅,孔融当即扬起头以挑衅的目光回敬道,“逼婚、退婚皆由天子做主。融之作为问心无愧。” 孔融一席话直说得吴硕哑口无言。的确,是解除曹蔡婚约,还是催促曹蔡完婚,最终都得由天子来做主。而孔融也却是没有提过逼婚之事。现在的吴硕至多也就只能怀疑孔融向天子施加暗示而已。事实上,刘协在阅兵后并没有急于催促蔡吉与曹丕完婚,而是第二天颁下旨意召曹操、蔡吉、孙策、刘备四家诸侯入宫夜宴。 宴会设在宫舍西北角的一处跨院之中。此处跨院由一排五间厢房组成,这五间厢房平日里由厚重的布幔隔成独立的房间。等需要宴请宾客时再收起布幔,从而令五间厢房连贯为一变成一间宽阔的大堂。说起来刘备和孙策都曾在此与刘表举杯痛饮,曹操亦曾在此宴请荆州名士。如今故地重游,三人多少都有些物是人非的唏嘘感。倒是蔡吉对堂内宽敞的空间以及豪华的布置颇为乍舌。莫看蔡吉在东莱一日吃三餐,整天变着法儿的开发各种后世名点小食,可若论私人开销还真及不上这个时代的其他诸侯。归根到底蔡吉不像男诸侯那般有一大票妻妾需要供养,她本人也没有宴饮、狩猎之类的大开销爱好。当然龙口的齐侯府也设有专门的宴会厅,并严格依照蔡吉大将军的规格布置大厅,但与刘表的府邸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刘协身为天子自然是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最高规格宴请宾客以彰显皇家威仪。就拿天子所坐的御床来说,床后挂有紫光绨纱幄,两侧打着五明金箔扇。御床右前方另设有一队鼓乐,钟磬琴瑟笛箫笙管埙箜篌一应俱全。此外大堂每一根朱漆立柱上都挽有绛帐,帐下摆放着燃有香料的暖炉,暖炉前方便是今夜奉召而来的群臣了。说起来如此排场还是皇室临时拼凑下的“无奈”产物。若是换做雒阳、长安的皇宫,夜宴的宫殿会比现在大上一倍,朱漆立柱上所缠的将是鎏金盘龙而非简单的绛帐。 曹操、蔡吉、孙策、刘备四人虽说都是老相识,但眼下的局势实在容不得四人热络地互相唠嗑。所以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四人便不约而同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姿态静侯天子到来。不过这等尴尬的气氛并未持续太长时间,随着乐工各捧乐器奏起雅乐,刘协终于在吴硕、孔融等人的簇拥下驾临宴会厅。 在刘协迈步跨入厅中的那一刻,蔡吉等人同时轰然起身向天子行礼。许是近日万事顺心,亦或是许久没有受到过如此礼遇,刘协乍一看起来满面红光。且见他迈着八字步一路穿过大厅落座御床,一抬手朗声放话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随着众臣见礼安坐,刘协以主人的身份向赴宴的众人致辞。致辞的文章出自孔融之手,虽是官面文章但引经据典,遣词华丽,令人闻之赏心悦目。待到刘协说完致辞,满堂举樽共饮,至此夜宴方才正是开始。 既然是御宴自然少不得歌舞助兴。率先出场表演踏歌舞的是孙策所献的吴越歌女。人常道吴女多貌,越女多情,吴越歌女婀娜的舞姿令现场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一曲舞罢,刘协端起酒樽冲着坐在他右手边蔡吉搭讪道,“数年不见蔡卿风采依旧。不知卿家如今芳龄几何?” 蔡吉赶紧放下手中酒樽,拱手答话道,“回陛下,臣今年二十有二也。” “二十有二!”刘协故作惊讶着瞪大了眼睛说道,“依《礼记》所载,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卿已二十有二,不知何时完婚?”(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节 不情之请 当御座上的天子向蔡吉发问“卿已二十有二,不知何时完婚”之时,陪坐在蔡吉身旁的赵云心头由不得咯噔了一下。小说txt下载http://.80txt/由于对昨日天子与孔少府之间的那番对话略有耳闻,这会儿的赵云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刘协这是要借机解除蔡吉与曹丕之间的婚约。想到自家主上屡屡出手救汉室于水火,天子却丝毫不顾及主上的对汉室的忠诚,反而当众施压催促主上完婚,失望的情绪便在赵云的心中油然而生。说起来赵云其实并不讨厌曹丕,他只是看不惯曹操嚣张跋扈、残暴不仁的作派,更理解不了为何天子要一再撮合自家主上与曹操这等枭雄结亲。 相较赵云的愕然,身为当事人的蔡吉则明显要冷静得多。话说蔡吉上一次被人当众问及年龄、婚否之类的问题还是在前一世当银行职员的时候。哪曾想二世为人后还是少不得被人催婚。只不过这一次催促她成婚的并非大妈大婶,而是堂堂的一国之君。说起来在历史的长河中皇帝替臣下保媒拉纤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而这一世蔡吉既已身为诸侯,那她的婚姻大事就注定与情爱无缘。 通过先前眼线传回的消息,蔡吉判断曹操和刘协显然都有心催促她与曹丕完婚。不同的是曹操是想利用曹蔡联姻牵制蔡吉,为曹军休养生息争取时间。而刘协的态度则更为复杂。一方面他作为曹蔡联姻的始作俑者,本不便于主动出面解除婚约。毕竟天子金口玉言,下了圣旨再反悔有损皇室威仪。另一方面孔融之前在阅兵场上的那番诛心之言似乎也对刘协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蔡吉当时没在现场,无法凭细作传回的只言片语揣摩那时刘协的想法。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曹操,还是刘协都有心利用婚姻来牵制她这位女诸侯。 依蔡吉眼下的实力当然也可以强行推掉这桩婚事。但这就意味着她将与曹操彻底撕破脸。蔡吉油然记得她上一次撕人脸皮是与袁绍决裂。结果是袁绍败亡。再上一次撕人脸皮是吞了王行长的五百万,那一次换来的是王行长搏命一撞。诚然蔡子梅殒命长街后穿越成了蔡吉。蔡吉却不认为她下次还能如此幸运地遇上穿越重生这等奇事。所以这一世的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决不轻易撕人脸皮。一旦动手撕人脸,就必然已是做好了同对方搏命并且将对手彻底打入地狱永不翻身的准备。当然若是有人主动来撕蔡吉的脸皮,蔡吉也会不择手段要其性命,不管是已经伏诛的蹋顿、王凌,亦或是在逃的郭图与袁谭莫不如此。 当下的曹蔡联姻就好比一张脸面。虽然薄如纸片一捅就破。却维系着曹操与蔡吉之间斗而不破的关系。同时曹蔡联姻也是刘协的脸面。分封之后蔡吉计划在其治下的各州郡大规模推行均田制。这期间她少不得要清查户口、丈量土地,甚至对一些残掠百姓,公私成患的豪强大户严加制裁。棉花糖小说网..tw并将他们的土地收归国有。如此一来蔡吉势必会成为世家豪族群起而攻之的对象。而对付这些势力蔡吉除了紧握枪杆子之外,更需要占据道德制高点,所以尊汉这面大旗同样不能倒。 其实也莫怪蔡吉不带个人感情地算计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实在是历来女子做大事。九苦一分甜。没有一股子冷酷、严格、拼命三郎的狠劲根本无法从男权主导的权利体系中脱颖而出。 只是蔡吉本人不在乎自己的婚姻大事,不代表其他人就能看得下去。这不。眼见刘协当众催婚,孙策便替蔡吉出言鸣不平道,“陛下明鉴,曹家公子太过年幼。齐侯双十妙龄如何与黄口小儿成婚?” 曹操见孙策半道杀出来搅局,不由脸色一沉冷笑道,“孤家子桓已过志学之年。如何不能成婚?亦或说吴侯有心替齐侯保媒乎?” 孙策只是觉得蔡吉出手将刘协救出虎口,刘协却反逼蔡吉这样一个妙龄少女嫁给一个十来岁的娃娃。如此行径着实不够厚道。但真要说替蔡吉保媒,这位江东小霸王可就敬谢不敏了。至少孙策在与其弟孙权交流过后便彻底打消了同蔡吉结亲的念头。所以此时且听他以不屑地反讽曹操道,“策不及曹公子嗣众多,岂敢夺人之美。” 曹操见孙策暗讽其送子为质,脸上顿时红一阵黑一阵地眼瞅着就要发作。一旁的孔融见状生怕曹操与孙策当场翻脸毁了今夜的宴席,于是赶紧出面扯开话题转而以关切的口吻向蔡吉探问道,“齐侯可是嫌曹二公子年幼?” 无视周遭神色各异的君臣,蔡吉低垂着眼帘摇头道,“非也。只因天下未定,无暇谈婚论嫁。” 蔡吉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为之动容。曹操、孙策、刘备固然是从蔡吉平静的语调中听出了这位女诸侯宏大的志向。刘协本人亦被蔡吉大公无私的气节所感动,不由自主地在内心深处萌生出了一丝愧疚。但这丝愧疚并不能改变他催婚的决定。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协已然在不经意中开始站在诸侯的角度看待问题。在他的眼中无论是曹操也好,蔡吉也罢,都是阻碍他刘协中兴汉室的对手。而昨日孔融那番言语则让刘协意识到,一旦解除蔡吉与曹丕之间的婚约,这位野心勃勃的女诸侯必然会借机与北地的世家豪族联姻。 事实上相比残酷暴虐的曹操,刘协更忌惮克己冷静的蔡吉。因为亘古至今从未出现过蔡吉这样的女子,刘协完全无法预测蔡吉未来会干什么。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会真如其许诺的那般忠于汉室,还是像背叛袁绍那般背叛他。毕竟当年蔡吉在与袁绍反目之前,也曾对袁家百依百顺。就像蔡吉自个儿说的“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当下的刘协实在是判断不出蔡吉究竟是周公,还是王莽。 于是本着宁枉勿纵的原则。这位年轻的汉天子决心继续用曹蔡联姻来牵制蔡吉。反正依曹操和蔡吉的性格,此二人不可能为了一桩婚事而合流。而只要曹、蔡两家斗而不破,刘协就能以汉天子的身份调停两家纷争并从中捞取好处。相反若是让曹、蔡任何一家统一北方,那刘协与他的襄阳小朝廷也就离灭亡不远矣。 想到这儿刘协当即平复了一下心绪,冲着蔡吉微笑颔首道,“《礼记.大学》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蔡卿完婚后亦可治国平天下,何必以冠军侯自居。” 听罢刘协一路掉完书包,蔡吉遂即恭恭敬敬地叩首一拜道。“陛下教诲,臣谨记在心。然臣有一不请之请,还请陛下成全。” 蔡吉态度如此恭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协自然不好拒绝,只得连连点头道。“蔡卿但说无妨。” 心中早有腹稿的蔡吉抱拳道,“陛下明鉴,臣自幼父母双亡,幼弟早逝,仅余臣一人。为继蔡门香火,臣恳请曹家公子入赘蔡家。” 蔡吉话音刚落,席间顿时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不仅孙策难掩幸灾乐祸之色,就连刘备都不失时机地向脸色铁青的曹操落井下石道,“陛下,齐侯所求合情合理。” 刘协当然也是乐见曹操吃瘪。不过考虑自己的王畿与曹操的领地接壤,刘协还是颇为客气地向曹操征询道,“丞相以为如何?” 迎着周遭刺眼的目光,曹操不禁暗暗攥紧了袖内的拳头。无论是当初送曹丕入蔡营,还是后来遣曹彰、曹植二子为质,曹操都没像此刻这般深感屈辱。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有愤然离席的冲动,但当他的目光与荀彧交错之后,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说到底若非历经赤壁、当阳两连败,想他曹操又何须在此忍受此等奇耻大辱。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今日之耻他日必加倍奉还——曹操缓缓松开了拳头,冷冰冰地抛出一句道,“臣无异议。” 刘协听罢长舒了一口气,转而朝蔡吉问道,“丞相已同意曹家二子入赘蔡门,蔡卿可愿完婚?” “全凭陛下做主。”蔡吉欣然俯首道。 刘协显然十分享受这种充当调停者的感觉,在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又进一步发话道,“既然二位卿家皆无异议,择日不如撞日,后日宜婚嫁,二位可摆宴结亲。” “陛下圣明!”刘备忙不迭地附和着。 孙策亦跟着举杯起哄,“此乃佳话!” 在刘备和孙策的起头下,席间文武大臣纷纷点头附和。蔡吉与曹操则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双双叩首谢恩。一时间现场气氛热络得好似在给曹操和蔡吉办喜宴。至于两位当事人的想法,那可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另一头刘协达到了目的自然是龙颜大悦,举杯与席间的文武大臣频频饮酒。待饮至酣处孔融即兴挥毫作赋一篇以纪念今夜的御宴,引得御座上的刘协连声称赞。有了孔融起头其他大臣自然也不敢落后,纷纷铺采摛文、体物写志。转眼之间宴饮就成了文会。不过蔡吉、孙策、刘备三人都不善此道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去凑这个热闹。而曹操刚刚受了羞辱,更不可能有心思当众吟诗作赋奉承天子。于是乎,四位诸侯便一边自酌自饮,一边看着孔融等人舞文弄墨,直至刘协宣布散场,方才谢恩各自归营。 蔡吉一行人回到营地已是子夜时分。一见蔡吉下车早已在辕门前等候多时的郭嘉、辛毗、蔡琰等人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前道,“主上可算归营也。” 蔡吉见郭嘉的风氅上沾满了雪花,由不得皱起了眉头数落道,“孤归营后自会派人通报于先生,何须先生在此亲候。雪夜天寒地冻,奉孝先生若着了凉,让孤如何向华医师交代。” 郭嘉却是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主上归营便好。” 一旁的蔡琰见状赶紧替郭嘉向蔡吉解释道,“主上有所不知,郭军师见主上久不归营,生怕怕襄阳有变,曾派数拨探子打探消息。得知主公已在归营路上,方才与妾身等在此候驾。” 耳听郭嘉如此挂念自己的安危,蔡吉顿时心头一暖,讪讪自责道,“天子留孤等多喝了几杯。让奉孝先生挂怀也。” 郭嘉主要是担心其他诸侯在宴席上骤然反目,或是有其他居心叵测之徒出手搅局。毕竟这世道从来不乏损人不利己者。如今眼见蔡吉平安归来,郭嘉自然是笑着打趣道,“是余多心也。今夜御宴想必其乐融融?” 联想起先前酒宴上曹操那张拉长得好似茄子一般的黑脸蔡吉只得苦笑道,“天子兴致不错。” 郭嘉听出蔡吉话里带话,又见赵云神情黯然,心中顿时就有了计较,“可是天子催促主上完婚?” 这一次不等蔡吉发话,赵云已然抢先一步替她作答道,“天子要主上后日完婚。” “后日!”蔡琰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且不论蔡吉是否与曹丕般配,光是不到两天的时间又如何能置办出符合蔡吉身份的诸侯之婚。无怪乎,一旁的辛毗亦跟着垂首呢喃道,“太过仓促也!” 蔡吉的目光横扫过周遭或替她惋惜,或替她不值的众臣,最后落到了郭嘉的身上。就见郭嘉仿佛早有准备一般像往常一样站在那儿静候她下决断。一瞬间蔡吉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孤单,于是下一刻她以不容质疑的口吻下令道,“诸君听令,孤后日迎娶曹家次子入赘。”(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节 入赘之事 许是担忧曹操拉不下脸面半途反悔,刘协翌日又正式颁下圣旨命曹操遣其次子曹丕入赘蔡家。[..tw超多好看小说]曹操领旨后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命人召曹丕入内帐谈话。不多时曹丕便被带到了曹操的面前,年少的他显然已是知晓自己即将出赘,青涩的面孔上充满了迷茫与不安。 然而面对将自己像货品一般赘出的父亲,曹丕却是不敢有半点埋怨,依旧恭恭敬敬地朝曹操叩首行礼,“孩儿拜见父亲。” 曹操不动声色地抬手屏退了左右,遂即将圣旨递给曹丕道,“天子命汝入赘蔡家。” 诚然一早便知入赘之事,诚然在跨进营帐的那一刻心中就早已有了准备,可真当父亲将圣旨递到面前之时,曹丕还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止步不前。赘婿比不得质子。后者便是再苦再累终有归国归家的一日;前者却是要被曹氏宗族彻底除名,入赘蔡家从受人鄙夷形同奴仆。 曹操见儿子犹豫着没有上前领旨,旋即将圣旨像垃圾一样往角落里一丢,怅然一叹道,“为父连累吾儿也!” 曹操这一叹让曹丕意识到就算他现在扭捏着不接旨也无法改变成为即将入赘蔡家的现实。只见曹丕扑通一声跪在曹操面前,额头紧贴在蒲席上自责道,“孩儿不孝,请父亲责罚!” 曹操当然不会责怪曹丕不孝,事实上曹丕、曹彰、曹植三兄弟都是难得的孝子。只不过曹丕的性子似乎是懦弱了点,让曹操多少有些不放心。于是就见他摆了摆手道,“汝与彰儿、植儿皆孝子也,孤甚感欣慰。” 耳听父亲提起自己的两个胞弟,曹丕的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难言的苦涩。曹彰和曹植是曹丕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曾想兄弟三人就连境遇都如此相似。曹丕即将入赘蔡家,曹彰则被派往刘备部为质,甚至就连最为年幼的曹植也要前往东吴充当质子。已经有过三年经验的曹丕深知身处敌营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情急之下他忍不住脱口向曹操求情道,“父亲,阿彰、阿植年幼,可否待其成年后再赴敌营为质。” 曹操当然也心疼曹彰和曹植。特别是睿智机敏的曹植时常会让曹操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故而曹操一直以来都对曹植宠爱有加。然则心疼也好,宠爱也罢,都不能改变既定事实。毕竟依眼下的局势刘备和孙策不可能答应这等要求。所以曹操仅是摆了摆了手。便将话题一转道,“孤听闻蔡安贞待汝如仆役?” 曹丕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回父亲。齐侯待孩儿其实不薄。” “哦?”曹操意味深长地横扫了曹丕一眼,心想自己这次子终究还是少了点血性。于是他当即板起脸冲着曹丕告诫道。“子桓,汝虽奉皇命入赘蔡家,然汝终乃曹家骨血,切不可就此忘本!” 曹丕听罢赶紧俯首称诺。“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站起身信步走到曹丕跟前,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勉励道。[棉花糖小说网.tw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他日为父一统中原,便是汝归宗之日。” 然而曹操显然不了解他这个次子的脾性。曹丕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曹操的许诺固然是让人怦然心动。可曹丕转念一想其父若统一中原必然先灭蔡吉部。届时战事一起作为赘婿的他能否活到战争结束都难说。哪怕蔡吉信守诺言不拿他开刀祭旗,依曹蔡之间的实力对比,父亲也不见得会是最后的胜者。 其实曹丕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他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死得默默无闻。想他曹丕日日苦练武、勤习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征战沙场建立不朽基业,亦或是写下千古佳句进而留名青史。可现如今的他却身负赘婿污名,不仅受人白眼,还随时可能成为父亲争霸之路上的牺牲品。反观许都的兄长一出生便是曹家的继承人,未来还将坐享父亲打下的基业。面对如此强烈的反差,若曹丕说他不介意那是在自欺欺人。但曹丕并不会就此向曹操袒露心声,因为他十分清楚在父亲的眼里他和他的兄弟姐妹都不及天下来得重要。只要条件允许曹操能随时舍弃骨肉来换取他所注重的天下。所以曹丕最终只是唯唯诺诺着附和了一句,“谢父亲。” 曹丕的反应多少让曹操有点失望。在他看来曹丕身为他曹操的儿子理应充满激情与血性才对。可曹丕始终都保持着拘谨的态度,好似一壶半开未开的热水。无奈之下曹操只得挥了挥手示意儿子可以离开了。 曹丕起身告辞后回到了自己的行帐。不曾想曹彰和曹植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两个少年一见曹丕进帐立即双双拥上前道,“二哥,二哥,汝可回来也!” 面对不请自来的两个弟弟曹丕诧异地道,“尔等怎会在此?” “小弟与三哥即将入侍为质,特来向二哥辞行。”曹植拱手作揖道。 曹彰可不似曹植这般乖巧,他直接就开门见山地向曹丕问道,“二哥可是要入赘蔡家?” 眼见曹彰问得如此直白,曹丕只得苦笑着点头道,“是。” 耳听曹丕亲口承认了入赘之事,曹植亦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追问道,“父亲不为二哥求情乎?” 曹丕苦笑着摇了摇头,“天子旨意岂可违背?” 另一头的曹彰却是不服气道,“圣旨又如何!天子在许都皆赖曹家庇佑,何须在意天子旨意。” 诚然一早便知曹家已与天子决裂,此刻曹彰一席“大逆不道”的言语还是让曹丕大吃了一惊。就听他急忙向曹彰告诫道,“刘备乃汉室宗亲,汝到刘营后万不可对天子不敬,否则性命堪忧!” 哪知曹彰非但没将曹丕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冷不丁地突然冒出了一句道。“二哥,与其寄人篱下,不如逃也!” “逃?逃往何处?”曹丕望着个头和他差不多高的曹彰哑然失笑道。说起来他在像曹彰这样大时也曾萌生过逃跑的念头,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最终还是没有付诸实践。 性格粗犷的曹彰又岂会像他二哥那般瞻前顾后,就见他扬手一挥大大咧咧地说道,“天地之大何愁没去处。” 曹丕见曹彰如此信口开河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依三弟这等没心没肺的性子日后在敌营为质少不得要吃苦头。然而还未等他教训曹彰。一旁年幼的曹植已然抢先一步摇头否定道。“不可!余等逃跑,岂非言而无信,陷父亲于不义之地。三哥。余等万不可做不孝之人!” “四弟所言极是。”曹丕接过话茬教育曹彰道,“三弟,汝真愿背负不孝、无信之名逃亡乎?” 曹彰侧头想了想觉得哥哥和弟弟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他已从下人口中得知入赘乃是极其屈辱的一桩事。官府历来都将赘婿与犯罪的官吏、逃亡的人员和商贾等同对待。并将这一类人征发到边远地区去服劳役或守戍。于是曹彰又反问曹丕道,“二哥甘心入赘乎?” 当着两个弟弟的面曹丕不再有所隐瞒直接坦言道。“不甘。” “既然不甘,二哥又为何认命?”曹彰不解地追问道。其实曹彰先前之所以会请缨为质主要还是受了弟弟曹植的激励。但当他弄明白入侍为质是怎么一回事,并得知曹丕即将入赘蔡家之后,整个人的心境便不由自主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品性纯良的曹植则完全没有想那么多。就见他忙不迭地替曹丕解答道。“二哥乃是为父亲和曹氏一门忍辱负重。” “为何偏是吾等三兄弟忍辱负重,自毁前程,有家归不得!”心直口快的曹彰忍不住埋怨道。而他此话一出就连素来孝顺乐观的曹植都低下头陷入了沉默之中。 曹丕望着一脸愤愤的曹彰和一脸黯然的曹植。觉得自己身为兄长应该给两个弟弟一点建议才对。否则依曹彰、曹植二人的性子往后的质子生涯可不好过。于是他当即清了清嗓子向两个弟弟勉励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齐之赘婿淳于髡,长不满七尺,滑稽多辩,数使诸侯,未尝屈辱。秦庄襄王亦曾赴赵国为质。余等虽因情势所迫,或入赘,或为质,然即便颠沛流离,亦当屈不挠,发奋图强!为兄相信汝二人终有归家之日,切不可因一时之困而自暴自弃。” 曹彰和曹植在曹丕的激励下精神双双为之一振。曹植更是一个箭步上前握住曹丕的手道,“阿植坚信兄长亦会有振翅高飞之日。” 且就在曹家三兄弟互相勉励之时,齐军上下亦在为即将到来的大婚之礼做着紧锣密鼓的准备。相比三年前的订婚之礼,此番蔡吉与曹丕的大婚之礼无论是在时间上,还是在规模上都显得仓促之极。好在入赘的婚姻仪式通常比较简单,当事双方都不会愿意大肆铺张。毕竟入赘对这个时代的男子而是桩颇为耻辱的事情。民间有些家境贫寒的男子甚至夹个小包袱到女方家报道就算入赘了。不过蔡吉作为一方霸主大婚之礼总不能太过简陋。更何况她所统治的齐地自古以来就有赘婿的风俗。 据说“赘婿”一词源自于春秋时齐国的风俗。当时的齐国风俗认为,家中的长女不能出嫁,要在家里主持祭祀,否则不利于家运。这些在家主持祭祀的长女,被称作“巫儿”,巫儿要结婚,只好招婿入门,于是就有了“赘婿”。这种风俗在齐地由来已久,一直到汉代还很流行。当然如果不是经济贫困,无力娶妻,一般男子是不会入赘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蔡吉之所以能以长女的身份继承父业,并长期统治青州一带多少也与齐地的这种风俗有关。 不过蔡吉本人却对大婚之事并不上心。就在众人为她的婚礼忙碌之时,她却端坐牙帐同郭嘉商讨起了分封之事。须知随着蔡、曹、孙、刘四家齐聚襄阳城下,“分封诸侯”一事总算是被正式被提上了议程。然则各家都有各家的小九九,所以各家对如何分封也有着五花八门的见解。 这不,蔡吉在听罢孙策提出的条件后,就忍不住哑然失笑道,“封王?孙伯符好大胃口。” 想到东吴一方常常提出一些狮子大开口的条件,郭嘉亦跟着摇头苦笑道,“高祖曾杀白马宣誓:此后非刘氏不得封王,非有功不得封侯。故天子对封王一事甚是抵触。” 蔡吉低头思虑了片刻追问道。“曹、刘两家欲封王否?” “曹、刘两家仅求封公。”郭嘉说到这儿又补充了一句,“倒是司马朗等人上表天子,请求封公之余另加九锡。” 九锡是古代皇帝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礼器,分别是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这些礼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赏赐形式上的意义远大于使用价值。在蔡吉看来曹家提出这等要求倒也无可厚非,所以她又跟着问起了分封的具体时间,“太史令可曾卜算出分封吉日?” 郭嘉答道,“回主上,依太史令之言,开春后七日便是吉日。” “开春后七日?”蔡吉微微一怔,心想时间如此紧凑刘协莫不是要急着打发他们这些勤王诸侯早日离开襄阳。 “正是。”郭嘉点头道,“据闻天子已拟定新年号为延康,待分封诸侯那日布告天下。” “延康?”蔡吉又是一惊。须知历史上延康乃是东汉的最后一个年号,前后仅沿用了短短七个月的时间。七个月后也就是延康元年十月,即西历220年,刘协被迫将皇帝位禅让给曹丕,汉朝灭亡,中国历史进入魏晋时代。如今刘协欲在西历204年改年号为延康,无疑将提前终结建安时代。延康,延康,延续小康。却不知这个时空延康这一年号是否能如刘协所愿保佑汉王朝在他手中继续传承下去。 郭嘉不知“延康”二字的典故,眼见蔡吉沉默不语,他便打趣着问道,“主上欲封王否?” 回过神来的蔡吉当即狡黠一笑道,“封公便可。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孤可不愿天子日后封无可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节 大婚之日 《白虎通义》有云: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txt电子书下载http://.80txt/古时婚礼皆在黄昏时分举行。因为按照易经的观点,世间万事万物都有阴阳两极,日属阳、月属阴;昼属阳、夜属阴;男属阳,女属阴。黄昏正好处于阴阳交换阶段,而且是“阳往而阴来”,正好与迎接新娘入家的含义一致,故而古人选择黄昏举行婚礼。 此番蔡曹大婚虽是由曹丕入赘蔡家,但在迎亲步骤上齐营方面还是遵循常例,即在白天派出行人执事前往曹营迎接新郎,傍晚在齐营举办婚礼。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齐营这次似乎是要将古制贯彻到底,除了婚礼制式处处遵循周礼,蔡吉还以“婚礼不用乐,幽阴之义也;婚礼不贺,人之序也”为由婉言谢绝了其他诸侯送来的贺礼,仅收下天子的赏赐。 “婚礼不用乐,幽阴之义也;婚礼不贺,人之序也”出自《礼记.郊特牲》。原来上古时代将婚礼视为幽阴之礼,即不奏音乐,也不祝贺。所以先秦时代的婚礼并不热闹。甚至一直到了汉初,有些地方官吏还囿于周礼,禁止人们在婚礼时相贺乃至奏乐。 然而,结婚终究是桩“大吉也,非常吉也”的大喜事,在秦汉这等热衷于享乐的时代,婚礼不贺的状况是不可能持续下去的。于是在汉五凤二年汉宣帝正式下诏曰:“夫婚姻之礼,人伦之大者也。酒食之会,所以行礼乐也。今郡国二千石,或擅为苛禁,禁民嫁娶不得酒食相贺召。由是废乡党之礼,令民亡所乐。非所以导民也。……勿行苛政。”这是中国历史上首次以政令的形式对婚礼不贺的否定,自此婚姻相贺、举乐便成了汉族固定习俗逐渐流传后世。 事实上后世诸如吹打奏乐、撒帐、闹洞房之类热闹的婚俗都起源于汉朝。其中闹洞房的习俗尤为突出。在汉朝“嫁娶之夕,男女无别”,可以不讲传统礼仪,男女可以随便嬉戏。甚至还醉酒闹洞房闹出人命的记载。 所以鉴于蔡吉身份特殊,眼下的局势又颇为微妙,未免有别有用心之人在婚礼上做出“出格”之举。齐营上下一致认为复古周制不贺之序在封闭的环境下举行婚礼最为稳妥。至于蔡吉本人则完全不在意婚礼是否盛大。是否热闹,任由手下的臣子们忙里忙外地为她置办婚礼。 不过蔡吉的这种淡漠态度却令为她梳妆的蔡琰深感困惑与不安。在蔡琰看来蔡吉在自个儿的大婚之日即便不紧张,不忧伤。不喜悦,至少也该有初嫁少女的羞涩才是。可是眼身着嫁衣的女诸侯却丝毫没有这些情绪,她的神态冷静而又淡然仿佛今夜将要出席的仅是一场寻常的宴会。 莫非主上不知入洞房为何物?亦或是根本没打算同新郎圆房?于是在替蔡吉梳妆完毕后,蔡琰由不得将梳搁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探问道,“主上今夜就餕余设袵乎?” 餕余设袵即是合床礼。蔡吉以为蔡琰是在替她晚上洞房时的安全担忧。便欣然颔首道,“夫人无需多虑,段旗主已将婚帐布置妥当。.tw[棉花糖小说网]” 蔡琰见蔡吉会错了意,愈发坐实了她关于蔡吉不通男女之事的判断。毕竟唯有“无知”者才会如此无畏。为不让自家主上在洞房出丑。蔡琰当即便郑重其事地朝蔡吉俯身进言道,“主上明鉴,天地姻组。万物化醉;男女潇精,万物化生。房中之事。关乎子嗣,不可不知也。” 这一次蔡吉总算是回过了味来,意识到蔡琰这是要临阵磨枪教她房中之事不由为之一囧。本来嘛,古代闺秀出嫁前会由母亲来教育女儿如何为人妻。蔡吉早年丧母由蔡琰作为宗族的女长者指点她这方面的常识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蔡吉的情况比较特殊。这一世的她固然还是童女之身,但前一世的蔡子梅在男女之事方面多少还是有点经验的,虽然这些经验伴随着一段苦涩的记忆。 不过无论前一世的经验是否管用,蔡吉都不好意思让文姬来指点她房事。于是她赶紧支支吾吾着推辞道,“孤曾得《太平要术》数卷,对房术略知一二。” 蔡吉涨红着脸扭扭捏捏的样子让蔡琰稍稍松了口气。不管蔡吉是否如她自个儿所言从《太平要术》上学会了房术,至少这位女诸侯此时此刻的表现终于有了新妇该有的样子,从而让人能感觉得到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非不食人间烟火的木胎泥塑。就见蔡琰跟着俯首替蔡吉化解尴尬道,“若是如此妾身恭祝主上今夜鸾凤和鸣。” “唔。”蔡吉低着头应了一声,没敢再多搭话。 蔡琰上次见蔡吉流露出此等小女儿姿态还是在微山湖畔,那时的曹丕借一首《秋胡行》向蔡吉大胆示爱,直将后者羞两颊飞红。所以蔡琰相信不论蔡吉也好,曹丕也罢,两者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当然依蔡吉先前不苟言笑的样子,其对曹丕的感情应该还谈不上郎情妾意。不过世家子女的婚姻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蔡琰自个儿的第一段婚姻也是联姻的产物。极少有联姻者能像蔡吉、曹丕这样相处三年后再成婚。只可惜他二人之间的婚姻夹杂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利益纠葛,注定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坎坷。 此刻就听作为过来人的蔡琰语重心长地向蔡吉开导道,“曹公子虽非主上心上之人,然其与主上相处三年,或是良配也犹未可知。” 蔡吉听罢蔡琰所言,想起曹丕这些年在齐营挣扎求生的模样以及眼下顶着的赘婿名头,不禁感触颇深地摆了摆手道,“孤岂会嫌弃子桓。依孤之身份便是遇见心上人,亦是只可远观不可近身。” 蔡琰显然没料到蔡吉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诧异间她赶紧追问道,“主上何出此言?” 蔡吉则苦笑着反问,“与孤成婚者。必为赘婿,饱受世人非议。试问世间男子谁人肯如此牺牲?” “主上此言差矣。即为主上心上之人必是人中龙凤,又岂会在意愚夫愚妇之言。”蔡琰出言反驳道。显然蔡琰打心底里还是期盼自己主上能收获一份圆满的婚姻与爱情。 可蔡吉却知成为他丈夫的男人所要遭受的考验远非常人所能承受。因为她本来走的就是一条荆棘之路,没理由拽着心爱之人一起共赴地狱。一瞬间前后两世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令蔡吉不由自主地怅然一叹道,“便是他肯,孤亦舍不得。罢也。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话说,一直以来蔡吉都闭口不谈男女之事,并且她之前曾婉拒过曹昂的示爱。现如今又为获取天下而祭献出自个儿的婚姻。这使得齐营内外皆以为她对男女之情无感。直到此刻听罢蔡吉所言,蔡琰方知眼前这位看似淡漠的女诸侯情感远比人们想象得细腻。遥想世间女子面对心爱之人,大多追求的是“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希望能得到爱人的守护。而像蔡吉这般将自身定位为守护者。并肯为爱放弃天长地久的女子可不多见。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蔡琰回味了一番蔡吉叨念的诗句,跟着由衷感慨道,“主上真奇女子也!” 且就在蔡吉与蔡琰谈心的档口。忽听段娥眉在帐外高声通报道,“禀主上,新婿入营也。” 曹丕身着爵弁服。玄色上衣,纁色帷裳。白绢单衣,赤色舄,亦如三年前那般乘坐马车进入齐营。只不过三年后的他身型已修长壮实到足以撑起宽大的弁服,同时十六岁的他业已明白他与蔡吉之间的婚姻意味着什么。 “请新婿下车。”随着执事一声高呼,曹丕缓步走下马车,在火把的映衬下,就见两排甲士悬刀而立隔出一条甬道直通中军大帐。气氛肃穆得全然不似在办喜事。曹丕对此显然早有准备,迎着周遭投来的敌视目光,他当即迈开步子走向大帐。 汉朝的婚礼新娘不蒙盖头,夫妻不行拜堂之礼。曹丕在进帐前须行沃盥礼,即洁手洁面后方能入席与新娘相对而坐,谓之对席。对席的位置,男西女东,意以阴阳交会有渐。 此时的蔡吉亦是纯衣纁袡一派新妇妆扮,更为难得的是她今日还一反常态地画了妆,在灯火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明艳动人。待曹丕入席后先,两人相对俯身一揖。再由负责主持婚礼的蔡琰命人向两位新人奉上事先准备好的酒肉行共牢合卺之礼。 共牢是指新婚夫妇共食同一牲畜之肉。合卺是指夫妇用匏瓜盛酒交杯而饮,不过这里的交杯仅是互相交换杯子而已,并非挽着胳膊喝“交擘酒”。匏瓜味苦用来盛酒必是苦酒。匏既分为二,象征夫妇由婚礼将两人合为一。所以夫妻共饮合卺酒,不但象征夫妻合二为一,永结同好,同时也含有让新娘新郎同甘共苦的深意。 合卺之礼是整场婚礼中最为重要的环节。当蔡吉与曹丕互相喝下对方的苦酒,正婚礼至此告一段落。整个过程简朴庄严,仅有郭嘉、赵云、辛毗等齐营文武在场做见证,却带着极为浓重的宗教气息。 正婚礼完结后,蔡吉和曹丕在侍者的搀扶下起身离席前往后方婚帐行合床礼。然而曹丕却在半道上被段娥眉给拦了下来,“请新婿随妾身沐浴更衣。” 身为赘婿的曹丕自是无法提出异议,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段娥眉来到另一处营帐。随着帘幕被掀起一股蒸汽顿时扑面而来,云雾缭绕间就见营帐的中央摆放着一只装满清水的硕大澡盆。两个守在澡盆旁的侍从眼见曹丕入帐,立即上前以灵巧的双手替他解下腰间的佩剑,摘去冠帽,褪下层层礼服,甚至就连发簪、戒指、玉佩之类的小物件也都被一并取下搁在一旁的托盘上。 曹丕心知这是对方在借沐浴更衣之名对他进行搜身,但他并没有做无谓的反抗。身为世家子弟的最后一丝尊严令曹丕一言不发地昂起头任由侍从伺候他沐浴洗漱,替他擦干净身子,抹上香油,最后披上一件白净柔软的长袍。 段娥眉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全程观摩了曹丕如何更衣如何沐浴。当看到披发跣足的少年以不卑不亢的姿态站到自己的面前时,段娥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就见她撩开帐篷的一角,躬身向曹丕行礼道,“新婿请。” 直到此时曹丕这才发觉原来他沐浴更衣的营帐与婚帐仅一帘之隔。橘红色的灯光子透过帘幕的缝隙打在曹丕的脚背上,令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揭开帘子迈步踏上了鲜红的地毯。这是一间足足比先前营帐大了六倍的硕大帐篷。在其中央架有一方似榻非榻的高台,高台的四周遮着半透的纱帐,若隐若现间里头似乎还坐着一个女子。然而曹丕并没有急于上前探个究竟,因为在高台的四角还守着四名身材壮硕的壮妇。一想到自己今夜要在四名壮妇的监视下与蔡吉圆房,绕是曹丕事先已经做过最坏打算,这会儿也由不得乱了手脚。 且就在曹丕迟疑之际,忽听身后的段娥眉再次催促道,“请新婿入洞房。” 回过神来的曹丕将目光投向纱帐中窈窕的人影,想象着身影主人平日里的一颦一笑。于是在深吸一口气稍稍调整了了一情绪后,曹丕再次鼓起勇气赤脚踩着胡地进献的毛毯缓步走上高台钻进了纱帐。 纱帐内的蔡吉同样是长发披肩身着一袭雪白的**。可蔡吉的这身打扮并不能平抚曹丕此刻的紧张情绪。就见他依着往日的习惯跪坐在蒲席上以略带僵硬的姿势朝蔡吉俯身叩首道,“拜见主上。” 蔡吉五味陈杂地看着匍匐在她面前的曹丕。不知不觉间那个曾经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男孩已然长成为英俊的少年郎,可他俩之间的关系却如先前喝的匏酒,牵绊中透着苦涩。 一声叹息过后,蔡吉主动牵起了丈夫的手。她能感受到曹丕的颤抖以及少年手上满布的茧子,那是长期习文练武留下的痕迹。蔡吉十分清楚在曹丕恭顺的外表下跳动着一颗追逐梦想的心。鉴于曹丕在另一个时空魏文帝的身份,蔡吉还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背负下曹丕在这个时空的梦想。但至少在今夜她得对她的小丈夫负责。 ————偶是纯洁嗒分割线,想看肉文的盆友~你们在期待什么———— (*^__^*)嘻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节 国事为重 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曹丕躺在卧榻上怔怔地仰望头顶高悬着的红色婚帐。txt全集下载.80txt【爱去】胯间的**依旧高涨,可他的巫山女神却已不见踪影,仅留下凌乱的被褥和点点暗红色的血渍昭示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此时此刻只要一闭上眼曹丕仍能感受得到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是如何引导他成为一个男人,那对纤长而有力的双腿是如何骑着他驰骋过**的草海。整个过程如此甜蜜令他久久无法自拔,却又如此短暂不等他回味便戛然而止,哪怕在那之前他的身体已不止一次播撒出种子。 曹丕从没像现在这般如此强烈地想要同蔡吉在一起,不是出于自保,不是碍于责任,仅是单纯地想与对方合为一体。然而激情退却后逐渐恢复的理智却又告诉他,蔡吉不信任他这个夫君,齐营上下排斥他这个曹家子,天下众生嘲笑他这个赘婿。昨夜的温存在蔡吉眼里可能只是一次例行公事而已,否则对方不会在他睡着的时候离他而去,甚至连句话都没留下。 沮丧间曹丕不由地想起了何晏昔年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静女爱君子”。何为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总之绝不会是躺在床榻上自哀自怨的戚戚之徒。 吾不可止步于此!――曹丕在心中如此自勉着。在曹丕看来曹氏一族的荣誉与功勋自有兄长曹昂去继承发扬,身为赘婿的他无需再背负曹家子的责任。从现在起他要为自己而活,要追逐自己的梦想。而他现在最渴求的是得到蔡吉的信任,得到蔡吉的爱。他,曹子桓想要成为蔡安贞的瑚琏之器。 十六七岁的少年总是充满了行动力,因为他们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去放手追逐他们的梦想,却又尚且不知在前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于是下一刻就见曹丕自床榻上鱼跃而起冲着帐外高喊了一声,“来人!” 曹丕的话音才刚落,就见蔡琰莲步轻移来到床榻前躬身施礼道,“主上有要务在身。特命妾身在此听候调遣。新婿可是要洗漱更衣?” 果不其然,在齐侯与父亲的心中终究还是国事最重。曹丕一边在心中如此感慨着,一边略显尴尬地向蔡琰推辞道,“余自行洗漱更衣便可。不敢劳烦夫人。” 其实也难怪曹丕会有如此反应。须知此时纱帐内的他仅穿一件**,而纱帐外的蔡琰却是鼎鼎有名才女不同于寻常婢女。年少的曹丕实在不好意思在当着蔡琰的面换衣服。蔡琰亦是瞧出了曹丕的心思,当即抿嘴一笑退出了婚帐。不多时便有侍从手捧衣衫、鞋袜等物品鱼贯入帐。 且就在曹丕更衣洗漱的同时,蔡吉早已端坐牙帐如同平日里那样与麾下文武商议要事、处理军政要务。事实上当一身新妇妆扮的蔡吉在一大早迈步走进牙帐之时,还真是让不少文臣武将吓了一跳。(..tw棉、花‘糖’小‘说’)毕竟在多数人眼里刚刚蔡吉新婚怎么着都得歇个一两日。哪儿有大婚第二日便照常办公的道理。见此情形一些人不由地在心中暗自怀疑起了曹丕的能力。另一些人则认为蔡吉作为新妇早起是一种遵从妇德的表现。唯独郭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神色坦然地率领众幕僚上前迎接蔡吉。 蔡吉本人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在她看来值此分封在即的重要时节,有着太多的事宜需要她亲自处理。诸如各家仪仗进场的先后所站的方位,乃至受封的顺序,各家诸侯现下都要锱铢必较一番。因为这些细节关系着各家诸侯的威严与利益,任谁都不肯在这场轰动天下的大事件上吃亏。【爱去】 像是孙策就祭出赤壁大捷自诩为勤王第一功臣要求第一个受封。刘备则以曹家父子曾对天子不敬为由,上书要求将曹操安排在最后。曹操已然出赘一子,并送两子为质,又岂肯一退再退。三方很快便在天子面前打起了嘴仗。而刘协碍于三家的施压谁都不敢得罪,如此一来分封大典的筹备也陷入了僵持之中。 对于孙、刘、曹三家之间的争论,以及分封大典的细节。蔡吉的态度倒是很明确那便是抓大放小。所以这会儿在听罢来自辛毗的回报后,蔡吉依照后世办理大型活动的经验提出了自个儿的意见,“四家仪仗按四家所处方位进场就位。四家诸侯并肩登台,同场受封,不分尊卑主次。” 辛毗听罢蔡吉的所言,低头分析道,“主上此举倒是可行,主上占幽州居北,孙策占扬州居东,刘备占荆州居南。曹操拥三辅居西。东、南、西、北…只是如此一来岂非主上最后进场!” “无妨。孤不介意压轴。”蔡吉大度地摆了摆手道。在她眼里尽早完成分封是大事,其他的细节都是可调解的。正如刘备之所以会如此针对曹操不是因为他对曹操怀有深仇大恨,而是出于政治正确。这就像清流咬着阉党不放来证明其为忠良。孙策对第一诸侯的诉求也更多的是在讹诈。蔡吉即无心调解曹操与刘备之间的敌对关系,也不介意放任孙策自信膨胀。 郭嘉见蔡吉如此表态。亦跟着捻须颔首道,“主上既有心远交近攻,卖情面于孙策、刘备。不如以此为据换取齐地贡船自长江水道上京。” 原来蔡吉的领地远离新都襄阳,上京纳贡必须借道曹军的控制区,或是干脆如郭嘉所言派遣贡船队自琅琊起程走海路南下长江口再从长江逆流而上抵达襄阳。相比之下走陆路的路程要比走水路短一些,可依蔡吉与曹操之间的关系自陆路上京却并不稳定。反观走水路虽是饶了点远路。但走水路成本低,且蔡吉与孙策之间不存在不可调解的矛盾。相反出于远交近攻的策略蔡孙两家也算是天然的地缘盟友。事实上近些年来青、徐两州的商行早已在长江两岸建起了多家邸馆,齐地的各类特产也随着这些商队渗透到了长江水域的诸多城镇之中。然而官面上的贡船终究比不得寻常商船,没有孙策的首肯蔡吉的贡船目前还真进不了长江口。 所以此刻听罢郭嘉所言,蔡吉当即会意地抚掌笑道,“奉孝此言正合孤意。此事就拜托卿也。” “诺。臣定不负主上重托。”郭嘉长袖一振抱拳领命。 此时就听侍卫在帐外通报道,“光禄大夫吴硕求见!” 耳听吴硕来访蔡吉不由自主地与郭嘉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见后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之情。蔡吉深知郭嘉嘴上虽不明说,心里却是对天子当众催婚一事甚是不满。不过刘协的所作所为不能迁怒到吴硕的头上。事实上蔡吉本人对这位吴老先生还是颇为敬仰的。毕竟吴硕一直以来对蔡吉都十分友善。并且不止一次牵线搭桥充当蔡吉与皇室之间的中间人。更因为蔡吉打心眼里钦佩吴硕正直无私、忠贞不二的品德。这等人物便是互为敌手亦不会令人生厌。 于是蔡吉收敛起思绪,旋即朗声下令道,“有请吴大夫入帐。” 不多时吴硕便在侍卫的引领下走进了牙帐。不过这位老先生显然没料到蔡吉会在场。面对端坐堂上的头盘堕马髻的蔡吉吴硕一时间不禁楞在了当场。其实不仅是齐营文武对刘协的逼婚之举心存不满,作为天子近臣的吴硕亦对眼前的女诸侯心存有愧疚。从昔年邺城西门下赠兵五百到如今护驾南下迁都襄阳。蔡吉至始至终都对汉室敬畏有加,未曾有过不臣之举。便是之前未能响衣带诏出兵勤王,在吴硕眼里也是情有可原之举。毕竟那时候的天子还在曹家父子的掌控之中,贸然借衣带诏之名出兵讨伐曹操只会至天子于险地。最后的事实也证明能救天子出许都乃是做事稳重的蔡吉而非一开始叫嚷着要北伐的刘表。可谁曾料想年轻的天子非但没有因此视蔡吉为中兴栋梁,反而处处忌惮齐军的实力。并在孔融的挑拨下当众催促蔡吉与曹丕成婚。虽然在蔡吉的强烈要求下曹丕最终入赘蔡家,总算是延续了蔡氏的香火。然则就算刘协的做法不是明君之举,吴硕身为臣子亦当为君分忧。所以在天子需要有人出使齐营时吴硕二话不说便接下了这份差事。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在这会儿碰上了蔡吉本人。 且正当吴硕踌躇着不知该如何面对蔡吉之时,蔡吉倒是带着盈盈笑意向吴硕招呼道,“吴大夫请上座,不知大夫今日造访有何见教?” 吴硕虽愧对于蔡吉,但考虑到汉庭目前的情况也只得硬着头皮坐到蔡吉身边,并向其拱手作揖道,“老夫今日来访有一不请之请,还请齐侯成全。” 蔡吉听吴硕说得如此客气。不由好奇地问道,“大夫有何要求?只要力所能及,孤必兑现。” 就听吴硕幽幽一叹道,“岁末将至襄阳城内国库空虚,还请齐侯缴纳贡税为国分忧。” 众齐臣听闻吴硕乃是为讨要贡税而来立马一个个对其横眉冷对。吴硕当然知道他的要求很过分。所以他并没有用刘协的口谕来命令蔡吉,而是舔着老脸同对方攀交情。希望蔡吉能看在双方交往多年的份上,卖他个人情预支一部分贡税给朝廷。其实光凭襄阳城内的库存以及曹昂之前为救其父上缴的贡品,刘协还是能对付着度过年关的。可是开春之后还需举办分封大典,这对襄阳小朝廷而言可就是个沉重的负担了。须知举办如此盛大的典礼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可值此青黄不接的时节刘协又能上哪儿去征税。故而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这位年轻的天子最终还是决定向蔡吉等诸侯预支贡税来举办分封大典。 蔡吉当然清楚襄阳小朝廷的难处,同时她也想尽早完成分封班师回朝。就见蔡吉义正词严地拱手道,“朝廷有难,孤自当替君分忧。大夫放心。孤明日便差人将贡税上缴国库。” 吴硕见蔡吉答应得如此爽快,羞愧难当之下当即朝着蔡吉深深一揖道,“齐侯深明大义,请受老夫一拜。” “大夫折煞吉也。”蔡吉见状赶紧上前扶起了吴硕。眼瞅着面前的老人满面愁容,蔡吉灵机一动又跟着追问道,“不知其余几家可曾缴纳贡税?” “除刘使君外。皆无回应。”吴硕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当然他还有后半句没说,那就是刘备缴纳的贡税十分有限,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效果。不过刘备好歹也算是交了,更何况其领地本就小于其他诸侯,而荆南本身也比较贫瘠。 蔡吉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替吴硕出了个主意道,“孤听闻孙伯符欲率先入场受封,大夫可以为饵此劝其缴纳贡税。” 吴硕当然也曾有过相似的想法。然则诸侯在分封大典上的进场顺序可由不得他说了算。不过现下蔡吉既然表了态,吴硕心中自然也就有了计较。只见他拱手朝蔡吉致谢道,“多谢齐侯指点。” “大夫客气也。”蔡吉摆了摆手,跟着又扭头向郭嘉问道,“奉孝先生以为如何?” 郭嘉心领神会地拱手道,“主上言之有理。” 就这样在蔡吉的布置下吴硕与郭嘉两人相互合作,以分封大典的出场次序为饵自孙策手中换取了贡税与长江水道的通行权。依孙策麾下谋士的智慧当然瞧得出其中的猫腻。可孙策本人却将蔡吉与朝廷的这一举动视作为对他孙伯符的畏惧与忌惮。所以在一番争论过后这位江东小霸王最终还是欣然接受了吴硕与郭嘉的建议,以东方诸侯的身份率先入场分封大典。与此同时襄阳小朝廷得了贡税后,很快便招纳众多处于农闲之中的民夫在襄阳城外的汉水河畔搭筑起了三丈高台用以举办分封大典。(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节 分封大典 建安九年正月刘协颁旨改元延康,并于九日后即延康初年正月初九举行分封大典。[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小说网.qiushu]这一日天才朦朦亮,蔡吉、曹操、刘备、孙策四位诸侯便已各自登上华丽的轺车启程前往位于汉水河畔的分封祭坛。一路上随处可见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群,其中除了襄阳附近的百姓外,亦不乏驱车驱马远道而来的看客。但慑于四家诸侯的威严多数人都不敢接近仪仗,仅是远远地站在半山腰上或是与大队人马保持一段距离驻足观看,并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初春凌晨的光线虽不佳却并不妨碍四家诸侯的仪仗展现各自的雄姿。由于此番分封大典的进场顺序以及列队站位乃是由各诸侯领地所处的方位所定,故而四家仪仗的旗帜与服饰颜色也都与方位有关。像是孙策这次的站位是东方,孙策部的旗帜服饰就以代表东方的“青色”为主。而刘备的站位是南方,且东汉五行属火德,于是一向以皇叔自居的刘备便将麾下仪仗的服色统一为“朱色”。曹操在地理上虽占据着中原腹地,但天子即已移驾襄阳,便轮不到他占据中央位置。所以曹军仪仗在大典上的站位是西方,所用服饰旗帜也是以代表西方的“白色”为主。蔡吉坐拥汉帝国最北端的幽州自然站位北方。五行之中水主北方,其代表色为“黑色”,蔡吉便依着后世的审美在黑色的旗帜上用金线绣上闪亮的蔡字。 在一干红红绿绿的彩旗相衬下黑金搭配的蔡字大旗显得尤为耀眼、贵气。无怪乎曹操见了会酸溜溜地冷哼,“蔡安贞倒是会招摇。” 一旁的荀彧则不动声色地朝前方孙策的车驾努了努嘴,“招摇者何止蔡安贞。” 曹操顺势望向孙策的车队眼神中带着七分不屑三分不甘。不屑的是孙策骤然得势的暴发户嘴脸,不甘的是赤壁一战实在败得窝囊。说到底曹操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皆因之前的赤壁惨败而起。然而赤壁一败即非曹军实力不济,也非曹营将士畏敌不前。细究赤壁战败的原因除了曹操本人刚愎自用乱用船阵之外,也与曹军不习水性不懂水战有着莫大的关系。须知相同的状况要是搁陆地上,曹军即便是败得再惨亦有绝地反击的机会,哪儿会像在水上时那般束手无策。所以曹营之中上至曹操本人下至曹军小卒都对了赤壁之败耿耿于怀,憋着股劲想要一雪前耻。 然而历经赤壁之战与当阳之围的双重打击后,眼下曹操根本无力发起反攻。事实上就算他日后真缓过了劲来。也不会再贸然出兵南征。毕竟随着天子迁都、诸侯分封,身为调停者的蔡吉眼下可算是声势大涨。曹操在如芒刺背之余亦将蔡吉视作为他的头号心腹之患。 所以此刻面对耀武扬威的孙策,曹操也只得暂时按捺下心头的郁闷,转而以极其轻蔑的口吻啐了一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沐猴而冠!” 其实此刻暗骂孙策沐猴而冠的可远不止曹操一人,刘备也同样看不惯江东小霸王那得势便猖狂的嚣张气焰。话说当年响应衣带诏起兵讨曹的四家诸侯之中就他刘备和孙策坚持到了最后,并先后取得大捷直至将曹操逼入绝境。可孙策却人前人后常以勤王第一功臣自居,全然不把作为盟友的刘备看在眼里。而更让刘备吃瘪的是孙策最近还一口谢绝了他的提亲。 原来刘备见曹操与蔡吉结了亲家,便也想照葫芦画瓢与孙策结亲从而巩固两家的联盟关系一起携手抗曹。恰好孙策有一胞妹年方十四正值待嫁妙龄。刘备便遣使前往孙营提亲。可谁曾想孙策竟以两人年龄相差太过悬殊为由拒绝了刘备的提亲。在刘备看来孙策此举完全就是在羞辱于他。年龄相差二、三十岁又如何,诸侯门阀间的联姻本就是利益的结合,哪儿会讲究什么郎才女貌、情投意合。蔡安贞还捏着鼻子娶了比她小六岁的曹家小儿呢。凭什么他刘玄德就娶不得孙家小妹。分明就是孙策小儿跋扈自恣没把他刘备放在眼里。 当然求亲被拒一事对刘备而言仅是一段令人不愉快的小插曲。尽早接受分封才是刘备心中的第一要务。须知在诸葛亮的努力斡旋之下,天子已答应封刘备为“楚公”。有此封号刘备便能理直气壮地出兵讨伐荆、益两州的郡县,甚至在积蓄满一定实力后,染指扬州也未尝不可。毕竟楚国的疆域曾涵盖淮河以南大片地区,而孙策小儿又偏偏不愿意结亲,那就怪不得他刘备再造楚汉了。 此时此刻的孙策正站在青铜车驾上趾高气昂地检阅着一路上百姓四野欢呼的盛况,浑然不觉身后曹操、刘备等人正向他投来的一道道鄙夷视线。事实上就算获知相关的闲言碎语,这会儿的孙策亦不会为之大动肝火。至多也就嗤之以鼻地笑笑了事。 在孙策看来战场上失去的东西只能从战场上夺回,逞口舌之快非大丈夫所为。曹操若想一雪前耻大可布兵列阵,他孙策自当奉陪到底。“沐猴而冠”之类讥讽之言只会让孙策心生鄙夷。至于刘备求亲之事,孙策也不是不在意孙刘联盟。倘若刘备是替他的养子刘封提亲,孙策权衡利弊之后多半也会答应下来。然而刘备却是为他自个儿来提亲,那就怨不得孙策不肯将如花似玉的妹妹嫁给已过不惑之年的刘备了。要知道孙策当年可是在父亲灵位前发过誓要照顾众弟妹周全的。 “伯符,快瞧!”周瑜策马来到孙策的车驾旁,扬鞭朝前方一指道,“前方便是分封台。” 孙策顺势远眺就见烟波浩渺的汉水河畔伫立着一座高台,高台的四周竖着数杆四色纛旗显然是为四家仪仗站位而设。精神为之一振的孙策当即扬手一挥朗声向周瑜招呼道。“走!公瑾,随孤分封去!” 当孙策的车驾仪仗缓缓推进到分封台外围的一箭之地时,现场奏起了肃穆祥和的礼乐,就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司礼大臣高声诵道。“汉吴侯,入行辕!” 于是孙策的车驾便在一片庄重的礼乐声中徐徐驶入行辕,停在了青色的纛旗下。紧随其后的刘、曹、蔡三家车驾仪仗亦是遵循着相同的步骤鱼贯入场。待到四方诸侯全部就位后,初春的朝阳已然升上三杆。阳光下飘扬着五色彩旗的三丈高台倒映在金波粼粼的汉水河面上宛若瑶池玉台壮美异常。 作为最后压轴入场的诸侯。蔡吉亦如同其他三位男性诸侯那般身着玄衣獯裳,头戴七旒冕冠。昂首立于六尺青铜车盖之下。此乃汉朝侯伯参加重大典礼所能穿戴的最为隆重的礼服。特别是蔡吉头上的冕冠代表着封建等级,万不可像后世影视剧那般随意乱戴。 须知依典礼轻重来分。天子祀上帝的大裘冕和天子吉服的衮冕用12旒;天子享先公服冕用9旒,每旒贯玉9颗;天子祀四望山川服毳冕用7旒,每旒贯玉7颗;天子祭社稷五祀服希冕,用5旒,每旒贯玉5颗;天子祭群小服玄冕。用3旒,每旒贯玉3颗。按服用者的身份地位分,只有天子的衮冕用12旒,每旒贯玉12颗。公之服只能低于天子的衮冕用9旒,每旒贯玉9颗;侯伯只能服冕,用7旒,每旒贯玉7颗;子男只能服毳冕,用5旒,每旒贯玉5颗;卿、大夫服玄冕,按官位高低玄冕又有6旒、4旒、2旒的区别。三公以下只用前旒,没有后旒。 凡是地位高的人可以穿低于规定的礼服,而地位低的人不允许越位穿高于规定的礼服,否则要受到惩罚。蔡吉现在的身份是齐侯并位列大将军,所以她得等到正式受封为“公”之后,才能从七旒冕冠升级到九旒冕冠。 不过这会儿的蔡吉全然不似孙策、刘备那般对即将到来的分封大典跃跃欲试。望着周遭旌旗招展、斧钺生光的景象,蔡吉脸上的表情凝重而又严肃。诚然依照历史原有的步伐天下本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分为三国。但分裂天下的负罪感却让蔡吉无法像孙策那般兴致勃勃地坦然接受分封,亦难如刘备那般心安理得地埋头经营手上的基业。分封对蔡吉而言绝非登顶珠峰,而是开启了一场新的挑战。 今日天下因孤分裂,他日必由孤亲手重圆! 正当蔡吉在心中如此自勉之时。现场的礼乐陡然中断,跟着又换作了天子专用的雅乐。只听司礼大臣再次亢声高诵道,“天子驾到!” 众人寻声回望就见一辆闪烁着流光溢彩的明黄色王车在全副仪仗的三千甲士簇拥下正自东向西朝着位于中央的祭坛辚辚驶来。御驾所经之处各部仪仗纷纷执军礼口称“万岁”。蔡吉、曹操、刘备、孙策四人亦赶紧走下轺车,领着麾下文武叩拜迎驾。 身着 刘协端坐在御驾上尽量想要保持从容不迫的矜持姿态。却依旧难掩心中激荡的兴奋之情。话说自他九岁登基起还从未像今日这般有做天子的感觉。威震天下的诸侯在他面前匍匐跪拜,威武雄壮的精锐之师在两侧夹道欢呼迎接他这位汉天子。权利的滋味是如此美妙令年轻的刘协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却在他的耳边不断呢喃着诛心之言,“分封大典后何人再会搭理天子……” 是的,刘协十分清楚孙、刘、蔡、曹四家诸侯之所以肯匍匐在他的面前,并非慑于他的天子威严,而是冲着他手中的封地、封号而来。刘协当然不会甘心做一块用完了就扔的抹布。遥想同龄的蔡吉尚能以女儿身在短短十年间称为一方霸主。如今摆脱了曹家父子禁锢的刘协又岂会甘心落于人后。此时此刻刘协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重拾先祖的光荣,让今日的大典称为中兴汉室的起点。 不多时车驾开到了高台下,伴随着黄钟大吕奏起的庄重雅乐,刘协昂首挺胸走下马车,踩着铺有红毡的台阶一步步登上高台。但见高台的正中央设有一张长案,长案上摆放着祭祀用的三牲祭品。刘协上台后先是向贡桌上的祭品深深一躬,跟着从内侍手中接过一卷竹简,展开后便开始声情并茂地高诵起孔融为他撰写的祭文来向上天禀报迁都分封一事。诚然底下诸侯皆知这只是官面文章,但众人依旧以极其虔诚的姿态聆听着来自天子的玉音。 好在孔融写的祭文并不算太长,刘协在念完祭文后将竹简恭恭敬敬地奉上贡桌,跟着回过身另取了一道圣旨冲着跪在台下的四位诸侯傲然点名道,“丞相曹操、大将军蔡吉、吴侯孙策、左将军刘备上台听封!” “诺!”曹操、蔡吉、孙策、刘备四人应声出列,继而肩并着肩一同登上高台跪拜在了刘协的面前。就见刘协横扫了四人一眼,进而庄严地宣布道,“朕封丞相曹操为魏公,大将军蔡吉为齐公,吴侯孙策为吴公,左将军刘备为楚公。另授车马、衣服、衣器、朱户、纳陛、虎贲百人、鈇钺、弓矢、秬鬯九锡以彰诸君勤王护驾之功!” 郭嘉站在台下望着身型纤弱的蔡吉与曹操等人一同叩首谢恩,不由地想起了十年前蔡吉在龙口水寨以女装就任东莱太守时的情境。那时的蔡吉仅是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假借袁绍之势谋取了太守之名。可谁曾想仅仅不过十年的时间,蔡吉便由狐假虎威的傀儡一跃成为了撼动天下的一方诸侯。郭嘉知道直至今日仍有许多人不理解蔡吉的所作所为,更不看好这位女诸侯的未来。但郭嘉却坚信台上的那个女子注定会创造奇迹,会让他见识到一个崭新的世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节 春雷始动 春日余晖下一骑信使飞抵冀城外飘扬着“马”字战旗的军阵前,将一纸战报交到正在帅旗下策马督战的偏将军马超手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爱去】就见这位年轻的西凉军阀,头戴狮盔腰盘兽带,身穿银甲肩披白袍,真是面若冠玉,唇若抹朱,目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无怪乎西北人称“锦马超”。 此时看罢战报上的内容马超英俊的脸庞上却是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之色——天子封曹操为魏公,蔡吉为齐公,孙策为吴公,刘备为楚公。另授车马、衣服、衣器、朱户、纳陛、虎贲百人、鈇钺、弓矢、秬鬯九锡以彰诸君勤王护驾之功……嗟乎!大丈夫当是如此! 想到这儿马超抬头冲着对面高耸的冀城城墙投去了一道阴鸷的目光。在他看来若非凉州刺史韦瑞及其军师杨阜从中作梗,此番受封的诸侯之中理应有他马超的一席之地才是。毕竟就连那个小娘们蔡安贞都能受封齐侯,凭什么他马孟起就当不得“秦侯”。 在马超的预想中他的封地因西起河西四郡,东至洛水之滨,疆域涵盖三辅、汉中乃至益州。只可惜丰满的理想往往伴随着骨感的现实。陡然间一声轰隆巨响打断了马超的思绪。众人赶紧寻声眺望,就见冀城城下一辆攻击城门的冲车被城头掷下的石块砸了个稀烂,躲在车内的甲士也随之被压成了一团肉泥,直将周围攻城的马超部惊得四散而逃。 话说这已是近两个月来马超部损毁的第三辆冲车了。诚然马超本人素来“自负多力”,可在攻城战中他所引以为傲的马上功夫却是完全派不上用处。更毋庸说冀城作为凉州州治所在,常年担负着守土护疆的重责,这座要塞化的城池本就是为对付自负多力、来去如风的掳掠者所建。 拿不下凉州州治冀城,干不掉韦瑞这个正牌的凉州刺史,马超便无法成为凉州名义上的主事人,进而统一西北。事实上凉州的局势远比中原诸州来得复杂。除了马超、韩遂、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十家排得上号的军阀之外,在凉州狭长的地界上还盘踞着兴国氐王阿贵、百顷氐王杨千万等诸多胡部。便是刺史韦瑞背后也有天水四大姓支持。所谓天水四大姓指的是天水郡内势力最大的阎、姜、任、赵四个家族。其中以阎温为首的阎家、以姜叙为首的姜家和以赵昂为首的赵家皆忠于韦瑞。只有任家与马超暗通款曲,却也不敢在明面上支持马超。 当然马超亦非省油之灯,除了其父马腾留下的地盘与兵马之外。成宜、杨秋之类的小军阀,阿贵、杨千万等氐王也都以马超马首是瞻。因为马超不仅有个骁悍雄杰的老爹,他本人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要知道西凉是个以力为尊的世界,一个出身好又武艺高超的世家子弟更是天生的头狼。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赢得众多拥护者。然而马超并不甘于在父亲的地盘上称王称霸,他对曹操借天子之名赐下的官衔更是嗤之以鼻。说白了马超根本不屑于当那种吃别人饭给别人办事的忠犬。[..tw超多好看小说]所以当“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的十六字倡议传到凉州时。马超心中燃起了与各路诸侯一争天下的野心。 说马超青出于蓝可不单单是指他的武艺、野心远超其父,而是这位马少帅至少知道逐鹿天下不能只凭蛮力,还需要借势,还需要手握大义之名。于是趁着曹操受困当阳的大好时机,马超果断领兵叩关请封,想要借机捞一个封号为一统凉州造势。只可惜马超不是孙策,身边没有周瑜、张昭、张紘、鲁肃之类的智谋之士辅佐左右。他一方面敏锐地觉察到了崛起机会,另一方面却又因其简单粗暴的手段错失了良机。结果襄阳的分封大典已然落下帷幕,而冀城依旧岿然不动地挡在马超东进的道路上。 事到如今马超多少也已意识到继续留在冀城外与韦瑞死磕绝非明智之举。他现在需要休整,需要巩固在三辅、陇右的地盘。当然更少不得招募更多的兵马拉拢更多的诸侯。其实除开冀城马超在过去数月内已经占据了陇右不少县城,多少也算赚了点军费。只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自冀城撤兵即无法向追随自己的仆从军交代,也不符合马超贼不空手的一贯作风。【爱去】此外联想到曹操已然脱困即将班师回朝,如何面对曹军接下来的报复亦是马超需要考虑的问题。 正当马超低头沉思之际,突见西北方向上又有一骑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骑手一到阵前便翻身下马一路狂奔赶到马超面前禀报道,“启禀将军,关中刘雄鸣来袭!” 话说刘雄鸣本是常居覆车山下的采药人,每天出入云雾之中,从不迷路,人们说他能兴云吐雾。李傕、郭汜为乱时。不少人前去归附他,久而久之便成了关中一代小有名气的豪强。若换在以前常马超根本不会将刘雄鸣这等小豪强放在眼里,至多也就派一员将校将刘雄鸣部击溃了了事。可眼下的马超正苦于没有台阶下,乍一听闻刘雄鸣主动来袭。这位年轻的军阀忽觉眼前一亮,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且见马超扬手一挥亮出长枪,故做恼怒地大声爆喝道,“区区覆车山贼竟敢撩吾虎须,本将军此番定叫其有来无回!” 且就在凉州的马超盘算着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自冀城撤兵之时,远在并州雁门郡的庞统正迎着零星细雨在甲士的簇拥下打马自平城南门下走过。也就是说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这座并州重镇已然接连三次易手。局势变化之快实在是令人目不暇接。不过相比前两次易手,此番平城易帜既没有轰轰烈烈的攻城战,也没有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 原来自打钟繇领兵南下之后,并州防务空虚,鲜卑部落首领育延趁机率部众五千余骑越过长城入侵并州肆虐上郡、西河两郡。鲜卑人本就善骑射,育延部更是来去如风非寻常乌堡部曲可敌。无奈之下时任太原太守的梁习只得收拢防线,一面坚壁清野,一面将驻守在雁门的曹军调往西河征讨育延部。只是如此一来雁门便出现了防务真空。未免匈奴人、鲜卑人、乌桓人乘虚而入祸乱雁门,梁习主动派遣使者前往高柳城求见庞统。表示愿意将平城移交给齐军。庞统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收复平城的机会。于是双方便在心照不宣地情况下完成了平城防务的交接。 然则不付诸武力得来的疆土往往会残留下大量的后遗症。毕竟原有的利益层未被打破,敌方的影响力也未被清算。正如庞统现下虽是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了平城,可平城的民心却不在齐军这边。且不谈曹军临走前在城内埋下的诸多“暗桩”,光是邓展当街刺杀王凌一事就已然令庞统在并州饱受非议。诚然此事源于王凌叛主在前。可王凌终究是司徒王允的侄子,而他所在太原王家更是并州的名门望族。同气连枝之下并州的士族纷纷对庞统采取敌视的态度。更有甚者未等齐军接手平城,城内坊间便已四处流传起了关于庞统要清算叛逆血洗平城的的流言。 庞统当然不会在这等敏感时期贸然搜查曹军细或是清算城内亲曹人士,所以早在进城之前他便下令全军入城后坚守军纪严禁扰民,并派出骑兵招抚使在平城的各条大街小巷当众宣读安民告示。此举虽是安抚下了城内骚动不安的民心。却并不能解除某些人对庞统的忌惮与不满。 这不,此刻阴沉如水的天空下除了一干保长、小吏领着百十来个斗升小民稀稀拉拉地站在长街两侧欢迎庞统入城外,城内的世家大族都对这位年轻幽州别驾采取了避而不见的姿态。面对来自世家大族的无声抗议,庞统本人倒是显得颇为淡定。在他看来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固然是协助官府统治百姓的助手与帮衬,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这些势力同样也是啃食统治根基的蛀虫。放任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做大只会令主上辛苦创下的基业受损,进而重蹈大汉朝衰败的覆辙。 所以这会儿的庞统脸上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在暗自筹划接下来该如何打击世家收服民心。不过庞统这边才厘清思路,那一头就见一员小校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禀……禀别驾,鞠…麴将军回城也!” 小校来的这则消息一下子就让现场炸开了锅。要知道自打去年麴演率部离开平城追击袁谭、步度根等人后。麴演部便就此与齐军大营失去了联系。期间蔡吉与庞统虽也曾先后派出兵马寻找麴演部,但麴演和他的部曲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愣是就这么没了音讯。 此刻乍一听闻麴演回城庞统先是一愣,旋即面色阴沉地调转马头领着一干文武赶到了城门口。果不其然就见西北方向上一支打着“蔡”字大旗的骑兵正朝平城这边赶来,当先一员铁甲战将赫然便是久未谋面的麴演。 原来那日麴演为追击袁谭、郭图、步度根三贼,一路尾随鲜卑诸部到了漠北。中途麴演也曾派兵回雁门传信,但那时的雁门已然易手曹军,信使和信件自然都没能抵达齐军大营。麴演哪里知晓在他离开平城后不久城头已然变换了大王旗,他只当漠北草原地形复杂信使在半道上遭遇了不测,并未将失联一事放在心上,而是继续领着部下追踪步度根部。 好在步度根部是往凉州方向迁徙。麴演对那一带还算有点印象。经过连续数月的长途追踪,麴演终于在建安八年的年末找到了步度根位于漠北深处的老巢,并在当天夜袭鲜卑人的营地。步度根显然没料到麴演竟会一路追踪他到漠北老巢,猝不及防之下这位鲜卑单于被纵马驰入的齐军斩于帐下。整个营地亦被麴演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至于步度根之前掳掠搜刮来的财宝则通通都被充了公。 待到满载而归的麴演重回雁门之时。时间俨然已经到了延康元年二月。曹军又恰巧在这档口撤出了雁门郡。所以麴演一路走来虽觉得情况有些异样,却也没料想到在他离开的数月间平城已是几经易手。 此刻尚被蒙在鼓里的麴演眼见庞统亲率文武在城门下迎接自己,当即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的浮尘,从箭囊中取出已被腌制成腊肉的步度根首级,朝庞统献宝似地招呼道。“士元别来无恙否!” 哪知庞统却是板着面孔,扬手一指麴演厉声下令道,“来人!将其拿下!” 随着庞统一声令下,十多个甲士当即一拥而上将毫无准备的麴演压在了地上。跟在后头的麴演亲兵见状无不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救主,却被城内驰出的一队骑兵挡在了外围。此时回过神来的麴演更是挣扎着朝庞统怒喝道,“庞士元!汝疯也!” 庞统却是无动于衷地厉声呵斥道,“麴演汝可知罪!” “知罪?”麴演先是一怔,继而发飙似地破口大骂道,“老子知个屁罪!老子奔袭千里取下步度根首级何罪之有!” 麴演的亲兵也跟着叫嚷道,“是啊!余等随麴将军捣毁鲜卑老巢,地上乃是步度根首级!” 庞统看了一眼地上那枚戴着金耳环的首级,原本板着的脸总算是稍稍缓了一点。就听他跟着又问道,“袁谭、郭图二贼何在?” 耳听庞统提及袁谭和郭图,麴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郁闷的表情。原来麴演捣毁步度根老巢后并没有找到袁谭和郭图的身影。最后还是从俘虏口中得知早在雁门关外袁谭、郭图二人便已辞别步度根不知去向。所以这会面对庞统的质问,麴演只得悻悻地嘟囔道,“此二贼不在鲜卑大营。” 庞统相信麴演没有撒谎,也知道麴演和他的部下在过去的数月中历经艰辛。于是他又怒其不争地追问道,“武广,汝可知自汝走后钟繇与王凌里应外合夺了平城?” 先前还在挣扎的麴演听罢此言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庞统见状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罢也,尔等捣毁鲜卑贼营亦属大功一件。赏罚之事便由主上决断罢。” 说完庞统挥手示意手下放开麴演。重获自由的麴演蹭地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握拳,赤红着双眼大声怒吼道,“王凌何在!牵招何在!余要将其碎尸万段!” 面对叫嚣着要复仇的麴演,庞统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际沉声说道,“王凌已伏诛。至于其余首鼠两端之辈……春雷始动,蛰虫惊而出走矣。” 仿佛是要印证庞统的预言,这一刻遥远的天边隐隐传来了滚滚雷鸣之声。(未完待续。) 第二节 凤阁群相 金秋九月正是云高气爽的丰收季节,田丰坐着牛车一路穿过龙口时下最为热闹的粮市,但见两侧商铺中大小豆,瞿麦,山提,赤小麦,旋麦铺得到处都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操着不同的方言给劲地讨价还价、放声吆喝,可车驾内的田丰却丝毫不嫌弃粮市吵闹烦人。 田丰犹记得二十多年前他在雒阳任侍御史时,也曾像这样天天从人声鼎沸的粮市中打马走过。当时雒阳作为大汉的帝都,其粮市自然是比龙口粮市还要大上十多倍。只可惜历经十多年的战乱曾经繁花似锦的帝都雒阳俨然已成残垣断壁,莫说粮市便是粮食怕也难觅踪影。哪儿还会有眼前这等盛景。 “龙口虽小倒也有几分王气。”想到这儿田丰放下车帘,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话说田丰此番受命出任户部尚书后,冀州刺史一职便转由太史慈接任。不过由于冀州目前由蔡吉和曹操各占一半,为了便于管理蔡吉便将其治下的冀州五郡连同黄河以北原属兖州的黎阳、濮阳、平阳三县以及原属青州的平原、乐陵两县合并为“河东道”。所以眼下太史慈的正式身份乃是河东刺史,除了军事之外整个河东地区的司法、政务皆由其统管。事实上除了冀州更名为河东道之外,北方的幽州也与原属并州的雁门、定襄、云中三郡重新整合为“河北道”,并由庞统替代李敏出任河北刺史。而南方的徐州的琅琊、彭城、东海三郡与兖州的泰山郡合并为“淮北道”,并由刘义逊出任淮北刺史。剩下的青州各郡县则作为“直隶道”,由黄珍出任直隶府尹。 对于蔡吉在军制、官制以及行政区划分上实施的一系列改革,田丰是即钦佩又好奇。须知蔡吉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接连推出多项新政,且每一项新政皆有的放矢。甚至还有章可查、有据可证。像是兵、吏、礼、刑、户、工六部就脱胎于《周礼》的天、地、春、夏、秋、冬六官。更为难得的是蔡吉本人并不急于出成绩,而是有条不紊地将这些个新政分批分段实施。 近期蔡吉的主攻方向是征召府兵,而府兵制的基础是均田制。田丰作为掌管财政、户籍的户部尚书自然少不得与郭嘉执掌的兵部互相协作替蔡吉出谋划策改进新制。这不,牛车不多时便载着田丰驶过官署区来到了齐宫城前。 坐落于龙口城东北角的齐宫城乃是在原齐侯府的基础上扩建而成。整座宫城坐东朝西,除了加筑宫墙与四门之外,在过去的一年中还增设了用来举行庆典、朝会的紫宸殿。紫宸殿的北面是宴请宾客用的集英台,南面设有一处朵殿作为蔡吉上朝前和退朝后稍作停留、休息的地方。紫宸殿往东则是由原议事堂改建的勤政殿。勤政殿是蔡吉平日听政处理公务的地方。随着蔡吉怀上继承人为了便于其休憩安胎。(..tw好看的小说棉花糖众人效仿紫宸殿的朵殿。在勤政殿的南侧又加设了一间棲凤阁。勤政殿再往东便是蔡吉日常生活的内苑了。蔡吉不像其他的男性诸侯需要供三宫六院,所以齐宫城的内苑现在基本保持齐侯府的原样不变。 总之受地形的限制,齐宫城布局紧凑。宫室也较为简易。不过无论是蔡吉还是她麾下文武都没太过在意此事。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龙口终究只是一个用来过渡的都城。未来还有更大的城池等着他们去征服,去建设。 这会儿的田丰一下牛车,立即就有内侍上前替其领路。不过内侍并未将田丰直接引入勤政殿,而是先让他在一旁的棲凤阁歇息片刻。田丰算了算时辰判断此刻华佗多半正在替君上诊脉安胎。于是他也没多问。直接撩帘跨进了棲凤阁。棲凤阁规制简朴,小如常人所居。田丰一进屋就见得贾诩、郭嘉、王修、崔琰、李敏五人正坐在蒲团上品茶。加上田丰正好凑满六部一阁。 有人或许要问郭嘉、王修、崔琰、李敏、田丰明明只有五部尚书,何来六部之说?原来蔡吉虽已任命萧建为工部尚书,但这位前琅琊太守却以身染急病为由迟迟没有北上赴任。蔡吉倒也没有因此治罪于萧建,而是一面派遣使者前往琅琊探望萧建。并表示自己会为其预留工部尚书一职直到其完全康复;一面则让郭嘉暂时代管工部。 反观同样郡守出身的李敏就十分配合地将幽州的行政权转交给庞统,并在第一时间南下龙口出任礼部尚书。故而不管出身如何,此刻齐聚棲凤阁的一干人等皆是蔡吉的股肱之臣。拥有参预机务、评议计书的权利。也正是这份特权令他们会被外界统称为“凤阁群相”。 此刻眼见田丰进屋,郭嘉立即热情地向其招呼道。“元皓快来尝尝这崂山茶。” 田丰拱手与众同僚寒暄了一圈后,径直坐到郭嘉身边好奇地问道,“崂山茶?青州亦有茶乎?” 其实也怪不得田丰会如此发问,历史上直到20世纪50年代,方才有人提出“南茶北引”的设想,认为崂山三面临海,气候温和湿润,水质优良,又有适宜茶树。在此之前青州地区从未有过大面积种植茶树的记录。当然在这个时空蔡吉的到来改变了许多历史,其中也包括了青州地区的茶叶培植史。 这不,面对田丰的疑问,郭嘉手摇折扇笑着解答道,“君上五年前曾遣人自荆、扬二州取茶种栽于崂山背风向阳半坡之地,历经数年栽培,而今崂山已有茶田十数亩。此茶便是出自崂山茶园。” “竟有此事?”田丰将信将疑地接过内侍端来的茶汤,细细品了一口,一股近似豌豆的清香顿时充盈齿颊,令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好茶!” 一旁的李敏亦跟着手捻长须掉起了书袋子,“昔年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解之。未曾想青州亦能栽此珍品。” 田丰听罢李敏所言,想起先前路过粮市时的热闹景象,由不得感同身受地点头称赞道,“青州真乃人杰地灵之地也。” 然则在汉朝的北方地区饮茶的习惯终究仅是在上层风行,西北、东北的游牧民族更是连茶是啥味都不知道。所以眼下的茶叶还仅是一种具有药用价值的珍品,而非后世可以“以茶易马”的战略物资。刑部尚书王修就觉得大规模栽种茶树可能会影响青州本地的农业生产。但见他长眉一拧摇头道。“茶虽好,终当不得粮草。青州多山地,不似冀州一马平川。茶树栽于向阳坡地岂不与粮争地?” “叔治勿虑。据讲武堂司农所言,栽茶坡地虽是向阳,然茶树喜酸壤,并无与粮争地之忧。”郭嘉向王修解释完茶叶的种植概况。又将折扇一收指着碗中茶汤谈起了蔡吉关于开茶市的设想,“其实君上引种茶树并非贪图口舌之欲。依华医师所言。胡人喜食牛羊,燥毒淤积体内,易气血失和、虚火郁结,恰须茶汤解此燥毒。故君上欲在幽州榷场以茶易马。一来可得良驹,二来亦可以茶羁摩胡部。” 郭嘉虽替众人描绘了一番茶市的美好前景,可田丰等人依旧显得将信将疑。毕竟在过去的千百年间北地的胡人不喝茶也照旧繁衍生息。仅凭一碗小小的茶汤就想羁摩住胡部多少有些异想天开。 好在自幼在甘肃武威长大的贾诩见识过羌人用马匹牛羊向蜀地商旅购买茶饼。于是他便替郭嘉证言道,“奉孝所言非虚。羌人嗜乳酪。不得茶,则困以病,故常以名马与蜀商易茶。” 众人听罢贾诩所言,这才信了郭嘉的说法。就见田丰赶紧将手中的半碗茶汤一饮而尽道,“能换名驹的珍品万万不可浪费!” 田丰的一番戏谑之言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未等笑声散尽,忽有内侍进屋通报,传众人进殿议事。一干人等闻讯连忙收起笑容,起身净过手面后,便随那内侍前往隔壁的勤政殿谒见蔡吉。 话说,蔡吉眼下才刚刚怀孕三个月,虽然其身型尚未发生显著的变化,但这一时期的子宫最是不安定,稍不留神便会引发流产。为了确保齐国未来的继承人顺利诞生,素有神医之称的华佗特地留在蔡吉身边替其安胎。而蔡吉本人亦暂停了上朝、阅兵、视察等活动,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与登高之类的大幅度动作。当然这并不是说蔡吉就此不再过问朝政。事实上自打怀孕之后这位勤政的女诸侯多数时间是待在勤政殿处理政务,而非躲在内苑养胎。 当群臣踏进勤政殿时,蔡吉正倚在软榻上同蔡琰探讨着六部上交的文书。在她的左手边,充当贴身秘书的曹丕另坐一枰,执笔将二人所议论的内容逐一录下。见得郭嘉等人进殿,蔡吉当即停止了与蔡琰之间的讨论,转而微笑着朝群臣招呼道,“众卿不必多礼,快快看座。” “谢君上。”众人拱手齐声谢恩后遂依次落座。 蔡吉环视了一圈面前的六位重臣,见人都到齐了,便微微欠身道,“抱歉,孤让诸君久等也。” 面对蔡吉的致歉,李敏、王修等人接连口称不敢。倒是田丰长袖一振,大大方方地朝蔡吉拱手道,“君上此言差矣。若非先前小憩片刻,余等岂能尝得香茗,闻得高论。” “哦?此话怎讲?”蔡吉听罢田丰所言,遂将视线投向了郭嘉。 迎着蔡吉探究的目光,郭嘉拱手答道,“回君上,嘉不过是请诸君品茶,顺带提及君上以茶易马之策。” “原来如此。”蔡吉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又向群臣问计道,“不知诸君对以茶易马之策有何见解?” 虽说田丰等人才刚刚获知“以茶易马”的概念,但面对蔡吉的询问这些齐国重臣还是在第一时间就给出了各自的见解。王修身为青州人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家乡能出一项新特产,在得知种植茶树并不与种植粮食冲突后,他便欣然向蔡吉提议道,“君上明鉴,仅凭崂山十数亩茶田尚不足以建茶市以茶易马,故依臣之见,君上可在从南方招募茶农,扩建茶园。” 户部尚书崔琰跟着附和道,“叔治言之有理,不仅是青州,君上亦可在徐州试栽茶树。” 然而田丰却不似王修、崔琰这般乐观,就见他手捻长须摇头道,“据老夫所知茶树喜温湿,崂山能栽茶实属异数。君上若有心以茶易马,还需派人前往荆、扬二州收茶。” 前面王修、崔琰、田丰谈了如何增加茶叶产量,曾在幽州长期同胡人打交道的李敏便在如何实现茶马互市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北地胡部尚无饮茶之俗,老夫以为君上可先赐茶于各部单于,待各部单于喜好饮茶后,再谈以茶易马之事。” 相较走上层路线的李敏,贾诩对茶马互市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待见他沉思了片刻,最后一个发话道,“羌人以茶易马乃是为求以茶解毒,主上若有心开茶市羁摩胡部,可以赠药为名,施舍茶汤于胡部百姓。待茶能解毒之名传遍胡地,以茶易马便可水到渠成。” 在蔡吉看来王修、崔琰、田丰、李敏、贾诩五人的建议各有千秋,也各有各的局限。于是她扭头冲着一直在旁边奋笔疾书的曹丕询问道,“子桓,都录下否?” 曹丕在雪白的绵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连忙搁下手中的毛笔,转身便向蔡吉抱拳道,“回君上,皆已收录在案。” 蔡吉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回过头朝众臣嫣然一笑道,“以茶易马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卿等所献之策,孤会细细研究。”言罢蔡吉又横扫一眼面前的重臣,方才正式切入主题道,“却不知众卿对北地乌壁有何见教?”(未完待续) 第三节 坞壁之祸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北方地区犹是深受战乱之害。[..tw超多好看小说]出于自保一些宗族开始在自家村庄周围磊墙筑堡,依靠他们手中控制的大量土地,招收难民为奴隶为佃户加以武装,既耕且战,进行自卫,应对外来的入侵。这种且耕且战的堡垒便是蔡吉所说的“坞壁”。 坞壁虽是民间自保产物,但历经二十多年的战乱,如今遍布北地的坞壁已不再是单纯的村落堡垒,而是纠缠了世家宗党、土地兼并、隐匿人口、豪强武装等一系列棘手问题的顽疾。无怪乎,蔡吉一经提起“坞壁”二字,现场众臣的脸色顿时就随之凝重了起来。 田丰作为户部尚书,又曾历任冀州别驾、冀州刺史等职,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但见面沉如水的他朝着蔡吉肃然拱手道,“自黄巾祸乱天下,各地宗党皆聚众筑坞以自守。冀、幽二州犹是星罗棋布,往往千人共籍,百户为家。坞壁内大户包荫小户,小户受制大户,皆听令于宗主。坞壁宗主多为豪强,常聚宾客,招豪杰,作营堑,独霸一方。至于隐丁漏口,偷逃租赋,上欺国家,下凌荫户者更是数不胜数也。” 田丰所说的情况同蔡吉对坞壁的了解大致差不离。百姓结坞壁自保本身没有错,但当坞壁与宗族势力相结合后一个畸形的“怪物”就被释放出来了。须知宗族势力是古代“皇帝无为而天下治”的基石。在传统中国社会的政治格局中有两个不同的部分,其上层是中央政府,并设置了一个自上而下的官僚体系,其底层是地方性的管制单位,由族长、乡绅或地方名流掌握。后世有学者将这一现象归纳为。“国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造乡绅。” 然则揭开田园牧歌式的表相,宗族之所以会臣服于国权,说到底还是慑于国权背后庞大的军事力量。一旦国权崩析。宗族势力获得可以自保的军事力量。那“皇权无为而天下治”的理想状态也将荡然无存。 所以在蔡吉看来田丰说坞壁宗主“上欺国家,下凌荫户”已是颇为婉转。事实上坞壁宗主干的可不是“大斗进,小斗出”或是往上缴的税粮中掺沙拌水之类的小把戏。在乱世中拥有部曲守卫的坞壁就像一座座独立的王国。坞壁主连同宗族的长老就是这小小王国中的土皇帝和贵族。坞壁内同宗同姓或是拥有的土地村民属于自由民。至于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前来投靠坞壁的流民则被称之为“荫户”。不过蔡吉本人认为称这些荫户为“隐户”才更为确切。因为坞壁一般不会向官府上报荫户的具体数量,而是将荫户纳为坞壁的私产加以盘剥压榨。故而荫户其实就是坞壁内的奴隶,他们没有产业,没有自由。生杀皆由坞壁主做主。 或许有人会说汉末的生产力本就低下,宗族在地方上恢复奴隶制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至少那些沦为奴隶的流民在坞壁内还能活下去,而不是在荒原上易子而食或是成为贼寇的刀下亡魂。然而自给自足的坞壁终究不可能承担得起诸如兴修水利、巩固国防等关乎国家存亡的重任。事实上号称勇猛善战的坞壁部曲往往阻挡不了外部势力的大规模入侵。甚至还会出现大敌当前两家宗族互相内斗,或是为报私仇引狼入室的情况。毕竟早在千年之前商鞅便已然为这种奴隶制宗族武装定下了“勇于私斗,怯于公战”的评语。 总之凡是倾向于集权、倾向于大统一的君主与官僚一般都会对坞壁这类宗族武装势力持否定态度。这不。田丰的话音才刚落,身为刑部尚书的王修便以极其强硬的态度提议道,“豪党之祸由来已久。昔年武帝曾下《迁茂陵令》。将家财三百万钱者举家迁至茂陵,谨防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臣以为君上亦可效仿武帝,传令冀、幽二州凡坞壁满千户者,举屯迁居青州,若有违令不尊者,定剿不赦!” 王修杀气腾腾的进言源自于他多年来在青州打击豪强,抑强扶弱的经验与底气。须知早些年王修还在孔融手下充当高密令时,他就曾亲自领兵征剿过在高密县为祸一方的孙家堡。待到蔡吉主政青州后,王修更是在这位女诸侯的支持下接连剿灭了胶东公沙家、即墨卢家等一系列地方豪强宗党。 然而一旁的李敏却是连连摇头道,“此计怕是不成。北地坞壁已蔚然成势,且村村结盟,堡堡联防,对外有十联堡,十五联堡,乃至数十联堡之称。齐国草创,百废待兴,若因迁徙坞壁,而激起民变,则得不偿失也。” 李敏说完田丰也跟着附和道,“李尚书所言非虚。冀、幽二州不比青州,昔年袁绍为求自立,对北地豪党多有拉拢,致使坞壁泛滥,豪强丛生。强迁坞壁怕是不易。” 蔡吉听罢李敏、田丰所言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经过袁绍多年来的放纵冀、幽二州的坞壁已然形成气候,不像青、徐二州的豪党先是被曹操清洗,后又被蔡吉压制多年,坞壁尚未成形就被消灭在了萌芽之中。此外坞壁部曲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像是曹操手下的部将李典和许褚就是坞壁主出身。历史上的道武帝拓跋珪虽打败了诸多敌手建立北魏,却对境内的坞壁束手无策,几次征讨失败后,只得向它们妥协,给坞壁主封官。所以正如李敏所言,一旦强行迁徙冀、幽二州的豪强宗党,必会刺激这些个豪党抱团叛乱。对现在一心想要休养生息的蔡吉来说可不是桩美事。毕竟齐军不是抢完了就跑的胡虏,打烂了冀、幽二州最终还是得由她这位齐公来收拾残局。可是眼瞅着冀、幽二州的豪强仰仗坞壁,偷税漏税,掳人为奴,为祸一方,蔡吉又是实在是无法坐视不理。 眼见蔡吉一手搭在卷宗之上。一手轻扣凭几,眉头紧皱低头不语。贾诩不由轻咳嗽一声,手捻长须向面前的年轻君主劝谏道,“君上推行均田制,澄清户口,均分土地,使细民获有资生之益。豪强无地利可求。长此以往坞壁之祸必能消于无形。试问有此釜底抽薪之策,君上又何须急于一时,打草惊蛇乎?” 贾诩的一番推心置腹之言。令蔡吉焦虑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确实,均田制在历史上本就是针对坞壁之祸而生。但是站在蔡吉的角度,她仅是知道有这么一些政策能处理相关问题,可当这些政策在实际操作中遇到挫折。或是见效不明显时,蔡吉免不了会有心虚的感觉。这种时候就需要贾诩、郭嘉等人从旁协助蔡吉完善新政。 此刻回过神来的蔡吉深吸一口气。旋即恭敬地朝贾诩颔首道,“文和公言之有理,是孤急躁也。” 此时就见郭嘉不紧不慢地接过话茬道,“君上也是见不得豪党鱼肉百姓。均田制虽为釜底抽薪之策。然对付坞壁联堡还需分而化之。” 在郭嘉的起头下,田丰跟着补充道,“郭尚书言之有理。臣以为凡配合官府。清查户口,丈量土地者。君上可许其官职,表为楷模。” “正当如此。”李敏抚须附和道。 然则相比郭嘉、田丰、李敏等人,王修依旧更倾向于使用武力。就见他拧着眉头微微摇头道,“坞壁宗主皆是桀骜之徒,若无武力相辅,坞壁又岂肯协助官府,清理户籍,丈量田亩。依臣之见,君上还需挑选,出兵讨之,以儆效尤。” 眼见王修竭力主张动武,身为兵部尚书的郭嘉同蔡吉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得到后者的首肯后,方才向王修坦言道,“王尚书有所不知,而今各郡县郡兵、乡团皆已整编为府兵,然则府兵草创,战力未成。贸然征讨坞壁曲部,怕是难以取胜。” 王修听罢郭嘉所言,当即瞪大了眼睛追问道,“怎会如此!?” “奉孝所言非虚。”这一次换做蔡吉苦笑着替郭嘉作答道。话说,府兵虽在历史上有过不俗的表现。但是历史上的府兵制起源于北魏时期鲜卑人当兵、汉人务农的政策。府兵全家可以免除赋役,当兵成为鲜卑人的专利,直到北周后期,迫于形势,汉人才开始被募充作府兵。也就是说历史上的府兵乃是由职业兵转化而成并一代代传承下去。反观现下齐国折冲府的兵源全部来自于普通农户。这些未经训练的府兵人数虽多,却比不得坞壁部曲饱受战乱洗礼作战经验丰富。当然蔡吉也可以调派军卢龙、成德、武宁、横海四军镇的部队去征讨坞壁,但这样一来势必会惊动周遭的其他诸侯以及异族。所以也就怪不得郭嘉会建议蔡吉对坞壁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了。 这会儿耳听蔡吉亲口承认府兵的战力堪忧,殿内的气氛再一次变得凝重起来。而王修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且听他沉声发言道,“若是如此,折冲府须加紧练兵!” 对面的李敏倒是颇为乐观地说道,“府兵皆为青壮,操练上半年,便可守城护院也。” “然仍不足以抗衡坞壁部曲。”王修说到这儿,低头思虑了片刻后,又再次进言道,“君上,臣以为可从军镇调派军士前往折冲府练兵。” “王尚书此计可成。”田丰点头应和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君上亦可自折冲府挑选精壮之士,轮流调往军镇协助四军剿匪戎关。” 曹丕坐在角落里一边将在场众人的谈话逐一记录在案,一边在脑中快速思考着殿中众人所讨论的问题。作为蔡吉的夫君以及未来齐国继承人的父亲,曹丕在过去的一年里一直以临淄侯的身份生活在齐宫城的内苑之中,从未踏出过齐宫城半步。期间除了掌管内苑的经籍图书之外,他时而替蔡吉誊写文书,时而又像现在这样坐在蔡吉身边充当秘书记录会议纪要。 在曹丕看来蔡吉允许他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已是对他莫大的信任,但他现在所做的事却尚不足以报答蔡吉对他的这份信任。年轻曹丕想要建功立业,想要证明自己当得起蔡吉对他的信任,更想要向外界证明他曹子桓绝不是笼中黄鹂。特别是在得知蔡吉怀了他的孩子后,这种冲动开始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于是这一次当众人谈论到如何提高操练府兵之时,一直都默不作声竖耳倾听的曹丕,突然搁下笔转身向蔡吉拱手进言道,“君上,丕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在场众人谁都没料到曹丕会一反常态主动进言。蔡吉本人更是向曹丕投去了一道玩味的视线,“子桓有何见教?” “君上明鉴,”承受着来自四周并不友善的目光,曹丕暗暗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说道,“丕以为君上可调派讲武堂学子前往折冲府练兵。” 曹丕此话一出,蔡吉顿觉眼前一亮。讲武堂发展至今虽已成为一个综合性的学院,但它任然保留着军校的功能,并不断地为齐军培养着下层军官。这些学子主要以蔡吉收养的孤儿以及军中将校的子弟为主,偶尔也会招收青州本地的良家子弟。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在齐军中取得了一定的战绩,如蔡吉早年收养的蔡大炮、蔡山、蔡林等人。所以让讲武堂学子去折冲府练兵,确实不失为锻炼讲武学子的一条捷径。不过蔡吉心里虽觉得曹丕此计甚妙,嘴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反问道,“讲武学子多数未曾经历阵仗,如何练兵?” “回君上,讲武学子武艺强,知兵法,操练新兵绰绰有余。”曹丕说到这儿,兀自咽了口唾沫,进而鼓起勇气毛遂自荐道,“君上如若不弃,丕愿身先士卒,前往折冲府练兵。”(未完待续) 第四节 西淀寻人 “君上如若不弃,丕愿身先士卒,前往折冲府练兵。[棉花糖小说网..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曹丕的毛遂自荐宛如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偌大个勤政殿内激起了一阵涟漪。特别是坐在蔡吉身边同样身为女子的蔡琰对曹丕主动请缨练兵一事颇为不解。在她看来曹丕作为蔡吉的夫君眼下理应守护在妻儿身边才是,怎能在自己妻子怀孕的时候跑去折冲府练兵呢。不过蔡琰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质问曹丕。因为在场的其他重臣这会儿都本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态度,静候殿上的蔡吉做出反应。在贾诩、郭嘉、田丰等人面前自认“才疏学浅”的蔡琰当然也就更加不敢在这等敏感时期贸然发言了。 凤阁群臣之所以会采取如此谨慎的态度,倒并不是说曹丕的提议有多么地棘手。事实上曹丕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企图对这些齐国重臣而言并不重要,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蔡吉的态度。 在封建王朝君主的家事亦是国事,君主的情绪与态度往往会左右政策走向。正如蔡吉早些年将曹丕驱若奴仆的态度,就让其麾下文武认识到自家主上并无臣服曹操之心。如今曹丕已入赘蔡氏并与蔡吉结有子嗣,日日伴驾左右的架势看着像是已然获得了蔡吉的信任。但这份信任究竟到什么程度,会否影响到君上的决策,则将直接关系到齐国众臣日后如何处理曹丕。 正当众臣静观自家君上如何表态之时,蔡吉则在认真审视着面前的小丈夫。在蔡吉的印象中曹丕一直都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哪怕入赘圆房之后曹丕在蔡吉面前依旧谨守着君臣之礼,不敢逾越雷池半步。正因为曹丕有此表现,蔡吉在怀孕后方才将他调到身边充当贴身秘书。一来是蔡吉怀孕后身子不便,确实需要有人从旁协助。二来蔡吉也见不得曹丕整日窝在内苑无所事事浪费才华。 莫看蔡吉麾下汇聚了贾诩、郭嘉、太史慈、庞统、张辽等诸多青史留名的文臣武将,但刚刚新生的齐国依旧极其缺乏可用之才。须知蔡吉既不像曹操那般能从曹家、夏侯家两大家族之中选拔亲信人才,也不像孙策那般干脆与封邑内的世家宗党分享权力。虽然她早在数年前就通过开科取士储备了一些人才,可这些人才要么缺乏治政经验,要么名声不显难以服众,总之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到独当一面。否则蔡吉也不会舍得让太史慈继续坐镇冀州。 所以当曹丕提出派讲武学子前去训练府兵时。蔡吉立即就认识到这是一条培养人才兼获取军队绝对领导权的妙计。只是她不曾想到曹丕接下来竟会突然当着众臣的面主动进言,并毛遂自荐着要去折冲府练兵。 难道真因为出席了几次御前会议就让这位曹二公子有了非分之想?亦或是曹操那边早有安排,想要借曹丕之力渗透入齐军?其实也怪不得蔡吉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曹丕。棉花糖小说网..tw谁让曹丕有个厉害的老爹,而他本人在历史上亦非省油之灯呢。 不过蔡吉终究不是两年前那个受制于皇权与夫权的女诸侯。源自汉天子的分封不仅赋予了蔡吉和她的子嗣在法理上统治封邑的权利。也让她有自信以更为平和的心态来面对曹丕。 而经过近些年的相处蔡吉多少能感受得到曹丕对她的感情。至于这份感情是出于真心还是另有图谋,蔡吉相信在生与死的考验下答案终会揭晓。于是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语重心长地向曹丕放话道,“讲武学子皆无军功在身,如若派往折冲府练兵。须从队副做起。汝虽贵为临淄侯,孤亦不会为汝徇私。” “队副”是折冲府中的低级军官,主要是协助“队正”管理五十名士兵。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曹丕倒也不介意从卒伍做起,但见他毫不犹豫地双抱拳再次请命道,“丕愿与讲武学子共进退,还请君上成全!” 眼瞅着曹丕答应得如此爽快,蔡吉由不得面色一沉以极其严肃的口吻告诫道,“子桓,先前诸君所言汝皆已记下。汝因知晓,孤加紧操练府兵乃是为征剿坞壁。战事一起。尔等皆需领兵上阵。届时刀剑无眼,孤可护不得汝周全!不知汝可有所觉悟?” 蔡吉把话说到这份上无疑是在警告曹丕,随讲武学子去折冲府练兵绝不是一桩“镀金”的好差事。在五十名精锐护卫下坐镇中军与率领五十名新兵当炮灰完全就是两码事。更别说如今的齐国之中多得是意图拉曹丕下位取而代之的野心勃勃之徒。试想曹丕早年为求自保尚且都能屈身为仆,而今又岂会以身犯险。由此蔡吉判断在她挑明危险之后她的这位小丈夫多半会知难而退。 然而蔡吉这次却是错判了曹丕的决心。曹丕不甘心充当俎上之肉,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身为男儿的自尊心。尤其是此刻当着一干齐国重臣的面,年少的曹丕更加不愿意被人小觑为一遇到危险就躲到妻子石榴裙后的佞幸之辈。所以就算明知前路凶险,曹丕依旧扬起头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丕有此觉悟,愿为君上赴汤蹈火!” 透过曹丕坚毅的双眸,蔡吉仿佛看到了历史上魏文帝的影子。这令她更加坚定了考验曹丕的决心。当然接下来对曹丕的考验可不会再仅限于口头上的警告。而是实打实地以性命为赌注的试炼。于是下一刻且见蔡吉平视着曹丕肃然颔首道,“子桓即有此觉悟,孤便准汝所奏。” 蔡吉说完也不等曹丕回应,便直接抬头环视了一圈面前的众臣朗声下令道。“郭尚书、崔尚书,派遣讲武学子练兵一事由二位全权负责。另将临淄侯匿名下放折冲府任队副。” 话至于此在场的群臣都听得出蔡吉这是要考验曹丕。因为倘若蔡吉真有意抬升自家夫君的地位,大可将曹丕派往兵部给郭嘉当副手,一旦府兵练成便是大功一件,即稳妥又安全。亦或是说蔡吉有心让曹丕从戎镀金,那以他的身份也应该是先在近卫挂个漂亮的武衔。待起大战事时再跟随宿将一同征讨积累军功。哪儿会有让一国之君的夫君直接下放军府做兵头的道理。唯一的解释便是蔡吉要考验她的小丈夫,甚至说这一次的考验关乎忠诚。 既然摸清楚了君上的态度,众臣也就有了各自的计较。且不论蔡吉接下来打算如何考验曹丕,派遣讲武堂的学子去折冲府练兵终究是个不错的主意。此刻就见被委以重任的郭嘉与崔琰双双不动声色地拱手称,“诺。” 另一头曹丕得了蔡吉的首肯。心情亦是即激动又忐忑。激动的是自己进言终于得到了蔡吉的认可,忐忑的是蔡吉的安排明显是要考验他。不过曹丕本就一心想要向蔡吉证明自己,没怎么细想便跟在后头郑重其事地朝蔡吉俯身叩首,“丕定不辜负君上重托!” 蔡吉低头审视了曹丕半晌。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莫要令孤失望。” 说到底考验曹丕仅仅是穿插在蔡吉整军、务农、富国、强兵主旋律中的一段小插曲。新生的齐国才是蔡吉唯一视若珍宝的存在。因为这个由她一手缔造的国度不仅是数百万百姓的家园,亦承载着她与麾下追随者的共同理想。 然则这世上终究没有让所有人都幸福的道路。从均田制到府兵制,蔡吉每走一步都兵锋直指地方上的世家宗党,旨在恢复因战乱而被破坏的亭里制。地方上的世家宗党当然也不会甘于就此坐以待毙。他们的中一些家族仗着兵强马壮便以武犯禁。甚至暗中勾结曹军起兵造反。这些家族大多已在之前的白狼之变中露出马脚并被齐军逐一剿灭。所以眼下更多的北地世家是一面持有坞壁武装,一边放低姿态与齐军合作。当然一旦蔡吉的政策触及到他们的核心利益时,这些个世家大族立马又会联起手来阳奉阴违。而渤海的高家无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话说昔年蔡吉北巡冀州时,高家就曾主动向蔡吉示好,不仅向齐军进献了五万斛粮草,还积极配合田丰在渤海丈量土地、整顿户籍。不过这一切都仅是表象而已。本着实用主义的原则,高家对于蔡吉所颁布的政令,那是有利的就执行,没利的不执行。像是蔡吉曾就均田制许诺过“奴每人授丁口田八十亩,婢每人授丁口田二十亩。奴婢所得丁口田皆归户主”,高家便大肆搜刮流民申报丁口田,可轮到丈量土地时他们又百般瞒报或是暗中做手脚以良田充荒田。 高家的这些个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田丰的火眼金睛。但是考虑到高家在渤海的名声还算不错,且在白狼之变时高家又出兵协助齐军镇压叛乱,田丰便没有拿高家开刀。不过相对应的他在离开冀州前也没有举荐高氏子弟为官。所以眼下高家虽已成渤海望族,却未能在渤海官府内谋得一官半职,也就曾经面见过蔡吉的高纳一人顶着个不入流的“督户”头衔在自家坞壁中统领乡团。对此田丰的解释也颇为冠冕堂皇,一来高家子弟至今未能通过科考,二来本着异地为官的原则高家子弟也不适合在渤海为官。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针对田丰提出的两条理由。高家很快便想到了应对之策,那就是招纳有识之士为门客并出资举荐其为官。不过丰满的理想往往伴随着骨感的现实,且不说这个时代的名士往往出身名门。那怕真有寒门出身的学子一时囊中羞涩,这会儿也早就前往龙口讲武堂接受齐主资助了。哪儿会跑来渤海投靠高家这样的豪强。所以高家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直最近才得知有个名唤一川子的道人在易县的西淀结庐隐居。 这一日身为高家督户的高纳领着一干亲随一路北上来到了位于易城以南的西淀。此地在后世又被称为白洋淀,乃是海河平原上最大的湖泊。眼下时值八月,西淀的芦苇荡足有一人多高,层层叠叠地将偌大个湖面分割得宛如迷宫一般,高纳纵马沿着湖边绕了一圈楞是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正当一干人等束手无策之时,忽听湖面上隐隐传来一阵歌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高纳虽不知此曲乃是出自《楚辞*渔父》,但那悠扬的曲调以及脱俗的歌词都让他觉得唱歌之人绝非寻常渔夫。于是高纳二话不说便拍马循声而去。作为练武之人,高纳的眼力极好,不多时便在芦苇丛中找到了一叶扁舟。舟首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灰衣渔夫,正背对着高纳持杆垂钓,另有一名童子在船尾操橹。 “船上之人,可是一川子?”高纳一扯缰绳冲着那叶扁舟高声喊道。 湖面上的歌声顿时戛然而止,下一刻就见渔夫搁下手中鱼竿,起身朝着高纳拱手道,“老夫正是一川子,郎君如何称呼?” 高纳见状赶紧翻身下马,朝一川子恭恭敬敬地抱拳还礼道,“在下南皮高纳,特来求见道长。” 哪知一川子听罢高纳名号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朗声回绝道,“老夫乃闲云野鹤之人,无心出仕,郎君请回罢。” 高纳没料到对方不等自己说明来意就直接拒绝出仕,忍不住张口唤道,“道长且慢!” 可一川子根本不给高纳解释的时间,当即示意船上的童子操橹将小船驶入了芦苇荡。高纳等人没有船自然是无法追上一川子,一旁的高家亲兵见状忍不住怒斥道,“郎君,这道人好生无礼!” 可高纳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丝笑意。因为从一川子先前的言行举止来看,高纳知道这一次他总算找到了家族想要的人。(未完待续。) 第五节 名家豪族 早在来西淀之前高纳便听闻这一川子是个有学问的隐者,而今见得真人如此气度不凡,他又岂肯就此善罢甘休。棉花糖小说网..tw眼瞅着一川子的小舟隐身芦苇荡,高纳判断此人的住所多半离此不远。于是他当即便将身边的亲随分做两队往两个方向分头寻找一川子的踪迹。事实倒也果如高纳所料,大约在傍晚时分一个亲兵跑来报告说是在西淀的西北角发现了一间小院子。高纳闻讯二话不说便领着一干人马迎着日落余辉赶到了亲兵所说的小院前。 所谓的小院其实就是三间茅屋外加一圈竹篱笆,不过此间的主人篱下栽有菊圃,院内种有桃李,让人一看便知其绝非寻常农户渔夫。高纳眼见院内透着灯光,二话不说便翻身下马信步走到小院前,一个抱拳冲着那紧闭的柴扉恭恭敬敬地朗声拜道,“南皮高纳求见一川子道长!” 不多时小院的柴扉嘎然开启,开门者正是白天那个替一川子操橹的童子。高纳见状心中顿时一喜,连忙向那童子和颜悦色地拱手说道,“麻烦通传一川子道长,就说南皮晚生高纳求见。” 面对院外明火执仗的高家部曲那童子倒是显得颇为镇定,就见他不卑不亢地躬身回应道,“家师不见客,郎君请回吧。” 高家的部曲见对方如此不给自家郎君面子,一个个吹胡子瞪眼大有直接冲进小院抢人之势。已经碰了两次软钉子的高纳却是抬手示意身后的亲随休得无礼。在他看来连身为当世枭雄、一国之君的曹操都得“烧山求贤才”,像他这等地方豪强在学者面前吃几次闭门羹又算得了什么。所以下一刻就见高纳继续舔着脸向那童子赔笑道,“道长今日若不得空,余便在外守候,绝不打搅道长。” 那童子显然没料到高纳会如此锲而不舍,但眼见对方兵强马壮又不好继续驱赶,于是他只得微微拱手示意高纳自便。高纳倒也是说到做到,当夜便领着亲随在院外搭了帐篷露宿。待到翌日清早,他又再一次来到柴扉前向一川子问安,可屋内的一川子依旧还是让童子传话说不见。接连两次闭门羹并没有令高纳气馁。相反却是激起了他的倔脾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高纳领着一干手下便在小院外长住了下来,除了早晚两次问安,其余时间他都仅是守在院外并不会主动去打搅对方。 如此这般一连守了六天六夜,当高纳在第七天的清晨如约来到小院问安时。禁闭的柴门再一次开启,就见柴门后头的童子一反常态地向其拱手邀请道,“家师请郎君进屋叙话。” 高纳闻讯后顿时心中狂喜,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整了整衣衫随那童子进了小院。童子将高纳领进左边的一间茅舍,但见看似简陋的草堂内铺着西淀特产的白皮苇席。[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当间坐有一人峨冠博带,道貌非凡,正是那日在西淀垂钓吟歌的一川子。高纳不疑有他赶紧脱鞋着袜步入草堂行礼道,“南皮高纳见过道长。” 就听对面的一川子沉声问道,“郎君连日守于草堂之外不知所为何事?” 高纳答道,“高某听闻道长博学多才,故寻访至此,欲请道长前往渤海为官。” 一川子却是摆了摆手摇头道,“老夫乃闲云孤鹤之人,才疏学浅。无心仕途,郎君请回吧。” 高纳等了足足六、七天又岂会被对方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且见他直起身子以痛心疾首的姿态地向一川子规劝道,“道长此言差矣。自齐主受封为公至今已一年有余,一年来齐地百废待兴,齐主求贤若渴。然则世间德才兼备者终是凤毛麟角,齐主开科取士唯才是举,致使齐地为官者多为暴臣酷吏。道长渊雅高尚又身怀经世之学,岂能坐视齐地百姓身受酷吏之扰。” 高纳一席话虽说得义正词严,可对面的一川子不仅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双眼直视着高纳后反问道,“那高郎君来此是为齐主?是为百姓……亦或是为高氏?” 高纳被一川子一语道破心事不免有些心虚。就听他脱口问道,“有区别否?” 一川子手捻长须幽幽答道,“若为齐主。若为百姓,老夫难堪大任,还请郎君另请高明。” “若为高氏乎?”高纳追问道。 “若为高氏……”一川子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高纳道,“老夫劝郎君莫要逆势而为。” “道长此话怎讲?”高纳眉头一皱道。 “齐主清丈田地,核实丁口,颇有明君之风。郎君何不效仿巨鹿耿氏投光武。携率宗族子弟投效齐主,成就一世伟业。”一川子提及的巨鹿耿氏乃是昔年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十三位的耿纯。而他之所以会拿耿纯做例子来规劝高纳,主要是看在高纳之前举止得体,态度恳切的份上,不想坐在对面的年轻人误入歧途。因为就算隐居西淀,一川子对高家在渤海的诸多嚣张行径亦是多有耳闻。 然而一川子那里知晓为了达成既定目标高纳从来不介意伏低做小。就如早年为了保住高家家业,高纳曾说服族内长老主动向蔡吉纳贡。而今为了请一川子为高家效力,高纳亦不介意在茅庐前守上六天六夜。可一旦高纳的目的得不到满足,那这位看似温文有礼的高郎君立马就会翻脸不认人。高纳当然也曾考虑过率领高家曲部投奔蔡吉,以求在齐军中谋取一官半职。但随着蔡吉颁布《整军令》并在渤海郡推行府兵制,高纳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他看来齐主此举旨在收缴兵权。想他高家好不容易积攒下一支威震渤海的部曲。若是就此拱手出让这支劲旅,那日后他高家岂不任人鱼肉。而渤海官府之后加紧丈量田地、清查丁口的作风,更是坐实了高家上下的忧虑。 此刻听闻一川子对齐主评价甚高,高纳心知对面的老者多半不会出山替高家效力。虽然高纳尚不知晓一川子为何不在齐营出仕,又为何在此隐居,但既然自己已经在此守候了六、七天又岂能轻易放手。于是下一刻就见高纳挺直了腰板,冲着一川子冷冷一笑道,“道长金玉良言,纳受教也。不如就请道长随高某,前往南皮高家坞壁小住数日。以便高某随时向道长讨教一二。” 且就在高纳以武力为要挟将一川子裹挟到南皮之时,齐国境内的另一家颇有势力的名门望族琅琊王氏也在以自己的方式适应着新的时代。相比起步较晚尚属于豪右一级的渤海高氏,家学源远流长的琅琊王氏乃是名符其实的世家大族。据说琅琊王氏源自黄帝玄孙后稷之后,秦朝时出过王翦、王贲父子两位名将助秦灭六国一统天下。王氏祖孙三代因此皆受封列侯。到了汉朝琅琊王氏虽不及秦朝时位高权重,但王氏子弟也曾官拜谏议大夫、太中大夫、大将军掾等要职。现任王氏家主王融就在三年前的科举考试中取得了好成绩,并被蔡吉委任为武邑令。至于王融的长子王祥则已然在龙口讲武堂求学三年有余。 作为二十四孝故事卧冰求鲤的主角,现年二十一岁的王祥生得温润如玉,身形修长。这一日他像往常一样自尊经阁借了书卷回宿舍研读。远远就见同窗王观一溜小跑着向他招呼道,“休徵,兵部招纳生员派往折冲府任队副,汝可去报名?” 原来讲武堂下设儒、道、法、医、兵五学院。除了兵学院的学子入学即入伍外,其余四家学院的学子皆本着自觉自愿的原则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参军。王祥就读的是儒学院自然可以不用参军。不过就像王观所言此番兵部开出的条件十分慷慨。特别是入伍即授“队副”之职对王观这等出身贫寒的学子还是颇具吸引力的。要知道一般情况下讲武堂的学子得要先通过科举考试方能有资格授官,而科考得三年才开一次。当然只要是从讲武堂毕业学子都能在齐国官府中谋得职位,但大多都是些打下手的小吏之职。哪像这一次,一进折冲府便能当兵头。诚然参军入伍需要冒一定的风险可能会搭上自个儿的性命,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风险亦代表着军功以及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也怪不得王观这等寒门学子会如此跃跃欲试了。 然则同是姓王出身世家的王祥却有着另一番计较。早在来龙口之前,王祥的父亲便已告诫过他莫要参军。安安心心在学堂读书。其实王祥在家中也曾读过兵书并且颇有心得,但他的父亲偏偏就是给他报了儒学院。对此王祥倒也看得挺开,因为琅琊王氏本身就对军事并不怎么热衷。王家虽也建有自保用的坞壁,但王祥的父亲一早便将部曲交由齐军整编。王祥甚至觉得父亲之所以能出任武邑令多少也与家族交出部曲有关。 所以此刻面对跃跃欲试的王观,王祥举着手中的书卷摇了摇头道,“科举开考在即,余暂且无心从戎。” 王观见状立马会心地点头说道,“也是,依休徵学识此番定能金榜提名。” “伟台过奖也,余对科举并无必胜把握。”王祥说到这儿又抬头向王观反问道。“韦台欲从戎乎?” 伟台是王观的字。王观是东郡人,同王祥一样他也在讲武堂儒学院学习了三年。出身贫寒的他不像王祥有庞大的家族在背后资助他长期求学。讲武堂虽也有补贴给家境贫寒的学生,但在学院做学问终究比不得谋取一官半职来得实在。不过王祥对科举的执着态度还是激起了王观心中的斗志,就见他咧嘴一笑道。“自是与休徵共赴考场。若是落榜再弃笔从戎也不迟。” 正当两人对话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只见一群学子呼朋唤友着自隔壁学院一涌而出,嘴里还不停地嚷嚷道,“何平叔在鹿鸣楼谈玄!速去观摩!速去观摩!” 鹿鸣楼是龙口城内最大的一间酒楼。其中“鹿鸣”二字取自诗经中的《小雅.鹿鸣》,这首诗歌描写了殿堂上嘉宾的琴瑟歌咏以及宾主之间的互敬互融之情状。鹿鸣楼虽不及君王的宫殿富丽堂皇,但其凭着优雅的环境。精美的器皿以及来自各地的珍馐美味,一经开张便深得士人追捧。而历来文人聚集的地方总免不了会有高谈阔论乃至唇枪舌战。鹿鸣楼的主人倒也贴心,直接便在酒楼一层大堂的中央搭建了一座高台。凡是对自己学识有自信的人都可以上台演讲或是当众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甚至邀请对手上台论战也没关系。 久而久之鹿鸣楼的名号在中原士林广为流传,引得不少文人骚客慕名来此观摩“鹿鸣论坛”,乃至上台一展高论。而龙口本地的学者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正是凭借着鹿鸣论坛这一媒介,以何晏、段芝为首的齐国年轻学者得以迅速在士林名声鹊起。不过段芝比较拙于表达主要是靠自然科学中的新奇现象来吸引年轻学子的关注。而何晏则以其俊美的外表,优雅的谈吐深受士人追捧。所以此刻听闻何晏要在鹿鸣论坛谈玄,王祥和王观立马就来了兴致,双双加快脚步前往鹿鸣楼听讲。 所谓“谈玄”乃是一种以老庄之道和《周易》为依据而辨析名理的谈论活动。历史上的谈玄兴起于汉末魏晋时期,何晏、王弼、夏侯玄三人是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不过谈玄在两晋南北朝时期开始浮于表面变成为辩而辩的清谈,以致于谈玄在后世变成了耍嘴皮子的代名词。 不过何晏作为谈玄的发起人,魏晋玄学的大家,还是颇有真才实学的。这不,当王祥与王观赶到鹿鸣楼时,偌大个酒楼早已人满为患。待两人好不容易挤入人群寻得一处落脚之地,远远就见人称粉面玉郎的何晏正端坐高台侃侃而谈。(未完待续。) 第六节 何郎谈玄 后世人谈起何晏往往第一印象是他那“傅粉何郎”的绝世容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网.aixs】再来就是他“耽爱女色,服五石散”的淫靡作风。除却这些八卦谈资,何晏在玄学上的造诣颇深,是魏晋玄学正始时期的代表人物。 不过在原有历史上何晏对玄学的贡献不及后来的被誉为魏晋玄学鼻祖的王弼,且其虚浮不实、取巧好利,就算娶了曹操之女金乡公主为妻依旧不得曹操、曹丕、曹睿祖孙三代重用。虽然何晏后来党附魏国大将军曹爽,得以青云直上官拜侍中,典选举,封列侯。但他并没有借势做出值得称道的政绩,反而是与曹爽等人专擅朝政,甚至还割洛阳和野王典农的大量桑田和汤沐地作为自己的产业,又私自向其他州郡取用官物。以至于有谤书将其与邓飏、丁谧并称为“台中三狗”。故而也有不少人认为何晏外表文静而内心浮躁。他之所以会提出诸多玄之又玄的理论,不过是想引人关注,进而谋求高官厚禄。 然而随着蔡吉的乱入,何晏在当下这一位面,即没有娶金乡公主,也没有被雪藏。相反由于齐国初建正值用人之际,现年二十一岁的何晏被蔡吉委任为鸿胪少卿,协助时任鸿胪寺卿的林飞掌管朝贡、外交、宴劳、给赐、送迎之事。不过少年得志并没有影响何晏在玄学上的造诣,他不仅继承了老子的客观唯心主义理论,把“无”作为哲学的最高范畴,甚至比另一个位面更早成名。由此可见何晏等汉末名士之所以会前赴后继地挖掘道家思想,开创魏晋玄学,决非是在哗众取宠吗,而是大时代的选择。 遥想西汉董仲舒为配合汉武帝加强集权统治,以《公羊春秋》为依据,将周代以来的宗教天道观和阴阳、五行学说结合起来,吸收法家、道家、阴阳家思想,进而建立起了一个以儒家为主体的名教系统。这个系统涵盖了所有皇权社会的制度、伦理、礼乐、刑罚、行政以及文化,其核心内容便是“三纲五常”。【\网.aixs】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以及仁、义、礼、智、信五常。在漫长的数百年间纲常名教有效地维护了两汉的皇权统治。然而随着东汉后期社会秩序的混乱和上层人物的腐败。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忍不住质疑起了传统的名教系统,甚至有激进者认为名教倡导的三纲五常都是虚伪的假道学。 正是在此背景下,一些名士开始从根本上探求自由舒畅主动的、符合自然之道的、自我的、和谐的和人性的美德。何晏就从老子的道家思想中汲取养分,进而提出“以无为本”,即儒家是有。道家是无,儒家的有是现象,道家的无是本体。 此刻且听何晏侃侃而谈道,“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tw无弹窗广告)阴阳恃以化生,万物恃以成形,贤者恃以成德,不肖恃以免身。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 两汉的经学注重制度名物。在注疏方面犹是繁琐。何晏的一番妙善玄言虽令众人耳目一新,却还有士子忍不住举手发问道,“少卿,敢问此论出自何处?” 何晏的理论脱胎于庄老,自然都有其出处,但这会儿的他并没有引经据典当众抖书袋子,而是横眉一扫傲然放言道,“夫君子者,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天下之物皆以无为本。何须拘泥章句笺注。” 何晏这话好似水入沸油,令原本就已骚动不已的鹿鸣楼彻底炸开了锅。有人被何晏的一席惊世骇俗之言震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该如何是好。有人则认为何晏太过狂傲简直几近疯癫,于是干脆拂袖离场。但何晏的那句“越名教而任自然”却是在广大青年学子中间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于是在经历最初一阵哗然之后,场内骤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青年学子们以最为直接的方式表达出了他们对何晏的支持以及对腐朽名教的不满。 王祥挤在人群中回味着何晏刚才的言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来。不过对于与自己同龄的何晏,王祥还是十分钦佩的。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在他看来能在弱冠之年自成一派的何晏即便不是“生而知之者”,至少也是“学而知之者”中的佼佼者。 且就在王祥面对何晏自惭形秽之时,鹿鸣楼三层的一间雅座中,有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目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底下热火朝天的论坛。这是一双属于女子的眼睛,她的主人有着端正而又秀丽的外貌,但眉宇之间又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不用问,放眼当今天下能将女子的秀丽与枭雄的威严集于一身者,当然唯有齐主蔡吉也。 就见眼下的蔡吉白龙鱼服一派寻常贵妇的打扮,咋一看起来与其它慕名赶来听何郎谈玄的名媛并无二致。雅座之中除了负责安保的护卫之外,另有何晏的顶头上司鸿胪寺卿林飞从旁作陪。眼见何晏用嵇康的名言“越名教而任自然”成功在青年学子中间引起共鸣,蔡吉的嘴角扬起了一道不经意的笑意。下一刻就见她扭头冲着身旁的林飞调侃道,“好个何平叔!真是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正杰,汝之副手意欲颠覆董夫子,汝可怎生是好?” 蔡吉说的董夫子自然是指两汉名教的奠基人董仲舒。不过林飞心知何晏正是仗着有眼前女子在背后为其撑腰,方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名教。所以面对蔡吉的试探,林飞低头沉思了片刻,进而出言作答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平叔谈玄,意在门阀。” 林飞此话一出,蔡吉的双眸顿时为之一亮。【\网.aixs】确实,何晏的言论在这个时代的人听起来或许令人耳目一新,或许狂妄得惊世骇俗,但对蔡吉而言不过是历史上的一段思潮罢了。除却其在哲学、国学上的进步意义,何晏等人倡导玄学与其说是要颠覆两汉名教。不如说是与把持名教的门阀争夺话语权。 门阀,即门第和阀阅的合称,指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又称门第、衣冠、世族、士族、势族、世家、巨室等。话说东汉以来。朝廷取仕一重礼法德行,二重门第阀阅。这固然与门阀拥有严谨的门风和因袭的学业,能源源不断地为大汉王朝提供人才有关。可取仕的路径长期被门阀把持,难免会让其他阶层的人士心生怨恨。而打破门阀垄断的办法一般有两条。一条是走上层路线,如通过裙带关系吹皇帝枕头风做外戚。或是入宫做皇帝亲近的内侍、伶人、方士。另一条就是干脆改变取仕的规则。汉灵帝就曾设立过“鸿都门学”,尝试以辞赋取士,但效果不佳,以辞赋选拔出来的人才普遍难当大任。张角倒是另辟蹊径,建立太平道走下层路线,意图以武力推翻大汉王朝,可最还终败在了门阀的合力绞杀之下。 蔡吉作为穿越者深知要想打破门阀制度,除了改变取仕规则之外,还需要扩大教育范围,两者缺一不可。到目前为止她已经通过设立讲武堂和尊经阁。开发印刷术等一系列手段降低了齐国境内普通人获取知识的成本。至于开科取士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汉朝原有的取仕方式,但是不打破名教体系就谈不上改变取仕规则。所以诚然历史上倡导玄学的何晏、夏侯玄、嵇康、王弼等人要么死于司马家之手,要么郁郁而终,连同他们的理论也最终沦落为门阀把持权利的工具。蔡吉还是决定顺水推舟将王弼、嵇康等玄学代表人物的主要思想透露给何晏,让他用玄学打破儒家名教对时下学术界的垄断。何晏倒也没让蔡吉失望,在吸纳了王弼、嵇康等晚辈的思想精华后,他很快便钻研出了一套完整的理论,并在北地士林中闯出了名头。 耳听林飞一针见血地点穿了自己的目的,蔡吉不禁饶有兴致地跟着问道,“哦?那依正杰之见。平叔能否成功?” “难。”林飞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道。 蔡吉没料到林飞会如此作答,忍不住脱口追问,“此话怎讲?” 林飞瞥了一眼楼下踌躇满志的何晏,淡淡地说了一句。“平叔谈玄,固然玄妙,然终比不得经学务实。” 蔡吉听罢林飞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两汉的经学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相比魏晋的玄学确实更为务实。并且两汉的官吏无论是在学识上,能力上。还是在德行上都强于魏晋。事实上蔡吉也并没有打算用玄学来完全替代儒学。何晏只是她用来打破名教束缚,开放社会风气的先锋官。相比之下蔡吉倒是对墨学更感兴趣一些。墨家注重科技生产力、注重用工商实业以及“今天下无大小国,皆天之邑也。人无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士”等等主张都与后世的诸多理念不谋而合。 想到这儿,蔡吉又改口向林飞发问道,“若换做墨学,可能成事?” 听闻蔡吉提起墨学,林飞心头由不得怦然一动。但理智却又告诉他就算换成墨学胜算可能还不及何晏的玄学。因为之前墨门也曾以方术为幌子接触勋贵甚至帝王,想要借助上层人物的力量来推行墨家的理念,可是无一例外都已失败而告终。倘若说脱胎于道家的玄学还能被士林所接受,同儒学还能拼个孰强孰弱。那墨家在士林眼中则俨然就是不入流的歪门邪道。于是林飞苦笑着自嘲道,“论口才墨门诸子可不及平叔万分。” “正杰此言差矣。仲苗此前在鹿鸣楼讲授墨学,亦是颇受各地士子推崇。由此可见只需方法得当,墨学定能再现辉煌。”蔡吉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冲着已经陷入沉思之中的林飞,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正杰,汝说若将墨学与玄学相结合,会否会更受欢迎?” 诚然蔡吉之前已经实现了诸多奇迹,林飞还是被眼前女子天马行空般的想法吓了一跳。要知道墨家早先虽也曾与太平道合作过。但双方的合作并非是将两家学说合二为一,而是由墨门出人出技术协助太平道夺取天下,待张角登基称帝后再许以墨家钜子国师的地位。事实上墨门若真有心与其他学派合作,早在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便可选择与汉廷合作。因此就算蔡吉的提议可行,林飞判断墨门的长老为保持自家学派的纯正怕是也不会答应下来。 蔡吉眼见林飞陷入了沉思默不作声,猜想对方多半又是在担心墨门长老的反应。在经过多次试探之后蔡吉已然认识到这个时代的墨家固然是活跃于各方势力之中,但其在本质上是个颇为保守学派,正是这种固步自封做派令曾经声名显赫的墨学在之后的千年之中几乎消声觅迹。直至西方凭借着坚船利炮肆虐中华,方才有人想起从故纸堆里寻觅墨学的踪影。而如今的蔡吉也没有耐心再继续同墨门干耗下去。 于是下一刻就听蔡吉语重心长地同林飞说道,“正杰,墨家乃显学,理应如儒家、道家一般与时俱进。孤有心集各派所长另立新学,却不知贵派可否有心与孤携手合作。” 蔡吉的一席话语令林飞颇为动容,且见他长袖一振郑重其事地抱拳道,“余会将此事转告本门长老……然则就算长老无心合作。余亦会助君上发扬墨学。” 蔡吉深知林飞能说出这番话已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旋即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道,“善,有卿相助,孤何愁大业不成。”(未完待续。) 第七节 孤之所欲 话说蔡吉之所以会一次又一次地透过林飞向墨‘门’挥舞橄榄枝,一来是想招纳更多的墨‘门’人才为己所用;二来则是因为墨学与儒学同属正统的显学,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较高的学术价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访问:.。@樂@文@小@说|借墨学之名对外传授自然科学,能让科学在士林中以显学的姿态示人,免得被人误会为方术,甚至污蔑为巫蛊之类的旁‘门’左道。要知道蔡吉向来反感外界对她的各种神话。虽然碍于战略需要她暂时还无法对外解释“山崩地裂之术”、“聚砂成盐之术”的奥秘。但蔡吉始终认为科学归科学,宗教归宗教,任何借科学知识来宣扬宗教的做法都是在亵渎科学,愚‘弄’民众。 所以蔡吉不仅在讲武堂开设了算学、墨学等专科传授自然科学,还像扶持何晏那样扶持段芝作为青州墨学的代表人物。段芝也着实没让蔡吉失望。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书呆子,或许论风度不及何晏,论口才不及林飞,论声望不及徐岳,但他有一颗真挚的求知心。早前蔡吉也曾封段芝为工部‘侍’郎,却被他一口给回绝了。段芝给出的理由倒也简单,“余要治学,莫以俗事相扰。”值此血雨腥风、尔虞我诈的‘乱’世,君主许以的高官厚禄竟被段芝当作“俗事”来推脱,难免会被人耻笑为“傻子”。但也正是这份淡泊名利,一心求学的赤子之心令段芝名扬士林,进而吸引了一批年轻学子将其奉若导师。 值得一提的是前来向段芝拜师学艺的学子绝大多数出身富裕家庭甚至有些还是名‘门’子弟。而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则更加倾向于研习经学,毕竟衙算学、墨学也是需要一定天分的。无独有偶后世隋唐年间需要加考诗赋的进士科固然荣耀显贵,能挂‘花’游街、曲江赐宴,连带士林华选也是进士科的专称,但多数学子还是会选择去考明经。因为诗赋不仅讲究天分,还需要长期的艺术熏陶。相比之下死记硬背的经学才是寒‘门’子弟通往仕途的捷径。 蔡吉对此倒也看得很开,数、理、化的研究本就是智慧与金钱的结晶。世家豪族肯投钱投‘精’力研究科学未尝不是件坏事。更何况加试数理化取仕总好过加试诗词赋取仕。 不过近期段芝并没有在鹿鸣楼开讲,这倒不是说他视鹿鸣论坛为“俗事”。而是因为今日乃是段芝成亲的大日子。至于新娘正是当年放言要嫁“骑骏马、穿银盔、美须髯的大英雄”的令狐九。 这不,听完何晏谈玄蔡吉在一干‘侍’卫簇拥下出鹿鸣楼。就见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铃兰躬身行礼后,趋步上前在蔡吉的身旁耳语了几句。蔡吉听罢铃兰所言抬头看了看天边泛红的夕阳。继而转身饶有兴致地向身后的林飞问道,“今日仲苗大婚,正杰可去道喜?” 林飞捻须颔首,“难得仲苗大喜。[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岂可不讨杯酒喝。”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双双登上马车,驱车前往位于城南的的段府。段芝与令狐九的婚礼属于典型的汉家婚礼,从酒宴、奏乐到撒帐、闹‘洞’房一应俱全。蔡吉的车驾还未到段府,远远就见段府大‘门’张灯结彩好生热闹。 得知国君莅临。现任段家当家段融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出‘门’相迎道,“君上驾临,未曾远迎,罪过,罪过。” 蔡吉对着诚惶诚恐的段融摆了摆手道,“今日仲苗大喜,没有君臣,只有亲家,段卿不必行此大礼。” 听闻蔡吉自称“亲家”,段融由不得两眼放光。心中一阵窃喜。须知早前就曾有人认为以段芝今时今日的地位明媒正娶个婢‘女’实在太过委屈。段芝虽说从不在意外人的闲言碎语,身为兄长的段融却是难免会有些遗憾。要知道在蔡吉‘乱’入之前,段家固然是通过兼并土地,贩卖‘私’盐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可出了黄县、出了东莱还真没什么人会把段家放在眼里。如今段家好不容易出了段芝这么个名动士林的学者,依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名声鹊起的段芝理应娶个书香世家的闺秀,进而通过联姻提高段家地位才是。不过考虑到令狐九既是管承的表妹,又是齐主的亲信,段融此刻细算下来发觉弟弟的这桩婚事倒也不算太亏。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自谦道。“岂敢,岂敢,君上请。” 上了正厅段融奉蔡吉坐在首座,跟着又派人将其父段奎搀扶来正厅见驾。且见这位曾经多次与蔡吉斗法的“三老”。而今已是肢体僵直、目光呆滞,浑然不见昔年的‘精’明与强干。据说早在七前段奎便已陆续出现了易忘事,常‘迷’路,乃至不识人等症状,段融为此还曾求医于华佗。可就算是两千年前的神医也治不好被后世称为老年痴呆的癔症。所以自打五年前起段融便开始取代其父称为段家新一代的当家人。 蔡吉当然不会同一个老年痴呆患者多计较什么。事实上若非今日段芝大婚,段融都不会让他老爹出来见人。不多时司仪宣布新人拜堂。就见一席新郎装束的段芝红绸牵着同是新娘装扮的令狐九,惹得周围一干宾客连连起哄。 一通热闹的仪式过后,段芝与令狐九开始逐一向在场的宾客敬酒。当头一杯,自然是先敬蔡吉。望着面前在段芝身旁小鸟依人的令狐九,蔡吉不由地想起了自己与令狐九头一次见面时挨她巴掌的情景。令她一时忍不住感慨万千地朝令狐九打趣道,“阿九,仲苗迎亲可曾骑骏马,穿银甲?” 蔡吉的戏言令狐九回忆起了昔年的“豪言”,一时羞得双颊飞红,但她嘴上还是颇为自豪地回答道,“仲苗虽未骑骏马,穿银甲,然在阿九心中仲苗就是大英雄。” 段芝见令狐九当众称他为大英雄,亦是涨红了脸一个劲地在旁边傻笑。说起来他与令狐九之间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蔡吉派段芝给令狐九等人授课,两人相处久了互生情愫。然而这份简单的情缘对于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享有的。此刻蔡吉眼角的余光就扫见身旁的铃兰眼中透着股子怅然若失,遂将话锋一转说了几句应景吉利话,便让人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对‘玉’如意赠予眼前的新人。 蔡吉的‘玉’如意固然贵重,但在段融的贺礼面前却是黯然失‘色’了不少。段融赠予新人的是三匹极为罕见的‘花’布。布匹的质地柔软舒适,‘花’‘色’带着极其浓郁的异域风情。最为重要的是此布非麻非丝,显然是由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纤维纺织而成。 且就在众人对段融所赠礼品啧啧称奇之时,蔡吉倒是一眼认出这三匹是蜡染过的棉布,于是脱口而出道。“此乃棉布乎?” 段融赶紧拱手应答道,“君上好眼力。身毒国有木棉,名唤吉贝。吉贝所织之布名曰白氍。此布正是身毒氍。” 身毒是汉朝对印度地区的称谓。吉贝则是古人对棉‘花’的别称。所以照段融的说法这三匹布应该是极其稀有的印度棉布。之所以说稀有,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中原地区尚未引种棉‘花’。而闽、广地区的木棉则主要是填充衣物用来保暖的,并不适合纺织。所以在后世极为常见的棉布在汉末还属于稀有的舶来品。 蔡吉作为穿越者心知棉‘花’和棉布最迟终将在唐朝传播到中原。并在宋朝得到普及。考虑到这是一条不错的发财之道,蔡吉便向段融询问道,“伯明,可否将贝吉引种至中原?” 听闻蔡吉有心在齐地引种棉‘花’,段融不禁面‘露’难得道,“回君上,‘交’州倒是有木棉,然木棉喜湿热,恐难移栽中原。” 蔡吉听段融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引种外来物种总得先有个过渡。且见她低头沉思了片刻又向段融提议道。“伯明言之有理。却不知南方可有无主之地,或可用来试种身毒吉贝。” “南方无主之地?”段融经蔡吉如此一提醒,顿时脑中灵光一闪。下一刻就见他回过头冲着一个年约三十的壮实男子招呼道,“安章,汝曾言会稽东南有巨岛,岛上可有人烟?” 被称为安章的男子赶紧走出人群抱拳道,“回东主,巨岛去郡二千里。土地无霜雪,草木不死,四面环山。山中居有山夷,人皆髡头,穿耳,夷酋各号为王。” 蔡吉根据男子的描述大致可以判断段融等人所说的“巨岛”多半就是台湾岛。于是她又跟着求证道。“此岛可又称夷州?” 安章先是微微一楞,旋即心悦诚服地拱手道,“君上英明,闽人确实称此岛为夷州。” 蔡吉听罢对方所言心中顿时就有了底。台湾与闽越地区的民间一早就有往来。历史上孙权正是听说夷州有数万人家,掳来可以补充民力,扩大兵员。所以才在黄龙二年(230年)‘春’派遣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万余名官兵“浮海求夷洲及澶州”。当时孙权的这支部队在台湾驻扎了大约一年时间,后因军士水土不服才返回大陆。蔡吉的目标不在于掳掠人口,而是打算在台湾岛的北部开设港口建立一个据点。该据点一方面可以为南下的商队提供补给,另一方面也可试种一些商队从东南亚引进的农作物。此外台湾岛气候怡人十分适合种植甘蔗,其在后世有“亚洲糖缸”之美誉。倘若能在岛上开拓出甘蔗种植园,那蔗糖必将成为齐国另一项特‘色’产品。 越想越觉得方案可行的蔡吉立马便向段融点头指示道,“此岛可用。伯明,汝速组建船队,浮海夷洲开港建寨,若能种出贝吉、香料、甘蔗等物,则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段融听罢蔡吉为其描绘的‘诱’人景象,不禁也随之跃跃‘欲’试起来。莫看这位段家大老爷已经年过四十不再亲自领队出海,段家的船队却是已然由十年前几条海船发展壮大到了大小近百余艘海船。商队最远一次甚至到达了印度洋上的黄支国,段融所赠的三匹蜡染棉布就是自黄支国购得的珍品。至于刚才被段融点名的顾安章则是专替段家走南洋路线的船老大。也正因为如此,段融才能深切体会到蔡吉的良苦用心。 须知夷州虽与会稽郡相隔两千余里,但相比黄支国等海外番邦,夷州离中原还是比较近的。倘若如蔡吉所言将海外番物移栽到夷州,那将意味着商队能缩短一半甚至八成的路程得到海外奇货。而且蔡吉的诸多奇思妙每次都被证实是有的放矢。故而段融相信蔡吉选择在夷州开设港口必然能如其所言让段家发一笔大财。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汉朝人可以为了海外奇珍异宝可以驾驶帆船乘着季风‘花’上大半年的时间由太平洋远航到印度洋。在离大陆两千里外的岛屿上开建港口之类的粗活自然也难不倒汉朝的商人。就见段融拱手一拜道,“诺,臣必不负君上重托。” 蔡吉得了段融承诺心情大好,旋即素手一挥道,“今日乃仲苗与阿九大喜之日,浮海建港之事稍后再议。” 众人听罢蔡吉所言,或是在心中暗暗盘算如何在即将筹建的夷州港中分一杯羹,或是转而向两位新人道喜,更有甚者还有好事之徒聚在一块儿‘交’头接耳地筹划起如何闹‘洞’房来。偌大个正厅刹时便沉浸在了一片欢腾之中。 蔡吉坐在主坐上,饶有兴致地环顾着四下氤氲的灯光中行着酒令的男子,笑着‘花’枝‘乱’颤的‘妇’人,抢着喜糕的孩童,乃至枯坐在一旁脸上似乎焕发出光彩的段奎。面对此等热闹祥和的景象,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下一刻坐在蔡吉身旁的林飞与铃兰不约而同地听到他们的君上兀自呢喃道,“此乃孤之所‘欲’也。” ...q 第八节 医署病坊 蔡吉有孕在身不便饮酒,故而仅在喜宴上逗留了片刻,便离了段府摆驾回宫。[棉花糖小说网..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却不曾想她刚一回宫,便有内侍来报,说是华太医已在內苑候驾多时。蔡吉这才想起自己今日还没做例行现场。于是她一面遣人召华佗觐见,一面则在侍女的服侍下迅速洗漱更衣。待到蔡吉净过手面,换上常服,坐上软榻,恰好内侍领着华佗进得殿来。 “太医令华佗叩见君上。”华佗趋步上前冲着堂上的女君主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然而还不等蔡吉劝其起身,这位发须皆白的名医却又突然将话锋一转,郑重其事地告诫道,“孕妇不宜饮酒,还请君上保重身体。” 原来蔡吉先前洗漱草率了一些,身上尚残留有酒香味。此刻被华佗一语点穿,这位叱咤一方的女诸侯由不得像个被抓住小辫子的孩童一般,两颊飞红着讪讪道,“今日仲苗与阿九大婚,孤小酌了一杯,往后必不犯戒。” 华佗见蔡吉虚心认错,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进而取出托枕开始替其诊脉。其实华佗也知蔡吉并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只是特殊的身份令她比寻常孕妇甚至男子更要劳心劳力些。也正因为如此华佗才需要每天都给蔡吉把脉检查以保证她腹中的胎儿安然降生。 “君上脉象圆滑流利如按滚珠,乃气血旺盛养胎之现象。然就算如此,君上亦不可掉以轻心,要心平静气,切不可忧思过度。”华佗手捻长须,一边替蔡吉诊脉,一边循循告诫道。 蔡吉听闻胎儿无恙,不由自主地将手抚在了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关于是否生子的问题蔡吉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诚然在古代生育风险甚高,外界也一直都存有让她收养子做继承人的呼声,但养子在法理上终究比不得亲子服人心。何况蔡吉以女身争天下根基本就弱于其他男性诸侯,再收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做继承人无疑会削弱她的统治。毕竟除了太史慈、郭嘉、庞统、贾诩、赵云等与她义气相投的同伴外,绝大多数追随她这位女诸侯的文武之士所追求也仅是出人头地、封侯拜相而已。对于这些追随者而言一个拥有君主血统的合法继承人是他们未来封妻萌子的保障。 此外站在蔡吉的角度上而言。分封诸侯也好,统一天下也罢都仅是她征途中的一个阶段而已。【\网.aixs】引导大汉帝国避开五胡乱华完成变革才是她的真正志向。这一目标不可能一蹴而就,甚至还可能需要花上几代人的努力方能达成。正如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方得以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所以蔡吉需要有一个团体来继承她的志向并不断加以调整、发展、推进。(..tw好看的小说而在东汉末年最牢固,最密切的联系莫过于宗族血缘。所以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蔡吉最终还是决定放手一搏亲自生下继承人。 好在蔡吉身边有当世名医华佗从旁护驾。令她能在两千年前的汉末安心产子。只是这样一来华佗就无法再像从前那般手持金箍铃,四处奔走,为中原地区的百姓施医赠药了。要知道秦汉时代的医疗体系还十分简陋。汉朝的太常及少府之下虽设有太医令、太医丞,但属太常者,为百官治病;属少府者,为宫廷治病。由此可见汉朝的医官只为君王和官僚服务,民间医疗则主要是靠世医、铃医和巫医来完成。这其中子承父业世代行医的“世医”医学素养最高,最受古人推崇。铃医是经常游走于广大农村地区的走方医,由于他们以串铃招呼病家因此而得名。铃医的医术大多来自师傅口授,往往会有独到之处。甚至能以少数药草和简便的医疗方法治病。但另一方面铃医的医术又参差不齐,且时会有骗子借行医之名招摇撞骗,令人防不胜防。巫医,顾名思义就是用画符、念咒等巫蛊之术,以驱除鬼神作祟,治疗疾病。早前张角的太平道就是通过巫医来在民间发展教众的。 华佗作为出身谯沛医学世家的世医,常年以铃医的身份游走乡里,实乃中原百姓的福祉。如今蔡吉将华佗留在身边替其安胎,对于地方上缺医少药的老百姓而言自然是巨大的损失。 好在作为补偿,蔡吉已经在齐国境内自上而下建立起了一整套包含了医学院、太医院、医署、病坊等设施的医疗系统。这其中“医署”相当于后世的医院。分州、县两级,每个医署均设有“病坊”用来收治各种病患。医院的概念并不是蔡吉从后世带来的。事实上早在春秋时代,管仲便在齐国的国都临淄设立了残废院,用以收留收容残疾人。到了秦代中国开始出现用以收留麻风病人的专属机构。近一点来说。在延熹五年,汉度辽将军皇甫规征陇右时,因为军队中发生流行病,死亡的占十之三、四,皇甫规便将传染病患者安置在临时指定的庵庐中,使之与健康的士卒隔离。并亲自巡视,给予医药。当然由于古代的医疗形式主要是个体行医,这些类似医院的机构与设施仅是一个补充,不仅数量少,规模小,且常不固定,条件差。 蔡吉虽有心效仿后世建立面向大众的专业医院,可受这个时代条件的限制,一些地区的县医署往往仅有一名医师坐堂,甚至在某些偏远地区两、三个县只能公用一个医师。对此蔡吉一方面贴出榜文招纳世医、铃医乃至太平道的巫医出任医署医师,另一方面则在讲武堂开设医学院用以培训医护人员。至于齐国境内的医属则统归太医署管辖。 正因为蔡吉做了这些安排,华佗方才没有像历史上拒绝曹操那样拒绝蔡吉。现如今的他除了呆在蔡吉身边做蔡吉专属的保健医生之外,还负责在讲武堂授课以及以太医令身份管辖整个太医署。当然以华佗的脾气与才华是不可能整日呆在官署处理繁琐的政务。故而在太医令之下,蔡吉又另设太医丞一人协助华佗管理行政事务,药丞一人管理药剂,方丞一人主管药方。其中药丞由华佗的弟子李当之出任,此人著有《李当之本草经》,尤为精工于药学。出任方丞的医官亦是华佗的弟子,名唤樊阿。莫看此人其貌不扬,却是极为擅长针灸。被人尊称为“神针”。 不过就算医署缺乏足够的医师,蔡吉也并不打算偃苗助长。毕竟事关人命,不可草率行事。所以就算医学院的部分学生来自医学世家或者本身就是太平道的巫医,又有华佗、李当之、樊阿等名医从旁指导授课。蔡吉还是本着宽进严出的原则将医师的选拔纳入科举考试。也就是说医学院的生员必须得在学院学满三年方可参加考试。 此刻想到明年开春龙口将举行第三届科考,并且这一届科举考试将开设医科,蔡吉不禁饶有兴致地向华佗询问道,“明年开春,孤将在龙口开科取士。医科过试者将直接授官。依先生之见,此番过试者能有几何?” 耳听蔡吉提起自己的学生,华佗的眼中泛起了一道自豪的光芒。虽说华佗之前数十年来一直致力于救治百姓。可他也知道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解救天下人的。特别是近些年来中原的疫情愈演愈烈,若非蔡吉早早在各县设立医署和病坊,青、徐两地的疫情早已此起彼伏。所以华佗对培养医生一事一直都很上心。此外华佗还在王韫等太平道人士的协助下开始着手编纂《青囊书》,以便将他的毕生所学传授给更多的医者。 “君上大可放心,医学院学子皆医术娴熟,随时可派往各地医署以解燃眉之急。”华佗抬起头自信地保证道。 华佗的保证让蔡吉吃了一颗定心丸。汉末是瘟疫的高发时代,而在瘟疫面前人是不分贵贱的,下至乞丐上至君王都可能染病而亡。历史上有不少汉末名人死于瘟疫。其中可能也包括蔡吉的小丈夫曹丕。所以蔡吉花费精力完善医疗体系,不仅仅是造福于民,同样也是在保护她自己。 由于蔡吉今日身体状况不错,华佗把完脉后又仔细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告辞退出了内苑。不过就在蔡吉打算谨遵医嘱早点歇息之时,铃兰却前来通报说是曹丕在外求见。原来自打蔡吉怀孕之后,她便与曹丕分房而居。曹丕虽身为蔡吉的夫君,但他要见作为君主的妻子,还是得要像臣子一样通过铃兰传达才行。此刻听闻曹丕求见,蔡吉自是欣然应允。 不多时曹丕便在铃兰引领下步入宫舍。见得蔡吉。他立马俯身行礼道,“参见君上。” “子桓今夜求见有何要事?”榻上的蔡吉和颜悦色地问道。 曹丕低头应答道,“丕明日将前往折冲府报到,故特来向君上请辞。” 蔡吉听罢曹丕所言。这才想起自家夫君就要去参军了。就见她一拍脑袋,略带歉然地说道,“孤公务繁忙,险些忘了此事。折冲府不比齐宫,衣食住行甚为粗陋,汝下派后若有不便之处。大可休书于孤。” 然而蔡吉的这席话却没能安慰到曹丕。事实上自打上次进言之后,曹丕就隐隐觉得他自请从戎的举动,并不符合蔡吉的期待。但话已出口,又岂能轻易反悔。更何况曹丕还一心想要做出成绩来向妻子证明自己呢。所以曹丕前思后想了数日,觉得在参军之前,必须得先向蔡吉阐明自己的心声。 此刻且见曹丕深吸了一口气,毕恭毕敬地朝蔡吉抱拳表态道,“君上,丕不惧沙场凶险,不怯衣食粗陋。只求能替君上分忧解难。 “替孤分忧解难?”蔡吉审视着面前信誓旦旦的曹丕,由不得想起了早前段府婚宴上热闹祥和的景象。于是她心念一动,跟着脱口问道,“汝可知何为孤之所欲?” 蔡吉这问题还真把曹丕给问住了。曹丕本打算回答“一统天下”,可转念一想蔡吉虽与各路诸侯一同逐鹿天下,但从其这些年在封邑推行的诸多新政看来,眼前女子所追究的远不止“一统天下”这么简单。总之曹丕相信他的妻子有着极为崇高的理想,就是脑中朦朦胧胧地说不出个所以来。而他即不肯,也不敢当着蔡吉的面胡乱瞎猜。 望着曹丕欲言又止的模样,蔡吉脑中不禁浮现出了后世的一段名言“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我们就不会为它的重负所压倒,因为这是为全人类所作的牺牲;那时我们感到的将不是一点点自私而可怜的欢乐,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万人,我们的事业并不显赫一时,但将永远存在;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说到底蔡吉追求的东西并不像外人想象中的那么显赫,甚至在不少人看来还有些幼稚,有些偏执。但她偏偏就选择了这么一条荆棘之路,并着手实践至今。所以没有足够觉悟,足够智慧,足够能力的人是无法成为她的伴侣,并陪同她一路走到最后一刻的。一直以来蔡吉对曹丕的种种试探,与其说是忌惮他的出身,在意他在另一个时空的所作所为,不如说是担心来自各方无形的压力会将曹丕压垮,使其成为自己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说到底无论是赘婿的身份,还是蔡吉的事业,都是外界强加给曹丕的命运,而不是他自己主动的选择结果。 半晌过后,眼见曹丕迟迟没有给出答案,蔡吉不由地释然一笑道,“无妨。汝不必在今夜急于作答,待他日有心得后,再回答孤也不迟。” “喏。”曹丕拱手领命,同时也将蔡吉的问题深刻在了心底。(未完待续。)xh211 第九节 魏宫对策 当曹丕怀揣着蔡吉的提问被下放折冲府之时,他那远在邺城的父亲曹‘操’亦在密切关注着齐国的一举一动。(..tw好看的小说棉花糖。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Щ.。。しw0。话说自打受封魏公之后,曹‘操’便将国都迁到了邺城,并把许都改名为许昌‘交’由长子曹昂镇守。曹‘操’之所以会这么做,一来是因为许都离魏、齐、吴三国的边境太近,战事一起容易被对手包抄后路兵临城下。二来嘛,邺乃上古殷商王朝的都畿地,且在战国时期邺城还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魏国国都。故而历史悠久的邺城在古人眼里较之新兴的许都更具王者之气。 除了迁都邺城之外,曹‘操’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倒也没再做什么惊世骇俗之举。相比参照后世三审六部制进行制度改革的齐国,魏国的制度几乎完全沿袭汉制,仅在一些细节之处稍加调整,以便于曹‘操’加强中央集权。不过这并不代表曹‘操’就是个保守之人。事实上这位当世枭雄一直以来都热切关注着蔡吉在齐国推行的一系列新政。由于曹蔡两家的关系又与当年的袁曹两家颇有相似之处,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加之齐魏两国比邻而居,故而齐地一有新政出台,曹‘操’往往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相应的情报,并与麾下的大臣探讨优劣,以便从中汲取灵感和经验。而在蔡吉的诸多新政之中,最让曹‘操’感兴趣,也最让他上心的莫过于齐国关于军制的改革。 这一日曹‘操’在邺城的魏宫内与时任司徒的荀彧闲坐对弈。且见他手捻一子饶有兴致地向荀彧问道,“文若可曾听闻蔡安贞下派讲武学子入折冲府练兵一事?” 荀彧捻须颔首。“略有耳闻。齐主此举即是练兵。也是练将。” 曹‘操’听罢荀彧所言微微动容道,“此话怎讲?” “宰相起于州郡,猛将发于卒武。讲武学子虽是年少,多有不足之处,然‘玉’不琢不成器,一番磨砺过后。终会有将才从中脱颖而出。”荀彧沉声分析道。 “宰相起于州郡。猛将发于卒武?”曹‘操’微微皱眉,继而落下一子,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士人肯与卒武共食同寝乎?对手下将士解衣衣之乎?推食食之乎?” 其实也怪不得曹‘操’会发出此等讥讽之问。要知道曹军之前也曾招纳过不少学子士人入伍从戎。只可惜其中绝大多数是些自视甚高之辈,仗着读过几年书便幻象一入曹营就能受重用进而封侯拜相,既吃不了军旅之苦,也守不了严酷的军规。结果嘛,要么郁郁不得志,要么就是犯了军规被曹‘操’重罚,甚至为此掉脑袋的也大有人在。相比之下许褚、典韦之类的武人则无异要忠厚可靠得多。故而曹‘操’一直以来都是器重武人胜过文人。 荀彧作为曹‘操’的谋主即为其推荐过不少名士能臣,也见识过曹‘操’如何当众羞辱士子,深知眼前的男子最是瞧不起那些眼高于顶的酸儒狂生。可荀彧始终认为重武轻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tw正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新生的魏国要想真正强大起来,还得靠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士人。为了解除曹‘操’对士人学子的偏见,荀彧便以齐国的“学子练兵”为例子,开始循循善‘诱’着规劝道,“君上此言差矣。士人之中虽有华而不实之徒,然讲武堂乃蔡氏‘私’学,讲武学子多为寒‘门’子弟,乃至流民遗孤。此类学子无骄奢之气,又勤奋好学。加之齐主请徐岳、崔琰等名士鸿儒入讲武堂教授孔孟之道,令诸生知三纲,明五常,进而忠于蔡氏。试问此等学子入伍后,又岂会在意与卒武共食同寝?” 荀彧一席话令曹‘操’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把“学子练兵”一事放在心上,提起这事也只是想揶揄一下蔡吉。直到听罢荀彧对讲武堂以及“学子练兵”之策的分析,曹‘操’这才不由地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对士人学子东偏见是否太过偏执了一些。曹‘操’之所以会产生这等思想变化,并不说他心软了,而是因为他现在立场变了。早些年前曹‘操’是汉臣,执剑为大汉平定天下,下招贤令替汉家选拔人才。如今他当然也还是汉臣,只是多了一重名为“魏公”的身份。但正是这一层身份令曹‘操’在不知不觉间将保曹家江山摆在了第一位,从而认识到现在的他不仅单单要招纳人才,更需要为曹家的江山培养人才。 不过曹‘操’终究还是对执掌儒家名教的世家心存忌惮。哪怕荀彧以讲武学子为例,证明寒‘门’出身的学子没有世家子弟的诸多缺点。但在曹‘操’看来学子求学会受到授课鸿儒的影响,而授课鸿儒又多出自世家名‘门’,故而士人学子终究还是比不得谯沛的宗族子弟来得可靠。另一方面蔡吉设讲武堂养士以及派学子练兵的做法也确实给了曹‘操’相当大的启发。 于是下一刻就见曹‘操’一面示意荀彧继续下棋,一面傲然放言道,“文若言之有理,设官学养士一事势在必行。至于学子练兵一事,蔡安贞一介孤‘女’,下派学子练兵,乃不得已而为之。孤有谯沛子弟襄助,何须劳烦士子从戎。” 眼见曹‘操’依旧将兵权视作谯沛一系的禁脔,荀彧心知相关问题今日只能就此点到为止,再纠缠下去只会引起曹‘操’的不快与猜忌。因此他当即便顺着曹‘操’的话头连声附和道,“君上所言极是。谯沛人杰地灵,武有子孝、元让将军为国柱,文有丁司空为顶梁。” 耳听荀彧提起司空丁冲,曹‘操’的面‘色’在不经意间微微一沉。曹‘操’信任谯沛武人,不代表他就能容忍谯沛武人一派独大甚至染指他的继承人。丁冲作为谯沛一系中少有的文胆,在曹‘操’受困当阳期间唆使曹昂接受蔡吉“卜都定鼎。还政天子,分封诸侯。以藩屏汉”十六字倡议。实际上已然犯了曹‘操’的大忌。可是丁冲在明面上享有从龙之功,不仅被谯沛一系公认为功臣,还深得曹‘操’长子曹昂的信任。曹‘操’当初碍于魏国草创,未免内部生‘乱’,方才按捺下心中杀意,没有拿丁冲开刀。反而是为其封官进爵。让丁冲出任魏国三公之一的司空。 对于曹‘操’而言丁冲是个需要除掉的刺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曹‘操’当即便将话题又扯回棋盘道,“卿等皆为孤之股肱。国之栋梁。来,来,来,手谈,手谈。” 荀彧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面前胜负已定的棋局,旋即语气淡然地拱手回敬道,“君上心不在棋盘上,今日还是到此为止罢。” 曹‘操’被荀彧如此一提醒,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心思全然不在棋盘上。以至于整盘棋局已然杂‘乱’无章。见此情形曹‘操’自然也无心再对弈下去。就见他随手将棋子一丢,怅然一叹道,“据悉齐国折冲府已募得卒武不下七万余人。蔡安贞急于派遣讲武学子入折冲府练兵,必是想令此七万青壮早日成军。却不知文若有何应对之策?” 曹‘操’的问题看似是在向荀彧问计,实质上却是在探荀彧背后世家大族的口风。须知曹‘操’乃是汉末头一个推行屯田制的诸侯。早在昔年征讨黄巾贼的起家阶段,曹‘操’便以一系列优惠政策吸引散户、流民到他所掌控的地区开荒耕种。屯田制让曹‘操’获得了稳定的粮仓,让他得以从汉末诸多军阀诸侯中脱颖而出,成为称霸一方的霸主。但是曹‘操’的屯田制与蔡吉在齐地推行的均田制和府兵制相比较可就小巫见大巫了。照蔡吉目前对外公布的设定齐国上下共有七十三座折冲府,分上、中、下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也就是说一旦蔡吉招满七十三座折冲府兵员,齐国就能一下子多出七万多兵马。更不用说这些府兵还都自备驮马、武器等各项军资。 对于曹‘操’而言对付这七万兵马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效仿蔡吉也在魏国实施府兵制。但是经过多年的观察曹‘操’深知实施府兵制的基础是均田制。遥想曹‘操’为推行屯田制已然得罪了不少世家大族。若是再进一步将屯田制升级为均田制,则势必会进一步加深他与世家大族间的矛盾。所以曹‘操’需要先试探一下世家方面的底线,才好制定下一步的对策。 荀彧当然清楚曹‘操’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且见他沉思了片刻,斟酌着回答道,“臣以为府兵制虽妙,然其阻力却有三。” 曹‘操’见状赶紧虚心求教道,“愿闻其详。” “其一为世家。”荀彧竖起一根手指道,“众所周知齐国募良民为府兵。而为使百姓送子参军,齐主特设均田法,均田给民。然均田给民须清查户口,丈量土地,必会得罪世家大族。故此为其一。” 荀彧所说的第一条阻力早在曹‘操’意料之中,所以他仅是点了点头,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何为其二?” “其二为百姓。”荀彧答道。 “百姓?”曹‘操’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道。显然荀彧所说的第二条出乎了他的意料。 荀彧却是不急不躁地颔首解释道,“正是百姓。百姓虽受益于均田法,一户可获授良田百亩,然参军入伍,终有风险。若天下太平,府兵平时务农,农隙服役,倒也无妨。若战事一起,齐军征调府兵出战,则百姓为躲兵役,少不得弃田而逃,甚至转投世家大族‘门’下充当荫户。” 对于荀彧预估的现象,曹‘操’可谓是感同身受。因为曹军屯所之中军户弃田而逃的事件时有发生。为此曹‘操’不得不祭出极其严酷的刑罚来惩处出逃的军户以儆效尤,甚至严惩各类收留军户的世家大族。但就算是如此依旧还是会有人选择铤而走险。这一来是因为一部分军户如荀彧所言害怕打仗不肯上战场。二来也与军户糟糕的生存环境有关。说到底所谓的“军户”其实就是曹军的农奴,他们没有自由,没有地位,不仅要承担繁重的劳役,还要在战时充当炮灰,如此细算起来可能还真不如世家庄子里的荫户过得好。 当然齐国的府兵都是自耕农,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与资产,有迁徙的权利,甚至还可以送自家子弟入官署的学堂念书。与曹军的军户可谓有着天壤之别。不过就像荀彧所言,一旦打起仗来,常年面对尸山血海,面对不断战死的亲人,寻常百姓可不见得会为田地持续替君主卖命。这也是同为屯田曹‘操’对军屯管制相较民屯尤为严苛的一大主因。 “文若言之有理。”曹‘操’深以为然地点起了头,又跟着问道,“何为其三?” “其三为军阀。”荀彧竖起第三根手指道。 “军阀?太史慈业已转任刺史,齐国何来军阀?”曹‘操’低头自语了片刻,旋即仰首道,“文若莫是指张郃乎?” 荀彧与曹‘操’‘交’换了一下眼神,点头分析道,“张郃早年为袁绍部将,因与袁谭不和,方才叛袁投蔡。其即非太史慈、张青那等蔡氏亲信近臣,又非张辽、高顺、高览那等降将。此外张郃盘踞徐州多年,且帐下将士皆是其亲信部曲,非寻常齐将可比拟。故其与齐主名为君臣,实为盟友。而今齐主为收兵权,设府兵制衡军阀,划军镇剥离军政。此番齐主整军虽未触及张郃根本,然长此以往两人必生间隙!” 曹‘操’听罢“必生间隙”四字,‘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对手的烦恼就是自己的机会。只见他压低了嗓‘门’朝荀彧追问道,“可否借机拢络张郃?” 面对曹‘操’的提议,荀彧手捻长须,不咸不淡道,“据臣所知,御史高藩乃是张郃同乡,颇有旧‘交’。旧友叙旧无伤大雅,便是让齐主知晓又能如何。” 高藩乃是袁绍的旧臣,出身河间的他细算起来最多也就是张郃的同乡而已。但空‘穴’来风的事只要有道缝隙就足够了眼见荀彧摆明了要使离间之计,曹‘操’立马‘露’出会心一笑道,“善,就依卿之计行事。” 荀彧赶紧拱手称诺。可是还未等他话音落下,曹‘操’又突然将话锋一转道,“文若列举诸多阻碍,字字珠玑。然则孤若有心效仿蔡氏均田与民,开设军府,卿又有何化解之策?”(未完待续。(520。)) ...q 第十节 蜀郡张松 迎着那双熟悉而又热切的双眸,荀彧知道今日他要不给出个说法,曹操是不会满意的。[棉花糖小说网..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其实荀彧刚才所列举的三项阻力并非蔡齐独有,曹魏方面也有相似的问题,甚至在某些方面可能还比蔡齐更为严重一些。所以荀彧本人并不赞同魏国像齐国那般大张旗鼓地推行新政。可怎奈曹操和蔡吉都推崇法家的申韩之术,双双以打击、抑制地方豪强为己任。此外与蔡吉相比,曹操对那些危害其统治的士族名士从不手软,哪怕对方是已然追随他多年的荀彧也是一样。 好在对于如何应付曹操,荀彧心中早有腹稿。且见他胸有成竹地拱手进言道,“君上明鉴,臣以为均田与民,开设军府之事,宜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哦?如何循序渐进?”曹操不动声色地紧盯着荀彧追问。 “度田地,扩军屯。”荀彧不假思索道。作为汝颍世家的代表人物,荀彧提出加强屯田,毫无疑问是在向曹操表忠心。那他此举会否遭到世家大族的敌视呢?答案是:不会。因为荀彧提议的是加强“军屯”。军屯乃是以军队且耕且守,以战养农。军屯的军户本来就是魏军直接控制的人口,加强军屯自然不会损害到世家的根本利益。故而荀彧此举既满足了曹操强军的需求,又大大地降低了曹操与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 此刻听罢荀彧所言的曹操却是低头不语,让人一时间瞧不出喜怒来。直到半晌过后,他方才开口问道,“扩军屯?扩往何处?” “三辅之地。”荀彧笃定地答道。三辅指的是长安周边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以及弘农郡西部,这一地区本为西汉的京畿要地。诚然光武帝将都城由长安迁到了洛阳,但长安依旧是东汉数一数二的大城,丝绸之路的起点。然而自打董卓裹挟汉帝重回长安,对京畿各地那是横征暴敛,滥杀无辜。待到董卓伏诛,贾诩又唆使其残部围攻长安。致使三辅之地战乱四起。饿殍遍野,昔日的膏腴之地转眼间便成了人间炼狱。在天灾与兵祸的双重威胁下,聚居在三辅的宗室、勋贵、富豪纷纷与天子一起出逃他乡,从而留下大片无主之地可以任由官府收归国有重新分配。 果然曹操听罢“三辅”二字。顿时就来了兴致。只见他起身走到挂有巨幅地图的墙面前,伸手抚摸着地图上长安的位置,不禁感慨万千地吟诵道,“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寔曰长安。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众流之隈,汧涌其西。华实之毛,则九州之上腴焉;防御之阻,则天地之隩区焉。是故横被六合,三成帝畿。周以龙兴,秦以虎视。(..tw棉、花‘糖’小‘说’)及至大汉受命而都之也,仰悟东井之精,俯协河图之灵……” 曹操此刻所颂乃是班固的《西都赋》。此文描绘了西都长安的壮丽与宏大。特别是当曹操咏诵到,“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都人士女,殊异乎五方。游士拟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乡曲豪举,游侠之雄。节慕原尝。名亚春陵。连交合众,骋骛乎其中。若乃观其四郊,浮游近县,则南望杜霸。北眺五陵。名都对郭,邑居相承。英俊之域,绂冕所兴。冠盖如云,七相五公。与乎州郡之豪杰,五都之货殖。三选七迁,充奉陵邑。盖以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也。”荀彧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昔年大汉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刹时一种维护大统一,重现华夏帝国的使命感在荀彧的心中油然而生。于是下一刻就见他豁然起身,信步走到曹操的身旁指点江山道,“留侯曾言,夫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君上若兵屯三辅,不出三年,便可重现千里金城,得雄兵十万。届时大魏雄师剑指汉中,张鲁必望风而降。汉中一下,则西蜀门户洞开,刘璋乃豚犬之辈,君上取蜀亦是易如反掌!” 荀彧这番话可算是挠到了曹操心底的痒处。须知曹魏的东面是实力雄厚的蔡齐,南面则有长江天险横卧在曹魏与东吴之间。故而以曹操目前的实力最为可取的出路便是向西攻取人口众多、资源丰富的汉中与西蜀地区。 然则看似鱼腩的汉中、西蜀两地也不是说吞就能吞的。因为在其北方还有盘踞着凉州众军阀与胡羌诸部。尤其是人称“锦马超”的马超素来野心勃勃,当年还曾趁着曹操受困当阳之际以叩关求封为由出兵围攻凉州州治冀城。反观曹操这边历经一年多的休养生息,目前虽已稳住了魏国境内的局势,但在对外军事上却依旧只能处于守势。而照荀彧的预计三辅地区的军屯至少得在两三年后才能形成可以出击的战斗力。这两三年间如何确保以马超为首的凉州军阀不再侵扰关中,甚至先他一步染指汉中,便成了曹操急需考虑的问题。 想到这里,曹操不由将右手轻叩着地图上凉州的位置向荀彧询问道,“马超小儿狼子野心,若其从中作梗,又怎生是好?” 荀彧早料到曹操会有此一问,当即拱手应答道,“君上勿忧,马超残暴少谋,凉州百姓皆视其为贼。钟校尉与韦使君已联络凉陇豪强胡部共抗此獠。” 曹操听罢荀彧所言,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又满意的笑容。要知道曹操眼下在军事上还未完全恢复元气,在政治上又丢了汉天子这杆大旗,致使他无法再像前几年那样动辄兴兵数万讨伐“逆贼”。不过曹操占据着华夏文明的精华腹地,这令曹魏得以在文化、思想上对周边地区形成形成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虽说这些地区的文人士大夫以及宗族势力乃是受中原文化的感召方才爱屋及乌地亲近曹魏政权。却足以令曹操在道统上相对马超、韩遂、张鲁等地方割据势力形成优势,从而使得荀彧、钟繇等人能借助后世所谓的“软实力”和“巧实力”来制衡对手。正因为如此荀彧一直以来都小心谨慎地维系着曹操与儒林之间的关系。毕竟在硬实力尚未恢复的情况下,曹操若再与儒林交恶,那曹魏可就连仅剩软实力也丧失殆尽了。 然而就在荀彧建议曹操在三辅地区扩充军屯的档口,被曹操视作鱼腩的张鲁、刘璋二人却正在为争夺东川打生打死。而这场战争的原由还得从十年前说起。兴平元年,时任益州牧的刘焉因发背疮而死,其子刘璋被推选为益州牧。在后世的记述中刘璋多以懦弱、无能乃至妇人之仁的面目示人。可实际上这位二世主却在继任益州牧后不久便杀了他老父的情妇。而这位能使鬼道,有少容的情妇正是张鲁的母亲。关于刘璋为何杀张母,各种说法不一而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刘璋和张鲁就此成为死敌。刘璋想要从张鲁手中夺回父亲委任给张氏的汉中与川东。张鲁则是一心想要入侵川西,成为蜀地之王。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打了十年。 值得一提的是张鲁和刘璋都没有参与一年多前在襄阳举行的分封大典。以五斗米教起家的张鲁自然是没把刘协放在眼里。话说。曾经有人在汉中地下挖到了玉印,于是便有部众要尊张鲁为汉宁王。唯有功曹阎圃向张鲁劝谏说,“汉川的百姓,户口超过十万,财富很多而且土地肥沃。四面地势险固;上可以匡扶天子,那就成为齐桓公、晋文公之流,最差也是窦融之类的人,可以不失富贵。现在承制设置官署,势力足以决断事务,不用称王。希望您暂且不称王,不要先招来祸患。”张鲁犹豫了片刻之后,听从了阎圃的意见,但他同时也真把自己当做了汉中的土皇帝,不再理会汉天子。 刘璋说是身处成都因消息闭塞错过了分封大典。但实际上他也是存了自立之心,不愿意搭理偏安一隅的刘协。只不过随着川东战事吃紧,渐渐觉得支撑不下去的刘璋遂在延康二年年初派遣别驾张松出使襄阳向汉天子纳贡称臣,意图借助汉室之力来对付宿敌张鲁。 张松,字子乔,蜀郡成都人。时任益州别驾的他才情不凡,见识通达。可惜由于外表其貌不扬,身形又为人短小,张松常常会受人歧视,从而致使他性格乖张。行为放荡而不治节操。不过此番上京纳贡,张松倒是没有像以往那样因身高和外貌的缺陷而受到轻视。相反负责接待的孔融倒是对他礼遇有加。这令张松颇为感动,没几天两人便结成了莫逆之交。 这一日,孔融又在府中设宴款待张松。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后,孔融端起酒盏向张松敬道,“恭喜子乔,天子即将颁旨册封刘使君为蜀公。” 听闻刘璋即将成为继曹操、蔡吉、刘备、孙策之后第五位获得分封的诸侯,张松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完成使命的喜悦之情。说到底论才智,论气度刘璋皆非张鲁之敌。要不是仗着其父刘焉遗留下的偌大基业。刘璋怕是早已败于张鲁之手。另一方面张鲁现在士气正旺,又岂会因汉天子的一道圣旨就轻言撤军。想到这儿,张松不禁晃动着手中的酒盏,怅然一叹道,“可惜仅凭蜀公之名,恐难挡张鲁兵锋。” 诚然张松一语道破了刘协政令不出王畿的尴尬,颇不给襄阳小朝廷面子,孔融却是没有跳起来指责对方的大不敬之语。相反他还顺着张松的话头附和道,“汉室倾颓,天子蒙尘,子乔欲解东川之困,还须另请高明。” 张松听出孔融话里带话,连忙搁下手中酒盏,恭恭敬敬地拱手求教道,“还请少府指点迷津。” 孔融等的就是张松这句话,只见他故作谦逊地摆了摆手道,“指点不敢当。依老夫之见,贵主与荆公同为汉宗亲,子乔何不求助于荆公?” “荆公?”张松听罢孔融所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在张松看来刘备虽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但与曹操、蔡吉、孙策相比仅有半州之地的刘备还是弱了一点。反倒是魏公曹操不仅实力雄厚,还能通过攻打汉中来实现围魏救赵以解东川之困。于是下一刻就听张松脱口反问道,“为何不是魏公?” 孔融当然不会替曹操说话,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在骨子里瞧不上靠阉宦起家的曹氏一门,更为重要的是一旦刘璋向曹操求援让曹军师出有名拿下汉中,无疑会对刚刚在襄阳站稳脚跟的汉室形成巨大的压力。无论是孔融,还是刘协都不希望看到曹操再次壮大。至于张松向刘备求援后会否引狼入室,那可就不是孔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甚至在孔融看来,刘备的实力越强越能替汉室牵制北方的曹操。 所以这会儿的孔融连忙当着张松的面揭起了曹操的老底,“子乔有所不知。自赤壁、当阳接连两败后,魏公早已元气大伤,如何能助贵主脱困。反观荆公为人弘雅有信,雄姿杰出。其帐下关、张二人,皆万人之敌也。贵主已得天子册封,张鲁若继续倒行逆施,兵犯蜀境,依荆公之急公好义,必会出手相助贵主。” 张松出川后倒也没少听人谈论当年的赤壁之战和当阳之围。只不过出于惯性思维他还是在潜意识里将曹操视作早年那个挟天子以令天下的当世枭雄。直到此刻听完孔融的介绍,再结合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张松方才心念一动,开始重新审视起天下大势来。(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虚值大钱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棉花糖小说网..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且就在孔融使出浑身解数竭力为刘备张目之时,远在长沙的刘备却正在为缺钱而烦恼着。须知当前正式受封的四家诸侯之中,曹操的魏国和蔡吉的齐国分别占据着这个时代经济最发达、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北方地区,加之曹、蔡二人皆善于经营。故而除了另有图谋的孔融等人之外,世人一般都公认曹魏与蔡齐两国国力最强。反观孙策的吴国和刘备的荆国地处南方,人口少,基础差,国库自然不会充裕到哪儿去。相比之下孙吴靠海好歹还有渔盐之利可以补贴财政,而深处内陆仅有半州之地的刘备可就真叫捉襟见肘了。 除了国力贫乏之外,刘备还极其缺乏字面上的“钱”,即缺少用来流通的铜钱。据说刘备曾设宴庆祝其受封荆公,并在席间大肆封赏多年来追随他建功立业的一众文武。直到翌日酒醒刘备才发觉只因他昨夜一时之爽竟掏空了长沙府库内所有的铜钱。不过肉痛归肉痛刘备最后还是咬着牙一一兑现了自己的赏赐,甚至连他床头的铜挂钩都拿去铸了钱。由此足见荆国钱荒之严重。 说起荆国产生“钱荒”的缘由倒也十分简单,那就是汉末的荆南地区尚未开发出大型铜矿致使官府没有足够的铜来铸钱。可见这事怪不得刘备,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像蔡吉那般“幸运”能直接在都城附近发掘出金矿的。 事实上刘备也并非第一个遇到钱荒的君主。由于中国古代的繁荣程度远远超过了货比金属的供给速度,致使历朝历代或多或少都会出现钱荒现象,进而衍生出各式各样的货币政策。远的不说就以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为例。西汉初年,为充实因战乱而空虚的国库,刘邦下令造三铢钱,与秦半两并行,允许私铸货币。古制一斤等于十六两,一两等于二十四铢,秦半两就是十二铢钱,因此汉初钱币一下子就轻了许多。而官府在收税时攒了一堆半两、旧币。然后重熔铸成小得多的三铢。倘若按计重货币价值计算方法,三铢应该是半两的四分之一,可是官府在付工资、采购时强行以官府强制力让这批钱以等同半两的价值进入流通。如此一来造成的通货膨胀多是名义上的,因为物价虽然上涨了。但是是以三铢钱价值计算的,等重代换为半两会发现物价上涨得不多。而刘邦则靠着这个贬值的时间差,通过强制规定3铢=12铢的流氓手段,让手里的铜赚来了三倍利。 后世的陈寿曾评价刘备“有高祖之风”。而倘若此刻刘邦活过来看到刘备处理钱荒的手段,想必也会冲着这位中山靖王之后竖起拇指道。“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神韵”。面对空虚的府库刘备二话不说便祭出了其祖上屡试不爽的铸钱坑人大法。不过刘备这次不是铸小钱,而是效仿汉朝的另一位奇人王莽“虚值大钱”。[..tw超多好看小说] 所谓虚值大钱是指币材不符合记重标准而铸制当十以上的虚高额钱币。刘备此番推出的新货币名唤“直十五铢”,比一般的五铢钱大一圈,大概有两到三个五铢钱那么重,可依荆国的汇率一个直十五铢等同于十个普通五铢钱。所以直十五铢看着很大很实诚,实质上刘备玩的还是以一换三的老把戏。倘若没有蔡吉的乱入,等一波物价上涨基本结束,币值趋于稳定时,刘备又会开始铸“直百五铢”,“直五百五铢”。“直千大钱”反正该操作理论上可以无限持续下去。历史上蜀汉铸大钱的政策一直持续到诸葛亮过世数年后才彻底玩崩。为平息众怒,刘备的继任者刘禅不得不重新铸造“五铢钱”,可那时邓艾的奇兵已经离成都不远了。 然而如今随着蔡吉的出现,刘备才刚铸到“直十五铢”就遇到了棘手问题。毕竟“直十五铢”虽不及“三铢钱”来得无耻,可老百姓也不全是傻瓜。哪怕刘备以武力强逼百姓接受一个直十五铢换十个五铢钱,百姓也可以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来规避官府的盘剥。一来二去之下,刘备除了开始几个月赚到了一点差价外,之后数月不管是入库的铜钱还是市面上流通的铜钱都越来越少,甚至大有绝迹之势。 眼见铸钱之后,钱荒问题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刘备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无奈之下他只得急招诸糜竺、简雍、殷观乃至外派公干的诸葛亮、徐庶、习祯等一干文臣谋士入宫商讨应对之策。好在荆国的疆域并不大,没几天功夫人就都到齐了。 这一日且见刘备端坐在由长沙太守府改建的宫殿之中,放眼环顾了一圈面前的重臣。继而忧心忡忡地发话道,“想必诸君已有所耳闻,长沙城内旬月之间,无一文小钱在市行用。长此以往,物贵钱少,府库空虚。当如何是好?” 刘备一席话好似鼓槌一般重重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其中习祯作为荆州本地世家的代表人物,本就十分反对刘备铸钱盘剥荆州本地富户。这会儿眼见刘备为钱荒一事急得直跳脚,他立马抓紧时机拱手进言道,“君上明鉴。而今荆南各地,钱荒物贵,市井萧条,皆因直十五铢而起。故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停止铸直十五铢,重发五铢钱,以平民怨。” 刘备当然知晓百姓之所以不敢在市面上使用铜钱,乃是怕被官府强行以直十五铢兑换手中的五铢钱。可直十五铢终究是由刘备一手筹划并发行的,现在停止铸钱无疑是要他自打耳光。更何况就算此刻停止发行直十五铢,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钱荒的问题。所以刘备并没有搭理习祯的进言,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糜竺。因为曾经是徐州巨富的糜竺不仅是刘备的小舅子,同时也是刘备麾下最擅长经济的一名幕僚。 然而迎着刘备热切的目光,糜竺却是甚为忐忑不安。须知糜竺此番也参与了直十五铢的铸造与发行,并向刘备提供了不少建议。如今眼见荆南因直十五铢闹得民怨沸腾,市井萧条,糜竺难免有些自责。于是他也跟着进言道,“臣以为习府君言之有理,应暂缓发行直十五铢。” 刘备没料到糜竺会附和习祯的进言,不免也开始有些心虚起来。且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忽听坐在一旁的诸葛亮拱手进言道,“君上明鉴,虚值铸币有利有弊。利者,如高祖铸三铢钱以充国库。弊者。远有王莽虚值大钱,近有董卓烂铸小钱。可见利弊之道,盖因人而异。” 诸葛亮的这番说辞可算是说到了刘备的心坎里。在他看来虚值铸币有利有弊,关键还得看人怎么去实施。想到这儿刘备忙不迭地脱口问道,“依孔明之言。此番钱荒之乱,罪不在直十五铢,而在发行之策乎?” “正是如此。”诸葛亮颔首确认道。话说在过去半年中诸葛亮虽被刘备派往临烝,督令零陵、桂阳两郡,负责调整赋税,充实军资。但在此期间他一直都密切关注着直十五铢的发行以及市井方面的反应。所以诸葛亮跟着便向刘备询问道,“据闻直十五铢入市后,市井百姓皆以物易物,然君上可知巨贾富户如何交易乎?” 诸葛亮的这个问题还真问住了刘备。须知刘备近些日子尽想着钱荒的问题,根本没考虑过那些巨贾富户不用钱该怎么互相交易。且见他低头思考了片刻。沉声探问道,“金银珠宝乎?” “金银珠宝自是不少。”诸葛亮微微颔首道,“然据臣所知,荆州巨贾富户私下里多以东莱五铢易货。” “东莱五铢?!可是蔡氏所发?”刘备略带诧异地追问道。 “正是。”诸葛亮说着又一进步解释道,“东莱五铢制作精良,不失黍累,故巨贾富户多屯有东莱五铢以备不时之需。” “不失黍累?齐主不惧劣币逐良币乎?”这次发出疑问的是时任侍中的殷观。 一旁的简雍也不失时机地追问道,“若有人以次充好,假造东莱五铢,齐主岂不得不偿失?” 所谓劣币逐良币指的是当金银市场比价与法定比价发生偏差时。法定价值过低的金属铸币就会退出流通,而法定价值过高的货币则会充斥市场。不过出现这种现象的前提得要“劣币”拥有“法定货币”的身份。而在金属币时代如果没有统一的政权的话,最坚挺的货币必然是最大购买力的象征。 正如时下的大汉帝国以分裂成多个诸侯国,每个诸侯国都有各自的货币以及货币体系。荆国之外的地区根本不会有人傻到用十个五铢钱去换刘备的直十五铢。倘若刘备制造假币。他也不能太过短斤缺两,否则就会露陷。可这样一来对于缺乏铜料的刘备而言却是得不偿失。 所以诸葛亮跟着便一语点穿道,“若天下一统,劣币自能逐良币。然当今天下已成春秋战国之局,诸侯国币制各有不同。齐主更是严令,齐国境内只可通行东莱五铢。故东莱五铢非但不会为劣币所逐。反因其币值坚挺而深受各地百姓爱戴。” “若是如此,孤便下令禁用东莱五铢!”刘备杀气腾腾地放话道。 可诸葛亮却是连连摇起了头,“君上明鉴,齐国盛产食盐、绸缎、棉纸、烈酒等物,若禁用东莱五铢,如何购得齐货?还请君上三四而行。” 诸葛亮此话一出,刘备刚刚燃起的气焰顿时就被灭得一干二净。其实诸葛亮完全用不着列举如此如此多的“齐货”,光是食盐一物就足以让刘备当场服软。须知食盐乃是人类生活的必须品。而眼下市面上流通的食盐绝大多数产自齐国。东吴和西蜀虽也产盐,但是因其产量低,质量次,完全无法同齐盐相抗衡。故以齐盐所占的市场份额,蔡吉只要稍稍使点手段就足以令其他诸侯国的盐价上下起伏。至于像荆南这种不产盐的地区则完全就是砧板上肉,容不得刘备说个“不”字。 正是仗着有食盐这张王牌,蔡吉方才敢在小钱肆意的汉末,足量铸造东莱五铢稳定市场。而与食盐挂了勾的东莱五铢,也颇有后世石油美元的架势,不仅能作为硬通货在其他地区通用,甚至在荆国这种“劣币地区”,还可以超值购买当地物资。 其实蔡吉的这些个手段对汉朝人而言也并不算新奇。因为早在春秋战国时代,作为五霸七雄之一的齐国就以商业维持国力,而足量有信用的齐刀币正是齐国商业控制天下数百年的利器。故而此刻只需诸葛亮稍加点拨,在场文臣谋士立马就明白了蔡吉在玩什么把戏。 这不,诸葛亮的话音才刚落,徐庶便忍不住连连乍舌道,“齐主不愧为女中管子,深得齐法家之精髓。” 糜竺亦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此一来,荆南土产皆贱卖于齐商也!” “何止土产贱卖。长此以往荆南铜钱怕是皆归于齐也!”习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道。 刘备虽不知何为“齐法家”,可眼见众臣一个个都脸色铁青得好似能拧出水来,他自然也能料想得现实情况有多么糟糕。于是乎,刘备当即便将面子问题抛诸脑后,赶紧向诸葛亮征询道,“孔明可有应对良策?” 蔡吉能借鉴后世经验,诸葛亮自然也能以史为镜。春秋战国时期诸侯间的争霸乃是涵盖了军事、政治、文化以及经济的全方位竞争。所以对于钱荒的解决之道诸葛亮其实心中早有腹稿。事实上他之所以将矛盾指向东莱五铢,一来是要让刘备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来也是为了给刘备台阶下。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倘若刘备像曹操那样老老实实地沿用汉五铢钱,也就不会让荆南沦为劣币地区,进而被东莱五铢专空子洗劫。 故而此刻面对刘备的问计,诸葛亮成竹在胸地拱手进言道,“君上勿忧。臣以为当务之急,因先重铸五铢钱以安民心,待钱荒平息后,再布告全境对外贸易皆归官府专营,荆南民间严禁通用东莱五铢!” 果然,这一次刘备不再有所异议,而是郑重其事地向诸葛亮托付道,“善!钱荒一事就交由孔明全权负责也。”(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齐法家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tw超多好看小说]且不论诸葛亮接下来会借鉴先秦哪家流派的经验来解决刘备的燃眉之急,至少蔡吉师承齐法家俨然已是天下共识。齐法家是春秋战国时期在齐国形成的法家派系,以齐国国相管仲和晏婴为主要代表人物,主张尊王攘夷、商德保民、以法治国、法教兼重。而蔡吉自穿越以来所推行的以工代赈、宽刑省禁、富国强兵等种种政策,乃至她喊出的“尊王攘夷”口号都与齐法家的理念不谋而合。所以也就无怪乎外界会称蔡吉为“女中管子”了。 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由于蔡吉的诸多政策皆出自齐法家,其治下的青、徐、冀三州很快便掀起了一股子法家热。龙口讲武堂的儒学院更是专门开课着重讲解《管子》、《晏子春秋》等齐法家著作。 在后世一般人总是认为法家是一个与儒家相对立的思想体系。可实际上先秦和两汉时代的学者都公认法家有两个体系。其一为春秋时代的齐法家,后世又称“东方法家”。其二为战国时代的秦晋法家,后世又称“西方法家”。虽说两者都是法家,但秦晋法家主张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齐法家主张以法治国,法教兼重;秦晋法家奉法、术、势为至尊与圭臬,齐法家则既重术、势,又重法、教。 由此可见,齐法家与儒家在“德治”方面还有互补,笃信“法治”的秦晋法家却是彻底与儒家“德治”对立。事实上汉儒对暴秦与法家的口诛笔伐也主要集中在秦晋法家上,对齐法家则持理解和肯定的态度。像是《过秦论》的作者贾谊就有管商之别,他一方面批判商鞅,“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另一方面贾谊又赞同管仲的理念,认为“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 说到底儒家是个偏向理想主义的学派。其不少理念在现实中是无法贯彻落实的。而在汉朝独尊儒术之后,儒家为解决现实问题,就需要一个理性的工具性学说来进行互补。齐法家既有法家严而少恩、治道实效的一面,又有以人为本的一面。像是管仲就主张“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正是由于齐法家和儒家在“德治”有互补,方才会出现后世所谓的“阳儒阴法”现象。 因此眼下儒学院教授齐法家非但不会引起儒生的抵触,相反为了在科举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儒生们都对《管子》、《晏子春秋》等齐法家的课程趋之若鹜。毕竟在这个时代普通的寒门子弟能有一套《论语》已是实属不易。便是书香世家也不见得家家都会收藏有《管子》。更别说是被秦始皇列入禁毁名单的《晏子春秋》了。加之明年开春齐国会进行第三次开科取士,不管是揣摩上意也好,研究政策也罢,在众多赶考者眼里讲武堂的齐法家课程都是他们考前冲刺的最佳选择。[..tw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当下龙口能讲《管子》与《晏子春秋》的学者十分有限,除了崔琰、田丰、郭嘉之外,也就鸿儒蔡邕之女蔡琰能算得上半个。当然蔡吉本人也能开讲《管子》和《晏子春秋》,但是考虑到龙口开科取士在即,出于避嫌她还是决定暂时不亲自授课。只是如此一来讲授《管子》与《晏子春秋》的课程就相对比较稀少了。 十月末的龙口刚下过一场冬雪,薄薄的积雪令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湿滑得好似冰面一般。然而在得知田丰今日会在儒学院开课讲授《管子》后,王祥却是不等天亮便顶着凌烈的寒风。手提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路穿过街市赶到儒学院,想要趁早在讲堂中占个好位子。 王祥本以他会是今日到讲堂的第一人,并打算在同窗来之前点起火盆和熏香让冰冷的室内暖和起来。那曾想当他脱鞋着袜迈入讲堂时,却发现不仅堂内温暖如春满室飘香,堂前头排的位置上还坐着两个青年学子。 “吾道是谁,原来是休徵啊!来,来,来,快来此坐。”这位热情招呼王祥入座的学子正是郭嘉之子郭奕。莫看郭奕眼下才不过十六岁出头。却已是在讲武堂求学八年以上的元老级人物。据说讲武堂上下近千名学子,不管熟与不熟郭奕都能叫出对方名字。加上他性格直率,为人坦诚,故而在讲武学子中间颇有些声望。 相比堪称讲武堂名人的郭奕。另一位看着约莫二十三、四岁的蓝衣青年则明显要面生许多。且就在王祥一面拱手作揖,一面在脑中暗暗回想对方的身份之时,就听郭奕热络地替二人互相介绍,“叔达,此乃琅琊士子王休徵,为人最是忠厚赤诚。休徵。此乃河内士子司马叔达,前日刚进讲武堂求学。” 听罢郭奕所言,被称为司马叔达的蓝衣青年当即起身向王祥躬身施礼,“末学晚辈司马孚见过学长。” 王祥见对方看着比他年长一些,赶紧拱手还礼,连连口称,“当不得。余与郎君年纪相仿,岂可受此大礼。” 哪知司马孚却是颇为固执地坚持道,“伯益与休徵皆先余入学,自是余之师长。” 郭奕性子随其父,最是不在乎名教虚礼。只见他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道,“余等同堂听讲,便是同窗,何须在意长幼之分。” 王祥终究是自幼深受儒家名教熏染,不似郭奕这般通脱。且见他礼貌地向司马孚征询道,“在下二十有一,不知郎君贵庚?” 司马孚答道,“余需长几岁,已二十有五。” “余最年幼,二位兄长请受小弟一拜。”言罢郭奕豁然起身,冲着司马孚与王祥有木有样地拱手一揖。 郭奕此举在无形间拉近了三人之间的关系。于是在相视一笑过后,三人各自落座。此时王祥想起郭奕的父亲郭嘉对法家颇有心得,不由好奇地问道,“伯益,令尊乃世之奇才,通晓鲁儒齐法,汝何以也不辞辛苦,一早便在此占座?” 面对王祥的疑问,就见郭奕伸出四根手指详解道。“齐法家重术、势、法、教。家父善术、势;田尚书善法、势;崔尚书善势、教;蔡侍中善教。难得今日田尚书亲自开堂授课,余又岂能错过?” 眼见郭奕与王祥侃侃而谈,新来的司马孚忍不住脱口打探道,“据闻齐主得管子治国定邦之真传。不知擅长何项?” 提起自家君上,郭奕的脸上顿时洋溢起了自豪的笑容,“吾家君上有女中管子之称,自是术、势、法、教皆精通。” 郭奕一席话令司马孚不禁心痒难耐地感叹道,“若能得齐主指点一二。余不虚此生也!” 王祥亦跟着感同身受地点起了头。话说自打董仲舒提出“天人合一”,并劝服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起,汉朝的士人便以尽忠于皇帝,尽忠于社稷为立身准则。当时的官员,有“循吏”之谓。循吏对中央政权耿耿忠心,敢于上书进谏,且出于真心。在西汉前期,循吏的命运还算不错,即使有时难免受到不公正对待。但大抵最终还能受到赞许。可到了东汉末期,朝政腐败,外戚与宦官交替专权,一些循吏不仅终生不受重用,甚至还饱受迫害。当君主开始视臣子如土芥,循吏所秉承的儒家道统自然也就不再为人所重视。待到董卓废帝,群雄并起,皇权威仪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大批士人开始视儒家名教为无物,进而疏离大统一政权。 在此背景下何晏喊出“越名教而任自然”固然能引起诸多年轻士子的共鸣。可光凭经学、玄学和谶纬终究无法解决现实中的社会、经历、政治问题。反观蔡吉以一介女流之身,凭齐法成就一方霸业。故而在王祥看来众学子从四面八方赶来龙口求学,不单单是出于备考科举谋求一官半职的需要,更是为了在礼崩乐坏的乱世之中探寻出一条真正实用的救亡图存之路。 实施证明。有相似想法的远不止王祥一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赶来讲堂听课的学子那是愈来愈多。待到田丰到场,偌大个讲堂俨然已被挤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没占到位子的学子干脆就站在堂外听讲。面对讲堂内外热切的学子,田丰倒是显得颇为淡然。正如郭奕所说田丰善法、势,他今日开讲的内容便是《管子》中有关法治的“任法篇”。 在任法篇中管仲在开篇就直言。“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数而不任说,任公而不任私,任大道而不任小物,然后身佚而天下治。”即圣明君主依靠法度而不依靠智谋,依靠政策而不依靠议论,依靠公而不依靠私,依靠大道而不依靠小事,结果是自身安闲而天下太平。 对比汉末桓、灵二帝独断专行、任人唯亲、卖官鬻爵的诸般劣迹,八百多年前管仲的告诫可谓振聋发聩,令在场的众学子一个个屏气凝神侧耳倾听,不敢发出任何异响。一时间座无虚席的讲堂内外竟静得只剩下了田丰的讲课声。 《管子*任法》中的内容可不仅限于劝谏君主“以法治国”、“亲君子,远小人”之类的宽泛之言。其中还涉及到具体要如何操作,或者更为直白点说就是如何“牧民”。众所周知法家强调绝对服从,凡异议者“尽诛”。相比提出“水则载舟,亦能覆舟”的儒家,“以法治国”的法家其实更为独断专行。 所以当田丰讲解到“故遵主令而行之,虽有伤败,无罚;非主令而行之,虽有功利,罪死。然故下之事上也,如响之应声也;臣之事主也,如影之从形也。故上令而下应,主行而臣从,此治之道也。夫非主令而行,有功利,因赏之,是教妄举也;遵主令而行之,有伤败,而罚之,是使民虑利害而离法也。群臣百姓人虑利害,而以其私心举措,则法制毁而令不行矣。”这段内容时,底下立马就有学子提出了异议。 “若主令误谬,亦当遵主令而行之乎?” 提问的学子正是坐在王祥身边的司马孚。由于司马孚才刚进讲武堂,故绝大多数学子都不认识他。但他却一语道出了绝大多数学子心中共同的疑问。照《管子*任法》的说法,遵从君主的命令去办事,虽遭到挫折失败,也不应处罚;不遵从君主的命令办事,虽然取得功利,也要处死罪。是为了防止群臣百姓若是人人都考虑利害而按其私意行事。可在现实中不说明君难求,便是真遇上明君也需要大臣时常从旁劝谏纠正君主的错误。哪有不允许大臣发表诤言的道理。 不过司马孚的当众质问并没有惹恼田丰。事实上田丰本身就是位诤臣,他当年就是因为“刚而犯上”被袁绍下狱,进而险些丧命。但另一方面司马孚的问题也确实不容易回答,毕竟涉及君主的威严,一个回答不好,田丰可能又要刚而犯上。 且就在众学子伸长了脖子等待田丰给出答案之时,忽听堂外有一女子朗声说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若主令谬误,臣下自当以诤言力争!”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此时就见身穿一袭素色齐胸襦裙的蔡吉正在蔡琰等人簇拥下自中庭缓步走来。当众学子意识到刚才那段话乃是出自齐主之口,整个现场顿时就沸腾了起来。一时间“君上!”“君上!”“是君上来也!”的欢呼声中充斥了讲堂内外。 另一头田丰眼见蔡吉在蔡琰的搀扶下脱鞋入堂,赶紧起身上前向蔡吉拱手施礼道,“见过君上。” 蔡吉环顾了一圈周遭的学子,进而颔首一笑道,“先生不必多礼,孤今日乃是旁听,还请先生继续授课。” —————— 恭祝各位书友中秋快乐(*^__^*)(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分散投资 “先生不必多礼,孤今日乃是旁听,还请先生继续授课。[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tw]。wщw.更新好快。” 蔡吉说完便‘挺’着肚子在蔡琰的搀扶下亦如普通学子一般坐在讲坛边潜心听田丰授课。而田丰见状倒也没有矫情,当即回到讲坛顺着蔡吉先前引用的经典语录继续讲课。 “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出自《管子牧民》。何为民心?有道是,民有四恶,忧劳贫贱危坠灭绝;民有四‘欲’,佚乐富贵存安生育。故民恶忧劳,我佚乐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能佚乐之,则民为之忧劳。能富贵之,则民为之贫贱。能存安之,则民为之危坠。能生育之,则民为之灭绝。故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故刑罚繁而意不恐,则令不行矣。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危矣。故从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四恶,则近者叛之,故知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 田丰最后一句“知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乃是管仲从政治国的‘精’髓所在。因为无论是对于一千年前的诸侯王还是对于两千年后的企业管理者,懂得给予就是取得的道理,都是从政管理的法宝。不过对于在场尚未涉世的学子而言“知予之为取者”的概念还是记过于‘抽’象了一些。所以田丰便列举了齐国的一些政策来做印证。 如此一来课时大大加长,待田丰讲完已是中午时分。不过田丰的授课虽占了饭点,众人却是丝毫不觉。哪怕田丰已宣布下课依旧有学子留下来向他讨教学问。其中以司马孚所提的问题尤为一针见血,且处处针对时下曹‘操’在魏国实施的诸多政策。蔡吉从旁观察了片刻,不由对这位陌生的蓝衣青年产生了兴趣。于是便遣人将其召来问话。 不过令蔡吉稍感意外的是对方一上来竟不卑不亢地自报家‘门’道,“河内司马孚见过君上。” 河内司马孚?莫不是那位司马懿的胞弟司马叔达?想起河内司马三兄弟在历史上的表现,蔡吉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蓝衣青年,继而饶有兴致地问道,“司马伯达司马仲达可是令兄?” 司马孚毫不含糊地拱手承认道,“正是。” 司马孚的坦‘荡’做派倒是与后世史书的记载颇为‘吻’合。与有雄豪志。善长谋略的司马懿不同,司马孚为人温厚廉让,做事谨慎稳重。历史上的司马孚初为曹‘操’四子曹植的文学掾,后升任太子中庶子。转而辅佐曹丕一路称帝。曹丕死后司马孚又辅佐其子曹睿,并掌管魏国财政。这期间司马孚认为要擒敌获胜,应该先有准备,每次诸葛亮入侵关中地区,边境的士兵不能抵挡。需要调集中央军队奔赴战场,仓猝间总是来不及准备,应该预先选出步骑二万部队,分为两部,以作‘交’战之用。此外关中地区连年‘交’战,粮食物资储备不足,应该从冀州调集农夫五千人屯于上邽,秋冬训练,‘春’夏屯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tw]正是司马孚的这些政策使得魏军在与蜀军的拉锯战中占得上风。 由此可见司马孚做事讲究明刀明枪,稳扎稳打。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的时候。历史上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事变”,政变夺权,司马孚就连同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一起屯兵司马‘门’,控制京师。所以蔡吉相信司马孚此番冒险来龙口求学,多半还是出于家族的需要。 俗话说得好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在汉末多得是多方出仕的家族。像是琅琊诸葛家的诸葛瑾诸葛亮诸葛诞三兄弟现在就分别就职于吴荆魏三国。河内司马家在北方分裂成齐魏两国的状态下分派一个子弟来齐国也不足为奇。 故而面对坦承身份的司马孚,蔡吉仅是淡然一笑道,“素闻司马八达才名远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孤祝司马郎君在龙口学有所成。” 司马孚本以为蔡吉会因他两个兄长在魏国出仕而限制他在讲武堂求学,或是干脆招募他在齐国出仕。但他却怎么都没想到面前的‘女’诸侯竟会大度到祝福他学有所成。一时间深感困‘惑’的司马孚忍不住脱口问道,“齐主不怕余学成后归魏?” 司马孚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周遭学子‘侍’卫的一致侧目。从那一道道的视线中司马孚能明显感受出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可就算是如此他还是坚持要开诚布公地同齐主对话一次。因为正如蔡吉判断的那样。司马孚确实是被家族派来齐国出仕的。诚然有关蔡吉白手起家的故事司马孚早就耳熟能详,但他还是要亲自试探一下,以便确认眼前的‘女’子是否值得他司马孚效忠。 面对司马孚的疑问,蔡吉环视了一圈众人。跟着平视着司马孚的眼睛傲然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当今天下唯孤可令齐法畅行于天下” 蔡吉的这份自信无疑感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田丰手捻长须眯着双眼连连颔首,以郭奕王祥为首的讲武学子更是一个个昂首‘挺’‘胸’神情‘激’扬,仿佛他们此刻已然看到了蔡吉统一天下曼妙情景。司马孚虽不像郭奕王祥那般盲信蔡吉,但他还是从那句“当今天下唯孤可令齐法畅行于天下”中感受到了蔡吉坚定的信念。话说司马孚博涉经史。当年便是与兄弟在迁徙途中,仍不忘读书自学。从浩瀚的史籍中司马孚总结出一条经验,那就是任何变法都需要一个意志坚定的君主来做后盾,否则哪怕你是姜尚管仲再世也于事无补。在司马孚看来齐主至少有明确而又远大的目标,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不是臣子的傀儡。 与此同时,在蔡吉眼里现场的讲武学子乃至面前的司马孚都是她的希望,未来天下的希望。因为蔡吉追求的是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改造天下。这是一项浩大的事业,可不是光靠一两个强人才俊就能实现的。故而一直以来蔡吉都在努力将她的理念撒播出去,以便吸引更多的人认可她的事业,并在未来将她的理念一代代传承下去。 想到理念传承蔡吉的脑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曹丕的身影。毫无疑问这位小丈夫对蔡吉而言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一方面蔡吉认可曹丕的才华与坚韧的‘性’格,另一方面曹丕特殊的身份又令蔡吉在内心深处对其心存顾虑。当然蔡吉的这份顾虑并不是害怕被那位历史上的魏文帝篡位,而是担心曹丕无法胜任自己对其的定位。 有道是“打江山易,守江山难”。眼下的齐国正处于快速发展的上升期。许多内外矛盾都被欣欣向荣的表现给掩盖了下来。然而一旦发展速度降下来,被掩盖的矛盾便会如火山喷发一般一并爆发出来。这就需要身为君主的蔡吉未雨绸缪早做准备了。 站在帝王权术的角度上,让臣下形成文武贵三角互相制约就能形成一种近似金字塔式的稳定机制,使王朝内部在矛盾中达到平衡。文武顾名思义就是官僚和军队。贵可以是外戚。也可以是宦官,总之就是帝王身边的亲近之人。论身份与资质曹丕远比‘性’格纯良的蔡琰更适合成为铁三角中的一角。但时下的曹丕终究还是太过年轻,心智尚未成熟到可以独当一面占据一角的地步。故而在蔡吉的眼里曹丕还只是一块尚需锤炼坯件而已。 曹丕并不知晓蔡吉对他的期许。为了向妻子证明自己的能力与忠诚,眼下的他正远在南皮折冲充当队副训练新兵。作为头一批被下派到折冲府练兵的讲武学子,曹丕自以为对他将要面对的困难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真当他站到校场点阅手下那五十名新兵时。却发觉事情远没他想象得简单。 首先,曹丕面对的是五十名歪歪扭扭,‘交’头接耳,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农夫。但就是这样一群没上过战阵没见过血的农夫此刻却不约而同地以狐疑与不屑的目光打量着身为他们队副的曹丕。再来,不仅是面前新兵,站在曹丕身后的队正刘同更是双手抱臂鼻孔朝天,丝毫不掩饰其对曹丕的蔑视。 其实时下并非曹丕一人遭受此待遇。折冲府虽说才草创不久,但府内军校皆由原各郡的守备军担任。说白了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而今上头突然下放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到军府练兵,难免会让军府内的老兵油子们心生忌惮。谨慎点的人或许还会在明面上对空降来的讲武学子和颜悦‘色’。若碰上刘同这等浑人不仅不会有好脸‘色’看。还少不得会碰上一出下马威。 不过对于从十三岁起就在敌视中成长的曹丕而言,这点压力根本算不了什么。此刻他最关心的还是如何在新兵面前建立起威望。既然此地是军营,自然得以武为尊。想到这儿,曹丕顿时心生一计。且见他点阅完新兵,随手将名册一合,跟着冲着在场的新兵朗声放话道,“尔等之中可有习武之人?” 曹丕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马就走出了六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只见其中一个脸膛黝黑,粗壮如牛的壮汉冲着曹丕抱拳道,“俺叫葛黑牛。队副咱比比?” 照理说这黑脸壮汉的言辞目无尊长,极其无理,可站在曹丕身后的队正刘同非但没有喝止对方,反而跟着起哄道。“曹队副乃是龙口来的大人物,岂会怕汝等浑人” 曹丕本就有心以武立威,当即便将名册收入怀中,右手一抬,冲着那主动挑衅的葛黑牛微微一笑道,“请” 那葛黑牛得了刘队正的眼‘色’。“嗷”地一声便如泰山压顶一般朝曹丕猛扑下来。哪知曹丕轻盈地侧身一闪,借着对方扑空惯‘性’,一把扯过葛黑牛的右臂轻轻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前一刻还壮实如牛的葛黑牛眨眼间就抱着右臂扑倒在地蜷缩得好似一只病猫。 朱来福和几十名同袍一起伸长着脖子看着新来的队副一招就撂倒了全队最强壮的葛黑牛。正当众人乍舌间,朱来福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脱口惊呼道,“俺…俺见过队副他给君上开过‘门’” 一旁的李鹞子不以为然地嗤之以鼻道,“啥?君上的亲卫来这儿?你咋不说他是君上的男人咧。” 朱来福刚想开口反驳,只听前方又传来了一声惨呼。只见眨眼之间又有一个壮汉被曹丕放倒在地。一干人等显然没料到面前这位看着还不满二十岁的队副竟会是一个如此厉害的硬茬儿。剩余的四名壮汉既没有勇气单挑曹丕,又不敢违背刘同的命令。于是四个人相互‘交’欢了一下眼‘色’,跟着便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冲着曹丕一拥而上。 曹丕早年师承典韦,之后又在齐营摔打多年,故而他所‘精’通的擒拿术皆以杀伤为目的,从没有点到为止的概念。此刻面对来势汹汹又各怀鬼胎的四人,曹丕更是毫不手软,腾挪闪跃间地上很快又多了四只翱的病猫。 本打算给曹丕来个下马威的刘同眼见自己挑选的六个打手转瞬间就被对方逐一放倒,他的脸‘色’刹时就黑得好似墨水一般。而这会儿的曹丕却是全然不理会身后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的刘正队,但见他一脚跨过蜷缩在地上的葛黑牛,跟着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面前熙熙攘攘的新兵大喝了一声,“肃静” 别说刚才那番杀‘鸡’儆猴还真有效果,先前还‘乱’哄哄的新兵被曹丕如此一喝当即就通通闭上了嘴。见此情形,曹丕满意地横眉冷扫了一眼面前静若寒蝉的新兵,继而背手而立朗声放言道,“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尔等皆须出战。若不想死无全尸,自今日起便随余勤加‘操’练” 曹丕这番话可不是在故意恐吓新兵。时值‘乱’世,便是齐国境内也少不得会有强盗山贼出没。守护一方乃是府兵的职责所在,故而一有战事不管新兵们准备得怎样都得被送上战场。事实上这个时代本就没什么新兵训练的概念,诸侯们拉了壮丁往战场上一赶,死掉的是炮灰,活下来的是老兵。所以留给朱来福等新兵的时间还真不算充裕。未完待续。 ...q 第十四节 辽东急件 相比尚处于起步阶段的冀州武卫,远在幽州的骁卫倒是在建军之初便已颇具战力。[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79xs.-延康二年腊月,执掌骁卫的高览连同河北刺史庞统、卢龙军统帅张辽、别驾田豫等幽州军政要员一同在蓟城郊外检阅新兵。由于幽州人口稀少,广阳、涿郡、右北平三郡统共才设了十座折冲府,其中有四座一千两百人的大府,三座一千人的中府以及三座八百人的小府。也就是说在满打满算的状态下骁卫的总兵力至多也就一万二千人而已。不过幽州自古尚武又是农牧‘混’合区,因此在骁卫一万多兵马中有六千是自备马匹与兵器的骑兵。 此时此刻列阵于蓟城郊外的六千骁卫骑兵虽不及常驻边关的卢龙军来得杀气腾腾,却也是个个人如虎,马如龙。无怪乎,就算面对排得‘乱’哄哄的队列,别驾田豫依旧意气奋发地感叹道,“昔年光武以幽州突骑夺天下,他日幽州骁卫必能助君上逐鹿中原。” 所谓突骑乃是汉朝为了能与匈奴骑兵抗衡所设立的骑兵部队。幽州作为北方的边防地区常年需∧∑,m.要同异族作战,故此地锻炼出来的骑兵尤为‘精’锐,被世人特称为幽州突骑。历史上幽州十郡突骑作为汉军主力为光武帝刘秀夺取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蔡吉将幽州的折冲府统归为“骁卫”,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她这是要在幽州组建成建制的突骑。 不过执掌骁卫的高览乃是降将出身,又不像张辽已为蔡吉立下赫赫战功深得齐营文武认同。故而此刻面对田豫豪言壮语。高览内心虽是踌躇满志,但表面上他还是颇为低调地自谦道,“别驾谬赞也。骁卫初创岂敢妄称突骑。倒是文远将军率‘精’锐远赴白狼救主,颇有昔年耿弇三发上谷突骑助光武之风。” 统领卢龙军的张辽耳听高览提起他当年的战绩,脸上不禁有些洋洋自得起来。不过还未等他客套几句,一旁的渔阳太守鲜于辅已然先他一步拂须自夸道,“幽州突骑素来闻名天下,此番君上拨下大铠、马铠各千具,令卢龙军组建玄甲骑。此军一成必天下无敌也!” 马铠顾名思义就是用来保护战马的护具。早在殷周时期,中原就有了用来保护驾车辕马用的皮质马铠。整副马铠分为保护马头及躯干两个部分,不仅面上髹漆。还绘有‘精’美的图案。到了秦汉时期骑兵成为军队中的重要兵种,马铠开用于保护骑兵的乘马,其材质也由皮质发展到了铁质,并出现了当‘胸’等针对‘性’更强的护具。只是这样一来制作马铠的成本直线上升。(..tw无弹窗广告)遥想当年官渡一战。四世三公的袁绍军中也不过是备有马铠三百具。至于如今号称天下第一诸侯的曹‘操’那时是也只有十具马铠充场面。 这会儿的高览听到蔡吉调拨千具马铠给张辽的组建玄甲骑。当即忍不住眼馋地咂舌道,“马铠千具?!君上真乃大手笔!” 然而鲜于辅的大嘴巴之举却是引起了庞统的不满。在庞统看来“玄甲骑”乃是君上的杀手锏理应对外保密才是,那能容得鲜于辅随意炫耀。莫看现在的庞统蓄了胡须从外表上看成熟稳重了不少,可少年得志的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终究还是记少了几分圆滑。眼见鲜于辅泄‘露’了玄甲骑的具体信息,庞统当即把脸一沉,毫不客气地警告道,“玄甲骑乃君上钦点之‘精’锐,未成军前不可妄论。” 其实鲜于辅也是看在场诸人皆是齐**政要员的份上。方才随口提起了玄甲骑之事。此刻听罢庞统所言,他业已意识到自己可能多嘴了。不过鲜于辅终究是一郡太守。被二十多岁的庞统当众告诫,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好在旁边的田豫眼见气氛不妙,赶紧打了个圆场道,“在场诸君皆是齐营重臣,谈及玄甲骑倒也无妨,然切不可外传。” 鲜于辅得了田豫送上的台阶下,自是连连点头称是。庞统则只是做事严谨,并非刻意针对鲜于辅,所以他也跟着话锋一转缓和了一下气氛道,“卢龙军与骁卫各有千秋,君上已为骁卫备下皮铠五千具、弓八千张、箭矢百余万,不日便会运抵幽州。高将军大可在此潜心练兵。” 得知蔡吉已为骁卫备下了如此多的物资,高览‘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张辽玄甲重骑固然是堪称铁之洪流,但凭借五千皮铠、八千张弓、百万箭矢,他高览照样也能打造出一支快如疾风的突骑劲旅。说到底不管是突骑也好,玄甲重骑也罢,都需要有一定的财力做后盾才能成军。历史上没有寇询在河内的经营,就不会有幽州十郡突骑的风光。一如当下齐国同时坐拥幽州的马场与青州的财力,方才给了蔡吉组建玄甲重骑的底气。 而就在高览暗自盘算接下来该如何将面前的这六千兵马‘操’练成合格的突骑之时,忽见一员小校急匆匆地赶来报信道,“禀使君,辽东急件!” 庞统自那小校手中接过急件拆开一看,两道八字眉顿时就拧成了疙瘩。一旁的田豫见状赶紧探问道,“士元,辽东出何事也?” “子泰来信,说是在高句丽发现了逆贼袁谭的踪迹。”庞统边说边将手中的急件捏做了一团。 田豫等人听闻袁谭出现在高句丽顿时为之一惊。这倒不是说袁谭有多厉害,而是众人皆知在袁大公子的身边多半会有郭图与其狼狈为‘奸’。而一提起郭图众齐将可就无法等闲视之了。从昔年征讨孔融到后来的白狼之围,这位老先生十年来一直坚持不懈地与蔡吉做对。有道是君辱臣死,郭图让蔡吉在白狼河畔吃了偌大个亏,齐营文武又岂能容他苟活于世。 这不,得知郭图可能流窜到高句丽。张辽立马把脸一虎杀气腾腾道,“余这就点齐兵马向高句丽王讨要袁、郭二獠!” 眼见张辽起了动武之心,熟知辽东人物风情的田豫赶紧出言相劝。“文远将军稍安勿躁。眼下尚无实证证明袁谭在高句丽,若高句丽王矢口否认此事,将军真要大动兵戈乎?” “动兵戈就动兵戈,卢龙军岂会怕他高句丽!”张辽冷哼了一声傲然道。 田豫见说不动张辽,便向庞统使了个眼‘色’,希望其能说服张辽莫要意气用事。庞统当然也不同意张辽贸然用武力向高句丽施压。不过这并不代表庞统就怕了高句丽。事实上眼下高句丽国比不得后世南北朝时代的鼎盛时期,这个位于苦寒之地的小国虽是野心勃勃。却碍于实力有限始终无法‘挺’进辽东半岛。不过高句丽能在历史上几经起死回生总有其过人之处。首先相比乌桓、扶余、鲜卑各族,高句丽人特别善于筑城,其国都“丸都城”就直接修建在起伏险峻的丸都山上。整座山城环山为屏。山腹为宫,谷口为‘门’,占尽地利。再来就是高句丽国位于后世的吉林地区,当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降临时。没有准备的入侵者必会倒于冬将军的靴下。正是考虑到这些不利因素。庞统才坚信光凭武力施压并不足以威慑高句丽,唯有将此蛮夷小国狠狠教训一顿,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齐国逐鹿中原的后顾之忧。 想到这儿,庞统立马接着田豫的话茬向张辽进一步劝说道,“区区高句丽断不是卢龙军之敌,然其国都地处丸都山之巅,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若高句丽王坚守都城,静候大雪封山。则届时卢龙军必死伤惨重,无功而返。” 张辽听完庞统一番推心置腹的分析,亦不得不承认眼下确实不是同高句丽人耍横的好时节。只是想到袁谭、郭图二人此刻就在高句丽,张辽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道,“难道就放任二獠逍遥?” 其实关于辽东的局势庞统心中早就有了腹稿。此刻面对张辽质问,庞统回头自信地一笑,“君上曾言放长线钓大鱼,文远将军又何须急于一时。” 十日后,袁谭在高句丽现身的消息连同庞统关于辽东的奏疏一起摆在了蔡吉的案头。对于袁谭的突然现身高句丽蔡吉并不感到意外。鉴于曹‘操’和蔡吉都是导致袁绍灭国的“罪魁祸首”,袁谭选择利用异族来袭扰中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此外考虑到袁谭的谋主郭图年事已高,留给他二人复仇的时间有限,蔡吉有理由相信,这一次的‘阴’谋极有可能是郭、袁二人孤注一掷的最后反噬。因此在看完庞统洋洋洒洒千余字的奏疏后,蔡吉二话不说便让蔡琰急召贾诩、郭嘉、田丰等重臣来凤阁议事。 待凤阁八员重臣齐聚一堂后,蔡吉先将辽东的大致情况同说了一通,方才推心置腹地向众人探问道,“诸君对袁谭现身高句丽一事有何见教?” 面对蔡吉的问计,曾在辽东担任过太守的李敏率先发言道,“君上昔年灭蹋顿、诛公孙康威震辽东,高句丽小国寡民岂敢与君上争锋。故臣以为,袁、郭二贼若有心借高句丽之力起事,必先投其所好,助高句丽灭公孙氏。待高句丽吞并玄菟、乐‘浪’诸郡后,再挑拨其与君上为敌。” 李敏的这番分析让蔡吉顿感眼前一亮,且听她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哦?此话怎讲?” “君上明鉴。”李敏一拱手继续解释道,“现任高句丽国川王伊夷模乃新大王伯固次子。伯固死,国长以长子拔奇不肖,便共立伊夷模为王。拔奇不服,率下户三万余口依附公孙度,高句丽遂与公孙氏‘交’恶。而今公孙度、公孙康父子相继枉死,公孙氏新主公孙恭又生‘性’懦弱,难堪大任。若高句丽得袁、郭二贼相助,则灭公孙氏易如反掌。且依高句丽之狼子野心,得玄菟后必剑指辽东全境。此时再由袁、郭二贼从旁挑拨一二,高句丽定然起兵攻齐!” 作为熟悉辽东事务的权威人士,李敏的分析有理有据赢得了在场君臣的一致认可。此刻顺着李敏的思路,王修跟着进言道,“若是如此,君上可助公孙氏抗击高句丽,‘逼’其‘交’出袁、郭二贼!” “亦或是放任高句丽灭公孙。”郭嘉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士元也有此意!”蔡吉颇为动容地点了点头,紧跟着她一面将庞统所写的奏疏递给群臣传阅,一面替庞统解释道,“依士元所言,高句丽深居雪域,易守难攻,需引蛇出‘洞’方可将其一网打尽。” 贾诩粗略地扫阅了一遍庞统的奏疏,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公孙氏便是饵乎?” 蔡吉点头道,“正是。文和公以为如何?” “引蛇出‘洞’倒也无妨,就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贾诩说着便将奏疏转手递给了身旁的郭嘉。 郭嘉接过贾诩递来的奏疏,悠然一笑道,“文和公是怕辽东战事一起,曹孟德乘势夹攻?” 贾诩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可不防。” 对面的田丰也不无担忧地附和道,“文和公所言不无道理,依魏主脾‘性’,若辽东生‘乱’,其必会出兵与高句丽一同夹击君上。” 蔡吉听贾诩和田丰这么一说,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可否认,庞统的奏疏给了蔡吉极大的鼓舞,因为照庞统在奏疏上的推演,蔡吉不仅能借辽东的‘乱’局一举吞并公孙家的地盘,还能乘势重创高句丽令其臣服,进而解决齐国在北方的后顾之忧。然而百密终有一疏,庞统的策略似乎仅限于幽州一隅,并未考虑到整个天下大局。正如贾诩、田丰所言,倘若曹‘操’从中作梗,那引蛇出‘洞’之策就不见得是个好主意了。 正当蔡吉犹豫不决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了郭嘉自信的声音,“那便让曹孟德无暇东顾!” “奉孝先生有何见教?”蔡吉抬起头狐疑地向郭嘉追问道。 郭嘉不动声‘色’地抬手一指身后的地图道,“君上忘乎?曹魏卧榻之侧亦有狼子鼾卧!” 经郭嘉如此一提点,蔡吉脑中刹时灵光一闪,“先生可是指西凉马超!” —————— 最近变天了,宝宝一直生病,所以比较忙。更新慢,请见谅。; 第十五节 严师益友 当蔡吉报出马超的名号,郭嘉知晓他们君臣俩又一次想到了一块儿。(..tw好看的小说。wщw.更新好快。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令郭嘉不由心头一暖,继而欣然颔首道,“正是马超。君上既能令张燕入主常山,何不再助马超叩关三辅?” 然而坐在郭嘉身旁的户部尚书崔琰却是不似他这般乐观。且见崔琰皱起眉头道,“马腾父子皆在邺城为质,马超投鼠忌器岂敢起兵叛曹?” 郭嘉摆了摆手一针见血地点穿道,“叔治此言差矣,昔年马超叩关求封,又何曾想过邺城老父?” “前次马超叩关求封,乃是响应天子号召。而今迁都、分封皆已尘埃落定,马超又有何名义再次起兵?”崔琰连连摇头,显然是对用马超牵制曹‘操’一事还心存疑虑。 倒是斜对面的李敏根据与多年来与胡人接触的经验捻须分析道,“据闻马超乃胡‘女’所出,胡人生‘性’凉薄,若‘诱’之以利,定能为君上所用。” “话虽如此,然以马超之力怕是难与曹魏争锋。”田丰跟着低头沉‘吟’道。 面对各抒己见的群臣,蔡吉不由在脑中回顾了一番另一个时空的历史。熟读史书的她当然知晓马超那坑爹的品‘性’。试想历史上在曹‘操’统一北方坐拥天子的情况下,马超都敢联络凉州军阀起兵叛曹。而在如今这个位面曹‘操’仅占了半个北方,又无天子在手,这种情况下马超岂会甘心屈从于曹‘操’。不过王修与田丰的顾虑也有一定的道理。人道是“师出有名”,历史上的马超也是以曹‘操’借道凉州讨伐张鲁为契机,方才能鼓动凉州军阀与他一起叛曹。 想来蔡吉现在手边有常年活跃于西北地区的匈奴马商王翰,也有出身凉州行伍世家的麴演。无论出哪一张牌,她都有自信以此为杠杆搅动西北的局势。所以利‘诱’马超牵制曹‘操’并不难。难的如何以马超为契机挑动更多的凉州军阀叛曹,而不是像上次马超叩关请封那般有惊无险草草收场。历史上这一契机的关键点在汉中。可是如今历史的进程已然偏离原有轨迹,整个北方的局势亦发生了质的变化,那汉中还会成为关键点吗? 话说当年蔡吉之所以能成功布局河北一举铲除袁氏一族,一来是占了知晓未来的先机,二来则是抓住了袁绍、袁术两兄弟意图称帝的命‘门’。可现在不说蔡吉已无法借鉴未来。便是曹‘操’在失去天子后也变得更为谨慎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意扩张。 就在蔡吉因历史进程改变而犹豫不决时,郭嘉不由主动探问道,“君上何事忧心?” 回过神来的蔡吉抬头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继而轻咳一声正‘色’道,“孤在想对魏主而言,西取汉中与东侵蔡齐,究竟孰轻孰重?” 蔡吉此话一出,群臣并没有觉得她思维跳跃。相反郭嘉等人都认为她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倘若曹‘操’一心执着于对付蔡吉,那就算马超等凉州军阀被挑拨起来叛曹,曹军也可通过坚守三辅诸城来抵御叛军来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tw]毕竟攻城不是凉州军的强项,时间一长粮草不继的马超等人必会退兵。其实上一次马超叩关求封的危机就是被曹军以坚壁清野给化解的。但若是曹‘操’有心效仿汉高祖刘邦先取关中,再入蜀地,最后定中原,那他就容不得马超等**‘乱’三辅。 郭嘉显然是倾向于后者,就见他捻须断言道,“曹‘操’心怀一统天下之志,汉中乃其必取之地。而今汉中张鲁与西凉马超同气连枝。互为表里。若曹‘操’染指汉中,马超必起兵反曹。” 崔琰这一次也跟着点头附和起来,“据闻张鲁在汉中自居为王,且拒不向天子上贡,又常与西蜀刘璋‘交’战,魏主怕是会以此为由讨伐张鲁。” 郭嘉和崔琰之间的对话倒是提醒了蔡吉,意图染指汉中者远不止曹‘操’一人。灵光一闪间,就见她脱口而出道,“或是张鲁迫于无奈主动降曹!” “迫于无奈?为何人所迫?”李敏不解道。在他看来汉中附近除了曹‘操’还没那个军阀诸侯能实质威胁到张鲁。 可郭嘉却不假思索地代蔡吉说出了答案,“刘备。” “刘备?刘玄德远在荆南如何染指汉中?”李敏追问道。 “自是借道益州。”郭嘉说完将目光投向了蔡吉。 “正是如此。”蔡吉迎着郭嘉投来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道,“如崔尚书所言,张鲁与刘璋常年征战不休,若刘璋向刘备求援。刘备便有理由染指汉中。” “刘璋不惧刘备假道伐虢乎?”一直没怎么发话的刑部尚书王修诧异道。 “人若利令智昏,终不免受其饵矣。”蔡吉说完,不自觉地幽幽叹了一口气。在后世刘璋乃是引狼入室这句成语的最佳注解。不过蔡吉倒是认为就算刘璋不主动请刘备入蜀,刘备依旧会按诸葛亮为其量身定做的隆中对,找其它理由夺取益州,进而亲自领兵从益州出秦川与曹‘操’争夺天下。更毋庸说随着蔡吉怂恿刘协迁都襄阳封死了刘备自荆州剑指中原的道路。汉中便成了刘备通往中原的唯一出口。 郭嘉一早就看穿汉中乃是下一个搅动天下局势的风眼,所以才会劝谏蔡吉早早布局西北,以便在必要时点燃汉中这一火‘药’桶。此刻眼瞅着蔡吉已然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郭嘉便顺思路继续进言道,“君上言之有理,曹‘操’、刘备、刘璋、张鲁、马超等人各怀鬼胎,汉中地处险要,他日必有一战。故臣以为,西北战事一起,君上可趁曹魏无暇东顾之际,练兵辽东!” “练兵辽东?”听出郭嘉弦外之音的蔡吉连忙反问,“奉孝先生此话怎讲?” 郭嘉拱手回应道,“君上整军至今已半年有余,卢龙、成德、武宁、横海四军与各地府兵虽初具规模,然四军各自为阵,府兵缺乏历练。故臣以为可借讨伐高句丽之机,以卢龙军为主,辅以府兵轮战辽东。如此一来,多则三年,少则一年。君上定能练就十万虎狼之师!” 蔡吉听罢郭嘉所言不由想起了后世中越之间的两山轮战。作为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第二阶段,中**队在84到89年间‘抽’调各军区部队轮番上阵,对越军控制的老山和‘阴’山进行的集中拔点作战。结果越南因长期被战争牵制,无法休养生息。国力日见空虚,更重要的是‘浪’费了十年的大好时机,进而错过了经济起飞的大好机遇。而中国则通过两山轮战锻炼了军队。 照郭嘉的设定,齐国挑选地处东北的高句丽来练兵,既不用担心战事扩大。也不会影响到齐国腹地的经济民生,确实颇有后世中越之战的风范。不过大国与小国之间的拉锯战,固然能拖垮小国,却不代表大国就没有损耗。这不,负责齐国财政的田丰就忙不迭地摇头道,“齐国初创,百废待兴,岂能在辽东空耗国本。” 郭嘉却是据理以争道,“高句丽乃小国寡民,只需调配得当。断无耗国本之忧。” 眼见郭嘉与田丰争执不下,蔡吉低头沉思了片刻,决定借鉴后世经验在辽东打一场有限战争,即在一定的地区内,使用一定的武装力量进行的有限目的的战争。这一理念虽由美国人提出,但显然是中**队更深谙其道。从三八线到十七度线,从中印之战到中越之战,后世的中**队总能在达成目标后迅速‘抽’身。蔡吉要想在练兵的同时,不影响中原的争霸,也需要有相应的智慧与克制力。所以在实施辽东战略前。她必须得先划一道线,一道将战争限于一定范围内的线。 “那便以辽河为界。”蔡吉朗声打断了郭嘉与田丰之间的争执,并当场拍板道,“如若兵发辽东。辽河以西寸土不让,辽河以东以游骑袭扰为主。” 田丰主要是怕齐军深入高句丽腹地,进而把有限的人力物力投入到塞外极寒之地的无底‘洞’中。这会儿蔡吉既然当众划定作战范围,田丰自然也就顺势下坡,欣然颔首道,“若是如此。倒可一试。” 随着西北与辽东的战略相继被敲定,王修忍不住摩拳擦掌着憧憬道,“待曹‘操’身陷西北,见君上大军已成,不知会有何感触?” 李敏更是毫不客气地放言道,“君上有此十万虎贲在手,何惧,囊括四海,并吞八荒,指日可待!” 然而就在齐国君臣跃跃‘欲’试之时,贾诩却是语重心长地向蔡吉告诫道,“君上明鉴,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十万虎贲固然可观,然曹‘操’、刘备、孙策各怀雄才,帐下更有能人异士襄助,皆难卒谋也。夫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方可举无遗策。故臣以为君上仍因以休养生息为重,待根基稳固后,则万全之势可成也。” 贾诩在当下说出这番话多少显得有点泼冷水的意思。但蔡吉却知眼前这位老先生并非是在故意同她作对。事实上自打蔡吉受封立国之后,人称毒士的贾诩就很少再出奇谋,反而是一再地提醒蔡吉要休养生息打好基础,莫要急于动武。蔡吉也清楚自己身为‘女’子根基浅薄,因此在过去的一年中,齐国君臣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整顿内务上,并在军事上采取较为保守的守势。只是这期间曹‘操’却不断地在背后搞小动作,令蔡吉不胜其烦。无怪乎,当郭嘉提出要牵制曹‘操’时,蔡吉会不假思索地在脑中浮现出曹‘操’被马超追得割须弃袍的狼狈相。 不过对于来自贾诩苦口婆心的劝诫,蔡吉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附和道,“文和公言之有理,孤根基浅薄,确需固本培元。” 贾诩当然知晓蔡吉对曹‘操’在背地里耍的手腕早已不厌其烦,以至于急于想要给曹老爹来个教训。但在贾诩看来眼下齐、魏两国开战的时机尚未成熟。至于郭嘉的“练兵辽东”之计确实‘精’妙,蔡吉作为君主能有将战事控制在辽河以西的见识也实属难得。可战争这种事历来充满变数。倘若蔡吉中途把握不住分寸,则极有可能会引火烧身。更毋庸说齐国内部尚存有不少问题,若不及时处理终会演变成祸患。于是贾诩这一次并没有点到为止,而是进一步替蔡吉分析道,“当今各路诸侯,论根基浅薄,绝非君上一人。曹‘操’不尊礼法,长幼无序;刘备身处边地,难觅贤才;孙策‘性’急少谋,轻而无备。昔年君上蛰伏数年,厚积薄发,一举歼灭袁氏一族。既有珠‘玉’在前,君上切莫舍本逐末。” 贾诩一番推心置腹的进言令前一刻还踌躇满志的蔡吉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之中。仔细想来贾诩分析的还真没错。历史上的曹‘操’确实不怎么讲究礼法,并且在立储问题上左右摇摆,险些重蹈袁绍、刘表覆辙。刘备的蜀国因领地过小,人口过少,致使后期人才匮乏难以为继。孙策更是受累于急躁鲁莽的‘性’格最终死于非命。 值得一提的是曹、刘、孙三家的这些缺陷在当下位面也都有体现。像是曹‘操’就至今没有正式确立曹昂为世子。受封吴公的孙策回到东吴后据说整日沉‘迷’于游猎过得好不逍遥。相比之下仅占半个荆州的刘备则苦于资源有限,提前搞起了铸大钱的把戏。至于继承人未有着落,人才选拔被世家把持,境内存有半独立的武装势力之类的问题,那更是各家多多少少都有的通病。 对于蔡吉而言郭嘉是她的益友,贾诩更是她的严师。贾诩的一句“论根基浅薄,绝非君上一人”,不单单道出了当下各路诸侯的通病,同时也为蔡吉指明了争霸的关键。遥想当年蔡吉通过布局幽州,布局太平道,固然是加快了袁绍、袁术两兄弟的覆灭,但真正令她吞并河北诸郡并站稳脚跟的本钱,还是之前连续数年蛰伏东莱所积累下的基础。由此可见厚积薄发不仅仅是贾诩当年传于蔡吉的为将之道,同样也是齐国的立国之本。 当下面对来自严师的谏言,蔡吉郑重其事地拱手起誓道,“文和公所谏,孤必铭记于心。” 第十六节 岘山草堂 后世人常道“偶然中有必然”,有些事情看似概率不大,实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这不,且就在齐国君臣聚焦汉中的当口,时任鸿胪寺卿的林飞已然率领齐国使团于延康二年岁末抵达帝都襄阳向汉天子进贡。 汉廷方面照例还是派出少府孔融来接待林飞一行人。诚然这位老夫子过去与蔡吉多有不和,但看在齐国送来的丰厚贡品面子上,孔融还是在府中为身为齐使的林飞摆下了接风之宴。是夜一同应邀赴宴的宾客之中除了魏使杨修、荆使徐庶之外还有蜀使张松。此三人所代表的三方势力恰好都与齐国君臣分析的西北局势有关。此刻三国使者同时出现在孔府,可谓即在情理之中,又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巧合。 林飞并不知晓西北已成为蔡吉着重关注的热点。不过凭借多年来与达官显贵打交道的经验,他很快便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这位齐使仅是接风宴上的一道幌子,今日宴会的真正主角乃是坐在孔融身旁的蜀使张松。 按说依汉朝人对外貌和风仪的执着,像张松着等五短身材、相貌丑陋、性格又阴郁的人便是有再高的地位,再重的权势也很难受人待见。然而在今夜的孔府,不管是出身名门的杨修,还是为人直爽的徐庶,皆主动向张松示好,让人不免怀疑二人另有所图。 曹操与刘备欲拉拢西蜀刘璋乎?林飞一面在心中暗自腹诽着杨修、徐庶二人的目的,一面笑盈盈频频地与对方推杯换盏。另一头的张松在享受众星捧月待遇的同时,心里也十分清楚杨修和徐庶这会儿拉拢的不是他张松,而是他背后的蜀主刘璋。 话说张松本就身负为刘璋求援之责。此刻眼见杨修、徐庶双双怀有交好之意,他旋即摇晃起手中的酒盏兀自感慨道。“松相貌粗陋,为人短小,能得诸君青睐,实乃松之幸也。可惜蜀国而今深受张鲁侵扰,松便是琼浆玉液在口亦是涩如苦水也。” 杨修听张松这么一说,立马搁下酒盏义正词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魏、蜀、齐、荆、吴皆乃汉天子所封,魏国绝不坐视张鲁进犯蜀国!” 徐庶虽不及杨修反应敏捷,却也跟着信誓旦旦地向张松保证道。“吾家君上与贵主同为汉宗亲,蜀国若有困难,吾家君上必出手相助!” 张松醉眼朦胧地看了看杨修,又瞅了瞅徐庶。最终还是将目光停留在了林飞的身上。在张松看来齐国虽远在东北滨海之地,却终究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国。就算不能以武力直接介入刘璋与张鲁之间的争斗,至少也能对局势产生一定的影响。例如当曹魏兑现今日承诺出兵援蜀时,北方齐国的动向将直接关系到魏军介入的力度。所以张松很想听听齐国方面对西蜀的态度。 林飞出使前曾得蔡吉亲口嘱咐,要他在在上京纳贡的同时。(..tw好看的小说棉花糖结交刘备一系伺机牵制曹魏。此刻面对张松投来的视线,林飞淡然一笑道,“子乔兄大可放心。有天子做主。各路诸侯断不会坐视张鲁进犯蜀地。更毋庸说区区张鲁不足为惧,魏军一到必能荡涤群丑。” 然而林飞此话一出。张松反倒是没法放心了。因为倘若魏军如林飞所言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汉中,那曹操若要顺势入蜀当然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张松虽说看不惯刘璋的为人处事,可他同样也对凶名在外的曹操颇为忌惮巨星全文阅读。无怪乎,张松听罢林飞所言脸色顿时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对于林飞这番话里带话的挑拨,杨修也是颇为尴尬。满口应下的话,会让张松对曹魏愈发警惕。但他要是表现出谦逊姿态的话,又会显得曹魏是口惠而实不至。于是杨修只得故作轻松地干笑道,“林兄谬赞也。齐国虎贲亦是名满天下。” “彼此彼此。”林飞朝杨修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便端起酒盏向孔融与在场的宾客朗声敬酒道,“来!今日幸得诸君为飞洗尘,飞在此敬诸位一杯。” 身为主人的孔融见状也跟着举杯附和,“同饮,同饮。” 一时间酒宴上的主题又转回了替林飞接风上。至此众人只谈风月,不提国事,期间林飞被杨修等人轮番劝酒,一直推杯换盏到月上梢头方才散席。以至于他在与孔融等人道别时已然脚下虚浮醉意醺醺。 不过当满身酒气的林飞一头栽进牛车后,这位齐国大使眨眼间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着与干练。且见他一面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袖,一面向身旁充当陪客的褐衣男子沉声询问道,“仲维,蜀使张松何时进的京?进京后又与何人交往?” 这位被唤作仲维的男子,姓杜,名度,字仲维,乃琅琊临沂人士。此人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往来徐、扬、荆三州的富商,实际上的真实身份则是齐国安插在襄阳的情报头子。杜度平日里结交甚广,对襄阳城的情况更是了如指掌。故而面对林飞冷不丁冒出的问题,杜度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回郎君,张松于延康二年四月初八抵京,期间与少府孔融往来甚密,常出入孔府同世家名流宴饮。” “世家名流?都有何人?”林飞忙不迭地追问道。 杜度当即如数家珍地报出了一连串名字,“有议郎崔均、都乡侯糜芳、郎中伊默以及颍川名士司马徽和沔南名士黄承彦。” “都乡侯糜芳在场…”林飞低头回味了一番名单,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孔融宴请之人皆是亲南荆人士?” “正是如此。”杜度欣然颔首道,“自天子定都襄阳后,汉廷与刘备关系日渐亲密,大有唇齿相依之势。” “唇齿相依?汉廷不惧刘玄德拥兵自重架空天子乎?”林飞眉毛一扬抬头问道。 杜度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天子历经董卓、曹操之乱。岂敢再召诸侯进京。汉廷不过是出资雇佣荆军为其守疆卫土罢了。倘若刘备敢有二心,不说天子一道诏书便可召各路诸侯前来勤王。汉廷亦只需封闭关隘,便可令刘备困守荆南贫瘠之地!” 杜度一席话可谓同时道出了襄阳小朝廷与刘备两家的尴尬处境。即汉天子坐拥人口充沛的荆北鱼米之乡,手下仅有文聘、李达算得上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其中文聘曾先后在刘表、曹操帐下效力。而他如今之所以会留在襄阳为将,与其说是遵从汉室,不如说是为了文氏一族在荆北的根基所以才“故土难离”。至于李达对汉室的忠诚度虽高于文聘,但他终究是蔡氏家将出身。论名气。论年纪都还不足以服众。因此眼下偏安一隅的汉室小朝廷只得雇佣刘备部替其看家护院。 另一方面刘备帐下虽有人称万人敌的关羽、张飞坐镇军中,却苦于荆南地贫人稀,从而不得不在经济上受制于荆北的朝廷。依刘备的野心自然不会甘心安于现状。再联想到刚才宴会上魏、荆、蜀三国使臣的表现,林飞相信刘备必会拿刘璋与张鲁之间的矛盾做文章。而一旦刘备自荆南脱困,汉天子还能像现在这样拿捏他的皇叔吗? 正当林飞低头思索之际,且听杜度又进一步介绍道。“除却天子与刘备各取所需,荆南、荆北世家名士亦是同气连枝。互有联姻。像是襄阳步兵校尉庞林便娶了荆国尚书郎习祯之妹。刘备帐下谋主诸葛亮亦许诺迎娶沔南名士黄承彦之女。” 听闻黄承彦要嫁女,林飞身子不由微微一颤。可一旁的杜度却是浑然不觉地继续八卦道,“只是黄承彦之女,黄头黑色魔门正宗最新章节。其貌不扬。故此番诸葛亮娶此丑女为妻,乡里皆为之谚曰,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 耳听杜度揶揄起了黄承彦女儿的外貌,林飞骤然板起脸冷冷地说道。“娶妻自当娶贤。昔有无盐之女,干说齐宣,分别四殆,称国乱烦,宣王从之,四辟公门,遂立太子,拜无盐君。黄家娘子自有其独到之处,岂可以貌取人。” 杜度见林飞神色不愉,赶紧将话锋一转点头附和道,“郎君言之有理。据闻黄承彦之女怀有奇才,上通天文,下察地理,韬略近于诸书无所不晓。此外黄承彦之妻乃蔡讽长女,蔡瑁之姊。现今蔡瑁姐弟虽已北迁齐国,然南阳诸蔡之中仍有蔡瓒于鄢郡为相,蔡琰任巴郡太守。故诸葛亮此番迎娶黄承彦之女,不仅能得沔南黄氏襄助,亦可乘势拉拢南阳诸蔡。” 诚然在杜度的补充中黄承彦的女儿被形容成了天下少有的才女,可林飞此刻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好似能拧出水来。且见他低头沉思片刻,便向杜度吩咐道,“仲维,替余备辆车,余明日要出城。” 杜度虽摸不清林飞的底,但他眼下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林飞在襄阳活动。所以他二话不说赶紧拱手称,“诺。” 别说杜度八卦归八卦,做事倒是极其干净利落。翌日一早,林飞以一袭布衣葛袍的文士打扮坐上杜度为其备下的牛车悄然出城,来到了位于襄阳城南二十里外的岘山脚下。襄阳岘山俗称“三岘”,包括岘首山(下岘)、紫盖山(中岘)、万山(上岘),她背靠巍巍大荆山,东临汉江,与一水相隔的鹿门山形成东西对峙,严如扼守在江汉平原北部的两扇大门。无怪乎,历史上不少文人墨客会在此留下千古佳句。 不过林飞今日到岘山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在吩咐车夫将牛车停在山脚后,这位齐国使节独自走下牛车沿着山间小径一路上山。许是缺乏锻炼的关系,林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走了大半个时辰便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不得已之下他只得扶着路边树干歇息片刻再行赶路。如此这般歇歇停停走了大约两个时辰,林飞方才透过层层枝丫看见前方山腰间隐隐约约露着几幢黄澄澄的草屋。 这几幢屋舍远远看着好似寻常的山里人家,周遭所栽的树木亦与山间的草木无异。但是普通人若想要靠近屋舍,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间绕开这几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房子。不过这等障眼法可难不倒林飞,且见他驾轻就熟地穿过层层树林,不多时便已站到了柴扉前。院落的主人似乎一早就料到林飞会来,不等其自报家门,便有两个身着粗布短衣的孪生少年开门相迎道,“正杰师兄,月英师姐已在里院等候多时。” “有劳二位师弟领路。”林飞从容还礼道。原来此间草堂乃是墨门位于岘山的总坛。其实墨门的总坛本设在云梦山,但之前受累于黄巾之乱,墨门长老为躲避兵灾只得由冀州迁徙到荆州。此番林飞南下襄阳除了以齐使的身份向汉天子进贡之外,同时也身负着替蔡吉联络墨门的重任。 此刻林飞跟随两位少年一路绕过数间茅舍,最终在一间载有雪梅的草堂前停下了脚步。就见两个孪生少年异口同声地向林飞伸手邀请道,“师兄请进。” 林飞冲两位孪生少年点了点头,随即脱鞋着袜步入草堂落座。话说墨家提倡节用,崇尚俭朴,不仅墨家子弟个个粗衣粝食,此间草堂亦是布置极其简朴,除了正中央挂着的竹帘与竹帘前烧着的一盆炭火外几乎空无一物。当然透过竹帘林飞隐隐还能看到草堂的另一头端坐着一抹窈窕倩影。 “正杰,汝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从竹帘背后传来的这声清冷而又熟悉的问话,令林飞心头由不得微微一颤。之前想好的各种说辞,最终只化作一句木讷的,“月英近来可好?” 竹帘后头的女子显然没料到素来伶牙俐齿的林飞会来这么一句。在沉默了半晌后,女子又一次问道,“正杰,汝今日来总坛所为何事?” 女子清丽而又严肃的声音将林飞拉回了现实。于是他当即收敛起心绪,拱手应答道,“余今日来总坛,乃是代齐主邀长老北上。”(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墨门钜子 “余今日来总坛,乃是代齐主邀长老北上。[..tw超多好看小说]” 林飞开门见山地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换来的却是对方冰冷地回绝,“长老素来不涉俗务,汝请回吧。” 等说辞显然打发不了林飞,且见他挺起腰板兀自笑了笑道,“不涉俗务?钜子何以与太平道共谋天下?又何以派余与德衡师弟分仕齐、魏两家?” 竹帘背后的女子依旧不为所动道,“汝应知晓,钜子执掌门户,长老研修墨学,各有其职,互不干扰。” “若是如此,钜子又为何让汝下嫁诸葛孔明?”林飞说到这儿,忍不住紧握双拳痛心疾首道,“月英,汝可是墨门百年难遇之才!” 原来此刻端坐在竹帘后的女子正是黄承彦的女儿,诸葛亮的未婚妻黄硕——黄月英。话说这位黄家女郎自幼聪慧过人。在她七岁时一位墨家学者来黄府作客。对方眼见小月英耳闻则育,过目不忘,便向黄承彦提出要收他女儿为徒。黄承彦素来喜好结交名人异士,不仅满口应承了下来,还出资为墨门在岘山盖了这处庄子。自此黄月英在墨家门下一学就是十数年。由于墨家行事颇为隐秘,黄月英又醉心墨学极少与名门淑媛结交,于是久而久之外界便有了她“丑得无法见人”的传言。 然↘而林飞却深知他的这位小师妹不但秀外慧中,博古通今,在墨学和易学上的造诣更是远超墨门众子弟。以至于墨门的长老都公认黄月英已完全继承他们的衣钵,只待时机成熟这位妙龄少女便可成为新一代的长老。所以林飞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黄月英是世间最最聪慧。最最博学的奇女子。直到十年前在东莱遇见蔡吉,他方才意识到乱世不光出英雄,同样也出奇女子。不过就算如此。黄月英依旧是林飞心目中无可替代的神女。无怪乎,在得知钜子竟安排黄月英下嫁诸葛亮后,林飞会失去冷静跑来 总坛质问此事。 黄月英终究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面对林飞如此直白的质问,她顿时两颊飞红着争辩道,“师兄不该质疑钜子。月英乃是奉家父之命与诸葛先生订婚。况且诸葛先生答应月英,婚后会指点月英易学。师兄汝可知诸葛先生精通奇门遁甲。便是陈长老都难望其背。” 耳听黄月英提起诸葛亮语气中充满了憧憬与幸福,林飞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怅然。那曾想还未等他搭腔,身后又有人朗声笑道。“那是当然!诸葛孔明权智英略,有逾管﹑晏,月英与此等当世俊杰喜结连理,日后定是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若是熟悉荆州人文风物的人。此刻定能认出这说话之人乃是长期活跃于荆州士林的颍川名士司马徽。此人为人清高拔俗,有知人论世、鉴别人才的能力,故有“水镜先生”之称。此外司马徽还精通古文经学,在荆州时与汉末大儒宋忠齐名。荆州南阳人刘廙、襄阳人向朗都曾是司马徽的学生。[..tw超多好看小说]如今此二人已然在曹魏担任要职,并深得曹家父子的器重。就连远在益州的名士尹默、李仁也因益州只流行今文经学,特意跑来荆州向司马徽、宋忠学习古文经学。 话说像司马徽着等名满士林的鸿儒本不该与墨家扯上关系才是。可这会儿的林飞与黄月英非但不觉意外,反而双双恭敬地朝司马徽施礼道,“见过钜子。” 没错。眼前这位水镜先生的另一重身份正是现任墨门钜子。当然这并不是说司马徽演技超群能同时兼容鸿儒与反贼冰火两重身份。事实上若非当年太平道起事连累前代墨门钜子以及多名骨干死于战乱,也轮不到司马徽临危受命成为钜子。 鉴于前几代钜子的战略差点让墨门毁于一旦。司马徽本人极其反感墨门与太平道合作。在他看来墨家“诛暴去恶”的道义准绳已不合时宜。因为“暴”与“仁”,“恶”与“善”在这个时代已不再泾渭分明。桓、灵二帝时代固然吏治腐败,百姓迫于税赋困苦不堪。可众黄巾揭竿而起,诛暴去恶后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改善,相反天下因此而陷入大乱,无数百姓因战火而家破人亡,饿殍遍野。张角死后失去引导者的黄巾军更是迅速堕落成一股股草寇为祸天下。这样的结局显然违背了墨家“非攻”的原则,因为墨子本身是个极其厌恶战争的人。 为了弥补前几代钜子犯下的错误,司马徽主张墨家应该像儒家那样派出己方的精英投效朝廷,帮助汉室重建秩序结束战乱。为此他先是派出墨门最精通机关之术的马均前往许都岀仕。之后随着天子南迁襄阳,并册封刘备为荆公,司马徽又把宝押在了刘备身上。像是此番黄月英与诸葛亮之间的婚约背后就有这位水镜先生在牵头。 反观对于在北方与太平道合作的林飞等人,司马徽则长期以不闻不问的态度来避嫌。直至曹蔡战胜袁绍,于吉死于非命,双方才陆续恢复联络。不过就算是如此,司马徽依旧刻意与蔡吉势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一来是因为司马徽认为蔡吉借太平道之类的歪门邪道得势终非长久之计。二来自打墨门总坛迁徙到岘山后,墨家的势力范围也由中原南移到了荆州。为人保守的司马徽目前只想让墨门在荆州扎下根,再进而对中原徐徐图之。 当然如今的蔡吉已进封为齐公成为一国之君,林飞亦在齐国担任要职。司马徽便是对林飞,对蔡吉再有偏见,也不好继续拒齐国势力于千里之外。此刻面对不请自来的林飞,司马徽不动声色地落座道,“正杰今日来总坛可有要事?” 林飞虽对司马徽心存不满,但墨家规定墨者需无条件遵从钜子。所以他亦以恭顺的口吻拱手应答道。“回钜子,余受齐主之命,特来总坛邀长老北上授课。” “北上授课?授何课?”司马徽明知故问道。 “齐主素来仰慕墨学。自是邀请长老开讲墨学。”林飞低头答道。 “墨学…”司马徽手捻长须不咸不淡地说道,“正杰,汝身为墨门子弟,理应知晓墨学乃本门秘笈,岂可轻易示人?” 林飞当然知晓墨学乃是墨门密不外传的瑰宝。哪怕他之前曾赠予蔡吉《墨子》示好,那也只是皮毛而已。不说没有注解一般人很难掌握到《墨子》一书的精髓,便是墨学本身经过墨家子弟数百年来的研究亦已有了长足发展。并积累了大量《墨子》中未曾记载的知识。至于墨门招收弟子的条件那更是苛刻之极,没有一定的天赋,便是再诚心求学也难入墨门长老法眼。事实上林飞也曾将墨学视作复兴墨家的杀手锏。认为应该尽量保持墨学的神秘感以引起诸侯的兴趣,进而登堂入室成为深受诸侯倚重的显学。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会存在比他还博学的诸侯。 话说当年林飞应段家兄弟之邀与甄尧、王翰初到龙口时,他并没打算在那座滨海小城多做停留。因为他那时从总坛得到的指示是要他借中山甄家的关系接近袁绍。然而就在年仅十四岁的蔡吉站在荒芜的滩涂前向众人描绘未来龙口港繁荣前景的那一刻起,林飞萌生出了改变计划的念头。因为他游走中原至今还从没见过哪个官僚。哪个军阀像蔡吉这般对未来有着如此明确而又热忱的规划。于是林飞在离开龙口后暗自调查了一番蔡吉的背景。并很快得知蔡吉乃是女儿。可正当他自以为已经掌握蔡小府君的秘密之时,蔡吉竟在兴平二年的正月公开以女子身份领旨正式就任东莱太守。 蔡吉此举给林飞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诚然他之前也曾见识过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可这些女子或多或少都会抱怨自己被生作女子。唯独蔡吉和黄月英不仅不以身为女子为怨,还凭借自身的智慧令男儿为之折服。在蔡吉的身上林飞依稀看到了小师妹黄月英的影子。正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最终下定决心放弃袁绍转而出手辅佐蔡吉。 当然蔡吉终究不是黄月英,更不是于吉、张鲁那等神棍。面对血流成河的乱世,她既没有躲在书斋中蒙头治学,也没有利用相关学识装神弄鬼。从造水车到铸火炮,从开设讲武堂到创建尊经阁。蔡吉总是毫不藏私地将她的所知所学积极应用到民生、军事、经济等各个方面,并从中挑选出无关国防机密的知识编纂成书。刊印成册,以讲武堂为平台对外传播。但是蔡吉和她一手打造的齐国并没有因为传播知识而丧失技术上的优势。讲武堂和尊经阁反倒是吸引了数以千计的士子赶往龙口求学,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学成后通过科举在齐国出仕。另一部分则长期留在讲武堂与徐岳、段芝等讲师一起研究学术。 眼见蔡吉由一介傀儡一步步成为一国之君,眼见讲武堂三四年的研究成果抵得上墨门长老十年的苦心钻研,林飞自然而然地会去反思墨门之前数十年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会去质疑钜子长老们的谋划是否符合墨子的初衷。如今,林飞已不再将掌握知识视作少数人的特权,同时齐国蒸蒸日上的现状也给了他与司马徽当面对质的底气。 于是下一刻就见林飞仰起头义正词严地反驳司马徽道,“钜子此言差矣。墨子言曰: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为事者也。如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余等身为墨者自当倾尽所学兴利去害,岂可隐居山林,袖手旁观!” 耳听林飞拿墨家的“兼爱”理念来说事,对面的司马徽却是如老僧入定丝毫不为所动。诚然墨子主张,仁人君子要以兴盛天下人的公利,消除天下人的公害为己任。可当今天下诸侯那么多,墨门又凭什么非得支持蔡吉?难道她蔡安贞就代表了天下公利吗? 为人清高的司马徽当然不会如此直白地当面驳斥林飞,且见他手捻长须摇头叹息道,“自古春秋无义战,当今之世类同春秋,各路诸侯逐鹿天下,令生灵涂炭,百姓流离。余若派墨门长老辅佐诸侯,岂不有违墨子非攻之道?” 面对一边将师弟马均派往曹魏出仕,一边又大谈“非攻之道”的司马徽,林飞在心中暗自冷笑了一下,继而理直气壮地反驳道,“钜子明鉴,齐主有别于寻常诸侯,其素来体恤民生,从不兴不义之战。如今齐国各州郡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试问此等仁义之君如何当不得墨者辅佐?” “从不兴不义之战?”司马徽想起孔融酒后控诉蔡吉的模样,当即以嘲讽的口吻反问道,“昔年入侵北海者又是何人?” 提起当年的北海之战林飞可比司马徽熟悉得多。因为那一战乃是五行遁旗投靠蔡吉麾下后的首战,林飞本人也从中出了不少力。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拱手解释道,“钜子有所不知,昔年齐主征讨北海乃是受袁绍父子所迫。未免伤及无辜,齐主特命五行遁旗乘夜拿下北海郡治都昌城,不仅未伤城内百姓分毫,就连孔文举所遗家眷事后亦被悉数送还许都。” 司马徽哪里知晓北海之战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眼瞅着林飞所言不似作假,他也不好再在相关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关于蔡吉夺取北海的事他也只是听了孔融的一面之词而已。不过就算林飞说的都是真话,司马徽依旧不会让墨门的长老随林飞北上。因为在他眼里林飞掌握的墨门资源远胜他这位墨门钜子。且不说当年墨门与太平道合力倒斗积攒下的财物,光是那三百五行遁旗就足以令墨门重振旗鼓。只可惜轮到司马徽就任墨门钜子时,五行遁旗已被蔡吉收入麾下。 总之于公于私司马徽都不打算让林飞继续利用墨门牟利,所以他跟着便将话锋一转道,“即便如此,齐主终究存有逐鹿之心。试问齐主若真如正杰所言这般仁义,又为何不将青州制盐之法公之于众,令天下百姓共享食盐之利?”(未完待续。。) (..) 第十八节 荆主刘备 盐业乃是齐国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以统一天下为己任的蔡吉自然不可能轻易将晒盐之法公之于众。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79xs.-司马徽用如此高的道德标准来要求蔡吉,明显就是要让林飞知难而退。林飞此刻业已明白就算他今日磨破嘴皮子怕也难见着墨‘门’众长老。深感愤慨的他当即不再理会司马徽,转而将视线投向了竹帘道,“吾家君上入主青州至今,既未哄抬盐价,也未以盐要挟众诸侯。相反经吾家君上指点,盐场出盐连翻数倍,令齐国百姓得享廉价之盐。至于其它各国盐价高悬,乃是诸侯征收盐税之故。岂可怪罪于吾家君上。” 林飞这席话俨然就是说给黄月英听的。除了反驳司马徽的诛心之问外,林飞也想向黄月英证明自己未曾违背墨家思想。果然,这次黄月英听罢林飞所言,终于忍不住出声附和道,“月英有幸拜读齐主所著《齐民辑要》,其中所载东莱水车、翻车、独轮车、风车等皆是利国利民之器。讲武堂《数学》、《形学》、《化学》、《物理》等著作更是‘精’妙绝伦,令月英眼界大开。” 黄月英提到的书籍有些是林飞所赠,有些则是她慕名托人购买所得。由此可见墨‘门’方面也在吸收学习东莱的杂学。可林飞却知光靠关起‘门’来看书墨‘门’根本无法跟上东莱杂学发展的速度。所以他旋即又语重心长地向黄月英坦言道,“格物万象,究理天人。格,至也。物,物理也。吾家君上以格物致知为学问本始,广纳能人异士于讲武堂探究万物原理,如此方有《齐民辑要》、《数学》、《形学》、《化学》、《物理》等著作接连问世。” “格物致知?可是出自《礼记.大学》的‘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黄月英追问道。 “正是。”林飞点头应答道。 其实《大学》文中仅在黄月英所引用的这段提及过“格物致知”,之后便再没有作出任何解释,同时并没有任何先秦古籍使用过“格物”与“致知”这两个词汇而可供参照意涵。到目前为止也就东汉鸿儒郑玄将这段话注解为。“格,来也。物、犹事也。其知于善深,则来善物。其知于恶深,则来恶物。言事缘人所好来也。此致或为至。”而在两千年后人们对“格物致知”的解释则是。“探究事物原理,从而获得知识”。两者显然有着极大的差异。 不过墨家是个注重实践的学派。蔡吉的“格物万象,究理天人”显然更能引起黄月英的共鸣。甚至就连司马徽都忍不住捻须呢喃道,“以格物致知为学问本始…齐主此论倒是与墨家后学不谋而合。” 林飞见状以为司马徽态度有所松动,于是他赶紧趁热打铁道。“吾家君上素来仰慕墨学,墨‘门’若北迁齐国定得齐主重用,墨学必能随之发扬光大。.tw[棉花糖小说]” 哪知回过神来的司马徽却是再次婉言拒绝了林飞的提议,“难得齐主如此厚爱墨学。只可惜墨‘门’众长老鉴于黄巾之‘乱’,已无心过问世事。墨‘门’后辈弟子中,汝与紫琅已在蔡齐出仕,德衡效力曹魏。月英乃是‘女’子,即将出嫁为‘妇’。其余弟子或是年幼,或为荆州人士故土难离。北迁之事不提也罢。” 司马徽这次倒是说了一段大实话。墨‘门’招收弟子的条件颇为严格,能出师者更是凤‘毛’麟角。加之如今的墨‘门’已彻底荆州化。不仅招收的弟子大多出身荆州,就连墨‘门’的收入也多源自荆州本地世家。同样的在北方的林飞、萧柏等人也不可能遵照钜子之命离开齐国重回总坛候命。诚然墨家在诸子百家中素以团结著称,但在墨子过世后墨家依旧发生了分裂。直到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墨家的几个派别方才重新组建成墨‘门’。所以早在南下之前林飞便已隐约预计到墨‘门’这次会再次分裂。而此刻听完司马徽所言,他终于认识到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 于是下一刻林飞一振长袖抱拳道,“既然钜子与长老无心携墨‘门’北上,飞也不便再多加勉强。” 另一头司马徽虽回绝了林飞北上的邀请,但他也并不想彻底得罪齐国。毕竟本着近攻远‘交’的原则,荆州的势力与齐国在地缘上乃是天然的盟友。所以墨‘门’总坛在不挪窝的前提下。对以林飞为首的北方分支还是需要保持一定联系的。想到这儿,司马徽兀自深吸了一口气,进而冲着林飞语重心长地说道,“墨家尚贤。正杰既已认准齐主为贤君,自当以先钜子孟胜为表率。” 孟胜是东周末年的墨家钜子,其著名事迹是为了守义,与约180名弟子死于楚国阳城君的封地。司马徽以孟胜的事迹来勉励林飞,显然已是将林飞视作北方墨家的领军人物。林飞浸‘淫’官场多年,当然能闻琴音而知弦意。且见他本着就此分道扬镳的态度。最后一次朝司马徽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拜道,“多谢钜子教诲。” 林飞与司马徽的这场会面虽以妥协收场,但墨‘门’却是自此分作了南北两派。不过当林飞孤身一人迎着扬扬洒洒的雪‘花’走出山‘门’时,忽听身后有人用呼喊道,“正杰师兄,稍等!” 林飞闻声,驻步回望。就见先前那对迎客双胞胎中的一员,一溜小跑着来到他跟前,抬手递上一本册子道,“月英师姐命余将此册转‘交’师兄,望师兄北归后勿忘初衷,将墨学发扬光大。” 《岘山笔谈》――望着封面上那列熟悉而又娟秀的字迹,林飞一时间只觉手中这本并不算厚的册子足有千斤之重。 事实上看好荆主刘备的远不止司马徽一人。且就在司马徽回绝林飞的同时,蜀使张松已随徐庶南下长沙求见刘备。话说张松之所以会选择南下见刘备而非北上找曹‘操’,除了刘备比曹‘操’拥有更好的名声之外,多少也与这位荆公的汉宗亲身份有关。而随着张松踏入南荆地界,他更是愈发庆幸自己选择了刘备。 时值腊月,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牛车载着张松等人一路南下,眼见沿途所经郡县,百姓虽不及荆北富庶,但也寒者有其衣。饥者有其食。在江陵等枢纽大城,张松甚至还看到了专为收拢流民而设的粥铺,令他情不自禁脱口赞叹道,“值此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之际。南荆仍能设粥铺赈济饥民,贵主仁义如斯,足令天下诸侯为之汗颜。” 一旁的徐庶见张松对南荆的赈济设施赞不绝口,连忙谦虚地坦言道,“子乔有所不知。南荆各城粥铺实乃本地世家宗党出资所设。吾家君上不过是依诸葛军师之策。对开仓济民者施以重赏罢了。” 徐庶轻描淡写的短短几句话在张松听来却是发聋振聩,令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须知若是由荆南官府用官粮开设粥铺,那至多只能证明刘备是个体恤百姓的仁义之君。可照徐庶现在的说法,遍布南荆诸城的粥铺分明是本地世家宗党奉刘备之命所设。这就说明刘备不仅拥有一颗仁义之心,还俨然已将南荆本地世家宗党收为己用。反观自家主公刘璋却是一心只想着敛财,既不知民情民意,也不晓民忧民怨。上行下效之下蜀地的世家宗党也是丝毫不问民间疾苦。他们或是过着骄奢荒‘淫’的生活,或是笃信鬼神将大把的钱粮供奉给各‘色’神棍巫婆。两相对比之下,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其实张松哪里知晓。南荆的世家宗党之所以会如此积极地配合刘备赈济流民,既不是因为他们比蜀地的世家宗党更有觉悟,也不是受了刘皇叔的“感化”。事实上张松这一路上所见的和谐景象,完全是诸葛亮过去数月来恩威并施的成果。而这一切还得从诸葛亮奉命整顿钱荒说起。 之前由于刘备虚铸大钱,致使南荆的百姓纷纷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来规避官府的盘剥。而那些有资产与外界做大宗贸易的商贾富户则一面大肆囤积铜钱,一面以金银和东莱五铢进行‘交’易,进而引起钱荒。诸葛亮深知自己临危受命整治钱荒的最终目标是平抑市价,安抚民怨。所以他并没去找升斗小民的麻烦,而是将矛头直接指向那些囤积铜钱的商贾。诸葛亮首先以“囤积居奇”为罪名将数名行为不端的商贾绳之以法,令寻常百姓纷纷对官府整治‘奸’商的做法拍手叫好。而南荆的世家宗党却知诸葛亮此举乃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毕竟论起“囤积居奇”他们可比商贾黑心得多。甚至被诸葛亮法办的商贾之中就有他们的代理人。一时间南荆的世家宗党皆惴惴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扣上“囤积居奇”的帽子。 站在诸葛亮的角度上而言,法办几个‘奸’商不过是敲山震虎。未等南荆的世家宗党想出应对之策,他又突然宣布南荆对外贸易皆由官府专营。不经官府许可‘私’自与他国商贾‘交’易者斩立决。此令一出南荆朝野震惊。习祯直接上书指责诸葛亮订法太过苛刻,结果被刘备当庭驳回。眼见刘备如此力‘挺’诸葛亮,南荆一干世家宗党也只好夹起尾巴,全力配合诸葛亮整顿钱荒以求换取专营权。而诸葛亮考虑到年关将至,南荆尚有百姓流离失所,于是便向刘备进言让世家宗党出粮出力安置流民。 也亏得南荆本地宗党势弱方能被诸葛亮如此调教。否则换做中原那些个动辄家谱能修到‘春’秋战国时代的豪‘门’大族。又岂会任由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搓圆捏扁。不过张松可管不了这些。这会儿的他俨然已将南荆视作蜀国的救星,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尽早见到刘备。 仿佛是听到了张松的许愿,此时此刻在牛车的西南方的地平线上突然冒出了一队人马。但见为首的领队之人生得天庭饱满,两耳垂肩,赫然正是刘备本人。得知荆主刘备亲自出城相迎,受宠若惊的张松赶紧招呼停车,与徐庶一同三步并作两步着走下牛车恭迎刘备驾临。 不多时刘备的兵马便已抵近牛车,张松当即长袖一抖,以一口略带蜀音的官话,恭恭敬敬地朝马背上的刘备俯身一拜,“蜀使张松见过荆公。” 刘备见状连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起张松道,“先生不必多礼。素闻先生见识通达,才学不凡。得知先生驾车南下孱陵,孤经不住想要一睹先生风采,还请先生莫要见笑。” 眼见身为一国之君的刘备如此平易近人,再联想到自己多年来因外貌所遭受的诸多歧视,张松顿觉心头一暖,连连口称不敢当道,“松才疏学浅,当不得国君如此谬赞。” “哈哈,先生自谦也。孤已为先生备下接风之筵,还请先生莫要推辞。”说完刘备一把牵起张松的手,将其扶上了马车。 刘备所说的孱陵城坐落于江陵与长沙之间。历史上吴将吕‘蒙’以“白衣渡江”,袭杀关羽之功,就被孙权封为孱陵侯。而在这个时空孱陵城则是刘备治下一座重要城池。冬天日头落得早,当大队人马簇拥着刘备与载有张松的牛车入城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而为张松举办的接风之宴就摆在孱陵城的县衙之中。 莫看时下刘备已贵为一国之君,但依南荆目前的财力却又撑不起国君的场面。像是今夜接风宴所用器皿简陋得都赶不上中原一些大户。此外为了节省粮食,并将有限的铜钱‘花’在刀刃上,诸葛亮近期还颁布了《禁酒令》,规定南荆各地严禁酿酒、贩酒,甚至连喝酒者也会连带遭到处罚。所以这会儿的刘备只得略带尴尬地向张松致歉道,“为保百姓有粮度日,南荆全境禁酒,还请先生见谅。” 此时的张松早已深深折服于刘备的人格魅力,自然不会介意这等小事。且见他朗声一笑,端起茶碗道,“那松便入乡随俗,以茶代酒先敬国君一杯。” 第十九节 岁末乱流 为了节省粮食汉末不少诸侯都曾像刘备这般颁布过《禁酒令》,但最终皆以不了了之收场。棉花糖小说网..tw,最新章节访问:.。79,这一来是因为汉朝人嗜酒如命,二来汉朝的诸多祭祀活动也少不了要用到酒,而这其中最大的盛典莫过于从冬至一直延续到腊祭的冬节。 依《礼传》所载,腊者,猎也,言田猎取禽兽,以祭祀其祖也。汉朝的腊祭日在冬至后第三个戌日,除了击鼓驱傩之外,还需以羊、猪、酒等祭品祭祖。相比官府在冬至举行的盛大贺冬仪式,腊祭的规模虽不算大,却是维系宗族传承的重要日子。这一天哪怕是卖身为奴的人都会偷偷想办法去祭祀自家的先祖。而蔡吉自穿越到东汉的第二年起就开始以一方父母官兼蔡氏家主的身份主持贺冬和腊祭。不过今年的情况有点特殊,考虑到自己目前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行动颇有不便之处,蔡吉便将腊日主祭之职委托给了蔡琰,并召蔡夫人入宫协办祭礼。 话说蔡夫人之前因筹划将刘琮过继给蔡吉一事,被蔡吉足足冷藏了近两年之久。此番她之所以能再次被蔡吉启用,主要还是托了其弟蔡瑁的福。原来齐军水师之前虽因延津一战而名满天下,可说到底也只是仗着船大人多以及有火‘药’助阵,才能欺负欺负袁绍麾下的旱鸭子而已。若碰上的是训练有素的东吴水师那成败可就难说了。可是北方本就缺乏水军将领,管承等人又都是海贼出身。对正统的水战布阵根本一窍不通。所以考虑到蔡瑁统领过荆州水师,蔡吉便任命其为长水校尉,负责训练龙口水寨的水师。以期提高齐军水师在河流湖泊上的战斗力。蔡瑁本人倒也没有令蔡吉失望,在他的指导下齐军水师仅‘花’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便掌握了《孙膑兵法.十阵》中的“水阵”,并在同一年的九月率水师接受了蔡吉的检阅。 水阵,又称水陈,是古代用于水上作战的战斗队形。孙膑人为,水战的方法,必须多用步兵。少用战车,让部队把钩子、木筏、小艇、叉子、快艇、桨、船等各种水战用具都准备好。船队前进时,必须前后相随。后撤时不要相互拥挤。船只亦可并列起来,顺流而下,以敌军人员为‘射’击目标。道理看着并不难懂,但具体到如何‘操’纵船只排出队列。如何保证保证船只前进后撤互不拥挤。那可就得取决于指挥官的经验了。蔡瑁早年曾协助刘表平定荆州,对于内河上的水战颇有心得。眼见齐军水师在蔡瑁的指挥下进退有据,不时组合出各种战阵,心悦诚服的蔡吉当场赐以蔡瑁金、银、绸、缎,并封其为寒亭侯。而蔡夫人也得以借着蔡瑁兴起的势头,重新改善她与蔡吉之间的关系。 其实自打蔡吉同曹丕正式完婚并怀有身孕之后,蔡夫人便暂时打消了过继儿子给蔡吉的念头。(..tw棉、花‘糖’小‘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再次入宫的机会,蔡夫人又岂敢有所怠慢。她不仅积极配合蔡琰置办腊祭,还一改往日骄横跋扈的脾气主动与铃兰等人‘交’好。 蔡夫人在宫里宫外的一举一动统统都被蔡吉看在了眼里。她当然不信蔡夫人会就此“改邪归正”。但也不会去刻意打压蔡家姐弟。说到底蔡吉在血缘上与蔡家姐弟同属一个宗族,在宗法社会由政权、族权、神权、夫权组成的宗法制是中国封建帝制的根基所在。只要蔡吉不推翻封建帝制,她就免不了要面对宗法社会的宗法制。换句话说不破除宗法社会,任何所谓的推翻帝制都是换汤不换‘药’。后世的中国直到强制进行工业化后才由从宗法社会逐渐过渡到市民社会。蔡吉自诩无法以一己之力破除宗法社会,自然也就少不得要顺应宗法制,扶持蔡氏宗族来巩固其统治。只不过依蔡瑁姐弟俩的资质,让他们‘操’练一下水师,置办一下祭典已是极限,再多不免会有任人唯亲之嫌。故而蔡吉也就在腊祭这等特殊的日子里才刻意强调一下蔡氏宗族的存在。 这不到了腊祭当天,蔡吉不等东方泛白便在铃兰等人的‘侍’奉下换上特制的齐‘胸’冕服,乘车前往宗庙祭祖。宗庙是乃是古人在阳间为亡灵建立的寄居之所。依《礼记》的规定,“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太祖之庙而三。士一庙,庶人祭于寝。”蔡吉目前的等级仅次于天子,故可设始祖庙、高祖庙、曾祖庙、祖庙、父庙五庙,其中后四者为亲庙,前一庙为始庙。也亏得蔡琰出身名‘门’,博学多闻,如此方能理清蔡氏族谱,将蔡氏始祖一路追溯至周文王之孙蔡国封君蔡仲身上,从而让蔡吉有了一份傲视群雄的光鲜出身。要知道东吴的孙家可是憋了半天才找着孙武做先祖。而曹‘操’手底下的文士便是再妙笔生‘花’也无法抹去他家“赘阉遗丑”的污点。 然而此刻还未等蔡吉的鸾车起驾,便有内‘侍’来报说是内卫校事段娥眉求见。话说自白狼之误五行遁旗便已名存实亡,曾任火遁旗主的段娥眉如今执掌着齐宫内卫,除了伺察文武外,还肩负着捕盗、治狱以及刺探消息等诸多特殊使命。得知段娥眉在腊祭的大日子赶着入宫求见,蔡吉自是不敢有所怠慢。且见她当即差人将段娥眉召到面前问话道,“段校事此时入宫,可有要事奏报?” 段娥眉一个箭步上前,躬身禀报道,“禀君上,千童豪强董岳犯上作‘乱’,勾结海匪侵袭乡里,千童令恳请调拨水师与府兵合力剿匪。” 在汉末造反这种事犹如家常便饭,蔡吉早已见怪不怪。而千童县又是当年秦始皇遣徐福携童男童‘女’千人入海求蓬莱的始发港,周遭岛屿众多藏有海贼亦不足为奇。如果只是调府兵剿匪。根本无需段娥眉亲自入宫报信。于是蔡吉也没多废话,直接便向段娥眉颔首道,“段校事有事尽管说。” 段娥眉微微迟疑了一下。旋即凑上前低声提醒了一句,“依《整军令》临淄侯所处南皮折冲府亦在征调之列。” 听闻曹丕即将出征,蔡吉下意识地将手盖在了隆起腹部上,透过掌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胎儿在‘子’宫中的动静,那是她与曹丕最直接的联系,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真切的实感。若说蔡吉对曹丕没有感情那是言不由衷。然则以蔡吉今时今日的地位与立场却又终究容不得她感情用事。 段娥眉见蔡吉沉默不语,以为眼前的‘女’诸侯在左右为难。于是又跟着进言道,“莫不将临淄侯调离南皮折冲府?亦或另遣它府剿匪?” 哪知蔡吉却是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道,“不必!千童县隶属渤海郡。理应由南皮折冲府出兵剿匪。临淄侯身份虽贵,然寻常府兵亦是她人夫,他人父。孤身为一国之君,岂可独善其身。此事无须再议。段校事可还有他事要报?” 既然蔡吉坚持要其夫身先士卒。段娥眉自然也不好再多嘴。其实她今日急着入宫乃是另有急事奏报。千童县的叛‘乱’不过是个开场罢了。只见段娥眉跟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呈于蔡吉道,“回君上,据臣调查千童之‘乱’另有隐情。” 蔡吉接过折子展开一看,脸上表情这才有了些许变化,“皆已查实?” “确凿无疑。”段娥眉斩钉截铁地应答道。 依段娥眉的折子所报,千童县的叛‘乱’明面上是当地豪强董岳勾结海贼侵扰乡里,实际上却牵扯着一张隐匿于冀州全境的走‘私’网络,涉案者既有冀州胥吏。也有冀州豪强。董岳不过是黑吃黑劫了走‘私’者的船,方才会被扣上犯上作‘乱’的罪名。进而引得官府招呼水师和府兵进剿。不过案情若仅止于此,也就是桩官shanggou结的走‘私’案而已。直到中山首富甄尧的大名出现在折子上时,整桩案子的‘性’质方才发生了质的变化。 话说盐、铁、酒、茶在齐国虽由官府专营,但作为龙口港的初始投资者甄尧在齐国本就享有各种专营权。故而若说这位中山首富为了钱财去参与走‘私’断然让人难以信服。不过联想到甄尧那位在魏宫为妃的妹子,有些事情就不难理解了。显然在众胥吏、豪强求财的同时,他们的把柄也被走‘私’网的始作俑者所掌握,待到时机成熟对方定会以此为契机令冀州乃至整个齐国朝堂震动。甚至还可能顺势攀咬上太史慈。 “促‘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舒。”有感而发的蔡吉兀自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依华医师估算,孤预产之期或在惊蛰。” 段娥眉起先也以为冀州的走‘私’案仅是牵涉到甄尧有些棘手罢了。此刻听罢蔡吉所言,她亦瞧出了端疑,由不得心惊道,“君上之意……” 蔡吉一抬手打断了段娥眉话头,旋即沉声下令道,“此案与千童之‘乱’皆‘交’由郭尚书处置,汝继续顺藤‘摸’瓜,替孤查查积雪之下,可还有蛇鼠蛰伏!” 远在南皮的曹丕并不知晓随着蔡吉一声令下,他即将面对下放折冲府以来的首场大战。时下的他正化名“曹续”在南皮折冲府训练新兵。依照兵部颁下的《典范令》所载,府兵入伍后头三个月主要是进行队列训练,即以“五人为伍,两伍为行,五行为列”组成方阵,做到“旗麾左而左,麾右而右,鼓之而进,闻金而止,鼓之不得妄退,闻金不得擅越。” 受后世明清章回小说及各类评书曲艺的影响,不少人提起中国古代军队,脑中映出的不是各种奇谋,就是两军对阵斗将单挑。其实中国在军事上自古以来都极其注重军队的队列训练,强调军纪与配合。早在‘春’秋时代兵圣孙武就曾通过训练一百多个宫‘女’列队来向吴王阖闾证明其实力,并斩了吴王的两个妃子以正军纪,从而留下了杀妃拜将的典故。明朝的名将戚继光也强调“战必以练兵为先”,反对学“‘花’枪”,“徒支虚架,以图人前美观”。 曹丕在折冲府练兵丝毫不比孙武当年训练宫‘女’来得轻松。须知折冲府的府兵多是农民出身,他们中有人不识字,有人不会数数,更有人甚至连左右都傻傻分不清。齐军固然有明文规定不准随意打骂兵卒,可一旦上了战场军令就成了“鼓必行,金必止,令必行,禁必止,违令者必斩”。所以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替手下那帮新兵蛋子的‘性’命着想,曹丕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训练小队。好在他先前通过教训葛黑牛等人,已然在新兵中建立起了一定的威望,之后又替队中袍泽写过几封家书。恩威并施之下,总算是让训练步入了正轨。如今经过三个月的努力,曹丕手下的小队在开‘春’之后,终于也能够似模似样地排成方阵,并做到最基本的鼓之而进,闻金而止。 这一日在完成例行的队列训练后,曹丕照例留在校场指点新兵一些常用的拳脚功夫。当演示到如何反制擒拿之时,他眼角的余光恰巧瞥见队正刘同与一个獐头鼠目的灰衣男子行‘色’匆匆地穿过校场直奔辕‘门’走去。话说曹丕在骨子里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自打刘同那日意图给他来下马威后,他便在暗中同这位顶头上司较起了劲。所以此刻不管是警惕也好,偏见也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曹丕不由下意识地停下了示范动作,继而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同的背影紧紧不放。 一旁的李鹞子见状连忙狗‘腿’似地凑上前替曹丕解‘惑’道,“那灰衣人是东市的陈三,这时辰来找刘队正,必是去东市蹭吃蹭喝。”, 第二十节 ** 第二十节买凶杀人(标题被和谐)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堪称包打听的李鹞子其实只料对了一半,刘同确实是随陈三出府蹭吃蹭喝,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并非鱼龙混杂的东市,而是城东一处小有名气的园子。.tw[棉花糖小说网]乍一看起来这座园子与普通的汉式院落没啥区别,略呈正方形格局,前有门楼,后有栅居式三层主房,中为庭院,两侧筑有带墙帽的围墙,里头却是别有洞天。据说此间院落的主人乃一介游商,因家中夫人善妒,便将一干家妓安置在此招待宾客。不过周遭的百姓却知这是间半掩门。 半掩门是一种介于暗娼与家妓之间的私娼。齐国眼下明令禁娼,暗娼若是被抓会被直接解往居养院充当洗刷缝补的杂役。另一方面依着汉朝的风俗广大官僚贵族、豪门大户却又可以关起门来蓄养“家妓”以供淫乐。于是乎,便有一些想赚皮肉快钱的伶俐人儿通过投靠在富商大户门下为奴为婢,以“家妓”之名来行私娼之实。 当然这种打擦边球的事终究不宜声张,相关园∧子往往隐匿于小巷之中,客人上门得有熟人介绍。便是园子里的姑娘接客,也得先与客人假模假样地拜过天地、喝过瓢酒方可入洞房,美其名曰一夜夫妻。如此遮遮掩掩的作派也就无怪乎会在民间被戏称为“半掩门”了。 刘同平日里也会去东市找卖豆花的邱寡妇泻个火,但像这等有背景的私娼园子仅凭他那点微末的粮饷断然是无福消受的。不过陈三之前拍了胸脯表示今日会有贵人请客。刘同自然也就挺直了腰板来此销金窟走一遭了。 此刻且见陈三同门楼下的保镖耳语了几句,不多时便有狎司点头哈腰着上前将刘同请进了园子。时值晌午,园子里没什么客人光顾。唯有楼阁上隐隐飘来阵阵丝竹之声,宛如仙乐勾得刘同和陈三不由自主地循声上楼。 待到狎司引着二人来到三楼的一间绮室,果见内有乐女鼓琴吹笛伺候一紫面红衫的男子自饮自酌。那人见刘同、陈三入得绮室,当即面带微笑着起身相迎道,“这位壮士可是刘队正?” 刘同从军多年好歹也见过些许市面,却见他不卑不亢地抱拳还礼道,“某便是刘同。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在下宋耕,中山人士,今日能得队正赏光赴宴。实乃余之荣幸。”说完,这位自称是宋耕的男子拍了拍手掌,当即便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端着酒肉鱼贯而入。 “郎君客气。”刘同落落大方地朝对方拱了拱手,旋即便与两眼放光的陈三往客座的位置上盘膝一坐。任由那两个艳丽女子从旁伺候吃喝。 “哈哈。刘队正真猛士也。”宋耕回到座位上,端起酒盏朝刘同敬酒道,“宋某在此敬队正一杯。(..tw棉花糖小说)” 哪知刘同只顾着一个劲地埋头吃喝,仅是举了举酒盏算作回应,丝毫不与宋耕多说废话。一旁的陈三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深知刘同脾气暴躁,所以这会儿也只好装着没看见,转而与身边的陪酒女眉来眼去。 好在宋耕本人丝毫不以为意。由得刘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宋耕暗暗朝陈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假装醉酒道,“这园子酒水好生烈性,哟哟,俺头晕也。” “绿荷快扶陈郎下去歇息。”宋耕顺势嘱咐道。 “喏。”名唤绿荷的陪酒女娇滴滴地扶起陈三离了席,刘同却是头也不抬地继续啃着手里的羊排。直至将两坛酒一锅羊肉吃得一干二净,他方才心满意足打着饱嗝发话到道,“好酒,好肉!却不知郎君今日邀余来此所为何事?” 宋耕剑眉一挑,抬手示意一众伶人、美妓退下。待屋内仅剩他与刘同二人后,宋耕这才开门见山地直言道,“余听闻队正曾在太史子义将军麾下效力,不仅使得一手好枪棒,还能百步穿杨,取人首级于乱军之中。” 正如宋耕所言刘同确实曾在太史慈的麾下当过差,但由于他行为不检性子又差,结果蹉跎了多年还是只个队正。或者从另一个角度上而言,若非刘同身手了得,他也无法继续留在军府担任队正。所以此刻面对宋耕的奉承之言,刘同当即摆了摆手道,“刘某不过一介武夫,当不得如此谬赞。郎君有话直说无妨。” “队正真乃爽快人。”宋耕干笑了一声,继而压低了声音凑上前道,“不瞒队正,余想借队正身手一用。” 由于来之前陈三已有过相应的暗示,于是刘同也不和宋耕多说废话,直接抬头发问道,“杀谁?” “千童县主簿吴海。”宋耕一字一顿地报出了刺杀目标。 刘同虽也料到对方会要他去杀些棘手的人物,但县主簿大小也算是个官,可不容易得手。不过就在他低头沉思之时,宋耕赶紧递上事先准备好的两枚金五铢道,“此乃定金,事成之后另有百倍重金答谢。” 望着宋耕手中金灿灿的金五铢,刘同的心中一阵悸动。话说刘同既嗜酒又好赌,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去东市赌上两把。陈三就是他在赌桌上认识的赌友。只可惜刘同最近手气不佳,不仅输掉了他的那点微末的粮饷,还连带着欠下了大笔赌债。事实上若非如此刘同也不会答应陈三来此赴宴。此刻眼见宋耕出手如此阔绰,刘同盘算着做完这一票他不仅可以还清赌债,还能就此离开军队远走他国做一个逍遥富家翁。反正连太史大帅都转任刺史了,上头现下又忙着在军中扶植讲武堂的那帮学子。像他这等不受待见的小卒子留在军中还有啥意思。 且就在刘同心动之际,宋耕又趁热打铁着鼓动道,“队正毋需多虑。吴海勾结海匪私贩盐铁,并于事发后遁入匪寨。据余所知千童令已上书求援,想必官府不日便会调府兵讨伐千童匪患。届时队正大借剿匪之名取下獠项上人头。” 既然吴海已通匪,又为何要出巨资买他性命?难道说吴海手上握有不能让官府得到的秘密?这些问题仅在刘同的脑中一闪而过,并没有被他问出口。因为在刘同看来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如何找着那个叫吴海的主簿并在完事后拿到钱顺利脱身才是他眼下需要操心的事。想到这儿刘同一边将宋耕递来的金五铢塞入怀中,一边满口答应道,“郎君放心。此事包在刘某身上。” 宋耕得了刘同承诺,立马眉开眼笑着举杯敬酒道,“某在此恭祝队正旗开得胜!” 怀揣了金子的刘同亦是心满意足地举杯回敬。“承郎君贵言。” 一杯水酒下肚后现场的气氛顿时热络了不少,只见宋耕猥琐地眯起双眼冲着刘同调笑道,“园内新进吴姬一人,肤白似雪。腰细如柳。不知队正可感兴趣?” 刘同想起刚才在他身旁伺候的香艳女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拱手干笑道,“还望郎君成全。” 宋耕听罢哈哈一笑,旋即起身走出绮室同守在外面的狎司耳语了几句。不多时那狎司便领着一个红衣女子走进了绮室。刘同见那女子果如宋耕所言肤白似雪,眉弯似月,唇小似樱,腰细似柳,立马猴急地冲上前一把将美人横抱入怀。扭头朝宋耕咧嘴笑道,“多谢郎君!” 言罢。刘同便抱着那美姬兴匆匆地直奔洞房而去。宋耕站在门口一路目送着刘同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嘴角微微扬起了一道得意的弧度。可就在此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冰冷的质疑,“汝确信这厮会拿钱办事?” “两枚金五铢不过一两重,尚不值得刘同舍弃队正之职。”宋耕说完回过头冲着身后的质疑者悠然一笑道,“高坞主毋需多虑。” 没错,此刻站在宋耕身后提出质疑的男子正是渤海高家现任家主高纳。不过对于买凶杀人一事高纳显然不似宋耕这般乐观,只见他紧锁着双眉摇头道,“不过是杀个吴海,交由高家门客料理便可,何须舍近求远,假借他人之手。” “坞主此言差矣。”宋耕摆了摆手道,“余出重金礼聘刘同,就是不想连累高氏一族。” 耳听宋耕口口声声说不想连累高家,高纳的脸色刹时阴得好似能拧出水来。原来高纳、宋耕以及他们买凶要杀的吴海都是冀州走私网中的一员。其中宋耕本名甄耕乃是中山巨富甄尧的手下,专职替甄尧打理冀州的走私生意。而高纳一开始也是看在有中山甄家牵头的份上,才会放心出资参与走私。事实上在过去的三年中走私网一直运作得十分顺畅,并给高家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让高纳得以在乱世之中招兵买马建立起一支属于高家的部曲。以至于高纳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违法。毕竟甄尧出资建龙口港的事迹早已传遍了中原,以甄家和齐主的关系说不定早已得了齐主的默许,亦或者得了某种密约。 然而随着千童县的主簿吴海竟监守自盗勾结海贼董岳打劫走私商队,惹得千童县令急召府兵剿匪,整个走私网顿时陷入了即将被曝光的危险境地。而身为代表甄家的甄耕所想出的应对之策竟然是杀人灭口。直到此时高纳才意识到之前的种种猜测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欺罢了。甄尧根本没有得到齐主的首肯,更没有密约的说法。走私就是走私,一旦被曝光便是甄家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更别说齐主本就有心整治坞壁,一旦高家参与走私的把柄被官府抓住,官军必会借机讨伐高家。 想到高家过不了这一关便会玉石俱焚,高纳便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道,“刘同终究是官军出身,若其向官府告发此事,那可怎生是好!” 甄耕十分清楚高纳在担心什么。事实上他当初之所以会拉拢高纳等冀州本地豪强参与走私,为的就是要将这些个豪强逼入绝境,以便在关键时刻点燃冀州的烽火。当然作为曹魏的细作,甄耕此刻还肩负着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那便是借千童之乱嫁祸太史慈。 世人皆知太史慈乃是蔡吉麾下的头号开国之臣。当年若非太史慈在黄县城头助蔡吉击退曹军更本不会有蔡齐今日的风光。更毋庸说太史慈还曾替蔡吉南阻吕布,北伐袁绍。可谁曾想到随着蔡吉受封齐公建立齐国,昔年被其尊称为兄长的太史慈却被褫夺兵权转任刺史。此事便是太史慈本人不在乎名利,他手下的幕僚,他的旧部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所以曹魏君臣有理由相信太史慈部与蔡吉之间已然产生了裂痕。甚至就算没有裂痕,他宋耕也要砸出个窟窿来。 当然如今太史慈虽已不再直接统帅大军,但冀州各军府的将校却多是他的旧部。甄耕只需拉一两个像刘同这样的军士下水便可攀咬上太史慈。更别说冀州的走私网本就是在太史慈眼皮子底下建成的,一旦事发身为刺史的他于情于理都脱不了干系。 于是为了暂时稳住高纳,甄耕当即大步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高坞主莫忧。摆宴者是宋耕,买凶者也是宋耕,刘同便是告发,也是告发宋耕,断然攀扯不上高家。” 高纳听完甄耕所言,不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的确,从联系刘同到脚下的这间私娼的园子皆是出自甄耕之手。就算事发第一个被查的也是中山甄家。甚至为了维护自家主公眼前的这个男子极有可能一力担下所有罪责。如此看来买凶一事确实影响不到高家。高纳甚至都有些隐隐后悔今日来此找甄耕。可惜这会儿的高纳和甄耕哪里知晓,录有他二人大名的花名册此时此刻俨然已经摆在了冀州刺史太史慈的案头。(未完待续。。) (..) 第二十一节 假道伐虢 春初的南皮乍暖还寒,街边的梅花虽已竞相吐蕊,多数人家的房檐上却还残留着尚未消融的积雪。[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时任冀州别驾的太史慈端坐在刺史府的书房内,手持一份盖有内卫印信的名单锁眉不语。名单上所记载的名字有些他不认识,有些他有过耳闻,有些可以算是点头之交,有些则是他的老熟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参与了冀州地下走私网,暗中将盐、酒、铁乃至兵甲贩卖给曹魏。 乍闻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如此惊天大案,太史慈那是既怒又惊。怒的是冀州胥吏、宗党监守自盗,走私资敌。惊的是自己坐镇冀州多年竟对走私一事毫无察觉,以致于直到千童县爆发匪患,才由内卫揭开此案。特别是想到蔡吉将偌大个冀州托付了给自己,更令太史慈深感愧疚。 “禀使君,辛别驾求见。” 屋外家仆的通报声打断了太史慈纷乱的思绪。听闻别驾辛毗来访,回过神来的太史慈当即点头应允道,“速速有请。” 不多时家仆引着辛毗迈进了书房前的小院。太史慈也不等对方施礼寒暄,直接起身相迎道,“佐治汝来得正好,余有要事同汝商议。” ↖辛毗今日造访刺史府本是为春耕事宜而来,此刻眼见太史慈面沉如水,神色不愈,他由不得小心翼翼地探问道,“使君出何事也?” 太史慈没有直接回答辛毗的问题,而是一面屏退了家仆。一面亲自将辛毗请入书房。待到两人各分宾主落座后,他方才将案牍上的内卫发来的文书递与辛毗道,“此乃内卫密报。” 听闻面前的文书乃是内卫发来的密报。辛毗不觉神色一变。须知内卫直属于齐主,虽不似汉武帝时期的“绣衣御史”那般能握有刺史太守以下官吏的生杀大权,却拥有监察百官直达圣听的特权。需要出动内卫的案件显然不简单。难道是冀州有官吏贪污敛财惊动了内卫?亦或是有人暗中通敌? 然而现实却大大出乎了这位颍川名士的预料。当阅览完文书上的所有内容后,辛毗的脸色很快也同太史慈一样阴沉得好似能拧出水来。不过相比行伍出身的太史慈,辛毗考虑问题时显然更注重政治乃至权谋方面的因素。首先他同蔡吉一样想到了曹魏可能会利用走私案操控冀州的官吏与豪强。再来辛毗敏感地注意到参与走私网的官吏多为袁氏降臣,加之冀州前几年政务、吏治乃是由田丰掌管。此案若是被别有用心之徒深究下去,难免会牵连到他们这些袁氏旧臣。[..tw超多好看小说]更别说太史慈在前年刚刚交出兵权转任刺史。即便他本人刚正不阿、清廉自律,可冀州发生此等大案蔡吉若真有心深究,光是一条“治下不严”就足以治太史慈的罪。 不过令辛毗深感庆幸的是。他的君上最终没有将此案公之于众,而是将此案发还冀州刺史府处置。这代表蔡吉仍然信任太史慈,任然信任冀州刺史府。当然前提是要处理好冀州走私一案。否则不仅冀州官场会被血洗,乃至整个齐国都会随之地动山摇。 一番深思熟虑过后。辛毗将文书一合。转而向太史慈征询道,“未曾想千童匪乱背后竟还有如此惊天大案,不知使君打算如何处置此案?” 太史慈钢牙一咬斩钉截铁道,“自是即刻调动兵马将一干宵小一网打尽!” 辛毗听罢太史慈所言,却是低头斟酌了片刻,微微摇头道,“恕毗直言,此举怕是不妥。” “佐治何出此言?莫不是要护短乎?”太史慈剑眉一挑质问道。 面对太史慈的诛心之问。辛毗不以为许地拱手解释道,“使君明鉴。走私一案牵涉甚广,大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贸然出兵,必会打草惊蛇,甚至引狼入室。君上临盆在即,余等身为人臣,岂可再令君上劳心。” 说实话眼下的太史慈早已受够了曹魏的诸多损招,所以他并不在乎打草惊蛇,反而打心底里希望那些走私的宵小勾狗急跳墙引魏军来犯。因为如此这般齐国便可撕毁所谓的曹蔡联盟,齐军也能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好好教训曹魏一通。然而就如辛毗所言,蔡吉临盆在即,齐国眼下的头等大事是保证君主顺利产子,当然不可能在这等紧要时刻贸然与曹魏开战。于是在权衡了一通利弊之后,太史慈只得皱起眉头道,“那依佐治之见,余当如何处置此案?” “假道伐虢。”辛毗抬起头缓缓吐出四个字道。 “假道伐虢?”太史慈熟读兵法自然清楚假道伐虢的典故。故而辛毗只是稍稍一点拨,他立马就回过了味来,“佐治莫不是要余借讨伐千童匪乱为名,调集兵马抓捕宵小?” “正是如此。眼下众贼尚不知走私之事已败露,使君可先以剿匪为名安抚众贼,待兵马布置妥当后,再以雷霆之势将一干贼子一网打尽。”辛毗说到这儿稍稍顿了一顿,跟着又叹了一口气调转话锋道,“只是调兵遣将若不能令出一门,难免会走漏风声,令全盘筹划功亏一篑。” 太史慈心知辛毗这是在担忧自己的权限不够指挥不动冀州境内的兵马,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当着辛毗的面从怀中摸出半枚巴掌大的铜虎搁在桌上,跟着又从案牍上的一只漆盒内取出了另半枚铜虎道,“有此物在,佐治无需多虑。” 眼看着太史慈将两瓣铜虎拼合成一体,辛毗忍不住低声惊呼一声道,“虎符!” 没错,太史慈手中所持的铜虎正是中国古代君王授予臣属兵权和调发军队的信物。因其铜制、虎形、分左右两半,有子母口可以相合。故被称之为“虎符”。一般右符留存在君王手中,左符在将领之手。君王若派人前往调动军队,就需带上右符。持符验合,军将才能听命而动。 这一刻辛毗终于明白了太史慈为何会全力支持蔡吉整编军队。显然蔡吉打从一开始就将半枚虎符交由太史慈保管。而如今左右二符既已在冀州刺史府内合二为一,则代表远在龙口待产的齐主俨然已将冀州的兵权全权交到了太史慈手上。只是以冀州的兵力以及战略位置,一旦太史慈存有二心,或是他也牵连上走私案的话,那后果简直不敢设想。当然这等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仅是在辛毗的脑中一闪而过。因为他相信以太史慈的品行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欺君背主之事。而蔡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开阔胸襟更是令辛毗佩服得五体投地。战国时孟子曾告诫齐宣王:“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蔡吉正是做到了视臣子如手足。如此方能得太史慈等人的忠诚。 想到这儿,辛毗再一次发自内心地由衷感叹道,“使君真乃君上股肱之臣。” 太史慈却是紧握着手中的虎符摇头自责道,“君上待余如手足。余却治下无方。致使冀州闹出此等惊天大案,真是愧对君上重托!” 一旁的辛毗见状赶紧凑上前劝慰道,“使君,事已至此,自责无益,当务之急,应赶在君上临盆前,速速了结此案。平定冀州乱局。” 太史慈听完辛毗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诚然他和辛毗都满心期待蔡吉能为齐国顺利诞下一位男性继承人,但在尘埃落定前他们亦不得不预先做好最坏打算。毕竟生产对女子而言历来都是一道鬼门关。万一蔡吉此番产子不顺。而冀州之案又尚未了结,人心惶惶之下极有可能引发更大的叛乱。所以在蔡吉临盆前平定冀州乱局显然更为稳妥一些。不过这样一来留给太史慈的时间显然就紧迫了不少。且见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微吟自语道,“走私一案,余有名册在手,自能将众贼逐一法办。倒是千童海贼藏身海岛,水师旬月间怕是难以将其剿灭。” “此事倒也不难。”辛毗捻起颏下五绺长须,微微一笑道,“使君将走私众贼一网打尽后,可顺势招抚千童海贼。” 招抚又称招安,说白了就是用高官厚禄笼络豪强宗党乃至流寇盗贼等民间势力投降归顺朝廷。像是汉灵帝时期的冀州刺史贾琮就曾招抚流亡,蠲复赋敛。至于齐军水师的前身就是北海淳于一带的海贼。于是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太史慈当场拍板道,“招抚海贼倒也不失为一条妙策。余这就差人请忠纯将军过府一叙,商讨出兵事宜” 太史慈所说的忠纯将军正是执掌武卫的大将张清。时下这位蔡吉的潜邸家将正在河间郡巡查折冲府。得知太史慈有要事同自己相商,张清连夜便从河间赶回了南皮,并在翌日晌午与太史慈、辛毗再次齐聚刺史府书房。太史慈照例先将内卫的密报交给张清阅览,跟着又由辛毗大致介绍了一番假道伐虢的设想。 张清认真听完整个计划,当即郑重其事地朝太史慈和辛毗抱拳一揖道,“清乃一介武夫,才智有限,调兵遣将之事全凭二位做主。” 辛毗见张清丝毫不介意蔡吉将虎符交给太史慈,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要知道理论上张清才是武卫的统帅。张清若是给他们来个阳奉阴违,那问题可就大了。不过太史慈却是深知张清素来为人忠厚,所以他跟着便直接切入正题道,“忠纯,汝执掌武卫一年有余,依汝之见武卫那支府兵可堪重用?” 张清低头想了想后如实回答道,“易城折冲府。” 太史慈又追问道,“与坞壁部曲相比如何?” 张清自信地保证道,“不分伯仲。” 一旁的辛毗听罢忍不住脱口而出,“易城军竟如此善战?!” 其实也怪不得辛毗会有如此发问,折冲府的府兵尚未历经战火考验,被人质疑在所难免。好在张清十分理解辛毗的担忧,就听他跟着解释道,“辛别驾有所不知,易城县曾安置黄巾万户,民风又素来彪悍,故易城兵更为善战。其实河间、中山二郡军府皆表现不俗。” 听完张清一番讲解,辛毗欣慰地点了点头,太史慈更是果断拍板道,“那便调拨易城军入南皮抄查高氏坞壁!” 原来渤海高家参与走私的证据早已被内卫掌握。但考虑到高家乃渤海望族,在南皮城内颇有根基,近些年其家主高纳又拉起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部曲,所以太史慈和辛毗一致认为光凭南皮折冲府的府兵难以剿灭高家。辛毗起先建议太史慈从成德军调拨兵马查抄高家。太史慈却认为此举会惊动边境上的魏军,坚持仅出动府兵实施抓捕。 好在张清的一番介绍让太史慈和辛毗吃了颗定心丸。三人接着又根据各地的情况部署兵力为接下来的统一抓捕做准备。毕竟走私案涉及的地方豪强远不止渤海高氏一家,那些豪强或许不及高家势大,但多少都会拥有私人武装,所以同样轻率不得。如此这般太史慈等人一直商议到日落西山方才敲定整个抓捕计划。未免夜长梦多,太史慈连夜通过内卫将整盘计划上奏给蔡吉报备。张清则依计赶回河间郡从易城折冲府中挑选精锐南下。 延康二年元月二十日,冀州各地的折冲府都接到了武卫府下发的《备战令》,远在龙口港的齐军水师亦在同一时间奉太史慈之命北上讨伐千童海贼。由于之前千童海匪之乱早已在冀州闹得沸沸扬扬,故外界都以为太史慈等人频繁调兵遣将乃是出于剿匪的需要。即便是二十三日张清领着易城军入驻南皮城,也没在当地引起太大波澜。毕竟千童县隶属渤海郡,易城军途径渤海郡治南皮休整一两日也无可厚非。二十四日,眼见万事具备的太史慈终于向以高家为首的地方豪强发出了邀请函。(未完待续。。) (..) 第二十二节 一念之差 高家坞坐落于南皮城南三十里处的漳水河畔。[棉花糖小说网..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wщw.更新好快。这座占地近两百亩的座坞壁围城环绕,前后开‘门’,坞内建有望楼,四隅设有角楼,远远望去简直就是一座全副武装的微型城堡。眼下正值初‘春’时节,坞壁周边随处可见农人忙于备耕的身影。然而此刻身为坞主的高纳却丝毫没有心思去巡视自家名下的千亩良田。 话说自打那日与甄耕会面之后,高纳就一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外界的局势又确实如甄耕所预料的那般步步展。如今为消灭盘踞在岛屿上的千童海匪,齐军水师、武卫皆已出动。甚至就连刺史太史慈都主动出邀请函,召渤海、河间诸郡的豪强过府一叙,想来是要众豪强也为剿匪出一份力。以如此大的阵势消灭区区千童海匪自然不在话下。更毋庸说甄耕还在府兵中安‘插’了刘同暗杀吴海。 想到海贼一灭,吴海一死,走‘私’案就不会曝光,高纳最终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忐忑,决定装做什么事都没生过的样子前往刺使府拜见太史慈。为此他在出前特意换上了一身红袍玄甲,打算瞅准时机主动请缨替官军充当先锋,以便给太史慈留下个好印象。 可当踌躇满志的高纳走下土楼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郎君可是要去南皮城?” 高纳一扭头眼见叫住他的竟是素来闭‘门’不出的一川子不由愣在了当场。原来自从一川子被高纳强行“请”来高家坞后,整日不是窝在屋里看书,就是跑去漳水边钓鱼,从不正面回答高纳任何问题,更别说是替高纳出谋划策了。哪曾想今日这老头儿竟突然转了‘性’子主动同高纳搭起话来。不过惊讶过惊讶,回过神来的高纳连忙朝一川子抱拳应答道,“是,太史使君召余等入府商议剿匪事宜。” 一川子听罢高纳所言却是横眉一挑,脱口反问道,“老夫听闻官府已调动水师、武卫入渤海剿匪。不过区区海匪。杀‘鸡’焉用牛刀乎?” 一川子轻描淡写的一问好似一把尖刀直接挑开了高纳心中掩藏已久的疑虑。如其所言,仅仅剿灭一支千人规模的海匪真需要惊动水师和武卫吗?真需要在水师已到位的情况下,再从河间调兵来渤海吗?那些驻扎在南皮城外的易城兵究竟是来剿匪的?还是说……心虚之下高纳是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肉’跳。恍惚间那张俊脸更是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数度变‘色’。 另一头一川子见高纳神‘色’慌张沉默不语,料想自己是说中了对方的心结。其实冷静想来齐军的动向本就不符合常理,而渤海境内除千童海匪外,也就高家坞值得官府如此大动干戈。一川子本不想‘插’手高纳等人的丑事。但他终究是在高家坞住了数月,不忍心看坞堡内一干被‘蒙’在鼓里的男‘女’老少卷入腥风血雨之中。[..tw超多好看小说]所以在环顾了一圈奔跑玩耍的幼童后,一川子长袖一振郑重其事地向高纳规劝道,“老夫不知郎君心怀何等沟壑。然高家坞能有今日实属不易,老夫恳请郎君看在高氏一‘门’老幼的份上,及早悬崖勒马!” 听得“悬崖勒马”四字,高纳顿觉背脊一凉,暗想一川子何时知晓了走‘私’之事。然则还未等他张口追问,坞堡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高纳赶紧循声回望,眼见一骑飞纵入堡。赫然正是甄耕。高纳想起一川子先前所言,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且见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冲着翻身下马的甄耕问道,“甄兄出何事也?” 甄耕反手一把抓住高纳的双臂连声惊呼道,“祸事!高郎君出祸事也!” 甄耕这一叫彻底坐实了高纳之前的猜测。未免人心浮动高纳赶紧将甄耕拉进一旁的议事堂中进一步求证道,“甄兄!可是走‘私’之事惊动了官府?” “高郎君也得了风声?”甄耕故作惊讶地反问道。 高纳铁青着脸点了点头,遂将一川子刚才的话同甄耕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当甄耕听到一川子要高纳悬崖勒马时,这位魏国细作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就见他试探着向高纳问道,“郎君莫不是要向官府自?” 想到一旦自自己可能一无所有,高纳便忍不住搓起手纠结道,“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甄耕见状当即以退为进道。“自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郎君大可捐出千亩良田、万贯家财换取高氏一‘门’平安。” 听闻要捐出高家全部土地、财产方可换取全族平安,高纳经不住骇然道,“余不过售贩‘私’盐,何以罪及全族?” “郎君此言差矣。据余所知张清调拨易城兵入南皮正冲高家坞而来。只待郎君进城。便出兵围剿高家坞。”甄耕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火上添油道,“试问若仅为抓捕郎君一人,何须出动两地府兵?可见官府一早便有心借走‘私’一案拔除高家坞!” 甄耕一针见血地道出了高纳等地方豪强与蔡吉之间的矛盾。同时甄耕的一番言之凿凿亦让高纳心生起了疑窦。于是不等甄耕说完高纳便扭头打断道,“甄兄如何知晓张清调兵乃是冲高家坞而来?” 事到如今甄耕也不再隐瞒身份,且见他直接‘挺’起腰板冲着高纳抱拳道。“不瞒郎君,余乃魏国校郎,奉魏主之命,替魏国采购盐铁。近些年多亏郎君襄助,方能幸不辱命完成君上所托。故此番得知齐军有心加害高氏,余便日夜兼程赶来高家坞向郎君报信也。” 高纳虽说一早就曾怀疑过甄耕的身份,可此刻听闻对方竟是魏国细作,还是吓得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而想到齐军即将,悔恨之下高纳直指甄耕怒斥道,“报信有何用!汝害苦高氏一‘门’也!” 面对高纳的厉声指责,一早就有心理准备的甄耕赶紧鼓起他那三寸不烂之舌道,“郎君勿忧。冀州参与走‘私’者不止郎君一人。高家坞墙高沟深,易守难攻,郎君只需振臂一呼,冀州豪强必应者云集!” 甄耕说得意气风,可慑于太史慈威名的高纳却只是颤声自嘲道,“应者云集?有太史子义坐镇冀州。试问何人敢造次!” “区区太史慈何足挂齿,魏公麾下将星云集,郎君只需守住高家坞,待魏国大军东进后。里应外合拿下冀州。届时不仅高家可保万全,郎君亦能出任一郡之尊。”甄耕说完干脆就地一坐,向高纳出了最后通牒道,“或是郎君将在下连同高家田地、钱财一并献于齐主?” 一川子站在土楼旁先是看着高纳与甄耕神‘色’鬼祟地窜入议事堂,半晌后又见高纳将高氏一干族长家将招入堂内议事。老者心知一场血光之灾已在所难免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尝谓:一念之善。景星庆云;一念之恶,烈风疾雨。然则许多时候许多人却连“一念之差”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懵懵懂懂中承受他人一念之差所带来的疾风骤雨。 话分两头表,且就在高家坞内的众人忙着备战起事的同时,南皮城内的太史慈眼见高纳迟迟没有赴会,遂派人前往高家坞附近一探究竟。大约一个时辰后便有细作回报说,“高家坞内外皆备森严,高家荫户纷纷弃田遁入坞壁。” 书房内太史慈和张清听罢禀报立马双双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别驾辛毗更是忙不迭地拱手进言道,“使君,高纳定是得了风声。‘欲’裹挟百姓狗急跳墙也!” 太史慈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旋即果断下令道,“佐治,汝随吾留城内收网抓捕群小。忠纯,汝点拨兵马,出城讨伐高家坞。” 可辛毗却是不放心道,“使君,高纳既已备战,光凭千余府兵怕是难战决。” 太史慈经辛毗如此一番提心,在沉默了半晌后。他又把心一横补充了一句,“必要时可动用火雷!” 火雷乃是齐军新近开的一种**包,其威力虽不及火炮,但可以通过投石机、弹弓乃至人力投掷。并且**包中往往‘混’有巴豆、石灰、沥青等物。爆炸时会释放出毒烟,轻者让人泪流满面,重者令人七窍流血。 耳听太史慈要自己用火雷对付高家坞,张清不禁陡然一惊道,“高纳虽通敌作‘乱’,然高家坞内藏有老幼。以火雷攻堡,会否太过‘阴’损?” “张将军此言差矣!”辛毗抢在太史慈前头反驳道,“君上临盆在即,容不得丝毫差池。若府兵久攻高家坞不下,引得冀州人心浮动,进而招来曹魏干涉,那可怎生是好!” 其实张清倒也不是‘妇’人之仁之辈,他只是担心使用火雷攻打高家坞会影响到府兵们士气。毕竟相比文官出身的辛毗,曾经使用过火雷的张清对此物的杀伤力有着更为直观的了解。而高家又是渤海当地的大户,面对饱受火雷攻击的高家坞,渤海本地的府兵难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情绪。但此事既已涉及到君上的安危,张清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下一刻他不再多问,直接抱拳领命道,“别驾言之有理,余这就差人调拨火器!” 就这样随着太史慈一声令下,本在南皮折冲府内待命的曹丕等人很快便接到了集合出击的命令。由于这是南皮军的次出战,新兵们一个个是即紧张又兴奋。更有不少人忍不住偷偷讨论着是否要出去千童县了。 “立正,休得‘交’头接耳!”曹丕的一声叱喝让前一刻还熙熙攘攘的队伍立即安静了下来。由于齐国府兵理论上须自备资粮,唯有在府兵家境实在困难的情况下折冲府才会提供最基本的被服和武器。所以稍微有点家底的府兵都会自备兵器护具乃至马匹。蔡吉自然也让人为她的小丈夫置办了一套行头。且见此刻的曹丕身负硬弓箭壶,腰挎双戟,俨然一副弓手打扮。稍后出场的刘同更是身披玄铁甲,手提斩马刀,一看就是近身‘肉’搏的好手。至于他那张惯用的黄杨大弓则与箭囊一同挂在身后的坐骑上。 刘同到场后在场的新兵们更是不敢有丝毫造次,纷纷‘挺’直了腰板站得好似标枪一般。不多时又有传令兵来报要他们开拔出城。此时城外的易城军早已完成集结,待南皮军的四队兵马到场,总兵力遂达到了一千五百人,如同棋盘一般整整齐齐地罗列出共三十个步兵方阵。 迎着初‘春’的清风,武卫将军张清扬鞭策马自军阵中央穿过,放眼望去两旁无数旌旗战袍猎猎飞扬,好似万里大河惊涛拍‘浪’。再看上千府兵个个‘精’神抖擞,雄劲如虎,自信满满的张清当即一扯缰绳,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朗声宣布道,“渤海高氏通敌作‘乱’,‘私’贩盐铁,余奉君上之命,率尔等征讨高家坞!凡有抵抗者,定斩不赦!” 张清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哗然。当然经过数月的严格‘操’练,折冲府的新兵俨然已将“服从”二字铭刻于心。所以就算上级临时更改作战目标,普通兵卒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或是追问为什么。反倒是刘同由于刺杀计划被打‘乱’,多少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以致于大队人马开拔时,刘同直接自顾自地打马而去,留下曹丕等人在后头吃灰。 没错,蔡吉没给曹丕配马,故而身为队副的他这会儿只能与麾下步卒一起靠两条‘腿’来急行军。好在高家坞离南皮城并不远,不到一个时辰曹丕等人便已兵临城下。此时的高家坞早已是寨‘门’紧闭,远远就见一身戎装的高纳站在望楼上严阵以待。 张清见状照例先是派人在坞壁外叫战,历数高纳等人‘私’贩盐铁、通敌作‘乱’的罪证,规劝高家坞开‘门’投降‘交’出犯。高纳则翻出当年主动捐粮的旧账,表示自己并没有背叛齐主,并反指张清、太史慈诬陷他‘欲’图谋高家田地钱财。然则张清不会放过高纳,高纳亦不肯束手就擒。所以一通嘴炮过后,双方很快就围绕着高家坞展开了一场血腥的攻防战。 ...q 第二十三节 府兵初战 嗜血残阳下八百名易城府兵踩着整齐的鼓点步步‘逼’近高家坞,惊得坞壁上的高家部曲纷纷举弓备战。(..tw无弹窗广告).访问:.。说面对箭塔上闪着寒光的箭头,底下的易城军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有条不紊地行进着,直到军阵推进到离坞壁一箭之地时,齐军的战鼓骤然加速,伴随着急促的鼓点声,排在头一列的兵卒迅速举皮盾护住身躯,后一排兵卒则解弓搭箭向坞壁上的高家部曲‘射’出第一‘波’箭雨。 易城军的这一系列战术动作一气呵成,无愧为武卫第一军。但可惜的是易城军的弓手大多是新手,‘射’出的箭矢不仅不齐没准头,很多箭矢甚至都没碰到坞壁就已在半道落了下来。相比之下高家部曲的弓手则明显要稳健得多,一轮对‘射’下来给底下执盾的齐军兵卒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随着两边箭来箭往,在空中‘交’织出一大片黑‘色’的箭雨,齐军中部分执盾兵卒心里一怕,下意识地想要躲闪,结果导致盾阵‘露’出间隙。只听噗、噗、噗数声劲响,多名执盾兵卒应声倒地,致使盾阵缺口进一步扩大。于是转瞬之间又有十多人中箭。好在易城军平日里的训练够熟练,在各队队正、队副的呵斥声中,很快便有兵卒接过同僚的皮盾努力将缺口补起来。说 双方如此这般对‘射’了约莫半个时辰,高家坞的箭矢逐渐稀疏,显然是不够用了。于是乎,齐军的战鼓再次响起。就见几个将校领着百多人以皮盾护头,抬着两把云梯,一路冒着箭矢冲到坞壁下将云梯搭上了墙头。紧跟着数名兵卒口中含刀,手脚并用,几乎在片刻间就已爬上了一半。坞壁上的高家部曲见状,赶紧往下‘射’箭。不幸中箭的齐军兵卒闷哼一声如布袋一般直‘挺’‘挺’地砸在地上。而那些侥幸躲过箭矢的兵卒亦在攀上城头的前一刻被凭空探出的数柄叉杆划伤手腕跌落云梯。更有甚者高家部曲还朝云梯泼油点火,两把云梯连同十多名齐军兵卒转瞬间就被无情的火焰吞噬殆尽。 从十岁随父出征宛城到十三岁驰援官渡,再到十五岁苦战白狼河。时年十九岁的曹丕早已见惯了战场上的各种残酷厮杀。此刻在高家坞下所发生‘激’战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规模极小的普通攻防战而已。然而曹丕手下的那群新兵却是全然没有见过此等阵势。战场上撕心裂肺的惨呼、浑身浴火的身躯以及夹杂着尸臭味的滚滚浓烟无不刺‘激’着新兵们脆弱的神经。 陡然间一阵整耳‘欲’聋的铜锣声穿透了整个嘈杂的战场,惊得身为预备队的朱来福、李鹞子等人纷纷持械起身准备随时投入战场。结果换来的却是曹丕一记厉声呵斥,“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尔等忘乎!” 正如曹丕所言张清这是鸣金收兵了。显然府兵首次攻寨所表现出的攻击力实在是差强人意。而稍后拣点下来的损失更是令身为武卫将军的张清倒‘抽’了一口冷气。左右两军共伤两百余人,死一百余人。须知道张清此番统共才带了一千五百人出征,仅一次攻击就损失三百余人。(..tw棉、花‘糖’小‘说’)试问这仗接下来还怎么打? ‘肉’痛之余张清的脑中不禁浮现出了临行前太史慈的嘱托——“必要时可动用火雷!”张清本不想把事做绝。可既然高纳拒不伏法,高家坞上下又拼死抵抗,那就怪不得他出手狠辣了。于是乎,张清一面命各部饱餐歇息以备夜战,一面差人准备投掷火雷用的投掷机。 入夜后齐军在高家坞前后两‘门’各架起了五座简易投掷机。坞壁上的高家部曲见状以为齐军要投石攻寨。纷纷躲到堞墙后头架起皮盾顶在头顶。可他们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预想中的碎石,反倒是有人透过缝隙瞧见天空中划过了一道道明亮的弧线。跟着就听砰、砰、砰数声巨响,天空中骤然爆出了数朵硕大的火‘花’,璀璨绚烂得好似流星一般。高家家兵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不少人都放下盾牌愣愣地望着天空直发呆,俨然是忘了自己正身处战场。然而他们最终迎来的却是一股股夹杂着火‘药’味的刺眼呛鼻浓烟。一时间坞壁上各种咳嗽声、叫骂声不绝于耳。但这些声音很快就被更为剧烈的爆炸声所掩盖。齐军投来的第二轮火雷劈头盖脸地落在了高家坞的城垛上并在夜‘色’中炸出一团团炽热的火球,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四周的人物吞噬殆尽。 眼瞅着高家坞被火雷炸得火‘花’四溅,烈焰滚滚,齐军阵中再次响起了昂扬的战鼓声。这一次曹丕所在的小队也被编入了进攻的队列中。这一次齐军没有像白天那样分作两拨与坞壁上的高家弓手对‘射’,而是趁着高家部曲被炸得‘鸡’飞狗跳之际架起云梯、圆木等攻城器械直扑坞堡。 仅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五把云梯陆续被架上墙头。紧随其后的兵卒争先恐后着攀上云梯。结果由于火雷放出的毒烟尚未散尽,最先爬上坞壁的齐军被熏得头晕脑胀,咳嗽不已。甚至还有人在晕眩之际一脚踩空掉下云梯。另一头坞壁上残留的高家部曲强忍着种种不适亦同攻上来的齐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相比作风凶悍的易城军,南皮本地的府兵则明显孱弱了不少。曹丕所率的小队在冲锋开始时后没多久就挤做一团‘乱’哄哄的不知道在干嘛。反倒是作为队正的刘同早早就甩开了一干累赘,独自提刀杀上了坞壁。 以曹丕的身手像刘同那样攀墙杀敌自是不在话下,但身为队副的责任感令他最终还是留在队中指挥一干如无头苍蝇般的新兵完成他们的初战。且见他冷静地环顾了一圈周遭的战况,继而果断扬手一指坞壁的正‘门’高喊道,“众儿郎随余攻‘门’!” 曹丕扯完这一嗓子直接领着身旁的朱来福等人直奔大‘门’而去。周围的兵卒见状也不管听没听清命令,是否同属一队,统统跟着曹丕跑了起来。此时正‘门’外已然有一队人马正在用圆木砸‘门’。曹丕领人到场后。连忙指挥兵卒用手中可以找到的一切工具刨挖大‘门’旁的墙壁。 这个时代的墙壁都是用土夯成的,高家坞又不是大型城池,那里经得起百余人集中一地刨挖。随着大‘门’与壁垒间的缝隙越来越大,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高家坞的正‘门’终于被齐军给撞塌了。坞壁上的高家部曲趴在堞墙上向下张望,沾满血污的面孔上尽是绝望的神情。而坞壁下的齐军早已欢呼着踏过大‘门’涌入这渤海第一堡。 且就在曹丕等人攻破正‘门’的同时。刘同已然单枪匹马一路杀进了坞壁内部。在他看来高家作为渤海大族,高家坞内必藏有大量金银珠宝。就算此番上头临时变卦让他无法赚取佣金,至少也能从高家身上刮回点油水。 刘同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终于在土楼的第三层找到了一间看着较为大气的房间。可还未等他破‘门’而入。屋内忽然传出了一阵窸窣声。刘同赶紧提刀透过‘门’缝凑近一看,就见屋内有一人正弯腰低头在书架上‘摸’索着什么。当此人抬起头时刘同赫然发现对方正是那日向他买凶杀人的“宋耕”。 高家坞、‘私’贩盐铁、千童主簿……一瞬间刘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下一刻就见他抬脚踹开房‘门’冲着化名宋耕的甄耕朗声笑道,“郎君可要搭把手?” 甄耕猛然一惊,手中的漆盒应声落地。待看清来者是刘同后,他又故作镇定地挤出一抹干笑道。“哟,原来是刘队正。” 刘同却是不与对方废话,直接将斩马刀往地上一杵冷哼道,“未曾想郎君一介商贾也做那通敌造反,杀人越货的买卖!“ 眼见刘同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甄耕脸‘色’骤然一变,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对方连连叩头哀求道,“冤枉啊!小人不过贩些‘私’盐,岂敢随高纳通敌造反。队正若能救小人脱离险境,小人必以千金相赠!” 耳听甄耕‘欲’以千金赎命。刘同不觉心念一动。要知道他先前在堡内搜了几间屋子也不过是捞了一对镯子几吊铜钱而已。更何况此刻坞壁内外到处是齐兵,就算让他刘同找着高家的财宝,他也无法将价值千金的财宝带出高家坞。 想到这儿,刘同当即收起长刀冲着甄耕哈哈一笑道,“郎君言重也。余等好歹也有一面之缘,同又岂会见死不救。” 说罢刘同伸出左手上前想要搀扶起甄耕,却不想‘胸’口骤然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刘同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就见自己的‘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支‘精’钢短箭。与此同时,前一刻还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甄耕俨然已如鬼魅般站起了身,脸上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刘同挣扎着想要挥起手中的斩马刀。但此时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舌都已麻木得无法控制,麻木得感觉不到‘胸’口的痛楚,麻木得眼前一片漆黑…… 甄耕一把将七窍流血的刘同推倒在地,跟着又从书架旁的屏风背后拖出了高纳的尸首。随后他便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将两具尸体摆成互相争斗而死的姿势。并把刚才掉在地上的漆盒塞进了刘同的怀里。待一切都布置完毕,甄耕撕去嘴上粘着的胡须,换上事先准备好的齐军服饰,继而装作刚搜查完房间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下了土楼。 这会儿的高家坞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叫骂、哭喊、拼杀声不绝于耳。不过乔装易服的甄耕还是从嘈杂的‘乱’军中认出了曹丕的身影。话说身为细作的甄耕三年前曾在曹军大营远远看过曹丕几眼。此刻的曹丕乍一看起来虽是灰头土脸,又黑又瘦。但读书人的气质终究不同于寻常丘八,更毋庸说他还有着一双极富曹家特‘色’的丹凤眼。 二公子怎会在此?甄耕心头微微一惊,却并没有上前惊动曹丕。毕竟齐军一夕间拿下高家坞已然打‘乱’了魏国的全盘计划,虽说甄耕刚才已将计就计做了些许补救,却并不能弥补此番整个冀州走‘私’网被齐军连根拔起的损失。所以他仅是匆匆扫了一眼曹丕的侧脸,便迅速转身‘混’在齐军兵卒中间偷偷溜出了高家坞。 另一头的曹丕更是全然没有料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此时的他正率领手下逐一搜查坞内负隅顽抗的堡丁、部曲。由于高家部曲在白天让进攻的齐军吃了不少苦头,齐兵特别是易城兵在攻破坞壁之后俨然已是杀红了眼。不管是拔‘腿’就跑部曲也好,跪地求饶的堡民也罢,凡是高家坞内的男丁几乎都成了齐兵刀下的亡魂。 听着熟悉的乡音发出一声声翱,朱来福、李鹞子等南皮本地府兵的脸上满是兔死狐悲的戚戚之‘色’,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高家犯的是谋反大罪,即便被诛全族也是咎由自取。然而当曹丕领队搜索到坞壁西北角的一处库房时,远远看到约莫二十来个易城兵手持刀枪火把在库房的前院围做了一团,人群中不断传来男子的呵骂调笑与‘女’子小儿的哭闹求饶。 见此情形曹丕不由皱起了眉头。至于早已对易城客军心存不满的南皮府兵更是个个面‘露’温‘色’。要知道除非得了上峰指令,齐军一般不会为难老弱‘妇’孺。更毋庸说齐主蔡吉素来注重战场纪律。于是曹丕二话不说便直接领人上前高声质问道,“何人在此欺辱‘妇’孺?” 那群易城兵被曹丕先声夺人地这么一喊连忙散开了一道口子。曹丕等人这才看清原来被围的乃是一口井,从井口内隐隐传出‘女’子与小儿的哭泣声,显然这井下藏了不少人。此时井边的易城兵业已发觉曹丕不过是个十来岁的队副。只见领头的军汉没好气地扬了扬手中的战刀道,“吾乃易城折冲府哨官,在此捉拿叛逆,尔等休要呱噪!” 哨官统管两队比队副高了两级。可曹丕又岂会被个百夫长镇住。且见他手扶双戟,把脸一板肃然道,“井下有无叛逆尚无定论,余只知杀民冒功者死,‘奸’‘淫’‘妇’‘女’者斩!” 朱来福、李鹞子等人跟着曹丕时间长了多少也有了些默契。眼见自家队副放出了狠话,其余四十多人也跟着有样学样地摆出了备战姿态。对面的哨官显然没料到一个小小的队副敢当众同他顶嘴。可考虑对方人多势众,那哨官又不敢同曹丕硬碰硬,于是只得‘色’厉内荏地呵斥说,“尔等可是要犯上乎!” 曹丕却是冷笑着反问道,“哨长不杀民冒功,‘奸’‘淫’‘妇’‘女’,何惧余等在旁观摩?” 正当哨官被曹丕顶得没话说之际,井下忽然有人大声呼喊道,“余等愿降!余等愿降!” 第二十四节 国之大事 面对主动投降的堡民和虎视眈眈的曹丕等人,易城兵最终选择了退却。[..tw超多好看小说],最新章节访问:.。显然在他们看来将一大票人从井里捞出来费时费力,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其它地方转转,总好过在此吃不着羊‘肉’惹一身‘骚’。 以曹丕的出身与心气自然不会去贪图那点金银珠宝,更不敢与蔡吉以外的‘女’子发生关系。所以待易城兵走后,他便命人将躲在井下的一干堡民逐一救出,统共十二名‘女’眷、八个幼童小儿以及十七名老者。原来高家建坞之初为躲避兵灾曾挖过一间藏身用的密室,入口便是那口不起眼的水井。后来随着坞壁不断扩张,水井被圈入库房,高家众人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有这么一处藏身之地。直到今夜齐军攻破高家坞,坞里的老人想起此地便带着周围的众‘女’眷、孩童匆匆躲入井下密室。不曾想小儿受了惊吓放声大哭,这才引来易城兵围困水井。好在后来曹丕等人赶到及时制止了易城兵强攻,井下众人方才敢向齐军主动投降。 曹丕见救上来的都是些老弱‘妇’孺,未免再生事端便亲自-,m.将人押回城外军营安置。当然更多的齐兵还在坞壁内搜索、掠夺、杀戮。时值子夜正是黎明降临前最黑暗的时刻,回望身后火光冲天的高家坞,身处齐营的曹丕不由想起当年他随蔡吉第一次来南皮巡视时的情境。那时的高家坞人丁兴旺,田地间阡陌,果园内硕果累累。哪曾想不过数年的光景往日的田园牧歌便已在旦夕间消失殆尽。 对于生逢‘乱’世的汉末人而言繁华与衰亡间的‘交’替俨然已是习以为常之事。其中的是非对错更是各有评说。可生‘性’敏感的曹丕却是透过一个地方大族的兴亡。恍惚间看到了吕布、看到了袁术、看到了袁绍,甚至还看到了他的父亲和他的妻子。在这样一个群英逐鹿的大时代,每一个英雄都在追求功成名就。追求一份能青史留名的伟大。为此群英们不惜用千万条‘性’命来做通往成功的垫脚石。只是谁都说不准这份伟大能持续多长时间。 遥想当年袁术、袁绍两兄弟何等威风凛凛,最终还不是落得身败名裂死于非命。而曹丕那个奉天子以令不臣的父亲曹‘操’亦在最‘春’风得意的时节连续经历赤壁之败、当阳之败,差一点点就要兵败身亡。甚至连曹丕的妻子蔡吉也曾面对宛城之围、白狼之围那样攸关生死的困境。或许正是这些经历造就了曹丕‘性’格里头悲秋伤物的一面。 当然曹丕也知道自己期期艾艾的样子必会惹父亲和妻子不快,所以平日里极少当众袒‘露’心声。不过当下他既非魏国公子亦非齐国临淄侯,自然也就不用再刻意遮遮掩掩。特别是想到涉及走‘私’一案的冀州豪强远不止高家一‘门’,像今日这样的恶战会接连在冀州上演,曹丕觉得天下平不平定也就那样。于是便由着‘性’子兀自感叹了句。.tw[棉花糖小说网]“兴亡皆是百姓苦。” 哪曾想曹丕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人接过话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征战向来如此。更毋庸说此战对齐国百姓而言乃是喜事一桩。公子又何须伤感如斯。” 略感差异的曹丕闻声回头,一眼就认出说话之人乃是他刚才从井中救出的一位老者。不过此人神情坦然自若,脸上全然没有破家灭‘门’的悲痛,再联系他刚才的那番言语。曹丕不由好奇地追问道。“老丈何出此言?” 老者手捻长须,缓缓分析道,“贵军一夕间拿下高家坞,试问齐国众豪强又有何人再敢与齐主为敌。众豪强宗党对齐主俯首帖耳,岂非齐国百姓之福?” 眼见面前的老者见识不凡,气度高雅,曹丕当即收敛起小觑之心,转而恭敬地朝对方拱手施礼道。“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曹丕,不动声‘色’地还礼道。“老夫一川子。” 曹丕在心中暗自梳理了一遍天下人物,发觉并没有叫“一川子”的名士能人,同时也没有哪个当世名士能与眼前的老者对得上号。难道此人是传说中的隐士?想到这儿,曹丕不禁对这位自称“一川子”的老者产了浓厚兴趣。 稍后的事实也证明一川子判断确实‘精’准。冀州走‘私’一案前前后后共涉及官吏、豪强百余人。倘若家家都同高家坞这般拼死抵抗,那受到牵连的百姓极可能‘逼’近十万。好在齐军一夜拿下高家坞的战果极大地震慑了冀州本地豪强,加之太史慈、张清等人事先又根据内卫的情报有的放矢地调派兵力实施抓捕。故而面对前来拿人的府兵,绝大多数坞壁都选择了‘交’出首犯认罪受罚。少数负隅顽抗的坞壁则如高家坞一般被火雷好生洗礼了一通。从而使得冀州人在很长一段时期里都忌惮一切与火‘药’有关的器物,哪怕是小儿玩的烟‘花’爆竹也不例外。 照理说冀州曝出如此惊天大案理应轰动天下才是。然而冀州走‘私’案却并未在延康三年的元月引起太大‘波’澜,因为就在高家坞陷落的第二日,怀胎将近九个月的蔡吉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分娩日。 对于齐国群臣而言君主分娩乃是关系到齐国生死存亡的国之大事。所以一经得知蔡吉即将分娩,包括贾诩、郭嘉在内的凤阁重臣皆在第一时间赶往齐宫待命。执掌翎卫的赵云更是亲自披甲上阵为分娩中的蔡吉守卫宫城。 然则无论齐国文武将产房内外安排得如何周到贴心,分娩终究是蔡吉一个人的战斗。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蔡吉都未曾有过产子的经验。好在她眼下的‘肉’体才二十五岁,正值‘女’‘性’生育的黄金期,胎儿的胎位又正常。所以同这个时代每一个顺产的母亲一样,蔡吉身穿**咬着白布坐在塌边的木盆上由产婆用力抱着腰。以古老而又自然的坐式姿态分娩。 温暖的产房内,汗水早已沁透了蔡吉的衣衫,剧烈的疼痛让紧咬白布的她发出好似野兽一样的低吼。但是蔡吉的意识始终是清晰的。就像她当年选择踏出逐鹿第一步时那样。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清楚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又是一‘波’如‘潮’水一般急促涌来的阵痛,蔡吉能感受有一股力量正竭力挣脱着想要摆脱‘子’宫的束缚。漫长的巨痛似乎永无止尽,就好像这连年征战的‘乱’世望不到尽头。但希望终会降临。当疼痛达到最顶峰的那一刻,婴儿借着引力滑出了母体,在一众产婆‘侍’‘女’的欢呼中发出了其有生以来的第一声啼哭。 与此同时贾诩、郭嘉、崔琰、田丰、王修、李敏六人正在凤阁内焦急地等待齐国继承人的降生。虽说华佗先前检查下来断言蔡吉一切安好此番定能顺利产子。可‘女’子生产素来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危及‘性’命。眼瞅着两个半时辰过去了內苑还没有任何消息。饶是在场六人都曾做过父亲,这会儿也忍不住开始隐隐不安起来。且见郭嘉手持折扇轻叩虎口;田丰、王修则连续调整了数次坐姿;李敏和崔琰二人虽是低头不语,但左手却是不断地轻拍膝盖;甚至就连闭目养神的贾诩胡须都在微微抖动。 陡然间一阵急促的小碎步声打破了凤阁内的沉寂。意识到內苑有消息的贾诩、田丰等人纷纷抬起了头,郭嘉更是直接站起了身。果然下一刻就见蔡吉的贴身‘侍’‘女’铃兰匆匆迈进凤阁禀报道,“君上大喜,生了个千金。母‘女’平安。” 得知蔡吉母‘女’平安。凤阁众臣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却又不约而同地为涉险生下‘女’儿的蔡吉扼腕痛惜。很显然一个‘女’孩并不能解决齐国目前缺乏继承人的问题。毕竟自三皇五帝起中原便已进入父系社会。汉朝更是以三常五纲等父系家长制为立国之本。故而依当下中原的风俗习惯,世人或许能接受由一个非凡的‘女’君主来结束‘乱’世,却绝对无法认同由一个‘女’系家族来统治天下。 说到底在场的六位齐国重臣都是菁英之士。他们当年在向蔡吉效忠之前,都曾对这位‘女’诸侯进行过漫长而又认真的考察。在确认蔡吉确实拥有可以改变‘乱’世的才能与气魄之后,方才下定决心辅佐一位‘女’主逐鹿天下。对于蔡吉的优势以及‘女’‘性’君主的弱点,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极为理‘性’的认识。所以即便是六人之中最看好蔡吉的郭嘉,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蔡吉若想巩固现有的政权。终究还是得有一个男‘性’继承人才行。哪怕是个过继来的男‘性’继承人也强过亲生的‘女’‘性’继承人。 当然蔡吉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生育、培养或者挑选继承人。因此相比未能得到理想继承人的失落。郭嘉这会儿更关心的是蔡吉的身子有无大佯,情绪可还稳定。只见他迫不及待地向铃兰追问道,“君上现下如何?” 铃兰赶紧欠身应答,“回禀尚书,华医师称君上脉相平稳,已无大佯。” 在再次确认蔡吉安然无恙后,郭嘉的脸上方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君上顺利诞下千金,实乃上天庇佑,理应举国同庆才是。” 郭嘉倒是一语点醒了众人,此番蔡吉跨过生育的鬼‘门’关已是最大的幸运。众人作为齐国的重臣,当务之急应理先替蔡吉稳住局势才对。就听户部尚书田丰连忙点头附和道,“奉孝言之有理,君上平安便是齐国之福。” 吏部尚书崔琰则跟着提议道,“永平年间,东海王三‘女’曾获封小国侯。余以为可比照此例替君上之‘女’向朝廷求封。” 原来受母系遗风的影响,汉朝人至今还留有“‘女’儿为嗣”的习俗。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极少有人会以‘女’儿为嗣。崔琰此刻列举东海王刘疆三个‘女’儿受封侯国的例子,也仅是在替蔡吉‘女’儿日后获封爵位寻找法理依据,绝非认同蔡吉以‘女’为嗣。 且就在众人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替蔡吉的‘女’儿定名分之际,一直没怎么发话的贾诩缓缓开口道,“庆祝、请封之事可稍后再议,余等身为人臣应先向君上道贺才是。” 众人听罢贾诩所言,这才想起忙了半天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做,当即哄笑着站起身在铃兰的引路下一同前往内苑。由于蔡吉刚刚生完孩子不能吹风,所以一干重臣都只能在产房外隔着帘幕向他们的君上道贺。 此时的蔡吉正‘精’疲力尽地躺在卧榻上,婴儿脱离母体所带来的疼痛虽尚未褪去,但她的内心深处却头一次有了充实的感觉。那个幼小的生命是世间唯一与她有着灵与‘肉’牵绊的存在,正是这种牵绊令两世孤寒的她不再感到孤独。 当然蔡吉也十分清楚一个‘女’孩非但不能解决她的子嗣问题,还可能对她的统治产生不利影响。可就在她暗自替‘女’儿的未来忧心之际忽听铃兰在外通报道,“君上,贾大夫、郭尚书、崔尚书、田尚书、李尚书、王尚书,贺喜来也。” 紧接着就听帘幕后传来了贾诩等人的齐声致贺,“臣等关君上喜得千金。” 面一干对自己和‘女’儿不离不弃的重臣,甚为感‘激’的蔡吉诚心致谢道,“辛苦诸卿也。” 不过还未等贾诩、郭嘉等人回应,产房内的蔡琰已然将剪去胎衣擦拭干净的婴儿抱到了蔡吉的面前,“请君上赐名。” 一个人的名字不单单是个符号,同时也承载着父母对孩子的期望。所以无论是产房内的蔡琰,抑或是产房外的贾诩、郭嘉等人,这会儿都屏气凝神地静侯蔡吉为‘女’儿取名。 望着襁褓中面‘色’红润尚未睁开双眼的‘女’儿,蔡吉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了齐宫中那棵高大繁茂的老槐树。在青州一代槐树乃是象征旺盛生命力与富贵荣华的护宅神树。蔡吉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像槐树一样扎根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坚韧茁壮地成长。 于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蔡吉道出了‘女’儿的名字,“槐,孤家有‘女’名唤槐。”; 第二十五节 离间之计 “女娃儿?君上巾帼英伟不让须眉,未曾想在子嗣之事上竟如此福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龙口乐安侯刘琮府内,蔡夫人以幸灾乐祸的口吻调侃着蔡吉生女之事,直吓得其弟蔡瑁慌忙劝阻道,“阿姐休要胡言,小心隔墙有耳!” “此屋就余姐弟二人,怕甚?”蔡夫人不以为然地瞥了蔡瑁一眼,见后者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将刚到嘴边的调笑之言咽回了肚子,进而心虚着将话锋一转道,“罢也,阿姐明日就进宫向君上贺喜。” 蔡瑁却是生怕蔡夫人入宫后提及过继、收养之类的话题惹蔡吉不快,于是赶紧向其姐提醒道,“阿姐入宫后,宜谨言慎行,万不可惹恼君上。” “德珪放心,此事阿姐自有分寸。”蔡夫人说到这儿眉梢一挑,又跟着兀自分析道,“君上初次产女,难免气血不足、郁郁寡欢,急需有人从旁安慰、照料。阿姐此番入宫就是要向君上表明,余姐弟二对君上母女忠心耿耿。” 蔡瑁听蔡夫人说得在理也跟着点头附和起来,“阿姐所言极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蔡字,君上兴则蔡氏兴,君上衰则蔡氏衰。更毋庸说余姐弟二人北迁至今深受君上恩泽,于情于理自当竭力为君上效命。” 相比一心想在蔡吉麾下建功立业的蔡瑁,蔡夫人却是存着另一番心思。因为多年侍奉刘表的经验告诉她,诸侯要想守住一方基业就必须得有一套信得过的班底亲信。而有血缘关系的宗族相对比较可靠。所以各家诸侯都会倾向于提拔自家血亲、族人、同乡做心腹。在蔡夫人看来,不管蔡吉日后是继续生子也好,过继养子也罢。唯有重用蔡氏子弟方能保证蔡氏江山不变色。于是且听她慢条斯理地接过话茬道,“君上兴则蔡氏兴,君上衰则蔡氏衰,此话倒也不假。然则余等更要让君上知晓蔡氏子弟乃是蔡氏江山之根基。” 蔡瑁见多识广自然是比蔡夫人更有自知之明,什么“蔡氏子弟乃是蔡氏江山之根基”的话说出去只会贻笑大方。所以蔡瑁不等蔡夫人说完便连忙摆起了手道,“阿姐莫要说笑。君上麾下文有贾诩、郭嘉、田丰、崔琰等名流辅佐,武有太史慈、张郃、张辽、高顺等英豪保驾。蔡氏子弟如何能与此等名流英豪相提并论。” “汝懂什么!外姓人终究是外姓人!”蔡夫人杏目圆睁狠狠剜了蔡瑁一眼。继而又心有不甘地抱怨道,“还不是尔等男儿不争气,连累余等女子在外抛头露脸。(..tw好看的小说棉花糖汝与其此长他人士气。灭自家威风,不如回去好生敦促众儿郎修文习武,将来高中榜首,好叫齐国文武刮目相看!” 莫看蔡瑁平日里在外为人豪爽大气。可偏偏就是拿他这个性子泼辣的二姐没办法。不过蔡夫人主动入宫讨好蔡吉对于蔡瑁而言终究也是桩好事。故而此刻面对蔡夫人唠唠叨叨的数落。蔡瑁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称“喏”。 事实上,随着蔡吉生下女儿,心思开始活络的远不止蔡夫人一人。连日来来向蔡吉贺喜的达官贵人、巨商富贾可谓络绎不绝。甚至就连此前一直待在琅琊称病不出的工部尚书萧建在得知蔡吉产女后亦在第一时间启程赶往龙口赴任。 相比之下曹魏这边的动静却是明显小了许多。这一来是因为曹丕乃是入赘蔡家,其与蔡吉的子嗣终究都得姓蔡。二来嘛,曹昂成婚至今已接连得了一个嫡子,一个嫡女,一个庶子。故而曹操早没了喜获第三代的新鲜感。不过作为蔡吉的老对手,曹操对蔡吉新生的这个女儿还是颇感兴趣的。 “《周礼?秋官》有载:‘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群士在其后。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群吏在其后。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长众庶在其后。’想来齐主还欲再生子嗣。”魏宫内司徒荀彧等人当着曹操的面,针对蔡吉替女儿所取的名字,兀自分析着蔡吉日后的动向。原来槐树在古代亦是三公宰辅之位的象征。在荀彧看来蔡吉为女儿取名“槐”,多半是寄望此女长大后能尽心辅佐齐主。因此他判断蔡吉会继续生子。 但是蔡吉终究有别于男性君,作为女性的她必须亲自承担生育的风险。而她的风险就是其他诸侯的机遇。所以也就怪不得魏国君臣会凑在一起如此认真分析蔡吉是否再次生子了。这不,时任郎中的杨修就提出异议道,“槐虽象征三公宰辅之位。然槐之盲怀也,亦可解作怀来人于此。齐主替此女取名为槐,许是想让其继位招赘,也犹未可知。” “蔡安贞素来胸怀逐鹿中原之志,其为笼络天下人心,又岂会再立女主继位。”这一次的发话者乃是新晋升任少府的司马朗,且听他进一步分析道,“然则女子生产终究凶险,未免横生意外,齐国文武或会劝齐主过继养子为嗣。” 杨修听罢司马朗所言,撇了撇嘴冷笑道,“豪门大族尚有嫡庶长幼之争。蔡安贞以国君之姿招养子为嗣,岂不似兔走于街,引人逐之?” 杨修一席话可算是道出了蔡吉情愿冒险生子也不提过继养子的苦衷。由于蔡吉出道较早,起家打拼的那段岁月年纪尚幼还不适合过继养子。待她成年之后又俨然成了一方诸侯一国之君,过继养子为嗣便已不再只是一户一门之事,而是关乎国之兴亡的大事件。 须知古代对确立继承人有着十分明确的规定,即“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在一个大家族中,正妻的儿子叫“嫡子”,身份最为尊贵。除了正妻以外的其它妻妾的儿子叫“庶子”,身份次之。只有嫡子才有资格继承财产和世袭爵位。即使庶子比嫡子早出生也没有僭越或者窥伺的权利。除非嫡子死了,才轮得到庶子继承。所以才叫“以贵不以长”。而如果嫡子有好几个,那就由嫡子中老大继承家族的财产和爵位。即使老大是个白痴。只要活着就享有优先继承权。这便是“以长不以贤”。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但凡有点家产地位的家族常会碰上嫡庶长幼之争的问题。倘若涉及政治遗产,那更是会引来诸多利益团体从旁推波助澜,明争暗斗。冀州的袁绍,荆州的刘表,都是近在眼前的前车之鉴。试想有血缘关系的亲子之间尚且还会斗个你死我活。养子的选择范围更广,考核标准更不明确。一旦蔡吉选择的养子不能服众,极有可能会就此撕裂齐国的文武班底。 所以杨修的话音刚落。荀彧便跟着点头附和道,“德祖言之有理,立嗣之事关乎社稷安危。稍有不慎便会重蹈袁、刘覆辙。无怪乎,齐主不惜以身犯险也要诞下嫡子。” 荀彧这话一半是在分析齐营动向,一半却是在故意说给曹操听。原来曹操近些年迟迟不肯立长子的曹昂为世子,反倒是对妾侍环夫人所出的冲公子宠爱有加。虽说曹冲眼下才10岁又是庶出。可依曹操的身板儿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完全没有问题。试想十年之后。一个20岁风华正茂的受宠庶子,一个37岁手握兵权却始终没被立为世子的长子。简直就如当年袁谭、袁尚兄弟的翻版。饶是荀彧对曹昂再有不满也不会坐视夺嫡之祸在魏国上演。所以只要有机会荀彧总会旁敲侧击着劝曹操尽早立嗣。 曹操当然明白荀彧的心思,也清楚违反长幼有序的会带来怎样的风险。可当年曹昂放天子南下的举措始终就像根刺一般哽在曹操的心头。此外曹操自诩身子骨结实,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再培养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所以他还想多考察考察他的儿子们,看看能否从中挑选出一个符合他心意的继承人。 想到这儿,曹操故意干咳一声打断荀彧的说辞,进而兀自总结道,“诸君言之有理。蔡安贞子嗣单薄,致使齐国根基不稳。人心浮动,实乃天赐我魏良机。然则惜哉!此前冀州诸强起事过于仓促,未能在蔡安贞产女前成燎原之势。惜哉,惜哉!” 曹操一连说了三声“惜哉”,足见其对冀州走私网被毁一事有多耿耿于怀。不过荀彧却是一早就料到了会有此结局。在他看来蔡吉已经略冀州多年,当地又有太史慈等名将坐镇,冀州豪强就算为走私案所迫起兵造反,仓促之间也难以对蔡吉在冀州的统治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倒是齐军一夜拿下高家堡的战绩大大出乎了荀彧的预计,令他对齐军又多了一份忌惮。 然而还未等杨修等人替曹操开解心事,忽听殿外有内侍通报说,“启禀君上,校事耕求见。” 内侍所谓的“校事耕”正是此前在冀州兴风作浪的甄耕。其实宋耕、甄耕都只是化名而已,唯有“耕”字是其实打实的代号。而曹操虽恼甄耕办砸了差事,但对齐军如何在一夜间攻克高家坞还是颇感兴趣的。于是他二话不说便欣然应允道,“宣。” 不多时内侍引着甄耕入得殿来。眼见曹操端坐榻上,周遭又围坐了一圈重臣,甄耕赶紧下跪高声请罪道,“罪臣耕有负君上所托,请君上降罪。” 曹操铁青着脸上下打量了一番甄耕方才开口道,“据闻齐军围攻高家时汝也在场,高家坞如何一夜陷落,汝替孤如实道来!” “喏。”甄耕恭声领命,遂将齐军攻打高家坞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当得知齐国府兵战力堪忧,最后乃是靠投掷火雷方才拿下了高家坞,曹操连同杨修等人这才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要知道齐国在各州郡共设有七十二座折冲府,就算按最保守的估计也得有五万新兵,倘若这些府兵都能在半年内被训练成可以一夜攻克坞壁的精锐之师,那曹操可真就要寝食难安了。 不过这会儿的荀彧还是一阵见血地向曹操指出,“齐府兵虽弱,然有火器襄助,齐地豪强怕是不敢再生乱也!” 曹操等人听罢荀彧所言,神色不觉再一次凝重了起来。他们此前如此兴致勃勃地讨论蔡吉是否会再次生子,不过是想趁着齐国内部不稳之机煽动地方豪强起事,从而便于魏国出兵干涉。可如若像荀彧所言,齐地豪强因慑于齐军火器犀利而不敢再有异动,那无疑会让魏国君臣的种种算计大打折扣。 而就在曹操愁眉不展之际,忽听甄耕沉声进言道,“君上明鉴,能乱齐国者又岂止豪强。” 曹操听出甄耕话里带话,便抬头追问道,“此话怎讲?” 然而甄耕环顾了荀彧等人一圈并没有说话。曹操见状大手一挥道,“在场诸君皆为孤之心腹。汝但说无妨。” 甄耕得了曹操首肯,嘴角扬起了一道自信的弧度,拱手禀报道,“禀君上,臣撤离高家坞前,曾将一枚锦匣置于高纳房中。匣内装有齐将张郃通敌证据。” 甄耕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了一阵低嘘。且见杨修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反问道,“张郃乃齐国大将,手握数万重兵,如何会为蝇头小利而通敌?” 甄耕不动声色地作答道,“昔年张郃坐镇徐州,军政大事皆出其府,俨是一方诸侯。而今齐主颁下《整军令》,使徐州军政分离,令张郃不得干涉徐州政务。试问张郃如何不会心生怨恨?” “张郃远在徐州如何会有罪证握于冀州豪强高纳之手?”司马朗跟着又发问道。 “甄耕成竹在胸道,“张郃为筹军资,曾于徐州设盐场数座。未免授人口实,勾结高纳等人自冀州贩卖私盐,也未尝不可?” 眼见甄耕面对杨修与司马朗的质问始终对答如流,曹操由不得眼前一亮,扭头向荀彧问道,“文若以为如何?” 面对甄耕灵机一动所设下的陷阱,荀彧只是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能离间齐国君臣便可。”(未完待续。) (..) 第二十六节 君臣互信 虽然荀彧、杨修、司马朗三人都不看好甄耕所设的离间计,曹操却是饶有兴致地向甄耕询问起了相关细节。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早有准备的甄耕自然是有问必答,末了他还不失时机地向曹操提起了出现在高家坞的曹丕。 前一刻还兴致勃勃的曹操乍一听闻本该留蔡吉身边的次子曹丕竟参与了高家坞之战,不由皱起眉头道,“哦?子桓在南皮?” “千真万确。”甄耕抱拳点头证实道,“臣当时见二公子着齐军服色领齐兵直冲高家坞,怕横生事端便未敢上前相认。” 此刻眼见甄耕说得有鼻有眼,荀彧忍不住手捻长须唏嘘一叹,“看来齐主仍未信任二公子。” 司马朗亦跟着点头附和道,“据闻齐国曾遣讲武学子入军府练兵。齐主临盆前将二公子调离,俨然是忌惮公子对其不利。” “何止忌惮!”杨修冷冷一笑道,“若二公子不幸殒命沙场,齐主又可另择佳偶也!” 杨修此话一出,曹操的面色顿时又黑了几分。诚然曹丕在齐营的表现一直都不能令曹操感到满意。可眼下曹丕与蔡吉的婚姻关系至少还能牵制住蔡吉,令后者无↗法同河北的世家大族联姻。不过在汉代,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庶民百姓,人们的贞节观念相对后世来说比较淡薄,女子丧偶再嫁他人乃是稀疏平常之事。所以倘若曹丕真如杨修所言战死沙场,那蔡吉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这段御赐婚姻。进而再续一段对其更为有利的姻缘。 另一头甄耕见曹操眉头紧锁面色不豫,便小心翼翼地进言道,“君上。沙场刀剑无眼,何不将公子接回国?” “不可!”曹操摆手断然否决了甄耕的提议。在他看来曹丕目前的处境固然凶险,可只要曹丕还是蔡吉的夫君,还活着,就能用婚姻牵制住蔡吉。甚至哪怕曹丕真在齐国死于非命,曹操也能拿儿子的死来做文章。相反如果曹丕“抛妻弃女”私自逃回魏国,则会让曹操在政治上理亏。从而被蔡吉拿捏住把柄。于是曹操低头思虑了片刻沉声吩咐道,“汝且派人暗中保护子桓。切记,万不可让子桓与齐国知觉此事!” “喏。” 曹操见甄耕拱手领命。跟着又果断下令道,“至于离间齐国君臣,就依卿之计行事。” 甄耕听罢心头一喜,当即叩首赌誓道。“臣定不会令君上失望!” 一旁的杨修眼瞅名不见经传的甄耕仅凭借一道离间计便赢得了曹操的赏识。不甘示弱的他也跟着进言道。“君上,臣以为除了离间齐国君臣之外,还可趁势拉拢常山张燕令其为君上所用。” 话说当年张燕趁曹操受困当阳无瑕北顾一举夺了常山郡治,其占的地方虽不大却是正卡在曹魏的咽喉之处。曹操脱险后本打算将张燕驱离常山。可怎奈张燕背后有蔡吉支持,无论曹操如何软硬兼施都未能得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故而此刻听罢杨修的进言,曹操略带迟疑地拈须微吟道,“孤亦曾派黑山旧部陶升修书笼络张燕,然皆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眼见曹操对劝降张燕未果一事耿耿于怀。杨修不由一扬眉毛侃侃而谈道,“君上有所不知。昔年张燕曾遣人至京都乞降,获封平难中郎将,得举孝廉计吏。可见其心怀壮志,非寻常贼寇可比。陶升不过一介内黄小吏,张燕不与理会亦不足为奇。” 关于张燕早年主动派人到京城联系招安一事,曹操倒也有所耳闻。想当年面对主动请降的张燕,汉灵帝仅给了个“平难中郎将”的虚衔。但张燕在和朝廷谈判的时候,并没嫌弃“中郎将”官小,反而是想朝廷讨要一项特别的权力——“举孝廉计吏”。话说在汉代,由孝廉出仕,由计吏当官,正是汉代士人进入仕途的主要方式。张燕竭力向朝廷讨要推荐孝廉、计吏的权利,显然是想拉拢豪强世家,以便在河北站稳脚跟。虽然张燕最终败于袁绍之手再次沦落为流寇。不过相比张牛角、于毒、畦固之流,张燕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所以听完杨修一番分析,曹操便顺势问计道,“那依德祖之见,孤该派何人笼络张燕?” “杨凤。”杨修成竹在胸地报出了一个名字。 “杨凤?可是黑山校尉杨凤?”司马朗问道。 “正是此公。”杨修说到这儿露出了一丝自得的微笑,“昔年杨凤与雷公、白波等起兵,灵帝不能讨,乃遣使拜凤为黑山校尉,得举孝廉计吏。由其劝降张燕,定能马到功成!” 杨修举荐的杨凤可算是张燕的老前辈了。此人不仅在黄巾军中资历比张燕老,而且还是黑山黄巾中受招安的第一人。想来应该会与张燕有不少共同语言。于是面对自信满满的杨修,曹操这一次没有征询荀彧的意见就直接大笑着拍板道,“此事若成,孤记德祖首功!” 此时此刻远在南皮的曹丕并不知晓他的父亲正在处心积虑地筹划着如何算计他的妻女。由于尚未得到探亲许可,初为人父的曹丕眼下只能继续留在南皮折冲府以“曹续”的身份当他的队副。反倒是齐营众将士沾了曹丕的光,每人额外获得一小坛醴酒以庆祝齐主喜得千金,令各地军府都洋溢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曹丕却深知齐国眼下的局势远不似表面上看着这般祥和。蔡吉冒险产女非但没能解决继承人问题,反倒是将他们一家三口推上了风口浪尖。君上母女可还安好?齐国文武如何看待君上产女?齐国豪强会否心生叛念?各方诸侯会如何看笑话?君上又会否责怪他曹丕无能?这些问题无不困扰着年轻的曹丕。 要知道曹丕一直以来都竭力想向世人证明他不是父亲的棋子,不是奉皇命卖身女家的赘子。他曹子桓文武双全有资格成为蔡安贞的男人。可眼下的他却偏偏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像个无足轻重的旁观者一样待在南皮干着急。 这一夜曹丕辗转反侧了半天又没能睡着。于是他干脆起身踏着皎洁的月光前往新兵营房查房。此前鉴于高家坞一战暴露出了武卫战斗力不高、纪律涣散等一系列问题,张清为整顿军务特命各地折冲府加强训练,严查军纪。结果才一天就在南皮折冲府内揪出了几个在营房暗设赌局的宵小之徒。曹丕的所带的小队虽说没被查出有问题。但这会儿的他还是轻手轻脚地漫步到营房前想要给一干部下来个突击检查。哪曾想曹丕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内有人窃窃私语。 “汝说何时可取醴酒?” “听说要到农忙返乡之时。” “农忙?岂不还要等仨月?” “等仨月就等仨月。李鹞子汝急啥?” 在听清手下是在聊何时发醴酒后,曹丕不觉哑然失笑,心想这干白丁倒是单纯,有坛酒便能乐得忘乎所以,无须烦心家国天下事。然而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之际,忽听屋内又传出了一段对话。 “君上好生大方,生女娃儿都人人有酒赏。” “君上之女岂是凡人可比!吾听老巫说君上乃九天玄女下凡。想来玄女之女定然也是神女。” “俺村的虔婆也说君上是天帝派下的救世之主。” “来福,听说汝见过君上,此事可当真?” “别听他瞎吹!他还说队副给君上伴驾呢。” “俺没瞎吹!那年君上乘坐五彩鸾车来南皮。俺同俺爹就守在城门口迎驾。扶君上下车的侍卫长得真像队副。” “那汝说说君上张啥样?” “俺…俺没敢抬头张望。” “啧!还说没瞎吹。” “俺没瞎吹。俺能对天发誓!” “好啦。不论君上长啥样。余等现如今能得田地,能安居乐业,皆是拜君上所赐。” “是啊,君上还派医师来村里替老弱义诊。治好了俺叔父的腿疾。” 曹丕站在屋外侧耳倾听着屋内一干目不识丁的兵卒絮絮叨叨地细数起蔡吉近些年来所实施的诸多德政。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何为孟子所说的“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在他看来蔡吉广施德政,便是“得其心有道”;能让百姓感念其恩并自发地奉其母女为神女。便是“得其民有道”。诚然屋内的兵卒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曹丕相信天下间还有成千上万像他们这样得享蔡氏德政的百姓。只要有了这些百姓支持。蔡吉的江山便不会容人轻易撼动。 想到寻常百姓尚且能毫无保留地支持蔡吉母女,曹丕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为蔡吉的夫君,眼下最该做的就是坚守岗位,信任蔡吉。因为他的妻子不是那等遇到困难就两手一摊等着男人来救的纤弱妇人。他的妻子是心怀王霸之略,举世无双的一代英主。 与此同时在同一轮明月下,太史慈却正在为如何处置甄耕留下的“证据”而烦恼不已。话说自打那日攻克高家坞后,齐军便将整个坞壁翻了底朝天,进而从中搜罗出不少高家通敌的证据。而在众多亦真亦假的证据中尤以甄耕留在高纳和刘同尸首旁的那枚锦盒最为扎眼。作为蔡吉麾下的首席大将太史慈早年曾与张郃有过多次合作,两人私下里的交情也都不错。所以太史慈并不相信张郃会背叛蔡吉。可锦盒内的诸多证据却明里暗里都将矛头指向远在徐州的张郃,似乎又证据确凿让人辩无可辩。于是深感事态重大的太史慈一面严令部下不得对外声张此事,一面则将辛毗、张清二人招入府内商议应对之策。 就着摇曳的灯光,张清和辛毗先后看完了锦盒内的证据。张清显然没想到冀州走私案还能牵扯上张郃,紧锁着眉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辛毗则将所有的证据都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最后才一针见血地向太史慈断言,“此乃离间之计,使君万不可当真。” “余也不信儁乂会有二心。”太史慈跟着点头附和道。 张清见太史慈和辛毗都不信张郃会通敌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于是他跟着提议道,“既是离间之计,何不干脆焚毁匣中之物?” 辛毗却是横扫了张清一眼,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将军以为匣之物仅是离间君上与儁乂将军?” 太史慈被辛毗如此一提点顿时就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确实,这锦盒中的证据看似是在诬陷张郃。可实质上又何尝不是在考验他太史慈,考验齐国众君臣。倘若他真的一把火烧了锦盒内的证据,或是故意隐瞒不报,背后的设计之人必然会通过其他途径来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到那时不仅张郃无法洗刷冤屈,连带着他与冀州众文武也会就此背负上结党营私的罪名。想到这儿,深感左右为难的太史慈再一次紧锁起了眉头,“佐治言之有理。焚毁匣中之物,必会弄巧成拙。然则若将匣内之物呈于君上,怕是又会正中设计之人下怀。” “那还上呈与否?”张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一次不等太史慈回应,辛毗便已斩钉截铁地接口道,“事关重大,自当上呈!” “为何?若儁乂将军因此获罪,那可怎生是好?”张清心惊道。 辛毗扭头反问,“将军可信儁乂将军通敌?” 张清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说,“不信。” 辛毗笑了笑,再次反问,“将军都不信儁乂将军通敌,君上又岂会中此等离间之计?” 张清听罢辛毗所言,仔细一琢磨发觉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不由挠着头憨笑了起来。一旁的太史慈亦跟着点头感叹道,“余等追随君上多年,竟不及佐治懂君上。” “二位乃是关心则乱。”辛毗谦逊地摆了摆手,继而又语重心长地向二人强调道,“自古离间旨在诛心,故毗以为唯有君臣互信,上下同心,方能破此离间之局!”(未完待续。) (..) 第二十七节 将计就计 三日后甄耕留下的那枚锦盒连同太史慈、张清、辛毗三人的陈情书以密函的形式被一并送抵龙口齐宫。雅﹏﹎文>>8﹍-`=.·y-a`-e`n`8-.由于蔡吉尚未出月子,既不能吹风,也不方便上朝。故而眼下齐国的军政要务都是先由凤阁群臣协商处理后,再通过鸾台侍中蔡琰上报给正在內苑坐月子的蔡吉听。不过太史慈这一次送来的密函非比寻常,当值的郭嘉、田丰二人在阅览完密函中的内容后,一致认为此事事关重大须由蔡吉亲自决断才行。于是不敢越俎代庖的俩人遂前往内苑求见蔡吉。 时值傍晚蔡吉正倚靠在软榻上给女儿哺乳。耳听闻郭嘉、田丰二人觐见,她扭头向身旁的蔡琰投去一道问询的目光。蔡琰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俩人的来意。蔡吉见状不由想起段娥眉前些日子关于冀州的密报,在暗自感叹了一声“该来的终究会来”后,她遂命蔡琰去请二人入暖阁议事。 随着蔡琰领命而去,蔡吉一面将怀中熟睡的女儿交由铃兰抱去隔壁的耳房照料,一面屏退了左右侍女。显然在她看来接下来所要讨论的议题不仅“不足为外人所道”,更不应该让女儿听到。齐宫的內苑并不大,不多时蔡琰便领着郭嘉等人步入了暖阁。隔着层层轻纱幕帘且听蔡吉的心腹重臣们齐声向她行礼,“臣等叩见君上。” “诸君不必多礼,看座。”正襟危坐在软榻上的蔡吉欣然颔,待到一干人等落座后,方才再次开口问道,“不知诸君今日求见有何要事?” 面对来自蔡吉的询问,郭嘉和田丰交换了一下眼神,跟着便由郭嘉出面回禀道,“冀州刺使急件,烦请君上过目。” 说完郭嘉便将冀州送来的密函转交蔡琰递呈蔡吉。蔡吉听罢“冀州”二字,心里顿时就有了底。其实两天前蔡吉便已得知张郃被诬陷一事,甚至可以说她一早就料想到对手会离间她与张郃。不过此刻的她还是极其郑重地将太史慈等人的亲笔书信连同甄耕留下的所谓“证据”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在蔡吉阅览密函的同时。整个暖阁寂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沉默中的郭嘉、田丰乃至蔡琰心里都清楚这次的事虽明摆着是曹魏在使离间之计,但密函中提到的一些情况又确有其事。像是张郃在徐州私设的盐场就一直不受当地官府管辖,多年来盐场所产出的利润皆被张郃部充作了军资。>雅文8_>>-.此外由于蔡曹两家结有姻亲之盟,齐魏两国无论在暗地里如何争斗。至少明面上还没撕破脸,两国之间的商贸往来更是日益兴旺。张郃的兵马常年驻守徐州前线,自然也少不了会与魏国的商人做些生意。 然而站在大统一的角度,军队经商终究是项大忌。因为放任军队自己经商养活自己,必会败坏风气。滋生**,削弱战斗力,甚至形成军阀割据。所以早在起家之初,蔡吉就已将军队的钱袋子牢牢抓在手中,禁止麾下的嫡系部队经商。待到正式受封立国之后,她更是颁下《整军令》,规定各地齐军的军饷经费一律由兵部审核放,禁止经商的规矩也就此被推广到了齐军各部。但张郃的身份颇为特殊,他既非蔡吉的嫡系,也非张辽、高顺那样的降将。作为蔡吉早期的盟友。当下齐国的封疆大吏,名声显赫的张郃在齐军中素来享有较高的自主权。以至于其部在接受兵部粮饷供给的同时,依旧还在通过经营盐场来贴补军资。 一边是曹魏居心险恶的离间之计,一边是握有兵权几成半独立之势的张郃。熟悉历史的蔡吉深知这次的事一个处理不好,不仅会在她与张郃之间留下难以弥合的裂痕,甚至还可能就此为齐国埋下内乱的种子。说到底离间计针对的是人心,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是其滋生的土壤。至于证据真假与否,计谋精妙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在人与人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那离间者的目的就算达成了。而蔡吉与张郃之间的矛盾是权利之争。新旧之争。因为历史已证明唯有“打击藩镇,收归兵权”方能令偌大个华夏长治久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魏的离间计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蔡吉下决心直面矛盾的契机。 于是在阅览完所有“证据”之后,蔡吉轻描淡写地将手中的密函扔出帘幕。进而轻蔑地一笑道,“区区雕虫小技,也敢离间孤与儁乂?” 蔡吉识破曹魏的离间计本就在郭嘉等人的意料之中。但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又显得过于草率。这不,蔡吉的话音刚落,田丰就忙不迭地进言道,“君上明鉴。曹魏之计虽不足挂齿,然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徐州各部私设盐场,私贩盐货之弊由来已久,如若置之不理,臣恐难掩悠悠众口。” 蔡吉知道田丰这是担忧自己无法驾驭日渐势大的张郃,所以才会劝自己趁这次的机会剪除张郃的羽翼。雅文吧`··.`y-a``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张郃,相信张郃的忠义,相信张郃的能力。为此蔡吉决定给张郃一次选择的机会。倘若对方能主动查抄军中私设的盐场并积极配合她整顿军务,那证明她蔡吉没有看错人。倘若张郃继续一意孤行死抱着山头主义不放,那她这次也算是仁至义尽。日后动起手来便不会再有忌惮。所以面对不肯善罢甘休的田丰,心中早有定夺的蔡吉摆了摆手道,“先生勿忧虑,孤已明令全军禁商。相信此事过后,儁乂将军定会依律整顿军纪,荡除弊病。” 田丰本意是想借这次的事劝蔡吉处理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的张郃部。哪曾想这会儿听蔡吉的意思还是要将此案交由张郃自行处置。虽然田丰觉得此举未免有些妇人之仁,但对比起昔日刻薄寡恩逼反了部下的袁绍,蔡吉的做法倒也不失为权宜之计。毕竟飞鸟尽,方可良弓藏。考虑到中原尚未统一,心怀天下的田丰随即拱手附和道,“君上仁厚。” 然而一旁的郭嘉却是沉声向帘幕背后的蔡吉提醒道,“君上弘毅宽厚,就怕离间之人不肯善罢甘休。” 蔡吉听罢郭嘉所言,联想到曹魏方面近些年来在暗地里的所作所为不由拧起了眉头。须知她此前虽已依郭嘉之计派匈奴马商王翰前往凉州联络马鼓动其起事,可无论是历史上的马还是当前位面的马在凉州都不得人心。所以倘若曹魏不向凉州众诸侯施压的话。马一时半会儿在西北还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反观曹魏方面却是利用齐魏两地世家宗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网多次煽动齐国内乱,此番更是直接离间起了蔡吉与麾下文武重臣的关系。因此饶是蔡吉有心韬光养晦专注民生,面对曹魏一次又一次地挑衅底线。这会儿的她也忍不住向郭嘉虚心讨教道,“依先生之见,孤当如何应对,以绝此患?” “多行不义必自毙,君上何不将计就计?”郭嘉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耳听郭嘉提及“将计就计”。蔡吉的脑中顿时就浮现起了“诈降”二字。在以尔虞我诈著称的三国时代,诈降无疑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计谋。有的人诈降成功了,一本万利成就显赫战功,如黄盖诈降曹操,如周鲂诈降曹休。有的人诈降失败了,导致功败垂成命丧黄泉,如袁谭诈降曹操,如姜维诈降钟会。而依曹魏多次暗中诱降离间张郃的做派,蔡吉也确实有资本实施诈降之计。可将心比心地想一想,若在当下这等敏感时期向张郃提出诈降之计。试问张郃又会作何感想? 且就在蔡吉陷入沉思难以取舍之际,帘幕另一端的田丰已然直言不讳地质问起郭嘉来,“将计就计?莫不是要儁乂以诈降之计引蛇出洞?奉孝不惧弄假成真乎?” “弄假成真亦无妨。”郭嘉自信地摆了摆手,继而冲着田丰轻描淡写地笑道,“恰能去芜存菁。” “好个去芜存菁,奉孝妙计也。”田丰手捻长须也跟着笑了起来。 郭嘉与田丰之间充满杀机的对话令蔡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因为依照郭嘉的计谋,张郃若配合蔡吉实施诈降之计引诱曹操背盟出兵,不仅能向世人证明他对蔡吉的忠诚,还可以给曹操一个终身难忘怀的教训。而倘若张郃不配合蔡吉,或是阳奉阴违。甚至真存有二心,则能给齐军南下平乱以出师之名,让蔡吉在道义上占据优势。 同样是给张郃选择的机会,郭嘉的设定显然更冷峻。也更诛心。可是这么做真能行吗?张郃会怎么想自己?徐州的将士会怎么看自己?徐州的百姓又会怎么看自己?于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蔡吉略带迟疑地开口问道,“二位以为诈降之计可行?” 面对蔡吉的疑问,郭嘉并没有直接回答成与不成,而是挺直了腰板以斩钉截铁地声音应答道,“军心、民心皆在君上!” 郭嘉的回答给了蔡吉莫大的信心。想到郭嘉、田丰多年来对自己的支持。想到张郃及其麾下将士多年来替自己守疆卫土,想到徐州百姓多年对自己的拥护,不再犹豫的她当即拍板道,“善,孤会亲自修书向儁乂将军阐明诈降之计。” 眼见蔡吉认可了郭嘉的计谋,田丰又跟着主动请缨道,“君上明鉴,魏曹多能士,仅凭儁乂将军恐难令魏主信服。君上如若不弃,臣愿南下助儁乂将军一臂之力。” 蔡吉十分认同田丰的说法,光凭几封信几条流言不足以取信于曹操。正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足够的苦肉计做前戏是无法达成诈降的。可一想到田丰的脾气以及之前对张郃的态度,蔡吉不由深吸一口道,“元皓先生。” 田丰应声,“臣在。” 蔡吉本想劝田丰南下后不要针对张郃,可斟酌了半天还是化作了一句简单的祝福,“孤在此静候卿与儁乂佳音。” 以田丰的智慧又岂会不知蔡吉良苦用心,且见他长袖一振郑重起誓,“臣南下后定与儁乂将军同心协力,不负君上重托!” 蔡吉得了田丰如此保证,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此时就见她清了清嗓子转而向蔡琰下令道,“蔡侍中。” 蔡琰之前一直在暖阁内静静地旁听蔡吉与郭嘉、田丰谈论军国大事,此刻听闻蔡吉召唤,她连忙应答道,“臣在。” “替孤拟旨,冀州刺史太史慈,镇南将军张郃,咸精达事机,能肃齐万里,功皆甚著,特封2公为执帛,调护储闱。”蔡吉说到这儿顿了顿又跟着补充道,“另遣户部尚书田丰巡按徐州,察善恶、举大纲,黜陟官吏。” “喏。”蔡琰拱手领命,跟着便如往常一样展纸研磨,将蔡吉的口头命整理成正式的公文。 翌日,太史慈、张郃受封执帛,田丰南下巡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龙口。不少百姓都不明白“执帛”为何物,直到通过一些学子及有识之士的解释后,方才知晓“执帛”乃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官名,地位等同于汉制的少师、少傅、少保三孤。像是西汉的开国功臣曹参就曾被楚怀王封为执帛,号曰建成君。而“储闱”则是借指太子所居之宫。考虑到蔡吉刚刚诞下长女,太史慈和张郃就被受封执帛,多数人都对二人所享的荣耀羡慕不已。然而在龙口的一些街角小巷,另一种声音却在暗中盛传张郃通敌牵涉冀徐私盐案,齐侯大怒特遣户部尚书田丰南下彻查此案。乍一听起来这消息似乎与蔡吉颁布的旨意互相矛盾。可北方的冀州确实生了私盐案,户部尚书也确实被齐主派往南方巡按徐州。一时间在曹魏细作的推波助澜下,各种真假消息交错混杂,在齐国逐渐形成了一股涌动的暗流。 ——————————————————————————————————————— 恭祝各位书友元宵快乐(*^__^*)(未完待续。)